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辛仁飘着回到房间，刷房卡的时候，甚至拿着房卡在感应区下的钥匙孔刷了好几次，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
如他所说，剧组确实没有钱，连导演都和编剧住一间普通双人房，原本给江延川订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
酒店的隔音不好，玻璃漱口杯放下的声音，水流停止的瞬间，都一清二楚。
何驹毫无形象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薄荷牙膏让他一激灵，清醒了一点，但洗漱完没几分钟又犯困。
作为编剧，他日常过着海外时间，别人睡觉他工作，别人起床他睡觉，要不是为了待会的开机仪式，他肯定还在梦里。
他不修边幅地甩着手，从卫生间慢吞吞走出来，就被刚进门神不守舍的辛仁吓了一跳。
何驹见辛仁这个样子，困意猝尔消散，“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去接男主吗？”
他像是想起什么，语气激动，“不是那小子毁约了吧？他没来？”
辛仁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神志清醒过来
见没关紧的房门，一脚踹上了门，就怕隔壁房间的许泽听到。
辛仁冲过去捂住他的嘴，急吼吼道，“说什么呢！那可是我们的好同志！我们剧的商业策划书呢？快给我找找。”
“哦哦，那还好，我以为跟上一部剧那个傻逼一样。”何驹一听就放心了，耷拉着眉毛，一边咕哝一边帮他找。
“你要商业策划书干啥，又没人要投资了，哭爹喊娘才拉来的八百万，还没开机都烧掉不少了。”
桌上的文件堆得乱七八糟，多数是剧本废稿，找了好一会才在垃圾桶翻出来皱巴巴的商业策划书。
辛仁试图压平褶皱，急得团团转。
“干啥呢？这东西又没用。”何驹见他找着了，也就不忙活了。
他在茶几摸了包自带的苏打饼，撕开包装，嚼得嘎吱嘎吱，在沙发上跨开腿，垃圾桶特意放腿中间接掉落的碎粒。
如前所述，剧组也没订酒店的早餐，等开拍了，就找个剧务出去买小摊早餐，又家常又便宜。
何驹吃干净一包饼干，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再去泡杯茶，用房间送的茶包。
见他还是在跟文件过不去，随口道，“你问前台借个熨斗不就行了。不过这商业策划书……”
何驹突然抓住一闪而过的猜想，激动道，“有人要投资我们的戏？”
“江延川的公司有这样的想法。”辛仁急急扔下一句话，就小跑去前台找熨斗，多等不了一秒。
“江延川？”何驹想起那天签合同的漂亮女老板，发怒一拍桌子，“不是要砸钱给他加戏吧！”
没过几分钟，辛仁就拿着熨斗匆匆忙忙回来，生怕就这短时间里，宋晴繁就反悔不谈这事了。
“辛仁，我可不同意给他加戏！”何驹挡在桌子前，不让他过去。
“老何你发什么神经，别碍我事。”辛仁把他推走，不顾他大喊大叫。
另一边。
许泽另外订好两张豪华大床房，但和许泽不在一个楼层。
“江哥，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许泽比他们先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电梯。
“滴——”
宋晴繁对着房号，刷开门禁。
刚踏进去，宋晴繁就皱起眉头。
房间像是不常有人住，窗户紧闭，凝固的空气中都是尘埃和朽木的味道。
拉开窗户，涌进的风送来新鲜的空气，带走原本的沉闷，才让她呼出一口气。
房间面积不小，落地窗往外看是破旧的民楼，会客沙发是老旧的黑皮款式，还有裂痕。
江延川见她进了房门，却没有关门，也只轻轻掩上自己的房门。
辛仁捏着策划书到宋晴繁房门口，见房门敞开，于是停在门口，抬手在木门上敲两下，又扬声叫了声，“宋小姐。”
没想到，比宋晴繁先应声的，是右侧房间打开的房门。
“延川，你在这呢？拍摄期间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跟我说！”辛仁哥两好似得搭上他的肩膀，还得垫垫脚才站得稳。
辛仁又看了眼门口，见还没有人应声，鬼鬼祟祟地凑近江延川耳边，“跟你老板多说点好话，资金多了，咱也多拍两集，就你这演技，不火都难。”
江延川也不躲，任他靠着，嘴角含笑，只是说出来就没他看着这么温和，“我还影响不到公司的投资，任导高看了。”
辛仁也不恼，他当然知道底层艺人在公司没有话语权，但是什么都尝试一下吧。
宋晴繁出来的时候，辛仁还站没站相地贴着江延川，这个年轻导演倒是没什么架子。
她看了眼辛仁用来拍江延川胸口的文件，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辛仁闻言，神色认真不少，将策划书给她后，还想再说些什么。
“具体能不能投，投多少，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出结果了，我在联系你。”宋晴繁打断他尚未说出口的话，举着文件朝他点点。
“不要欺负我家艺人。”
辛仁耸耸肩，两手摊开，又肩膀撞了一下江延川，“这看着跟你说的可不一样，我觉得你还是能说上话的。”
江延川苦笑不言。
《双生》的拍摄场地在年初竣工的民办高中，学校今年仅招收了高一学生，规划给高二和高三学生使用的教学楼处于空置状态，这才让剧组赶上了。
不然正值秋季开学，根本没有初高中愿意租借场地，太影响学生的学习了。
不过也赶巧，拍摄的高中和华夏传媒大学就隔了两条街道，如果走小路，甚至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开机仪式定在了饭前，流程也十分简单，投资方甚至没来两个人，摄影机的红布揭开后，简单发言两句就走了。
这比宋晴繁之前参加过的会议开幕式还要简陋。
特别辛仁还美滋滋，开机仪式可也是得付场地租金和员工薪水的，对他们剧组来说肯定越迅速越好。
《双生》是一部以校园霸凌为主线的剧，甚至整部剧的重要角色只有三个。
江延川饰演的游畅，被定义为男主演，但实际戏份还没有女主一半多，甚且也就堪堪与女二持平。
开机第一天，主要拍摄女主和女二的戏份。
女二陆静宁的饰演者余筱筱，恰好是传媒大学表演系的大四学生，青春活泼，穿上高中校服后，一点也不违和。
女一杨青梅反而是素人，五官清秀，她从被临时当做化妆间的课室出来时，见宋晴繁看向自己，还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
双唇微微张开却不漏齿，眼尾微微下垂，扎起干净利落的单马尾，本该是青春洋溢，却总觉得笑意里缠绕着一种莫名的忧郁和破碎感。
宋晴繁也向她笑笑回应，脑子里想起看过的剧本，倒是明白了选角的意义。
杨青梅抿抿唇，听见导演喊自己的名字，匆忙赶去。
听说她是男主的经纪人，但看着比自己更像是演戏的，真好看。
江延川在辛仁身边，不知道坐在谁在小马扎上，两人坐在监视器前，副导演是辛仁带的学生，像是刚毕业，剧本卷在手里跟演员比划。
许泽则和暂时没活干的场务混在一起，有的时候还被抓去打杂。
手机振动。
秦裳舞：繁总，“多买点”超市的租赁合约已经到您的审批节点，如果没问题，下午就能正式签订合约。
宋晴繁：稍等。
“多买点”超市是全国连锁的仓储式超市，a市尚未有门店，而商业中心的一楼部分区域和整个负一层的面积恰好，宋晴繁提出一个偏低的价格，对方没有思考多久就同意了。
大型仓储式的超市往往开在租金便宜的郊外，贩卖单价更便宜以及接近临期的产品，他们对繁花小镇商业中心的位置非常满意。
宋晴繁：诚合那边确认过了？
秦裳舞：是的[截图]。
宋晴繁：流程过了。
秦裳舞：收到。
公司的法务部门暂时只有李珐梧一人，宋晴繁在离开前就和红圈所的诚合律师事务所签订了法律顾问服务合同，作为在公司法律团队构建完成之前的过度。
处理完工作，现场已经过了两场戏，江延川在小马扎上一动不动，只时不时转头和辛仁讨论。
宋晴繁对片场的工作不感兴趣，确认今天没有他的戏份后，拎起包就离开了。
沿着直道拐过两个弯，就到了传媒大学门口。
临近中午，外出吃饭的学生不少，三三两两结伴同行，有些还和保安大叔笑着打招呼。
大门斜对面的车位围了一圈人，宋晴繁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见了粉色的车身，随着出学校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也从一层两层逐渐往外扩。
连保安大叔也拿着防爆警棍匆忙靠近，围观的同学自觉给他让开一条路。
宋晴繁看见车身上挂了一块红色的布，材质跟横幅的差不多，隐约看见白色的印刷字体的一角。
保安大叔的身影又被人群包围，几个男生从宋晴繁身后跑过。
“听说表演系大三的夏简被挂了？”
“好像就是在前面一堆人那里。”
“班里人都在说这事，听说他傍上富婆之后还劈腿，被富婆发现了，现在在车上挂横幅呢。”
“夏简不是前几天刚跟舞蹈系那个谁谈了？”
“就是劈腿了舞蹈系那个！”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