【当警察赶至郊区别墅的地下室时,现场已一片狼藉。断裂的粗长锁链,散落一地的白色药片,还有倒在血污中的那位明家小少爷。
也许还有人记得,当年小少爷二十岁的生日宴上,马场中他骑一匹白驹登场,马鬓飞扬,马蹄轻抬,他高倨马背之上,身后青山白云皆沦为美人陪衬。
那般恣意飒然,昳丽形貌,尽已消散如烟。
言息所有曾握在掌中的东西,自遇见苏斐白那日起,便一一流散。
当警察赶到,苏斐白挣脱掉他孱弱的束缚,毫不留恋地扑向明照衣怀里时,便连唯一一样他执着追求的东西,也失去了。
或者说,从不曾属于过他。
明照衣——这个不曾与他有过血缘关系的兄长。
为什么,一切于他都能轻易得到?
自己可以什么也不要,只要那一个。但为什么,连那一个也要夺走?
言息咽下喉管中因药物发作涌出的乌血,伸出一只手在地面艰难爬挪,向着模糊的方向,似欲得到那人一星半点的垂怜。
“疯、子。”
苏斐白退后一步,那阴冷的咬字,吞噬掉他最后一点念想。
“哈哈……”他笑了起来,血也一起涌了上来。
那是笑的结束,或是哭的开始,身为旁观者的明照衣也已分不清。
“我诅咒你们。”言息这时说。那吐字并不阴冷,甚至称得上轻柔。
但他诅咒他爱的人,及他爱的人之所爱。
“——永远得不到所念所爱之人。”
“一生所求,尽付东流。”
(全文完)】
当晚九点,连载长达十年的《我在娱乐圈黑红成神》终于迎来大结局。本该给全文画上完满句点的最后一章,却在评论区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由于某文学网站整改,此文大纲从总受文改到买股文,从买股文改到纯爱1v1文,连载近10年,堪称见证该网站一路成长的镇圈级神作。
此文是作者“枸杞泡花椒”连载时间最长的一篇文。
当然,也是争议最大的一篇文。
早在买股文阶段,作者便在评论区通过投票选出了最具人气总攻角色,确定了此文的主角攻。然而,作者后续操作却迷上加迷——
即使确定主角攻后,该角色的戏份仍然极少,这也就导致他与主角受的感情戏发展很不自然。按评论区的话讲,“我妈按头叫我相亲都没这么草率”。
全文前半部分,主角攻妥妥背景板,各种家世神秘、权势强大的形容词堆砌都不夸张,但就不出场。
文中最具争议的一点,就是其他攻(包括那位求而不得的变态反派),全员单箭头主角受,但主角受心心念念童年白月光——即主角攻。
而千盼万盼,后半部分总算出场的主角攻呢?
他的确回了箭头,但他在最后十几章所表现出的感情,别说比不上反派情感之热烈偏执,就连其他攻都比不上。
众读者傻了:啊?这就是我们给白白(主角受昵称)精心挑选的老攻?
直到最后一章更新,舆论才彻底发酵。
不止最受期待的主角攻受感情关系没能给出正面的确定,就连那破小说的破结尾——居然还让反派诅咒两人永远得不到所爱?
众读者:好好好,给我这么写是吧?
某度问答:#枸杞泡花椒是不是发癫#
ai答:枸杞泡花椒并不是发癫,ta只是展现出了与常人不同的行为和思维方式。(人工智能小c在这里友情提醒大家,请使用非侮辱性的礼貌语言哦,文明你我他,网络环境靠大家……)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读者们齐齐攻入作者社交平台账号。
在一片腥风血雨中,枸杞泡花椒终于给出回应:【大家放心好了,过几天会出弥补其他攻的if线番外,请大家期待!】
啊呸!你小子挂羊头卖狗肉,又当又立,搞一轮投票纯纯耍读者玩!纯爱战士阵地不欢迎你!
总而言之,读者们的呼声都是:拒绝毒番外,我们要主角攻、主角攻、主角攻的戏份!
【其实说句公道话,我觉得这结局挺好的。】
在齐齐针对作者的舆论氛围中,这样一条昵称名叫“言息”发的评论便尤为突兀。
【明照衣的人设,看起来就不会做出反派那种极端行为,在“正常人”的范围内,他的喜欢已经算尽可能热烈了吧?】
【如果真想要偏执极端的感情线,不如一开始投票的时候选反派?】
本来这条不算长评的评论,应该很快淹没在笔伐作者的汪洋中。
然而,可怜卑微但喜欢搞事的作者在评论区翻到了这条珍贵评论,并感激涕零地发了截图称:
【感恩理解!这就是主角攻的人设问题,所以一开始我也不想你们选他的……但是他确实很优秀,他优秀所以你们喜欢他,你们喜欢他所以他不会那——么喜欢主角受。其实从他的视角看,他的心路历程变化还是蛮大的balabala……】
于是,“言息”那条评论很快被冲了。
【是吗?你的意思是全文除了主角攻,就没一个正常人啦?】
【你管感情线莫名其妙叫“尽可能热烈”?】
【你很喜欢反派喽?看你昵称,不会是反派唯粉吧?】
被莫名其妙冠以“反派唯粉”名头的言息,不得不回复这条:【其实,我现实中就叫这个名。】
底下评论在短暂沉默后,很快转向奇怪的风向:
【啊楼主!你要小心穿书啊!】
【最近一定要吃好喝好,好好休息啊楼主!】
【穿成这个文里的反派,有点地狱。】
……
【楼主保重!】
【等等,楼主多久没回复了?不会真穿了吧?】
*
视野在晃动。
不停地,恼人地。
撑着他的这人应比他矮上不少,言息在恼人的晃动间思绪断断续续。他能感觉到对方几乎用整个身子搀住他,双臂因过于费劲而勒得他生疼。
——他能感觉到在此之前,自己的意识曾出现过大段空白。
行动间的风带起身上浓烈的酒气,他似乎是醉了酒。
“酒”这个名词引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今晚八点的时候,自己应该还在学生们的谢师宴上。
——这一届,他一共就带过屈指可数的几个学生,都很顺利地论文通过然后拿到学位了。学生们听说他就要就此辞去教职,便和往届同门一起组了个局送他。
说实话,接到邀请的时候他还很惊讶。
毕竟,他并非那种与学生保持亲近关系、打成一片的老师。
但他自认还是挺负责的。天体物理学这种非热点、没前途还枯燥的专业要想混出点成绩是很难的,而参与他项目的学生拿到学位一般都很顺利。
换句话说,其实他是那种某种意义上来说挺受欢迎的老师吧?
尽管他并不十分在意做过的事是否有意义,但离职前得知自己还是很受欢迎的这件事,难免让他小小地喜悦了一把。
然后就是晚九点,追了很久的一篇文更新大结局了——这件事也让他小小地开心了一下。
但这些事其实都不是很重要……
这一晚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他在恼人的晃动间小心粘拼记忆的碎片,头脑昏昏涨涨的同时,一股子邪火不住往下身窜。
那种原始的冲动蛮横而无理,像从骨头缝里窜起酥麻感,激起某种他并不喜欢的情/欲。
言息这才发现,自己的体温也高得不正常,浑身炙热得仿佛刚从开水里滚了一趟上来,眼皮烫得他难以睁眼。
陌生肢体的接触便显得愈加清晰。
还有呛人的香水味。
——他熟识的人当中,不应当有人会喷这种略显骚/包的香水。
言息从乱成絮团的脑海里,忽然抽出一条清晰的线。
他一手忽抓住墙角,强行顿住脚步。那人不察,跄得趔趄了下,磨磨蹭蹭费劲巴拉的前进路线也因此中断。
言息感受到一道明显惊诧,又微含惧怕的视线投来。
那人在又惊又怕地看他。
“我说——”
言息不太温柔地挣掉他,因身体绵软而勉强靠在墙边。他有些强撑的意味,但不足以在此时倒下。
他揉着鼻梁,撩起一道目光,不含情绪的,“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也乱扶?”
那人语滞了下,张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
眼前像罩了片雾,眼角眉梢皆被汗水打湿,言息认不大出那张脸。
但这个人似乎真的很慌乱,也很害怕。
……他认识我?
带着这样的疑问,言息勉强支起上半身。
他抬手的姿势倒是异常强硬,隔了段距离,虎口牢牢卡住那人下巴抬起——这是一张小巧的、不失为好看的一张脸。
可惜,粉扑得太厚,妆上得太多。让人疑心卸妆后会是怎样一张截然不同的脸。言息不喜欢。
他垂下手,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人。
啊,对了对了,这个叫什么来着?
——先“下药”后“捡尸”?
好狗血小说式的发展。
“滚吧。”他淡淡垂了发烫的眼睑,“我不搞一夜情。”
因为身体的弱势,他语气很轻,没有任何显冷淡或强硬的口吻。
即使是“滚吧”这两个字,也咬得极轻,落叶般的轻,甚至透出一种温柔来。
那人却似受了很大的威胁,身体紧绷,唇徒劳开合。
“言少,我就是……”
言息又看了他一眼。
那人终于往后退,咬唇踌躇着,眼神甚至有一丝委屈——那是在巨大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会展现出的踌躇。
在言息不为所动的视线下,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总归是利益败给了风险,那人终于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转角。
强撑的身体这才略微松弛下来,言息伸手掏房卡,指尖却在不受控地发颤,费了半天劲,才从外衣兜里摸出来。
这层似乎都是面积很大的套房。言息很难再移动到下一个房间,他晃了好几下脑袋也没能认清房卡上的房号,索性就近刷了这一间。
那人在这附近停留这么久,应该就是这间吧?
“嘀——”
错误的声音。
言息额头已被汗水完全打湿,下腹的异样感愈发强烈。
他显然无法适应并厌恶于这样的状态,指纹也错误后,抓紧时间手输了一遍密码,是自己惯用的生日数字。
“咔哒——”
门锁这回很轻易便开了。
言息缓缓吁出一口滚烫的气息,推门而入。
任由衣物一路散落在地,他直入浴室。
但在淋浴喷头下任冷水冲刷身体时,言息却似听到另一道房门开锁的“咔哒”声。
那声音让放松下来的他又惊醒般眯起眼,像只被侵入领地的小动物,安全感少得可怜。
可隔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外面也再没有丝毫动静。
言息只当是错觉,他洁白的、线条姣好的背部懒懒倚在瓷砖上,闭着眼,舒展两条长腿,任由凉水打湿长发,冲刷那张清冷秀丽的面颊。
他身体斜倚成一枝色泽清丽的花,花瓣形容也不为过的脸沾上湿露。
“凉水”又引起了他另一个记忆点。
死亡。
那是死亡的气息。
言息倏然掀开眼帘,水珠很快凝在睫毛尖上。
——他终于想起来,今晚十点,他结束和学生的饭局,回到家看完小说最后一章,留下了最后一条评论,然后将自己淹死在了浴缸里。
那才是这一晚最重要的事。
言息并不以为这是懦夫逃避生活的行径,他只是活够了而已。百无聊赖的人生总该有个终结,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这个终结的方式是由他自主选择的。
那眼前的事发生得真是奇特。
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言息抹净洗手台上的宽大镜面,那张脸连同身体,都和生前别无二致。甚至体温更高,下半身的炙热还没衰减。
难道人死前都会做这样一场幻梦?
言息不太明白,他也是头回死。
随手抓了件浴袍披上,衣带也未系,言息虚晃着脚步往大床的方向走去。
这是生前的惯性。
哪怕死了,他也觉得现在急需睡眠。
死了会做一场怪梦的几率是百分之几?怪梦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躺在自己床上的几率又是百分之几?
言息头回死,没经验。
但经历过刚刚差点被“捡尸”的事,他现在大概是不会太惊讶了。
他头昏脑胀地晃过去,先是用脚踢了几下那男人垂在床沿外的脚。这西装男人一身酒气,醉得像是死了,只轻微挣了挣身体。
他记得自己进门时床上是没人的。
那么是趁他洗澡的时候?
言息又好奇地俯身戳了几下。
有温度的,不是鬼哦。
啊,身材还挺好。
于是他用先前对付“捡尸”那人的姿态,坐在床边,懒懒地伸手用虎口卡住男人下颌,让那张脸高高仰起,将脆弱的凸起的喉结露出来。
这是个掌控欲很强的姿势。
言息眨了眨眼,那喉结旁有一颗很浅的小红痣。
位置恰好到……有点涩。
不过见到那张脸后,言息便将什么涩涩的喉结和小红痣忘到一边去了——
怎么说呢?这是个很俊美的男人。
他的长相和自己的显然不是一挂。
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闭了眼也在释放冷气,这是个很冷峻但同时很俊美的男人。醉酒也没能削减这份冷峻,酒的烈性反倒使他的眉眼愈显逼人感。
言息以前应当见过这种类型的男人。
在他“从良”当老师前鬼混的那段日子里,有很多种男男女女向他搭讪过。他自诩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
但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男人算不上十分的俊美,至少单论美感比自己还差好几分——而他的眉眼五官,却恰到好处地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踩得准极了,让他见了一眼便觉得舒心、爽利。
就连言息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喜欢的款是这样的。
他不是gay,准确来说他男的女的都不喜欢。在他不断为人生寻求刺激的鬼混生涯里,不是没想过尝试情/欲。
可实际上,面对陌生人那具陌生的酮/体,他实在没有半点欲望。
人及人所束缚的一生都是究极无聊的,而人体带四肢加一个头的所谓高等动物构造,实在不具美感……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总之他是拒绝一夜情的人。
言息尝试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没能尝试过的事,但于情/事上,他的确还是个处。到死都是个处。
——所以这个梦终于有了逻辑,大概是他想临死前将唯一没做过的事做了?
他不认为这样合乎自己心意的长相,是现实里存在的。
言息是个道德底线非常灵活的人,何况还是在梦里。
借着药物作用,他也起了点对情/欲滋味的好奇。
俯下身,凑近了去嗅。
那男人身上有酒气,并不难闻,淡淡的微烈的。有点上头,像落进了烈酒加碎冰块的雨里,甚至还想埋进男人怀里一次闻个够。
他并不以为在梦里崩掉性/幻/想对象的西装西裤是件失礼的事,相反,扣子崩落的声音还助涨了他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