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韵收下九万九，圆润地滚走。
老林常说，钱是一笔一笔挣来的，积少成多，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这话林千韵曾不以为意，如今奉为圭臬。
说曹操曹操到，刚进家门，手机屏幕就弹出“老林”的视频请求。
林千韵接通，把自己调大，找了个最佳角度，左看看，右看看，又抬手拨了拨刘海，气色不错，一看夫妻生活就很和谐，不易露馅。她十分满意，语气轻快：“晚上好啊老林。”
“大宝，你没事吧？”林箔雄穿着西装，应该是还在公司加班。
林千韵切换画面，把父亲放大，这才看清老头脸上沧桑的表情。已经九点半，父亲一把年纪还这么拼，更加坚定了林千韵搞钱的心思。
她笑眯了眼：“你还是顾好自己吧，看你瘦的。”
“你没事就好。”林箔雄眼睛有点红。
“咋了？”林千韵语气透着关心：“跟阿姨吵架，感情受挫了？”
“没有，阿姨跟我处的很好。老爸是担心你。大宝啊，这两年老爸的生意是不景气，但还不至于要靠卖女儿来维持生计。你懂老爸的意思不？”老头声音哽咽：“我意思是，你在许家要是过得不如意，就搬回来住，用不着委屈自己。老爸虽然没以前富裕，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林千韵知道这些都是父亲安慰她的话，养什么，连家里的老房子都抵押给银行，老林已经穷途末路，成穷光蛋了。
她假装不知情，没心没肺笑一声：“你是不是听那群三姑六婆瞎说，信她们鬼话了？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啊老林，无中生有的事你不帮着辟谣，还跟着她们造谣到我面前，太不懂事了。罚你这个月少抽一盒雪茄。”
“老爸哪还抽得起雪茄，早换硬中华了。”意识到说漏嘴，林箔雄改口：“逗你玩儿，软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林箔雄想到老婆女儿，死撑。企业面临破产，这个时候得罪最大的客户许应季，等于加速往阎罗殿送人头。
为了女儿的幸福，死就死吧。
“不是谣言。那条翡翠项链，的确是许应季电话委托，让人帮他拍下的。”
林千韵解释：“是他拍的，但他是帮李董的小情人拍的。”
林箔雄被她绕晕了，脑子缓冲几秒，问：“哪个李董？”
“卖医疗设备发家那个。他哥在大伯他们单位，刚调任的。”
“是他呀。好家伙，他出轨了？”
不愧是亲爹，反应都一样。林千韵用许应季的原话跟父亲解释了一遍。
“所以，那姑娘不是许应季养的情人？”
“当然不是。”林千韵一本正经：“许应季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他还跟我说，让我每天逛逛街购购物，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会砸订单罩着你的公司。他还说，只要我答应不跟他离婚，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许应季能说出这么卑微的话？”
“你没见过他真实的一面不知道。”林千韵吹牛不打草稿：“他只是表面冷淡，在家很宠我，什么都依着我。连洗澡水都帮我放好。”
话音刚落，林千韵听见开门声，扭头，看到进门的许应季，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吹牛被当事人听见，有点尴尬，幸好不多。
挂掉电话，她夹着嗓子发嗲：“老公~你怎么回来啦？”
许应季解开领带，松了两粒衬衫扣子，走向岛台，拿出空杯为自己倒了杯水。他手好看，普普通通的玻璃杯在他手里也变得高级。林千韵不禁联想到昨晚，那只漂亮大手覆在她身上的感觉。
许应季仰头喝水，喉结滚动，薄薄的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她脸上，黑眸深邃缱绻，配上这个喝水的姿势，模样说不出的撩人。
真要命。
林千韵迅速撇开脸。
心跳有点快，她慢悠悠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不知道怎么的，喝完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不是说想我么。”
许应季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侧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回来看看，你有多想我。”
“……”
说骚话翻车了，林千韵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她舔了舔嘴唇：“那个，跟你商量个事儿。”
许应季盯着她泛红的耳尖：“说。”
“以后回家……你能不能把衣服扣好。”林千韵侧眸，抬手指指他敞开的衣领，不经意瞥见男人性感的锁骨，要命啊！她赶紧移开眼，又接了一杯水喝掉。
许应季：“怎么？”
他刚喝完水，薄唇潋滟，简直就是接吻的最佳唇形，可惜林千韵一直都没跟他亲过。
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视觉，气味，太具诱惑，林千韵差点把持不住扑上去。
许应季其实属于禁欲系，从小就是圈子里的高岭之花，像男神一般的存在，但不知道怎么的，林千韵竟然觉得他性感。像在故意勾引她，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男性荷尔蒙。
许应季勾引她是不太可能。
大概是最近吃太好，食髓知味。
她不敢再看他，低头假意玩手指甲：“我很穷，你知道的。如果一直赚不到钱，我不会配合你演出。”说到这里，林千韵突然有了底气。对，没错，许应季要是再扣她钱，她就罢工！
她表情严肃：“咱俩属于合作共赢的关系。衣着整齐，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许应季一语道破：“你怕把持不住？”
“噗——”
林千韵感觉她吐出来的不是水，是一口老血。
头顶越过来一只大手，紧接着唇角被摁住，是许应季的拇指，他用指腹轻蹭，帮她拭去嘴角的水：“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语气温柔到林千韵怀疑这水里有毒。
她惊恐万分，抬起头，把不恰当的表情切换成受宠若惊：“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许应季收回手，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几秒，端起水杯，仰头饮尽。
安静。
持续安静。
两人之间只剩下眼神交流，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又有点道不明的暧昧。
林千韵先开口：“刚才，只是我的一个小小建议。”她把话题扯回去。
许应季：“我要是不接受？”
林千韵：“就当我没说。”
按照平时，话题已经终结，但今晚林千韵有事求许应季，她调整表情，微笑，在伸与缩之间切换自如：“老公。你觉得，梁遇那个新能源项目怎么样？”
“不怎么样。”提到梁遇，许应季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冷漠，他搁下水杯，看向林千韵，毫不留情道：“尤其是你参投的方式，亏本是迟早的事。”
他什么意思啊！！算了，他说的对。年前林千韵试过跟人合伙开公司，也试过加盟开店，但无论是自营还是投资全都被坑得血本无归。
联个姻，许应季还背调，连这段黑历史都知道。
但她不能承认，林千韵甩锅：“我那不是一毕业就嫁给你，都还没来得及挨社会的毒打，没有经验才会被坑吗。”她的语气像是在撒娇：“你是我老公，知道我亏本，也不知道帮帮我。”
不知道她上哪儿学回来一身矫情劲，还挺可爱。
许应季静静地看她做作，也不戳破：“想我怎么帮你？”
林千韵：“借我点儿钱。”
找许应季放款，借的肯定就不止是一点。
现在林家落魄，她要本钱没本钱，要经验没经验，病急乱投医只会死更快，不如找许应季贷款。身负巨债，银行就是最关心你的人。许应季是债主，为了她能按期还钱，说不定还能指点她几招商道。
许应季：“贷款走审批流程。”
“帮帮忙嘛许总。”林千韵扯着他的袖子，很有诚意：“梁遇跟我说这项目稳赚不赔。你就当是放款投资，支持一下我们。”
许应季眯起眼睛：“你们？”
“嗯呐。”林千韵没注意到他神色，还在努力争取：“梁遇上个月回国了，我准备跟他合伙一起做项目。这次一定行！”
“抵押放款，你拿什么抵？你自己？”
许应季的表情比刚才冷上三分，语调更是不带一丝感情：“什么门道都不会，只会盲目砸钱，别人想办法骗你就够赚。建议你放弃。你不投资，就是挣钱。”
林千韵恼了，甩开他的手：“你的意思是我蠢？”
许应季：“蠢不至于，笨适合你。”
世上哪有那么多稳赚不赔的买卖，也就林千韵这笨蛋信。
拔鸟无情！林千韵气到鼻孔冒烟。陌生人，不，陌生人都算不上！
有些人只能跟他睡觉，不能跟他走心！
如意算盘还没打响，算盘珠子先崩脸上，林千韵被打了脸，气呼呼回房间。手腕一紧，许应季把她扯过去，两指扣在她颈后，拇指抬起她的脸，低眸定定地看几秒，说：“摆脸色给我看？”
协议规定，林千韵必须温柔乖顺，表现出很爱许应季的样子，陪他演一段完美和谐的婚姻，这是她不专业了。
林千韵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你看错了。是粉底，擦多了假白。”
许应季牵她手，径直走向浴室。这是林千韵的房间，她扬脸，眼神疑惑：“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
许应季弯腰，伸手拨开浴缸水龙头，清淡声线与水流混在一起，听上去颇有深意：“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