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得好重。”周文柏摩挲着纪昙凝白皓腕上的红痕,温热的唇往上贴了贴,“心疼我们团团。”
“假心疼。”纪昙指责道:“纪恩谊让你出去的时候,你跑得可快了。”
虽然是分不清,但是周文柏和周赦跑得一样快,不用特地认是哪个。
周文柏轻笑:“我哪有。”
“不是团团自己想要留在那里吗?”周文柏拿着开出来的药膏往纪昙手腕上涂抹,找着纪昙愿意留在那里的理由,“因为他是团团的弟弟?”
纪昙不是很喜欢听这话,“我没有弟弟,妈妈就收养我一个,她说我是独生子。”
“嗯。”周文柏顺着纪昙的意思开口,“我也不想有弟弟。”
“为什么?”纪昙抬头,困惑询问周文柏,“你也不喜欢周赦?”
就跟他不喜欢纪恩谊一样。
“不是不喜欢。”周文柏把纪昙抱在腿上,吹着他手腕上涂抹的药膏,斟酌道:“就是两个人一起吃苦的话,会忍不住把降落到自身的不幸归咎于对方。”
“团团也是这样吗?”周文柏握着纪昙的小臂,不让纪昙乱动导致衣袖沾染到药膏,“会觉得自己被送养给纪姑姑是因为纪恩谊的存在?”
纪昙摇摇头,“不是,妈妈不让我跟纪恩谊玩儿,所以我才讨厌他的。”
周文柏微微有些诧异,“纪姑姑不让你跟纪恩谊玩儿?”
纪昙想了想,“先前那个妈妈也不让。”
纪昙的生母程嘉妍。
周文柏大概了解纪昙的经历,闻言收紧臂弯,让纪昙完全陷进他的怀里。
“周赦小时候很调皮,总是不想写作业就出去玩儿,妈妈就让我看着他。”周文柏清雅的嗓音缓缓叙述着,慢慢地把纪昙带入他的回忆。
“我跟他的性格天差地别,我更喜欢先完成计划。”周文柏眉心敛起,“那天偏偏被他说动了,我放下还没完成的一半作业,和他一起去了公园。”
纪昙突然插嘴,“玩什么?”
周文柏愣了下,望向真的很好奇周赦用什么游戏说服他出去玩的纪昙,眼底的情绪松弛下来,“谁知道?”
“可能是办家家酒?”周文柏打趣道。
周文柏指尖拨动着纪昙细软的小卷发,掠过纪昙精致漂亮的眉眼,“或许当时昙昙就是小新娘,所以我迫不及待跟着周赦出去了。”
纪昙弯起眼睛,“我比你小。”
周文柏比纪昙大六岁。
两岁的纪昙不会是八岁周文柏游戏中的小新娘。
“所以我等到团团长大。”周文柏爱怜地亲了亲纪昙藏笑的眼睛,“以后团团就是我的新娘。”
“可惜那个时候确实没有遇见和团团一样漂亮的小新娘。”周文柏抚着纪昙的肩膀,“而是遇见一个精神病,他绑架了我和周赦。”
要不是周赦,他就不会出去,也就不会遇见绑架。
周文柏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可是没有周赦,单单是他一个人,那天他就决计不会去公园,决计不会遇上绑架吗?
谁都不能笃定。
只是找一个发泄口而已。
“别跟周赦生气,也别跟自己生气。”纪昙轻轻啄着周文柏的唇,“别把被绑架当成越不过去的不幸。”
“团团宝宝怎么这么会安慰人。”周文柏揽着纪昙的腰身,温隽的眉眼微低,“团团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还在跟周赦计较?”
“都有。”纪昙实话实说,“周医生跟周赦计较不就是跟自己计较吗?”
“没道理责怪受害人而不去将加害者绳之以法的。”周文柏捏起纪昙细白的下巴亲了口,“我早就不跟周赦生气了,在我看完心理医生之后。”
纪瑗就是他的心理医生。
纪瑗说,看心理医生的人往往是家里病得最轻的。
周文柏不知道纪瑗说得对不对。
周文柏当时想,他和周赦当中,肯定是他病得最重。
纪瑗还说,她讨厌所有患有心理疾病的人。
但是她后来收养了一个患有先天性心理疾病的孩子。
纪瑗和他解释,她是看在纪昙会乖乖听她的话,会变好才收养他的。
一个除了工作眼里几乎没有其他的女强人,这话让周文柏听起来,太像是纪瑗成为母亲后对属于自己的小跟屁虫沦陷了。
现在他遇到了纪昙,他也沦陷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单纯地纪瑗对纪昙的滤镜。
纪昙确实很乖。
“好了。”周文柏轻轻挑眉,“周赦没事,团团该专心致志安慰我了。”
周文柏勾起纪昙明媚的小脸儿,贴近,静静等待着纪昙的主动。
“你老是让我亲你。”纪昙不满地抱怨道:“除了亲你,就没别的让你开心的事吗?”
倒也不是。
周文柏故意揶揄道:“团团要是有一天能分清我和周赦,我会更开心。”
纪昙眼眸闪过心虚,讨娇地搂住周文柏脖颈,立刻变脸道:“我让周医生吃我嘴巴里面的小珍珠。”
纪昙软软的尾调小钩子似的扒在周文柏鲜活跳动的心尖儿上,甜得腻人。
周文柏喉咙急促滚动两下,压了又压才轻轻吻了吻纪昙柔嫩的唇角,无奈叹息道:“撒娇鬼,别招我了。”
周文柏简单收拾着纪昙的行李,把他送到了周赦那里。
周文柏很难和纪昙解释他为什么要去周赦那里住。
好在,纪昙习惯听安排不爱发问。
“别挑我主卧。”周赦跟在为纪昙挑选房间的周文柏身后,蹙眉阻止周文柏的疯狂行径。
周文柏脚步微顿,“你这个房间阳光好。”
“…三楼还有个同样格局的房间。”
周文柏杞人忧天,“团团在三楼喊你的时候,你听不见怎么办?”
周赦现在确实有些头疼了,“他没事喊我干嘛?”
周文柏不理智的行为收敛了些。
“隔壁行吗?”周赦打开隔壁房间的门,“次卧,独立卫浴。”
周赦赶在周文柏开口前,“他每天上学,房间要什么阳光。”
也是。
周文柏开窗给这间没住过人的房间通风,接过周赦递给他的四件套,给纪昙即将入住的房间床褥换了套新的。
“那边不一定找纪昙麻烦。”周赦站在房间门口,“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想让我和纪昙结婚。”
周赦这里反而是对纪昙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周文柏也知道。
“周赦,我以前会想那天我要是不跟你去公园结果会怎么样?”周文柏忽而启声道。
周赦蜷了下指尖,半晌才道:“会怎么样?”
周文柏极轻地笑了声,“不知道。”
“纪瑗说看心理医生的人往往是家里病得最轻的。”周文柏掠过周赦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甚至对方眼底那几点寒凉都与自己别无二致。
“我当时并不认可她的说法。”周文柏转了转话音,“现在却觉得她说得很对。”
“周赦,我走出来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周家双胞胎幼子绑架案太轰动了,铺天盖地的新闻甚嚣尘上,数不清的人围观这场豪门绑架案最新讯息。
绑架犯是个精神病,不是为了朝积累无数财富的周家索要钱财。
只是两个小孩子游玩时碰到了分尸现场,被犯罪分子发现,拉了进去。
“你现在是我的同伙了,不要向帽子叔叔举报我,小朋友杀人也会坐牢的,哈哈哈。”
绑架犯古怪的笑声不断回荡在周赦脑海,周赦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
周赦勉力闭了闭眼睛,努力将那天血腥的画面从记忆里铲除。
只要周赦不刻意去想,好像他就从未经历过那可怕的一幕。
“你不是走出来了,你只是寻找到新的支撑。”周赦深呼吸着吐字,“周文柏,你把纪昙当成你迎接新生的支点,这不牢固。”
要是支点消失,周文柏只会陷入比之前更糟糕的境地。
周文柏清楚,但他不接受。
“团团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周文柏终究没有听进周赦的话。
周赦定定看向周文柏,欲言又止。
“可以吃饭了吗?”纪昙踩着白色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跑上楼,“我饿了。”
正欲转身离开的周赦把跑过来的纪昙接了个满怀。
纪昙愣了下,纪昙分不清两人的时候,不会对周文柏有什么亲密动作,省得认错人尴尬。
这次,周赦却直接把纪昙抱了起来。
纪昙下意识搂上周赦脖颈,雪白纤细的小腿挂在周赦坚实的臂弯。
纪昙无知无觉,自然放松地晃荡着两条细伶伶的小腿,根本没认出抱着他的人是谁,习惯性歪歪头撒娇道:“什么时候吃饭?”
“周赦,”周文柏音色微不可察沉了沉,“别逗团团,把他给我。”
纪昙在周赦胳膊蹭来蹭去的小腿肚戛然而止,柔腻的触感也不像羽毛般时不时瘙痒着皮肤,而是僵硬地紧贴着。
纪昙慢吞吞地松开圈在周赦脖颈处的手臂,神情茫然。
周赦漆黑的瞳孔凝在纪昙略显惊慌的脸色,直到纪昙抖开卷翘的睫毛,露出含着水色的琥珀眸,周赦转身将怀里的纪昙送进周文柏手中,声线平直,“你的羊妈妈在这。”
“周赦在跟团团开玩笑。”周文柏安抚地碰了碰纪昙微微湿润的眼睫,手掌顺着纪昙单薄的脊背。
纪昙抿着嫣红水润的唇肉,小声控诉道:“一点儿也不好笑。”
周文柏手掌顺着纪昙纤韧的腰身,摸到纪昙裸露在空气中软白细凉的小腿,“团团穿得好少,冷不冷?”
纪昙动了动被周文柏另一只手压得很死的腿根,一直处在空气中的双腿不冷,被周文柏接手途中骤然脱温的右脚有些发凉。
纪昙正想开口回复周文柏,却被另外一道相同的音色截断。
“拖鞋掉了。”
纪昙纤弱的足踝被周赦修长粗粝的手指抓握禁锢在掌心。
纪昙俯视着在身侧半跪下来的周赦,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一模一样的人抱着他,一模一样的人跪下来给他穿掉落的拖鞋,本就分不清两人的纪昙,更加头晕目眩。
偏生这个怪诞的世界能够产生如此诡谲的场景。
“周文柏。”纪昙紧紧缩在周文柏怀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这个场面的失措,声音都细细弱弱的。
周赦给纪昙套好拖鞋,指节才一根根松开,站起身伫立在纪昙眼前,像是静穆肃啸的深山,里面隐匿着足以让纪昙恐惧的山神鬼怪。
纪昙雪嫩的皮肉又浮上一层胭色。
“团团自己先下楼。”周文柏将纪昙放下来,单手捧着纪昙雪白的小脸儿,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一会儿就来。”
纪昙点点头,看都没看周赦,跑出这个氛围兀地变得令人窒息的房间。
周赦抬眼,“哥…”
破风声袭来打断周赦的话。
周文柏解开身上的西装扣,一拳径直砸向周赦唇角,没有留力。
周文柏发丝散落到额前几缕,温隽的眉眼冲破无用的修饰,眼底的寒意比周赦终年不化的脸还要冷,“有病去治,别闲得招他。”
周赦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撕裂,溢出几滴鲜血,眼眸半垂看不清更深处的情绪。
“收拾好再出来,省得吓到人。”
周文柏离开前给屋内的周赦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