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石头哥看了一眼父亲和三叔,他犹豫着开口了。
“小妹,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如果不对你就当我胡说八道。
刚刚你说要让大家分田地,还要将王氏赵氏的田地都分出来,我觉得挺好的。至于之后查出来的为非作歹之人,你说要没收他们的田地,我也觉得做得好。
但是你刚刚提到,张氏的田地你也会没收分给大家,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杨石这话说完,三叔杨西就开口了。
“那张氏毕竟对我们杨家有恩,而且张氏也从来不为非作歹,我们是不是不能忘恩负义?”
此言一出,二叔杨南也点头了,他们确实对张氏的事情很是犹豫。
这一下子,杨秋知道亲人们纠结的原因了。
她还以为是啥大事呢,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情。
的确,二叔三叔大兄考虑的是对的,他们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可是鉴于她之前和张氏的关系,杨秋不得不这么做。
“兄长,二叔,三叔,你们说的话都对。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呢?
我们现在是反贼,是要和朝廷作对的造反分子。而我之前和张氏的关系,有心人肯定会查出来。
更何况赵氏逃跑,他应该会率先找太守求助,然后迁怒到张氏身上,甚至诬蔑张氏也是反贼。
所以我接下来不能对张氏留情,我必须要让外人知道。
王氏,赵氏,张氏全部都被我赶出了马邑县,我把这些人的田地全部都分给了庶民,到时候不明真相的外人只会同情张氏。”
这一下子,几个人都明白了杨秋的苦心。
“我就怕张氏误会恨上我们,秋儿,你这条路不好走啊。”
听着三叔的叹息声,杨秋笑了。
“三叔放心,张家是聪明人,他们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至于这条路好不好走?
二叔,三叔,大兄,难道我们从前走的就是好路,从前就走得顺遂了?”
这一下子,众人都面露苦涩了。
这世间的路,有谁走得一帆风顺呢?
众人都还记得惨死的杨北,他们杨家昨日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为此,杨秋父亲杨东到现在都痛苦不已。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徒留一声叹息。
另一边,赵满正求见到了雁门郡太守。
“笑话,一个小小的山贼女匪竟然敢造反杀朝廷官员,谁给她的胆子!”
雁门郡治所阴馆太守府内,太守王柔正在大发雷霆。
他才刚刚当上太守没几天,竟然有人开始造反了,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土匪,而这马邑赵氏竟然还冲到他面前说。
一个农户出身的十二岁女郎,先是杀了马邑县王氏主家,接着又杀了孙县令。
最后为了自己的父亲劫法场造反,还把官兵杀得节节败退,整个马邑县都落到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土匪手里面,这听起来都像笑话好不好!
王柔严重怀疑这个赵满在说谎,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被这个赵氏给隐瞒了。
如今这家伙不过想要利用他出兵马邑。
“府君,下官所言千真万确呀。那女郎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其六岁的时候就成为了洪涛山的一个女土匪,还创立了一个杨家寨收留山匪流民。
有传言说,其六岁就能徒手打死两只老虎,而当天她直接带着几十个人杀穿了县兵五百多人,下官是带着自己的部曲艰难逃出来的。
如今这女郎占据了马邑县图谋造反,说不定她的下一步动作就是占领雁门关了,一旦雁门关失守。
府君,到时候朝堂一定会把责任归咎到府你的头上,不可不防啊!”
赵满这声嘶力竭的哭喊终于让王柔稍稍提起了一丝警惕。
他不在意一个女土匪,哪怕真的像这赵氏口中所言,这女郎极其厉害,从小就异于常人。
只要派几千人去镇压,王柔不相信一个女土匪镇压不了。
这大汉的天下,时不时的就有人准备造反,实际上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到时候再派人去镇压就行。
但雁门关是绝对不能失守的,如果对方直接攻击雁门关,到时候他就难辞其咎了。
“吾会即刻调遣人马前往雁门关,以固防守。至于你所言之事,吾定当派人详加查证。倘若果真有此等悖逆之徒,吾必将迅速发兵镇压。”
这一下子,赵满稍稍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逃到阴馆来。
他现在心中最大的执念就是报仇杀回去,一定要让那个妖女碎尸万段!
至于查证真相的事情,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而已,他有耐心耗得起。
只是一想到这个妖女是张氏培养出来的,想到这张氏一家现在就在阴馆,赵满的心中就充满了恨意。
既然是张氏培养出来的,这不说明张氏也有造反之心吗?于是赵满愤愤不平的把张氏牵扯了进来。
“府君,下官尚有一事需禀明。那杨氏女郎于过去数年间,岁岁赴阴馆向张氏求教武艺,据传其技艺皆得自张氏真传。
如今这女郎骤然起事,下官难以置信张氏会一无所知。或许,张氏怀有二心,亦未尝不可能。
恳请府君明察秋毫,对任何有嫌疑者均不可轻易放过。毕竟张氏就在阴馆,万一其突然背刺府君,在阴馆闹事造反,府君岂不是情况危险?”
这一番言语说得极其诚恳关切,就好像一个绝世忠臣似的,王柔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眼前的人。
“那马邑王氏主家死了,孙县令死了,如果张氏现在在被吾抓到监狱里面,以后这马邑县岂不是你们赵氏一家独大了?
赵氏,别把人想成傻子。吾虽然才刚刚上任这太守之位,但也不是尔等可以随意利用欺骗的。
马邑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吾自会派人调查清楚,若真有人存着不臣之心,吾会上奏天子,一切依据汉律处置。”
“但如果某些人想要利用吾消除异己,本太守可不会放过这种卑鄙小人!”
此话一出,赵满吓得直接跪伏在地上,后背上冒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实在是太冲动了,因为接连失败,竟然连最基本的谨慎都忘记了。
眼前的人可不是孙显那等蠢人,对方可是晋阳王氏,累世官宦,屹立在并州太原几百年的士族。
而他一个小小的豪右,刚刚竟然还妄想利用王太守为自己报复仇家,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现在对付那个妖女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张氏到底有没有参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明显这位新上任的王太守有些信任张氏,刚刚他实在是太愚蠢了。
为此,赵满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府君,下官刚刚太冲动了,请府君责罚。”
“行了,言多必有数短之处,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以后不要再闹出此等笑话,没什么事儿就先退下。”
这话瞬间让赵满羞愧不已,这一番话简直就像在讽刺他不学无术。
而他也没有资格反驳,今天的他确实在太守面前颜面尽失。
等到赵满离开之后,王柔翻看着眼前的精美书笺,这是张氏前不久上供而来的,王柔这些天抄写了自己喜爱的赋在书笺上面,果然看着雅致风趣。
对于赵满的话,王柔只相信了一半。
马邑县肯定发生了大事儿,不然一个当地豪右不会落荒而逃到这里找他求助,但事实的真相肯定跟对方嘴里面说的有差别。
既然那个传说中的妖异女郎和张氏有关系。
王柔收起眼前精致的书笺,他把家宰召了进来,让对方去通知张氏来面见他。
此时张辽家中。
从赵满逃亡到阴馆求见太守之后,张家就察觉到马邑县那边出了事情。
接着,马邑留守的几个族人也骑着马带着十几个家丁慌不择路地求见到了主家。
这些年,张氏主家这一脉专注在阴馆发展,留守在马邑的基本都是张氏的旁支。
所以骤然从族人这里得知了杨秋造反的事情,张辽都惊呆了。
虽然他早就看明白了杨秋对朝廷的不满和不恭敬,但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不是太急了?
这时机选得好像不太好。
是的,张辽正在心中推算着杨秋这次造反之后会遭遇的困难危险,怎么算都觉得困难重重。
按理,杨秋不应该傻到选择这个时机。
但一想到族人口中所说的杨氏处境,父亲都差点被冤枉致死。
如今举旗造反,这也实属被逼无奈。
“族长,眼下张氏危矣!这些年,整个马邑县都知道族长你们看重杨氏女郎的事情。
而今这女郎造反,恐怕那有心之人会给张氏泼脏水。那赵氏一直与张氏不合,族长,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眼下族人大恐,吾辈当何以为之?求族长给出明路。”
由于祖先那场马邑之谋的事迹,整个张氏上上下下都是一股子低调谨慎的作风。
突然冒出杨秋这件事情,张氏族人真的是快要吓坏了。
张元作为族长,自然有保护族人的义务,更何况,这杨秋确实和他们张氏牵扯太深了。
虽然早知道这女郎胆大包天,但张元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族老,如果是之前那位太守,我张氏的确会大祸临头,可是现如今的王太守是晋阳王氏出身,刚刚上任不到五天。
那郭林宗曾赞王叔优当以仕进显,吾三天之前也曾见过王叔优,这位太守折节下士,宽厚通达,对阴馆各大豪右士族均以礼遇。
是以,只要我张氏光明磊落,太守必定不会听受小人之言。”
此言刚刚说完,只见仆人通传太守召令,要张元立即去太守府一趟。
这一下子,几个族人眼睁睁地看着族长被太守府的家宰带走,其中一个族老痛哭了起来。
“吾张氏痛矣!”
这恐慌情绪开始蔓延到另外几个人,大家面色凝重,眼带惊恐,张辽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各位族老,辽知自己年纪尚小,很多事情上经验不足。
可是太守若真对我张氏有猜忌之心,刚刚来的就不会是太守的家宰了,而会是县兵过来羁押吾父。
因此,张氏暂无危险。恐怕太守是想在吾父这里询问一下那位杨女郎的事情,族老们大可放心。”
这沉稳有力的话瞬间稍稍安抚住了各位族老的心,张辽又笑着开口了。
“不止如此,三天前,太守听闻辽颇有勇力,还曾起了征辟的心思。只是听闻吾年纪尚小,这才作罢。
太守有君子之风,我张氏从未做任何悖逆之事,是以,即使有小人挑拨,辽猜测太守绝对会明察秋毫。”
张辽的几番安抚终于让族人们放下了惶恐,待张元从太守府回来,听闻太守果真只是询问了一下那位杨女郎的身份信息,众人更是彻底安下心来。
只是,张氏暂时是没有嫌疑了,可是张氏祖祖辈辈的田地财产怎么办?
其他张氏族人都希望太守立即征兵讨伐逆贼,让张氏的田地不被反贼占有。
可是张辽现在确认,他们张氏在马邑的田产会全部失去。
于是天黑之后,父子俩再一次在书房密探。
“吾儿觉得汉军会输?吾今日被太守召见,如实说出了张氏和杨家女郎的关系。
除了纸张和冲儿之事,其他关于杨氏的事情,太守皆已系数知晓。
显然,太守没有轻视杨氏的谋逆之心,听闻这女郎有此等神力之后,太守已经决定征召勇士粮草。
如果吾没有猜错的的话,一旦派去马邑县的人查探到事情确如赵氏所禀,太守会很快发兵五千人以上,这样汝还是觉得杨女郎不会输?”
张辽跪坐在父亲面前,他肃然着开口了。
“父亲,其实在刚刚得知马邑县的事情之时,儿觉得小秋这一次太鲁莽了。
既然已经救了父亲,那就应该立即带着家人躲起来,而不是留在马邑县等着朝廷的汉军来平叛。
可是,辽今日才知道杨家寨的事情,知道小秋这些年早就偷偷建立了一个山寨,这还只是她六岁的时候。
过去这七年,竟然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而这杨家寨显然不是那等流寇之辈。”
“父亲,小秋在我们这里不只是学了兵法武力,她还学习了一套严密的军事组织体系,安营扎寨,排兵布阵这些东西她都学了。
现在她有杨家寨的亲信人手,又可以在马邑县募兵,真打起来,汉军胜算不大……除非他们出动几万以上的兵马,这显然不可能。”
张元显然不是很相信儿子的判断。
“吾儿,我知道你一直输于杨家女郎,所以对杨女郎的实力过于夸大,这世上力大无穷的人不只有杨女郎。
但这些人徒有勇武之力,做事却只知道鲁莽无状,这种人下场往往凄惨。
这杨女郎过去几年看着小心谨慎,可是这一次,她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父子之间实在是想法差距甚大,于是张辽只能换了一个话题。
“父亲,乃知道五原郡吕奉先吗?”
张元倒确实知道这个人物,这吕奉先本是五原郡人,以勇猛而闻名并州。
虽然这些年汉军在鲜卑压制下节节败退,但也不是一直都输的。
在几次小型对战之中,这位吕奉先在五原郡杀得鲜卑人头滚滚,其勇武之力响彻边境,被誉为九原虓虎。
按理,汉家天下不缺人才,若是天子重新整合边境,趁着檀石槐这几年过世,鲜卑内乱的时机攻入草原,汉军这一次大胜的希望很高。
然而朝廷无视了边境的困苦,再加上南边几个州这几年天灾不断。
天子和朝廷竟然默认放弃了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几郡,让胡人在这里肆意占据土地,侵袭汉民。
所以,即使是吕布这等勇猛之士,最终也只能离开家乡,然后来到雁门郡阴馆寻求前途。
“那吕奉先以勇猛而出名,想必太守很快会征辟其人,汝问这人做什么?”
张辽想到昨日自己和吕奉先的比试,他叹了一口气。
“父亲一直以为儿对自己自视甚高,对小秋的实力过于夸大,认为儿见识太少,其实,儿以前也这么认为。
那时候,儿总觉得这天下的勇猛之士太多太多,儿输给小秋多年,是因为儿自己实力太弱。
所以儿也是有些不甘心的,一直图谋把自己变得更强。在知道那吕奉先到达阴馆之后,昨日儿私下里和他比试了一番。”
此言一出,张元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可有发生冲突,传言那吕奉先不只是武力勇猛,其人也骄肆异常。”
张辽立即摇头。
“父亲,乃误信传闻也。那吕奉先确实有些骄矜,但这是因为其武将出身,做事颇有些鲁莽直白。
可是在武将里面,武力勇猛本来就是评判实力的标准,吕奉先只是武人脾气较明显,在战场上本来就应该以实力为尊。
吾以比试之名求见后,吕奉先见儿年纪甚小,最开始确实有些轻视,可是当我强烈要求比试之后,吕奉先和儿在认真较量了一番。
儿输了,但输得并不惨烈,我与这九原虓虎比试了几十招,最后吾因为力竭而败。”
话说到这里,张元隐隐约约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汝的意思是,你的实力和吕奉先差距并不大?”
张辽点头。
“父亲,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儿不是妄自尊大之人,但也不是浅薄之人。吾和小秋认识七年,每年都会比试数次。
以前,儿没见过除小秋外比自己更厉害之人,所以见识颇为浅薄。
可是和吕奉先比试之后,吾承认,吕奉先确实勇猛异常,儿自愧不如。但吾也可以确定,小秋勇猛之力要强于那吕奉先。
此二人实力,以小秋为上。那吕奉先曾经带着五原郡几百人杀穿鲜卑几千人,所以吾判断,小秋这一次会赢得这次战争。”
这斩钉截铁的话说完,张元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吾儿,莫非汝当年那梦真是上苍旨意?”
“儿不知,但这天下将乱,父亲想必也看得明白。”
“罢了……”
张元其实早就做好了世道将乱的准备,也做好了儿子一心向在一个土匪女郎上的准备。
一个女子反了这天下,想想都觉得希望渺茫。
可是神鬼之事不可莫测,若天命在杨氏,岂可逆天而为。
“汝的心意吾明白,可是张氏现在不能站队,汝明白否?”
“父亲,吾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儿判定,接下来的日子,族人们会不断从马邑逃出。
小秋肯定不会故意庇佑张氏,不然我张氏肯定恐被怀疑。
但这也意味着马邑的田地财产将会失去,父亲,天下将乱,如果小秋赢了。吾断定她下一步计划是夺取雁门关,占据雁门郡。
所以张氏的财产需要准备转移了,不然我张氏会彻底失去立身之本!”
不得不说,张辽也算是相当了解杨秋了,把杨秋的下一步计划看得透透的。
但事情好就好在,张辽没意愿去告密。
甚至张辽此刻还在庆幸自己年龄尚小,不用参与这一次征讨的队伍。
不然张辽真的害怕自己在战场上为难。
“汝的意思吾明白,世道将乱,这天下又有何处能有一方安宁?吾这些年思虑许久,早些年派人去益州购置了不少土地。
那造纸之法不是说过吗?益州竹多,可以制竹纸。若以后乱世到来,益州地势险要偏远,乱世之中反而易得安宁。
至于其他地方,吾也准备了一些,吾儿放心,吾绝不允许张氏在我手中堙灭。”
第32章
接下来几天,杨秋一行人陷入了忙碌之中。
首先是公审马邑县的贪官污吏恶霸流氓,确定没有任何冤枉之后。
这一批恶贼直接在闹市口公审了罪行,然后直接砍头处死!
这一行为让常年受到欺压的马邑百姓拍手称快,他们早就受够这群恶贼了,终于有人替天行道了。
然而这还没完,杨秋带领众人几天之内打击了马邑县各大坞堡,将许多卖身的奴隶放归了自由身。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给人做奴隶都是被逼无奈!但是获得自由,庶民们又觉得没有了依附,很担忧接下来的吃饭问题。
毕竟当初卖身的时候,是真的家里揭不开锅了,所以许多人茫然无措。
而在这个时候,杨秋他们这一行人公布了几大消息。
首先,大家不能再以山匪流民的身份活在这个世道了,一切都要走上正轨。
所以这个体系需要有基本的权利组织架构。
于是杨秋自号为杨将军,立旗杨家军。
至于其他人,也都一一封了官名,非常粗糙的创业阶段。
但这代表大家走上了正规的路子。
接着,杨家军决定募兵,凡是通过选拔加入杨家军的家庭,每家可以分一百亩地,而这些地还全都是赵氏王氏张氏放出来的的肥沃土地!
当然,成为兵卒之后每个月还有军饷,每月一千钱,食盐一斗,年底只需要交田租两成。
除此之外,兵卒获得战功还有额外奖励,升职之后待遇会提高,至于战死受伤,这当然也有抚恤金。
如此丰厚的待遇一经宣传出来,马邑县的众人都惊呆了,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总会有人会想先冒险试试,所以在最开始参加募兵入选的那个人发现自己真的领了一千钱,一斗盐,分了一百亩地之后。
这件事情就一传十,十传百,直接让马邑县周围的几个乡都知道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现在占据马邑县的杨家女郎是在造反,但是诱惑大于恐惧,年轻的男丁开始接连不断地报名参军。
而杨秋他们说到做到,第一个月只要入选就发军饷。
所以杨家军迅速募集了两千多人的队伍,然后开始整编训练。
倒不是杨秋不想再募集多一点兵卒,实在是马邑县只有一万多人,算上老人孩子妇女,其实来参军的已经有一大半马邑县男丁了。
幸好这几天打击各大坞堡,搜罗出了王家,赵家,孙县令的隐藏财产,不然杨秋这个待遇会直接玩崩!
这世上,没钱没粮,那是寸步难行!
其实她脑海里也知道附近哪里有铜矿,铁矿,金矿,甚至金矿就在她家附近。
可是开发金矿铜矿的速度太慢了,这些可以后续开发,眼下的燃眉之急是组织一个强大的军队打胜仗!
所以关于普通庶民的分田地政策,开荒政策,眼下都只能先预热宣传,还不属于重点任务。
这些都必须在打赢汉军之后才有资格实行。
而通过这几天的打土豪,杨秋他们又获得了二十万石粮食,七千万万钱,五千多匹布,再加上一些金银珠宝。
所以钱粮是真的不缺了,甚至目前缴获的食物足够大家吃饱一年。
然而事情是解决不完的,钱粮够了,但现在缺盐!
哪怕缴获了几个豪右坞堡,里面也没有多少食盐。
这东西可是让古代人暴富的产业,哪朝哪代的盐商不是巨富?
杨秋给的军饷待遇每月一千钱,其实在东汉不属于超高待遇,因为汉军普通兵卒一月也有六七百钱!
让那些庶民热情参军的原因主要就是分田地和军饷里面有食盐。
这年头的食盐加工粗糙,普通人吃的就是名副其实的粗盐,又苦又糙,还贵!
但不吃盐是万万不行的!这是人体必需品。
所以历来豪右士族喜欢垄断盐业经营,他们可以躺着暴富。
而东汉目前的制盐技术依然很是粗暴,不管是井盐的凿井技术,还是采卤技术,其实都还是粗糙制盐,做出来的盐粗糙颗粒大,还颜色暗,口味苦!
因为这粗盐属于还没有彻底提纯干净的阶段。
不过这种事情杨秋能容忍到现在才改进吗?这自然是不行的,事实上过去几年,杨秋带着杨家寨的人已经在寨子里用上了先进的制盐技术。
由于山寨里面有盐井,所以寨子一直自给自足。
杨秋又提供了先进的井盐制作方法,所以杨家寨的人早就习惯了雪□□细的细盐,但是外面那些人还没有见过啊。
所以当初参军的家属用了杨家军下发的细盐之后,这些人都激动得不行,这广告效应宣传得特快,五天时间就把两千多人募集到了。
所以杨家军对盐的需求量暴涨,目前的库存支撑不了两个月。
为了解决缺盐危机!
杨秋今日带着邓广邓勇兄弟俩来到了一处含盐量丰富的地点,这地方自然不是盐井了。
在并州这个地界,盐不是其特产,这里人所吃的盐主要是河东盐,那里有巨大的盐湖,等到了现代那里还是著名的运城盐湖。
杨秋当初找的盐井产量相当一般,就够自给自足。
所以如今首要任务就是扩产食盐产量,但并州不在海边,所以杨秋空有海盐法而不能用。
到最后,杨秋只能根据地图上的信息找了一处可以开采的石盐矿。
这种盐产于山岩之中,又称之为石中盐,岩盐!据说其形成原因可能是数万年以前,这里的地形其实是海洋。
但后来水汽蒸发,海水结晶成盐,然后山海变迁,最后就形成了盐矿。
“将军,这里到处都是砂石,连棵草都没有,本以为是快荒凉地,没想到真的有盐!”
没错,有盐矿的地方,地表会有些许盐渗透出来,这种特征是不会隐藏住的。
而这个盐矿在马邑县张氏坞堡后面,一般来说,这方圆百里都可以算是张氏的土地了。
难怪这盐矿没有开采,分明是张氏自己不愿意!
虽然东汉一朝,盐业已经开放给民间了,但其实还是官私混营,所以想要私营,你得有关系。
没有那层关系,有的是人找你麻烦!
更何况,这里地处马邑县,周围都是胡人,如果知道这块地有盐矿。
不只野心之人想要夺取,很可能连胡人都想要过来威胁你上缴。
所以这是一个危险的生意。没有足够强的关系,没有强大的实力保护,最后只会惹火烧身。
更何况,这年头的的税收是很重的,不只是农户不堪重负,商户的税也极其繁重。
张氏若决定开采盐矿经营盐业,那就要上交高昂的赋税,事实上挣的钱并不会非常暴利。
那为什么还是有人靠卖盐成为巨富呢?
因为关系强大,所以偷税漏税,在灰色的边缘上钻空子。
不过杨秋就不用担心经营盐业的税赋和危险了,毕竟她都是造反分子了,怎么可能还给朝廷交税!
于是,杨秋就把这块地圈了下来,然后安排人开始挖矿。
这年头,挖矿技术不是啥冷门技术,毕竟农户家家户户院子里都会挖井呢。
所以找相关技术人员挖盐矿,倒也不算困难。
要知道,汉朝还有地方开采盐井之后,又在旁边开采火井。
没错,火井就是天然气井,用竹子做天然气官道,然后用火井煮盐。
所以目前不存在技术困难,杨秋现在差的是人才。
从接收马邑县之后,杨秋在钱粮上都有方法解决困难,但唯独人才是个大问题。
不管是工匠铁匠屠户,还是会写字登记兵卒信息、管理粮草后勤的刀笔小吏,杨秋方方面面都缺人。
要不是过去七年提前培养了寨子里几百人习字算术,杨秋现在搞的事情早就乱套了。
难怪三国时候各大诸侯都要被世家大族掣肘,任你再怎么勇猛武力,收税你能自己家家户户收吗?还不是靠他们培养出来的胥吏收上来。
打仗后勤算账管理粮草、准备兵器、登记战功死亡人员信息等,那都需要会认字写字算账的小吏。
没有这些,军队直接乱套!
所以不依靠这些士族读书人,那是真的玩不转啊。
杨秋倒也不是排斥用马邑县曾经的胥吏,可是现在不行。
这些胥吏现在虽然没有心向天子。
但他们也着实觉得杨秋一个山匪女郎没资格骑在他们头上。
所以把这些胥吏安排到自己队伍里面参与粮草军饷计算发放,一旦这些人给你挖坑,甚至把你粮草烧了邀功?
那不是彻底完蛋!
所以杨秋现在用的都是自己人,至于那些底层胥吏,有欺男霸女害死人的直接就杀了,但大部分其实也是按照县令吩咐做事。
所以杨秋不至于觉得众人皆杀,只是罢免了他们的职位,让他们没有机会背刺她而已。
若有一天,马邑县家家户户都跟着杨秋造反,每家每户都有参军的,然后分田到达了每家每户。
那时候大家成为了利益共同体,都舍不得自己手中分到的田地财产之后,这些人倒是可以重新用起来。
毕竟,这世上很多人其实都是随波逐流,当规矩严格赏罚分明的时候,也不是人人都想钻空子。
底层胥吏地位也就比庶民高一点点,其实大部分都想过个安生日子。
所以真想闹事儿,天天给杨秋找麻烦的,其实也没有。
毕竟经过这些天的谣言传播,杨秋在周边各大乡里已经成为了一个三头六臂,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的大怪物……
所以没人敢惹她,都怕死!
然而事情也有意外,在考察了盐矿之后,杨秋和邓氏兄弟刚刚准备启程离开。
结果一个人突然从草丛里面跑出来丢了一封信就跑。
当时邓氏兄弟都还来不及喊有刺客准备进攻,那人丢了信就跑了。
见邓氏兄弟准备追上前,杨秋阻止了这两个人。
“弘远,毅行,不用追了,应该不是敌人,也许是远方之友,把那封信捡起来给我。”
毅行是邓勇前几天请杨秋取的字,据说这字取完之后,秦峰马青邓容都有意准备让她也取一个。
为此,杨秋正在头疼。
其实她自己都还没字呢。
不过眼下,杨秋倒是在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后露出了笑容。
这是张辽的字迹。
看来张氏已经完全了解了马邑县的事情,如今还偷偷给她一封信,杨秋也很好奇信件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回到牛车坐下之后,杨秋将信件拆开逐字细看。
这一下子,杨秋惊呆了。
不是信件内容多惊奇,而是杨秋没想到,吕布这个传奇人物现在竟然去了阴馆,还受到了太守的赏识。
此时距离马邑民众暴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天,杨秋这边的事情开始逐渐变得条理清晰,所有事情都走上了正轨。
而雁门郡太守那边自然也确认了马邑县杨秋带领众人造反的事情。
所以现任太守王柔正在调兵遣将,准备粮草。
一旦后勤工作准备到位,募集到足够的兵卒,那么这位王柔太守会很快发兵攻打马邑县。
按照张辽在信件里面预估的时间,估计还需要十天左右,汉军就会攻打过来。
时间确实很紧急,不过和杨秋之前预料的情况差不多,倒也不算猝不及防。
甚至这封信还让杨秋安下了心。
根据张辽透露的信息,王柔太守没有征调乌桓和匈奴骑兵,所以这一次征调的队伍估计在五千人左右。
那这一场仗就相当好打了。
首先,他们是守城,所以本身就有优势。
第二,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天气开始变得非常寒冷,所以这场仗不会拖成持久战。
除非这位王柔太守花费大价钱给兵卒保暖,以围而不歼的方案耗死杨秋他们。
但杨秋现在有一年的粮食,所以这个方案杨秋现在也不用怕。
唯一有些威胁的就是张辽在信件里面再三提醒的吕布其人,张辽称赞其人勇猛无敌,颇有将帅之姿。
如果没估计错的话,王柔可能让吕布做一部军司马,领兵四百人,然后作为特别队伍攻打马邑县。
毕竟吕布的飞将之名闻名并州,张辽让杨秋万不可小看吕布其人。
那吕布带着家乡两百多人投奔到太守这里,这两百多亲信各个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精锐,实在是不可小觑。
“张辽还是认识吕布了。”
杨秋笑着看完张辽的信件,有些感叹缘分。
看来张辽和吕布是注定要认识的,仅仅只是从信件内容看,就能察觉到张辽对吕布的欣赏。
毕竟吕布是货真价实的强者。
在武将的世界里面,强者为尊!
那么,这一场仗最大的对手就是吕布了,其他人不足为惧。
如果可以,杨秋希望并州出身的武将能好好团结在一起,可是张辽现在不能背离家族。
能给她通风报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吕布,历史上的吕布打仗勇猛,玩政治大约是不太行的,这人其实更适合在草原上征战外敌,留下赫赫威名。
把他困在中原和世家大族玩心眼,那真的是浪费他的武力天赋。
但怎么让吕布为自己所用呢?这是个难题,毕竟看历史上吕布的事迹,其人不愿久居人下,眼光也很高。
她一个山匪女郎,地位实在是不足以让对方投降啊。
愁!
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回到县令府邸,杨秋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麻烦,那就是郭泰拜访。
欠了人情肯定是要还的,于是杨秋热情接待了郭泰。
两个人跪坐在室内,郭泰再次提出了太平道的邀请。
“杨将军,我这些天也观察了许久,将军的治民之道和太平道完全理念一致,这天下民众苦苛政久矣!
当此时,正是革旧出新的良机,推翻暴政之际,宜速起行动,建立朗朗乾坤,使天下庶民得以安居乐业。
如今杨将军举义旗以昭天下,但汉军势力强盛,将军仅凭马邑一县之力对抗朝廷,实乃艰难。
何不加入太平道,我保证,太平道必鼎力相助,无论粮草金钱,皆会倾力支持。
只要诸君同心协力,共图大业,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未来这天下必是黄天之世,吾土必成为人间乐土!”
“所以你们太平道也要造反?”
杨秋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不奇怪郭泰邀请她加入太平道。
毕竟他们目标一致,都想推翻现在这个朝廷。
可是郭泰刚刚的话那是真的大逆不道了,简直就是直白地说,大家都是反贼,为何不团结在一起?
郭泰一点都没有惊慌,有些话是不能出去说。
但对着一个众人皆知的反贼,倒也不用扭扭捏捏。
“将军是个聪明人,从举事起到现在,将军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是稳健,想来准备造反这件事情也不是突然决定的。
那么太平道想要做什么?将军肯定也能猜到,不然我那天何必帮你?因为我等目标一致。
如今天子无道,庶民艰辛,苛政猛于虎,这刘家天子对不起天下千千万万的黎庶,推翻这暴政本就是顺应天命。
吾师早就算出汉家天下的末路,将军难道不知一手独拍,虽疾无声?”
这一手独拍,虽疾无声出自韩非子,郭泰这是在暗示她不加入太平道,最后难以成事。
又是拉拢,又是威胁,倒也是好手段。
杨秋其实也不想和太平道为敌,但加入进去,那就是成为别人的属下,听别人的指挥。
这是万万不行的!
更何况,杨秋不觉得政教合一是好事儿,她更愿意让天下人相信,人定胜天。
“郭渠帅,你说得没错,我早就想造反了,我也看不惯这个世道。
可是,我的治民之策只是和太平道有所相似,但其实本质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不会加入太平道!
这天下应该怎么治理,我有自己的想法,因此,以后我会按照自己的道来改变天下!”
此话说完,郭泰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汝乃一女子,竟欲登天子之位?岂不知男尊女卑,乾坤有序,汝此举,诚为异想天开,悖逆常理!”
看到郭泰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气,杨秋不由得笑了。
“渠帅是因为我不加入太平道生气,还是因为我妄想天子之位?”
说实在的,杨秋是真的蛮好奇这个时代士人们对于女子想做天子的看法。
郭泰虽然不属于士族,但也是豪强出身。
如今这汉家天下,诸多豪强被士族和宦官阻断了仕官之路,所以太平道中有些人其实是豪右出身。
这些人里面有些是投机分子,有些是真的相信太平道,还有些则是怨憎朝堂,于是想投靠个强大力量改朝换代。
所以太平道成分也蛮复杂,大家各有各的小心思,尤其是到了高位做了渠帅的人物。
你要说他们全部忠心耿耿,想解救天下成千上万的庶民苦难,想创立一个黄天乐土,恐怕张角自己都不信。
这里面必定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当然,他们有更大的共识,那就是改朝换代,把昏庸的天子和腐败的朝堂摧毁。
“女子为天子,实乃古今未有之事,汝之念,真乃异想天开!我未料将军竟如此妄想。
至于加入太平道之事,将军若不愿,虽令我失望,但尚不足以令我大怒。然乃欲登天子之位,恐将累及马邑县的数万生民安危,将军知道自己此举有多大危险吗?”
懂了,不加入太平道是小事儿,妄想以女子之身做天子更让他愤怒。
看来是很难拉拢过来了。
幸好她现在的团队都是底层出身,没那么多规规矩矩,书读得少也有好处,至少没有思想钢印。
于是杨秋不再纠缠,而是换了话题。
“到此为止,郭渠帅!不管我的念头有多荒谬,我想这都不是眼下的重点,虽然我不加入太平道。
可是我和太平道其实是观念一致的盟友,毕竟我们都想推翻这个天下,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友好相处,不应为敌。”
这话让郭泰点头,杨秋继续开口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太平道明年就要起事了吧?”
此言一出,郭泰大惊失色。
这等秘事只有上层一些太平道渠帅知道,郭泰确定自己没有告诉过杨秋的二叔杨南。
这女子怎么会知道太平道明年的事情?
这种事情若是泄密,太平道危矣!
于是郭泰的目光瞬间凶狠地看向了杨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郭泰脑子里起了杀心。
第33章
但理智一回归,想到这个女子杀神一般的本领,郭泰也知道这想法实属妄想。
更何况,对方其实应该是欢迎太平道起事的。
毕竟杨家军还在受汉军即将攻打的威胁,若是太平道未来起事,其实会大大缓解杨家军这边的压力。
这么一想,郭泰肃着脸开口了。
“将军何意?”
杨秋是开了挂才知道黄巾起义的时间,但郭泰不愧是一方渠帅,竟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
“我没有丝毫恶意,但是有些事情我现在说来,渠帅必定不信,甚至还会生气!
可有些事情不做,我可能会后悔万分,所以我有封信要请渠帅交给大贤良师,时机到了,你们大贤良师应该会答应和我见面。
到那时,许多事情就可以敞开谈了!”
杨秋说完,她转身去旁边的书案开始写信。
其实这封信的内容她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转交。
如今她已经在马邑县举事,郭泰肯定会将她的情况如实转告给张角。
那么张角肯定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所有这封信他一定会看,等到明年黄巾起义之后,张角一定会见她一面。
毕竟,杨秋在里面预示了太平道会被自己人告密,提前举事!
而之后朝廷会解除党锢,并且任命何进做大将军,皇甫嵩卢植朱儁来领兵镇压黄巾军。
用魔法打败魔法,张角利用信徒举事,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而杨秋却是真的预测未来。
所以在张角发现事情走向和杨秋预测一致之后,他一定会想办法和杨秋会面。
到时候,杨秋会想办法拯救一部分黄巾军,她不希望黄巾军被皇甫嵩杀死数万人筑京观,也不希望张角死后,那些黄巾军跳下大河绝望而死。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缺人。
所以她想跟太平道抢人,但这些隐秘心思不适合说出来。
更何况,她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人信她。
所以杨秋只能采取一点特殊办法让张角知道她这个能人异士。
接过信封,郭泰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叹息着开口了。
“望将军迷途知返,若有一日反悔,可随时联系于吾!”
杨秋笑着点头,郭泰这些人现在必定觉得,整个天下都在太平道的掌控之中了。
可惜,一旦汉灵帝解除党锢,同意各州郡自行招募乡勇保卫家园,那么黄巾军就会注定失败。
不过这等事情暂时没人会信,只能静待时机了。
送别郭泰之后,接下来的时间,杨秋开始陷入了繁重的练兵备战。
她虽然可以用一人之力抵抗成百上千人,但战场非个人英雄舞台,也非逞能独斗之所!
需要团队协作,同心协力,共抗外敌!
因此,杨秋须锻造一支坚不可摧的雄师。
然而练兵,这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
为什么贼匪流寇通常就会被正规的军队镇压呢?是因为他们天生武力值低吗?是因为他们吃不饱吗?
其实不是的,一般贼匪流寇到了后期之后,吃饱是没问题的,能够在几场战争当中活下来的也基本都是武力值充沛,脑子聪明的那批人。
可是他们在正规的军队面前,基本都会失败!
原因是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没有组织,没有纪律,不懂战阵之法,也不懂训练之法,全靠一腔勇气。
如果这支贼匪流寇能够以专业的方法组织起来,能够有系统的管理,那么贼匪流寇也会渐渐转型为正规军。
但如果一直都是这样横冲直撞的打法,总有一天会败亡。
所以练兵第一步,首先就是要将这两千五百多人登记造册,接着再细分成不同的队伍来进行队列编制管理!
这里面两千两百人是最近募集的兵卒,另外的三百人中,有一百五十多人是杨家寨曾经训练出来的兵卒,剩下的主要是虎口寨的人员以及张杨带领的一群兵卒。
除了杨家寨那一百五十多人识字算数,剩下的这两千多人找不出十个人认字算数,所以为了进行目前最简便的管理。
这两千五百人的队伍分成了五十个队伍,每个队伍五十人,每个队设队长一人,副队长一人,然后再设执旗一人。
而队伍里面再细分,五人为伍,二伍为什,设置伍长什长。
如此细分下来,队伍就可以进行一个严密的管理了。
接着再将杨家寨的一百五十人分别在每个队伍当中安插两个人,一人当队长,一人当副队长,再提拔一个壮硕的武士当执旗!
这样就能进行系统的管理,毕竟杨秋亲自训练出来的这一百五十多人,全部都识字算数,懂得基本的军规!
当然,这一百五十多人没有用完。
剩下的五十多个人则帮杨秋进行后勤管理,计算每日粮草,带着一批人管理每日的伙食,统计兵卒需要的衣服靴子武器等。
而这个军备后勤管理人员就由邓广负责了,设为治粟都尉。
于是一个草创的队伍暂时就这么建立起来了,非常粗糙,但已经是目前能够做到的极致。
要不是有曾经那一百五十多人学习了基本的识字算术,杨秋都找不到足够多的人分配军饷,粮食,武器、衣物,登记造册信息!
而把兵卒统计起来,又进行了严密的分队管理之后,那么接下来第二个重点就是把军法树立起来。
练兵第二步,那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军法,然后让军队令行禁止,赏罚分明。
但目前都在草创阶段,所以只能先制定最简单的一些军法,让兵卒们懂得最基本的规矩。
好在汉朝的乡里之间就执行着严格的汉律制度,所以对于军中法令的学习,倒也是一脉相承。
杨秋让自己的兄长杨石负责军法,设为军正。
至于练兵第三步,那就是操练士兵了,而操练士兵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让大家学会使用武器,学会骑马,学会使用弓弩吗?并不是的?
操练士兵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让大家学习旗鼓。
战场上少着数千人,多则上万人,又不是有喇叭,能够有一个人在远处喇叭一喊,大家就跟着命令来冲刺,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战场上何时进攻何时撤退,这些都需要特殊的命令来指挥队伍。
所以士兵们最先学会的事情,就是看懂旗帜的旗语,听懂不同的鼓声。
旗鼓学习,此乃士兵们的第一项任务。
至于士兵受伤之后的军医制度,目前还没办法准备完整的体系,杨秋只能让自己三叔杨西来负责,设为军府医。
毕竟大战开始,注定会有伤亡。
外伤治疗,药材准备,这都是必要的。
如果可以,杨秋倒是想有一个完善的后勤军医体系,但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要知道,所有的精兵强将,都是在战场厮杀当中训练出来的。
而上了战场是一定会有人受伤的,其实很多兵卒不是在战场上死亡,而是因为受伤之后发烧,失血过多而死。
所以如果能够有完善的军医制度,能够训练一批医术高超的军医,这就能够大大的提高战场上面的士兵生存率。
而这些活下来的兵卒以后都有机会成为精兵强将。
这就是为什么历代以来,历史上的很多人都舍不得用自己的嫡系去打仗,因为他们的嫡系都是在战火当中厮杀出来的强兵。
一旦自己这些嫡系强兵阵亡惨重,那么这个将帅以后就会失去自己的亲信精兵了。
想重新再训练一批精兵出来,那得需要数场战争,以及数万个士兵厮杀数年才可以再次训练出来。
于是在初步的规矩设定之后,这两千五百多名士卒就进行了繁重的任务训练。
当然再让他们训练之前,首先要吃饱!所以这些人的伙食当中有肉有饭。
连饭都吃不饱,那是不可能打赢仗的。
所以虽然军法严苛,但对于这些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人而已,参军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出路。
不只是可以自己吃饱饭,还能让家里人分到田地,得到军饷。
于是日子就在练军备战之中悄然而逝,最开始那群新兵们曾瘦弱如柳,站姿散乱,东倒西歪,如同风中的残烛。
如今,他们已焕然一新,饱食后身体开始渐渐变得健硕,精神焕发如猛虎下山。
毕竟,从没有得到过,那就不害怕失去。
可是如今的他们,家里人有粮有田有衣,自己在军队里吃得饱穿得暖,军纪虽然严苛,但从没有欺辱虐待。
军队里面赏罚分明,犯错了就受罚挨训,完成训练任务就可以加餐肉食。
若是表现亮眼得到提拔,不只可以长军饷,还时不时有衣服靴子肉食等奖励。
这样的生活和以前相比,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所以虽然才训练了十多天,众人的战斗力没有变得很强,但所有人的共识已经彻底统一了。
如果汉军现在要来破坏他们的家,那么这些人会跟汉军拼命!
马邑县,清河乡,南华里。
“王三,你这是穿的新衣裳啊!”
说话的人是孙屠户,他略带羡慕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两家一个月前都饿得快要死人了。
然而王家现在不仅吃得饱穿得暖,现在还分了两百亩田地!
这一切改变都是从那杨家女郎造反开始的!
明明当时王氏族人死了一大批,都说这些人是杨家女郎杀的,可是这王三家还有南华里其他王氏都没事儿。
不仅如此,这王三家的两个儿子还在半个月前加入了杨家军。
当时孙屠户还笑话这王三家,不知道那杨女郎对王氏恨之入骨吗?简直就是在找死。
更何况,杨家军好听点叫军队,实际上不就是反贼造反?
这等抄家灭族的事情,孙屠户阻止了孙家所有人投军的念头。
可是,王三家的两个儿子顺利加入了杨家军,完全没有区别对待!
不仅如此,王三家还因为两个儿子参军分了两百亩地,得到了食盐和钱。
但是孙屠户依然冷眼旁观,只觉得这群反贼迟早要被朝廷的汉军镇压杀死。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
孙家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邻居每日吃得饱穿得暖,还开始有钱买牛耕地,一家人都从面如土色变得精神饱满。
孙屠户承认,他嫉妒得快要疯了。
更让他难受的是,家里的子侄都在抱怨。
说都是因为他阻止大家投军,所以孙家不仅分不到田地,现在还要继续饥饿下去,众人都觉得是孙屠户阻止了孙氏族人的前途。
至于王三,他现在只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这吃饱穿暖的感觉,那真的是让人有无穷的精力。
对于孙屠户的小心思,王三能略微察觉到一点,可是反贼重要吗?
谁能让他吃饱饭,他就跟谁混!
所以此时的王三满脸炫耀,他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喜悦了。
“是啊,这可是我家大郎的赏赐。你不知道,我家大郎在兵营表现很好,现在已经提拔为执旗,听说这可是一个小官,可威风了。
那杨家军还给大郎提高了军饷待遇,奖励了一匹布,我家大郎孝顺啊,他托人把布匹带了回来,所以家里人现在都有一件新衣裳了。
孙屠户,你说说,俺们以前哪里敢做梦过上这种好日子。
那些当官的欺凌我们,汉军过境更是抢掠滥杀。可是杨家军不一样,俺没多少见识,我就知道这杨家军对我们庶民好。
那杨将军说了,以后每年只需要交两成田租,其他赋税都不交。
不仅如此,杨家还会在未来公布亩产八石的秘法,唉,俺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觉得这日子可以这么轻松。”
“孙屠户,你就别犟了!别以为俺不知道,你不就是嫉妒他们杨家吗。
当初明明大家都是一个里的农户,凭什么他杨家可以亩产六石八石。
我知道你也想孙家好起来,可是杨家生了一个好女儿啊。那杨女郎从小就跟我们这些农户不一样,看着就像是贵人。
人呐,就是要认命。我们这些儿郎们就是比不上人家一个女郎,你别嫉妒了。
要是杨家军以后还征兵,赶紧去!说不定以后待遇就没这么高了。”
面对王三的劝说,孙屠户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他哪里是嫉妒,明明是这些人造反!
“王三,你以为上战场是好事儿吗?我听说汉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到时候杨家军算什么?
汉军那么勇猛,说不定杨家军都会死,你还是担忧担忧你两个儿郎的处境吧。
万一到时候要杀了所有造反的人,我劝你那时还是赶紧带着家人躲到山里去。
至于那杨家女郎,她是厉害,可是一个女郎而已,她能成什么大事儿?
你们这群人就是犯傻,被一点钱财粮食给迷晕了眼。”
王三看着满脸菜色的孙屠户,想到孙氏家中那一堆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他叹息了一声。
“你就犟吧!俺都这个岁数了,真要被汉军杀了,我也不怕。至少临死前吃了几顿饱饭,俺可不会像你这么傻。
谁让俺吃饱饭,俺就听谁的。至于是女子让我吃饱饭,还是男子让我吃饱饭,这重要吗?
你一个农户居然还学着那些士人谈规矩,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叹息着说完这句话,王三转身就走,他还要穿着新衣服去其他家炫耀炫耀呢。
至于孙屠户,他一脸阴沉地回到家里面,大儿子直接上前忧愁地开口了。
“阿爹!出大事儿了,小妹被那宋家赶回来了。”
听闻此言,孙屠户脸色一变,他立即冲到室内。
只见自己那个大女儿孙霞正笑意吟吟地和自己嫂子说话,完全没有一点被赶回家的绝望痛苦。
这一下子,孙屠户大怒。
“孽女,你现在竟还笑出来,一个女郎被夫家赶出来,你还要不要脸啊……我们孙氏都快要被你丢死人了。
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宋家的事情,宋郎为何要把你赶回家?”
孙霞面色一点都没有被吓到,她也完全不惧怕自己阿爹的训斥,甚至还在此刻笑出了声。
“阿爹,别给自己做脸子。那宋家也算是我夫家?我就一个小妻,人家想赶就赶,想卖就卖。
如今宋家看我烦了,自然就把我踹出门了!你们以为宋家很有钱吗?不就是开了一家布庄,会染布挣点钱的商户。
也就你们觉得宋家是啥大户人家,实际上他们让我这个妾每天烧水做饭,扫地织布,还要照看他们宋家的儿郎,我就是他们家的一个奴仆而已。
阿爹,你真的想多了,真以为我在宋家享受好日子,可以提携弟兄们啊?”
这话说出来,王三一点都不信。
“又在胡诌。肯定是你不敬主母,又生不出孩子,所以那宋家才把你当奴仆使用,你……你怎么这么没用!”
这话瞬间惹怒了孙霞。
“阿爹,你到底相信外人,还是相信你女儿!
你以为宋家为什么纳我为小妻,他宋家主母生了三个儿子,他们家又不缺孩子。
可是养孩子要奴仆照顾,烧水做饭要奴仆帮助,但是奴仆要交两倍算赋,他宋家舍不得啊。
所以纳了我这个小妻,那就不用交两倍算赋了。名义上好像是享福,实际上让我天天做饭烧水洗衣服,你们真以为我过去几年是在过好日子吗!”
话说到这里,孙霞眼睛都红了。
“他们不过是让我做个勤劳奴隶,不只是要烧水做饭洗衣服,平日有客人来访,他们还要让我招待那些客人!
阿爹,我都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所以每次怀孕,他们宋家人直接让我把孩子打了流产。
最开始我同意了,可是后来又怀孕了,又流产几次……那时候我舍不得了,我要生下来。
可是那孩子被他们丢了!他们才不要我这个奴隶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种,他们哪里愿意给一个孽种交口赋!”
“阿爹,我过去几年日子过得苦啊!女儿好几次流产的时候都快要死了,好几次我都想找个绳索勒死自己!
可是最后我还是不愿意,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要过得这么惨!明明我当年可以好好嫁人。
可是阿爹你骗我去享福,说宋家有钱,可他宋家有钱会给我用吗?阿爹,你害苦了我啊!”
孙霞说到后来,整个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一下子,屋子里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震惊难受了起来。
至于孙屠户,他更是错愕。
这……这宋家怎么这么无耻。他们宋家明明不缺钱啊,为何要这么对他女儿?
“霞儿……我……阿爹我对不起你啊……”
孙屠户此言一说,孙霞终于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孙氏一家人才冷静下来,于是几个人问了宋家为何将孙霞赶出来的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孙霞的表情满是激动。
“他们宋家有秘密,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于是我开始在宋家发疯,说他们害死我孩子,我要报复。
要以往我这么干,宋家肯定马上弄死我。可现在马邑县是杨将军当家,他们宋氏不敢现在弄死人。
但他们又害怕我这个疯子破坏他们计划,所以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还是不解,孙霞大哥困孙树困惑地问出了声。
“妹,俺还是不懂,我知道宋家可恶,可是你说宋家有秘密,你为了逃出来就装疯。
那秘密是什么,对我们孙家有影响吗?”
此言一出,孙屠户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用眼神示意女儿解惑。
于是孙霞笑了起来。
“当然是可以害死他们宋氏全家的秘密啊。阿爹,那杨将军不就是杨秋吗?我进入孙家之前,那女郎还是个小娃娃呢。
没想到一个农户女娃娃现在能干出这种大事儿,我要谢谢她!
若不是她每天派了人管理马邑县秩序,不许那些豪强富户闹事儿,还杀了诸多恶霸子弟,其实我都不敢闹事儿。”
“如今可是我们孙家的大好机会。阿爹,我们孙家和杨家做了这么多年邻里,现在你赶紧帮我联系杨家,就说我有重要军报要告发。
这宋氏把我害得这么凄惨,阿爹,我定是要报复他们的!”
第34章
这一天晚上天刚刚微黑,杨秋才结束军营训练打算回去休息。
结果,杨石和秦峰带着王田和王地来到了杨秋面前。
王田和王地是南华里王三家的两个儿子,杨秋家和王三家关系其实还算友好。
里正王公家的情况,其实影响不了大部分王氏族人。
毕竟,家族大了之后,除了少部分人有权有势有钱,其实大部分都是赤贫线。
王三家就是这种情况,他们虽然也是王氏族人,但和里正家已经隔了几代了,再加上王三和里正当时关系不好。
所以王□□倒一直和杨家关系不错。
按照军规,目前兵卒是不能随意出来的,必须要有正当的理由,且有严格的时间地点规定见人。
而一个是负责军法的军正杨石,一个是军司马管理着五百人的队伍的秦峰,现在居然带着两个兵卒一起来到了她面前。
那事情肯定不简单了。
目前,杨秋除了将军队分成了五十个队伍,还将队伍分成了五部来管理,每部十个队,一部设立一个军司马,管理五百人,
除了秦峰是军司马,张杨,邓勇,杨南,马青各自管理着一部。
所以杨秋目前的军队体系由自己的心腹宗族共同掌管。
“怎么回事?”
这话一开口,杨石这个实心眼的家伙立即开口了。
“启禀将军,王氏兄弟今日操练毕,本应遵规进食休憩。然而,营地外王氏族人突有十万火急之事,迫切需见其子。
身为军正,卑职深感此事非同小可,遂令秦司马即刻传唤王氏兄弟。
随后,王氏之父携一特殊人物而至,其所述之事关系重大,亟待将军定夺。
卑职与秦司马已陪同王氏兄弟至此,恳请将军立即见人,此事关乎我军生死存亡,请将军勿以寻常小事视之。”
看着石头哥说得一本正经,杨秋不由得想到十天前制定军法之后的情况。
那时候好多人还不习惯新的称呼规矩,但是杨石这个人天生实心眼,做事一板一眼,当初这个新出炉的军正可是按照军法处置了不少人。
这也是杨秋让石头哥做军正的原因,实在是杨石为人板正,不搞丝毫弄虚作假,赏罚分明,恪守规矩。
所以既然是杨石都觉得十万火急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肯定非同一般了。
“秦司马,军正所言可对?”
秦峰肃着脸点头。
“将军,军正所言不虚,那人身份十分特殊,且现在必须保密,所以请将军换个隐秘地方见人。”
这话说完,王氏兄弟俩就上前说了自己父亲今天突然带着孙霞出现在军营外面的事情。
这件事情确实十万火急。
因为孙霞要告密,马邑县的一批商人官吏偷偷和雁门郡太守联合,打算里应外合对付杨家军。
孙霞?
那不是孙屠户家的女儿吗,杨秋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两年,她就记得这个孙霞被孙屠户嫁给了一家富户做小妻。
如今竟然回到了娘家,还要对她告密,这……这可真是让人惊讶!
于是杨秋明了众人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原因了。
孙霞的出现不能暴露给外界知道,王三家今天见儿子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于是杨秋让躲在车上的孙霞直接架着牛车去县令府邸,接着,杨秋在内堂里见了这位数年未见的孙霞。
“妾孙氏参见将军。”
孙霞已经有五年多没见过杨秋了,当初知道马邑县造反的的女子竟然就是自己乡里的杨家女娃时,孙霞是震惊的。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面,那时候的杨秋一直是个又瘦又黑的女娃子,看不出丝毫特别的地方。
而在孙霞以前的世界观里面,她觉得美貌才是应该关注的事情,而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是清河乡最美的那个女郎。
杨秋虽然岁数太小,不适合参与相貌比较。
但是孙霞喜欢对女性评判相貌,因为阿爹阿娘还有周围的长辈都喜欢用相貌夸赞她。
那时候,她还很天真,觉得自己虽然是做小妻,但是宋家郎君一定会宠爱重视她。
可是在宋家生活五年,孙霞可以肯定地说,主母长得不漂亮,她确实长得更加美丽动人。
然而这有什么用?
美貌在地位权势面前没有丝毫价值,那宋郎君确实喜爱她的美色,但更喜欢让她服侍宋家的商户合作者以及一些需要讨好的官吏。
每次有客人来访,宋郎君都会嘱咐她好好伺候这些客人。
这五年里,她失去了数个孩子,日日劳作,身体衰败极了。
孙霞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大概就这样了,虽然也常常不甘心。
可是知道了马邑县民众被一个女郎带着暴动造反之后,孙霞就无法再装着平静地伺候那些让她怨恨的宋氏族人了。
再后来,听到女将军征募兵卒,听到女将军公审恶霸,杀死贪官污吏,孙霞很多次想要冲出去告状。
可是她知道宋家对她做的事情还定不上罪。
她就是宋家的小妻,让她劳作伺候人,难道算罪吗?恐怕外人都会笑话她。
于是她一直忍耐观察,直到发现那个足以让宋氏灭族的秘密,孙霞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费尽心思,她终于站在了杨秋的面前,然而眼前的人变化让她震惊不已。
她曾经熟悉的那个黑瘦女娃娃,如今已经蜕变成了一棵参天巨树,巍峨耸立,令人敬畏。
是的,此刻的孙霞就是这种感觉。
眼前这位高挑的女将军,身姿挺拔,宛如山岳般坚实可靠。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那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质,仿佛能够劈开一切阻碍,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信赖。
孙霞的心中充满了赞叹和敬佩,这就是她想象中的女将军,杀伐果断,英武不凡。
“孙家阿姊,何必如此客气,都是乡亲邻里,坐下慢慢聊,我其实挺好奇,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马邑县可能有人反叛之事,其实杨秋一直有心理准备。
毕竟她直接罢免了马邑县所有官吏,全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管理马邑县治安。
而她不仅杀了诸多恶霸,还对罄竹难书的官吏也公审杀了。
那么这一群曾经的既得利益者肯定会害怕,肯定想要除掉她。
杨秋没想到的是,小商户也这么积极。
马邑县的一些大买卖,基本都是由马邑县几个豪强控制,只有一些小生意被一些小商户经营。
杨秋其实没有为难这群人,就算是曾经贿赂了县令做了一些偷税漏税的商户,杨秋现在其实也没有精力去查清楚。
她只能先杀那些手上沾上了人命,罪无可恕的一批人。
然而饶是这样,还是让诸多人恐慌了。
所以杨秋默认放那些想要逃跑的人离开,毕竟,总不能把人逼急了。
至于留下来的人,杨秋知道他们在观望,可能有部分人还会联合外面的人,但她猜测人真的不包括此刻孙霞嘴里透露的宋氏,
“孙家阿姊的意思是,宋氏联合了一批小商户,然后在刘圭这个前任户曹的带领下,决定在三天之后半夜偷偷打开城门放汉军进来?”
孙霞点头,杨秋却纳闷了。
“孙家阿姊,你也知道,城门随时都有人上值,城门上的人也都是杨家军的军士。
他们想要里应外合,如何能确定守在城门的人全部都会背叛杨将军,放汉军进来?”
在军心已乱,大难领头各自飞的情况下,策反会很成功,不用攻城,内部就有人为了领功主动开城门。
为什么孙县令那么害怕有人攻城?
因为他知道下面的人随时都可能和鲜卑胡人合作,里应外合开门,前任县令就是这么死的。
所以孙县令每次都老老实实给胡人交保护费,大家都装糊涂一点,都知道彼此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杨家军现在正是士气旺盛,团结一致的时候,这计策怎么可能会成功?
当然,杨秋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不背叛,这世上总会有被利益诱惑之后反叛的人,可是杨家军现在应该诱惑不了几个人。
孙霞见状解释了起来。
“当然没那么简单,我从那封密信里面看到,他们有更加周密的计划……”
随着孙霞将信件内容介绍清楚,杨秋也终于知道了王太守这一次的用兵计划。
攻城一般耗时漫长,损耗严重,所以王太守这一次知道马邑县有人想要投靠他立功之后,这位太守就剑走偏锋策划了一个奇策。
这计划说起来也不复杂,那就是下毒。
由于杨秋对兵卒待遇很好,所以夜晚上值的兵卒都是用了晡食之后和守城门的人换班。
那么一晚上值班,肯定会很劳累疲惫,所以杨秋在晚上准备了一轮夜宵。
让军队里的伙夫在晚上每人下发一个干饼熬过漫漫长夜。
于是刘圭一行人就决定在这件事情上钻空子,他们费劲心机贿赂了军队的一个伙夫。
让其在定好的时间下毒在食物上,然后当晚给兵卒食用。
而毒药是砒霜。
所以一旦计划完成,到时候守城门的人还来不及示警,大部分都会因为中毒而倒下死亡。
此时,刘圭一行人就会里应外合,带着一批人在马邑县当晚暴动,然后开城门迎接汉军进来。
这个过程之中,有人出钱联系贿赂伙夫,有人出药材帮助下毒,有人提供部曲放火闹事儿暴动……
听起来挺合理,但是杨秋还是有点纳闷。
“他们怎么传递消息的?这城门每天严格进出,怎么和太守联系到的?”
孙霞立即回应了起来。
“宋家的院子里挖了地道,最开始是为了防范鲜卑人,一旦城内危险,就通过地道躲起来。
后来就干脆一直挖到城外,以防哪一天被关在城内,那宋家家主是个很谨慎的人,我看到这封密信也是巧合。
毕竟,我只是一个农户出身的女子,都觉得我不识字。可是我在宋家待了五年多,还一直照顾宋家的几个儿子。
白天宋家儿子学习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我在伺候,所以我偷偷认识了字,但是宋家家主不知道,还觉得我这个人打扫房屋细心谨慎,所以我一直负责书屋的打扫!”
原来如此,杨秋也一直想问孙霞怎么看懂密信的?
毕竟,主动告密的人也可能是故意误导你,给你做个陷阱跳。
但如今看来,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毕竟她之前也利用过地道,那还是郭泰帮的忙,让她的人提前进入了县城里面,看来挖地道是这马邑县商户爱干的事儿,
果然是她疏忽了,天天严格管控城门出入,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所以,计划确实没问题,只要下毒成功,到时候攻城不费吹飞之力。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事情它就悄悄发生了意外,这计划被泄密了,现在还被杨秋知道了。
此刻杨秋简直想笑出声。
你要里应外合攻城,那我不搞一出瓮中捉鳖,关门打狗,岂不是对不起王太守这一番精心策划?
三天后。
王柔带着四千多人的大军出发,阴馆距离马邑县很近,也就八十多里路。
而行军一天的速度是四十里左右,所以大军今日出现,明日就能达到马邑县。
然而这个出发时间是个幌子。
事实上,王柔早就让吕布带着一批急行军昨日悄悄出城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吕布带着的一千多人已经隐藏在了马邑县周围,只待今晚的计划开启。
一旦马邑县内暴动,吕布的军队就可以带着人直接攻到城内。
而大部队会明日清晨急速到达,正好可以彻底夺回马邑县。
这实在是一个剑走偏锋的计策,其实王柔最开始不想用这种危险的计策。
一个女子带领的一群山匪而已,根本不足为惧,他完全可以带着汉军将这群山匪杀得丢盔弃甲。
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在决定征兵备战之后,王柔发现前任太守给他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官场社会,那点潜规则大家都懂。
你拿一点,我拿一点,再做做假账,你好我好大家好,都不要揭穿彼此,然后和谐你我他。
可是王柔没想到这个前太守不是只拿一点,那简直就是不做人,这贪暴的官员,简直是不给后来的官员活路。
账面上雁门郡本应该有一万多套盔甲,数万件兵器。
可是到仓库检查之后,王柔发现,里面的盔甲兵器全部都是粗制滥造,甚至有些都生锈了,大部分都是次品。
通过检验,许多武器一砍就断。
这简直让王柔大怒,就这种武器上战场,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显然这是前任太守干的,把好的武器偷偷卖了,然后把一推破铜烂铁丢在仓库里面充数,简直是岂有此理。
然而这还不算完。
雁门郡本是养马的地方,这里有草场,从前汉开始,这里就养着大量的马匹,供给朝廷使用。
然而王柔视察之后,他发现账面上的马匹出现了各种病死,失踪……
好好的养马场,本应该可以养几万匹马的地方,结果只剩下了几千匹马。
都不用询问,王柔就知道,这是雁门郡官员上上下下一起干的。
毕竟一匹好马现在在南边可以卖到几十万钱,次等马匹也能卖到上万钱。
这等暴利的行当,根本阻止不了有心人挣钱,更何况这是上上下下一起干的,谁都不干净。
所以原本计划十日之后出兵的王柔一拖再拖。
实在是武器马匹有问题,需要整治一番下面官员,再杀鸡儆猴几个人才能把武备准备齐全。
而这个过程很是漫长。
因为不是只有武器马匹有问题,粮草也和账面上对不准。
为此,王柔还直接将负责粮草的仓曹一推人给斩杀了,这才凑足粮草。
然后,粮草马匹武器等准备工作做完,王柔开始检查兵卒了。
嗯,一切如他所料,吃空饷问题果然很严重,符合他对前任太守的刻板印象。
既然其他方面都偷吃了这么多,对方肯定会在空饷问题上做文章。
账面上雁门郡有兵卒五千多人,毕竟雁门郡是边郡,所以常年都需要兵卒戍边。
然而现实情况是,这里面实际存在的兵卒只有两千多点,有三千多人在吃空饷。
而这实际存在的两千多兵卒之中,四十岁以上的占据一半以上,青壮年就一千人左右。
如果再把这一千多人之中的精锐挑选出来,那能打仗的估计只有五百人左右了。
说实话,官场规矩所有人都懂,但真的自己要做点事情的时候,王柔真的是被这个真实数据气得眼前一黑了。
就这点人数,还打仗,开什么玩笑!
所以王柔只能赶紧征兵,然后凑足人数训练。
但训练十天的兵能有多厉害呢,恐怕上了战场就完蛋。
可是雁门郡内有人造反,其中死的官员还是张让的外甥,你一个太守不去平叛,你是想让朝堂的大臣和天子都来弄死你吗?
说你失职,说你没用……
然后把你关押到囚车上一路展览送到洛阳?
那自然是不行的,王柔还不想自己官场生涯就此完蛋,所以硬着头皮也得上,必须要尽快把这个造反的人给镇压了。
所以王柔只能在仓促之中集结了一批队伍,然后利用马邑县的人想要投靠立功的心思,最后做了一个奇策袭击马邑县。
如今,王柔只希望今天半夜攻城成功,毕竟这一批兵卒里面。
真正能用的只有吕布带着的那一千多人。
其中两百人是吕布自己的亲信,剩下八百多人是王柔挑选的,而他还亲自任命了吕布为别部司马。
此时,马邑县城外一处隐秘山谷。
斥候来到主帅帐前禀报消息。
“参见吕司马,马邑县城状况一如往昔,严谨有序,北门独开。但仅限城内居民外出,外来之人则严禁入内。
若有特殊情况需入城者,必须持有木牒文书,以证明其身份与目的,方可获准入内。”
这是杨秋这一阵子对马邑县实施的军管措施,都知道汉军会打过来,怎么可能还会允许陌生人进入县城里面?
所以目前是只许出不许进,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进来的人。
那些都属于有特殊军务的人。
比如运送粮草食盐,以及像是孙霞那种紧急情况,而这种情况必须军正军司马都核查清楚,并且为这种外人进城的事情负责。
听完斥候的禀报,吕布转身就走到了大帐里面,随即就展开了马邑县城内的地图。
这张地图吕布已经看了许久,然而每次看都会让他有新的想法。
他迫切需要打下一场漂亮的胜仗,以此在雁门郡太守这里立足。
所以吕布不只希望今天晚上攻城成功,他还希望自己可以斩杀反贼杨秋。
唯有如此,他这个外来的人才能在军中立足。
是的,吕布很清楚,他们这些五原郡的人已经失去了家乡,现在他们这些外乡人近乎于流亡的状态。
朝堂默认五原郡被胡人占领,吕布每每想起都觉得痛心。
他明明天赋异禀,武勇过人,可以带着兄弟们杀穿胡人。
只要朝廷给与支持,吕布相信自己可以立下不世功勋,将那些杂胡赶到草原。
可是,打仗不是靠一腔勇猛,上千人的大战就需要足够的粮草,精良锋利的兵刃,充足的军饷。
然而这些朝廷都没提供,所以吕布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从小他就可以骑在马上射箭,从小他就打遍周围无敌手,所有人都说他未来会成为一名大将军,吕布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从十二岁开始,他就带着一群兄弟们上战场杀人,保卫家乡。
那些胡人从最开始轻视他,到后来听到吕布这个名字就开始害怕逃跑。
二十岁那年,吕布就成功让自己成为了并州鼎鼎有名的九原虓虎。
那时候,吕布甚至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即将飞黄腾达,名留青史。
可是熹平六年,汉军在草原上输掉了鲜卑人,从此他们边境武人就失去了出头的机会。
甚至到现在,他们五原人连自己的家乡都被胡人占领了。
辗转流亡,上一任太守根本不重视武事,眼里只有财宝。
如今正是他吕布最好的机会,只要成功杀了反贼,他吕布就可以正式凭借军功进入权利阶层。
他已经二十八岁,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
于是,吕布开始召集自己的心腹进来,讨论今天晚上的作战计划,务必要做到不遗漏任何细节。
第35章
而对于杨秋而言,她现在反倒是淡定得很。
从昨天晚上吕布带着一千多人出现在城外驻扎之后,杨秋就在地图上看到了。
毕竟她有挂。
县城周围的地理环境人员多少,她都能知道。
目前,杨秋的对手只有吕布这一千多人,以及城内那几个里应外合准备晚上开城门的叛徒。
其他人都在杨秋掌控之中。
对城内这几个以为计划得逞的人,杨秋一直纵容着他们把戏演下去。
他们手头上能用的人也就十几个而已,武力值基本都在七十左右,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杨秋的重点只放在了吕布这一行人身上。
她看了看吕布这一千人的情况。
吕布不愧为三国顶尖武将,武力值目前有九十六,是杨秋这些年中见到的武力值最高的人。
而那一千人队伍之中,有七百人武力值在七十上下,剩下三百人都是八十多点。
这确实是一批精锐。
所以想要瓮中作弊,杨秋也必须拿出自己最精锐的队伍来。
目前,她和张杨秦峰邓勇马青杨南已经集结了一个秘密小队。
一部分是专门挑选出来的擅长弓弩之人,有两百人,夜晚会由马青和杨南负责带领,到时候埋伏在高处射杀攻击。
另一半则是挑选出的精锐武士,有四百人,杨秋让张杨和邓勇负责管理,所有人都穿上了重甲。
一旦指令发出,敌人进入埋伏。
到时候这批重甲兵就分前后两个方向杀出来,直接堵住吕布一行人的退路。
至于杨秋和秦峰,两个人会带着五十个骑兵在后面出现。
可喜可贺,秦峰的骑兵队伍终于凑够五十个人了。
所以,一切准备就绪,吕布这边等着晚上偷袭,等着里面的叛徒开城门。
而杨秋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大家都在耐心等待黑夜的降临。
时间悄然而逝。
夜晚终于到来。
随着晡食用完,新的一批上值士兵替换了之前的士兵。
而在专门为士兵做饭食的兵营厨房里面,王绪头上正冒着冷汗。
手中的砒霜毒药已经被人悄悄传到了他的手里面,只要现在把毒药混合在粟米和肉酱里面,等会再烤成干饼。
其实他的任务就完成了,送食这事儿是别人干,他完全可以等好消息。
按照那些人承诺的好处,事成之后,他们会给他黄金千两,千亩良田……
事实上,他现在就已经得到了十块金饼,一块金饼是十两,所以他还可以得到九十块金饼。
在这之前,王绪见到最多的钱还是小时候父亲在的时候,家里曾经存着的十贯钱。
那一串串用绳子串起来的铜钱,其实加起来也就一万钱,那曾经是他年少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是后来父亲过世,家里越来越穷,王绪家就再也见不到那么多钱了,有时候家里几百个铜钱都找不出来。
这些年,身为王家的旁支,王绪和母亲孤儿寡母活得很艰难,一直都是在王氏宗族讨口饭吃。
但随着那位杨将军带着马邑县庶民造反,接着又征兵,王绪发现原来主家死了天也没有塌下去。
而他还被选中成为了兵卒,然后直接领了军饷带回家。
当时阿娘高兴极了,直呼他有出息,让他好好干,说不定明年就能娶上妻子。
那时候王绪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还因为擅长庖厨被选做了伙夫,按照军规制度,以后还可能提拔为伙长,似乎前途一片美好。
可是从见到那十块金饼之后,王绪就无法平静地每天做伙夫了。
如果有一百块金饼,他就相当于有了一百万钱。这么多的钱,他可以买大宅子住,可以买奴仆伺候自己,可以做人上人。
自从阿爹死后,他实在是受了太多的冷眼欺凌,王绪觉得自己穷怕了。
他舍不得这个暴富的机会,于是他答应了那人的计划。
可是事到临头,王绪反而害怕了,万一被发现了呢?
“王憨子,你咋啦?咋像个呆头鹅似的!你是不是把军规给忘去了?
赶紧给俺做饭去,别磨磨蹭蹭的。你要是敢慢一步,害得俺挨了军棍,俺可饶不了你,信不信俺给你一拳?”
突然,负责烧火的另一个伙夫田大牙走了进来,他看着王绪没动,明显很生气。
毕竟他俩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烧火,两个必须配合好,但凡一个慢了,两个都得一起被罚。
进入兵营里面十多天,田大牙反正是被罚怕了,所以他此刻的语气很不好。
王绪见状,只得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这种情况他已经习以为常,军营里的人总是这样粗鲁无礼,对他呼来喝去,他真的受够了。
他内心渴望成为人上人,他的人生绝不能浪费在这群他视为低等的人身边。
于是,他转头看向田大牙,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田大牙,你瞅瞅,那边的柴火不够了。你赶紧去把外面的柴火搬进来,我这边马上就要生火做饭。别磨蹭了,动作快点!”
田大牙皱了皱眉头,然后骂骂咧咧地出去抱柴火。
而在田大牙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王绪这一刻没有丝毫犹豫了,他马上将砒霜混合在了食物里面。
当晚亥时。
整个马邑县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大部分民众都睡着了。
只有策划暴动的那几家人物,杨秋隐藏的队伍,以及躲在城外等候的吕布队伍正清醒地等待着。
可以说,整个天地现在一片寂静。
随着运送夜宵的兵卒带着食物来到城门这里,做好的干饼开始慢慢分下去。
而这个时候,吕布一行人已经躲在城门外面不远处了,借着夜色的遮掩,一群人都在观望着城楼的状况。
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一旦城内事成,那么城墙上面的烽火台将会燃烧起来。
那时候,城里的人就会举事开城门,而他吕布自然可以带着兄弟们冲进去了。
此时,北城门这里。
随着夜宵发放完毕,值班的兵卒们开始缓缓吃着手中的干饼。
按照预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左右,中了毒的兵卒们就会倒下去。
于是已经叛变的李铁偷偷藏着干饼不吃,他就看着这些人什么时候倒下去。
“嘭!”
时间很快过去,随着眼前的一个兵卒倒下去,李铁笑着在内心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
于是一个个兵卒不受控制地倒下去,李铁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人清醒之后,他立即跑到烽火台那里燃烧起了大火。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李铁眼睛都笑弯了,他觉得自己就要升官发财了。
只是李铁不知道的是,吃砒霜中毒死亡过程会很痛苦,根本不是直接晕倒在地上。
但李铁没给别人下过毒,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事情成了。
所以,在烽火燃烧起来的那一刻,首先行动的不是吕布一行人,而是城内那一群勾结太守的叛徒。
他们一看到烽火燃起,于是几家人按照之前的计划,然后放火将自己的院子燃烧了起来。
所以,马邑县一处豪户聚居的地方,冲天大火燃烧了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
一群人拿着武器带着家丁疯狂往外面冲,原本夜晚应该宁静的马邑县,此刻随着一群叛乱的人冲到大街上,一切都变得喧嚣混乱了起来。
上值的士兵本身集中在北城,其他地方只有二十个人在四处巡逻。
可是,北门那里上值的士兵早就倒了下去,于是这群人冲向了北城门口。
而上值的兵卒们意识到情况不妙,一群人立即冲向营地敲响了警报铜锣。
“敌袭!敌袭!”
于是,寂静的夜晚被刺耳的声音打破,整个马邑县陷入了一片混乱。
门锁打开之后,城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轰然打开。
尘土飞扬中,吕布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率领着一千多名精锐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兄弟们,随我杀进去,拿下马邑县!”
吕布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声音充满了激昂的斗志。
他的身后,士兵们士气高涨,紧随其后,铁甲洪流般涌入城内。
然而,就在他们深入城内之际,异变突起。
原本安静的街道高楼两旁,突然涌现出大量的弓箭手,他们在杨南和马青的指挥下,瞄准了吕布的军队。
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无数士兵在箭矢的袭击下倒地不起。
“这是陷阱!”吕布惊呼之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太守居然被人耍了,这是吕布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于是他迅速调转马头,想要率领剩余的士兵冲出城门,然而城门却在他们进入后紧紧关闭。
“魏续,快让刀盾兵列阵,举盾牌抵御箭矢!”
常年在战场的危机感让吕布迅速下达了命令,他冷静地指挥着自己的人马,想要突围出去。
魏续作为吕布的左膀右臂,战场的经验自然也是充足的,虽然最开始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但他迅速镇定下来,转身跑向刀盾兵阵列。
“刀盾兵,列阵!”
魏续边跑边喊,声音坚定而有力。
在他的指挥下,原本有些散乱的刀盾兵迅速集结,他们紧握盾牌,紧密排列,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箭矢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密集地射向吕布的军队。惨叫声不断响起,一些士兵不幸中箭倒地。
然而,在吕布和魏续的指挥下,士兵们紧紧依靠着盾牌,顽强地抵挡着如蝗虫般密集的箭雨。
杨秋看着这防守严密的兵阵,她示意挥动重甲兵出击的旗帜。
于是,张杨和邓勇各自率领着两百名重甲兵从前后两个方向迅猛冲来。
他们的阵型整齐划一,刀枪闪烁着寒光,犹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直逼吕布的军队。
“刺!”
张杨的吼声如同惊雷般在战场上空回荡,随着这一声令下,重甲兵们齐齐挺枪前刺,锋利的枪尖直指吕布军队的防线。
然而,吕布麾下的士兵们亦非等闲之辈,他们面无惧色,紧紧依托着坚固的盾牌,以刀剑奋力迎击。
“退!”
邓勇的呼喊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重甲兵们闻令而动,他们像精密的机器一般,井然有序地后退着,始终保持着严密的战斗阵型。
同时,他们迅速将战场上受伤倒下的同伴拖离战线,以确保整体战斗力不受影响。
“射!”
两旁的高楼上,弓箭手们蓄势待发。随着这一声令下,箭雨如织,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这密集的箭矢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吕布一行人的退路牢牢封锁。
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吕布的军队几乎无法抬头,更别提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了。
尤其是那些没有携带盾牌的兵卒,他们在箭雨的洗礼下纷纷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以吕布为中心的兵卒们,尽管在数量上逐渐减少,却仍然保持着坚定的战斗意志。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布的军队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左侧的阵型逐渐了混乱。
张杨见状大喜过望,他立刻指挥着重甲兵们集中火力进攻这个薄弱的环节。
“刺!射!杀!”
随着邓勇张杨的步步紧逼,再配合着弓箭手的不断围杀,终于,左侧的阵型彻底崩溃了。
长枪不断刺入他们的身体,无数的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张杨和邓勇身后的兵卒则迅速地将这些尸体拖走,然后继续投入到战斗中。
一旦阵型崩溃,所有的进攻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不断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一声声惨叫在战场上响起,吕布阵营的士兵们陷入了绝望。
他们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张杨和邓勇直接将这些人前后唯独成了一个圆阵,没人能够突围出去。
于是剩余的五百人紧紧挤在一起,仿佛被围猎的羊群,等待着屠宰的命运。
此刻的吕布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从上战场到现在十多年,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绝望的困境。
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兄弟们,吕布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
明明来的时候,他还豪情万丈,觉得自己这一次可以建功立业,可以让吕布的名声再次响彻并州。
可是如今,吕布只剩下了深深的后悔。
为什么要轻敌?
为什么把自己陷入了这样绝望的境地之中!
难道他就这样认输吗?
不行!身为武将的他怎能坐以待毙?他绝不接受这种窝囊的死法!
吕布猛地暴喝一声,提起长枪,悲壮地大喊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这声音在战场上空响亮无比,激励着剩余的士兵们。
众人明白,继续以当前的阵型抵抗只会是死路一条,于是纷纷放下盾牌,紧随吕布的步伐,拿起刀悲壮地向外突围。
这一下子,形势骤变。
原本,吕布一行人已被逼至绝境,然而此刻,他们却以孤注一掷的勇气冲杀而出。
那种疯狂而绝望的最后一搏,仿佛将他们的生命力燃烧到了极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试图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
杨秋骑着马匹在不远处凝视着战场。
她看到吕布那位三国时期的超级猛将,此刻如一头觉醒的猛虎,带着悲壮与决绝,率领他的兵卒奋力冲锋。
张杨和邓勇的阵型在这股冲击下瞬间被冲散,无法阻挡吕布的前进步伐。
吕布的攻势疯狂而凌厉,他带领着士兵们不要命地冲杀,毫不畏惧两侧高楼上射来的箭雨。
即使许多人中箭倒下去,但是剩下的人依然凶狠地向前冲杀着,仿佛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眼看着兵卒已经无法抵抗吕布这个不要命的疯子,这家伙似乎决定今天战死到底!
杨秋见状,心知张杨等人已无法抵挡吕布的勇猛,于是她果断地骑着战马冲入战场。
刹那之间,战场形式骤变。
杨秋的出现让许多兵卒退后,于是战场的中心变成了吕布和杨秋两个人。
吕布一眼便猜出了这位突然闯入战场的女将军,正是那个造反的杨秋。
有了前车之鉴,他再也不敢小觑这位女将。
紧接着,两人直接拼杀了起来。
他们的招式凌厉且致命,每次的击杀犹如闪电般迅速。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空气中血腥的气味也在变得越来越浓重。
吕布挥舞长戟向杨秋猛烈劈去,然而,每当他的长戟即将击中目标时,都被杨秋以惊人的力气稳稳接住,并狠狠地震动回来。
这让吕布心中惊讶不已,这个女人的力气简直超乎常人,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而杨秋也感受到了吕布的强大实力。
她知道,要想战胜这位猛将,必须全力以赴。
于是,她运足了力气,每一次出手都力求将吕布逼入绝境。
两人在战场上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突然间,杨秋抓住了吕布的一个破绽,一招回马枪直刺吕布的胸口。
吕布反应神速,侧身躲过这一致命攻击,但杨秋紧接着的连环攻势却让他陷入了苦战。
一时间,兵器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渐渐的,杨秋与吕布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由于她拥有开挂般的武力值,再加上打斗的过程之中氪金保持健康值一百,于是每一次挥刀都充满了力量与速度,使得吕布应接不暇。
而更令吕布震惊的是,无论战斗多么激烈,杨秋的气息始终平稳,仿佛体力无穷无尽。
刀光剑影之间,吕布开始怀疑起那些传言的真实性。
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妖女吗?她的力气怎么如此之大,仿佛永远不会疲惫。
他,吕布,难道真的要输给一个女人?
这种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他的骄傲和斗志所淹没。
可是,无论吕布如何勇猛,他开始感受到体力的急剧流失。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抵挡杨秋凌厉的攻击,每一次招架都让他感到力不从心,仿佛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如果对手也显露出疲态,吕布坚信自己能够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撑到最后。
但事实是,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眼前这个女人却依然毫无疲态,仿佛还能与他激战三天三夜。
这还是人吗!
吕布内心已然崩溃,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起。
他简直要骂娘了。
你他娘的难道不会累吗?你都不会喘息流汗吗!彼其娘之,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在心中骂骂咧咧地咒骂声之中,吕布手中的进攻速度开始变得缓慢,手臂也开始渐渐无力。
身为对手的杨秋,她自然察觉到了吕布此刻疲惫至极,已经无力抵抗她的进攻。
于是,杨秋开始劝降了。
“吕奉先,我知道你的威名,你是我们并州威震一方的九原虓虎!你这样的英勇战将,理应在广阔的草原上驰骋,斩敌于马下,为何在此与我争斗不休?
我们同为并州人,何必自相残杀,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同胞?我们的敌人,难道不是那些侵袭我们家园的胡人吗?吕奉先,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在此地终结你的传奇?
我保证,只要你投降,我就放过你还有你的兄弟们!”
这番话语落下,吕布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最初的梦想,确实是征战草原,守护家园,但为何如今却陷入了这样的内斗之中?
然而,迷茫转瞬即逝,吕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双眼瞬间充血,怒火中烧。
“让我吕布投降于你一个女子?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屈与愤怒,“我吕布堂堂九尺男儿,怎能向一个反贼女子低头!”
愤怒使得吕布的攻击更加凶猛,他试图以武力捍卫自己的荣耀与尊严。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杨秋那开挂般的体质始终让他无法占据上风。
随着时间的流逝,吕布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而杨秋却仿佛越战越勇,每一次攻击都更加凌厉。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杨秋一枪直接刺中了吕布的胸前。
吕布重重地倒下,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
他试图挣扎起身,但身体的疼痛和虚弱让他无法动弹。
杨秋没有继续发动攻击,而是继续劝说吕布投降:“还是不愿意投降?我说了,你若是投降,我便放过你的兄弟们。”
然而,吕布却大怒道:“我吕布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投降!”
说着,吕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战斗,但伤势过重让他无法动弹。
杨秋不再劝说,她对着张杨邓勇毫不留情地命令道:“不必留活口!”
这句话犹如寒风中的利刃,瞬间划破了众人的心理防线,吕布军营里面的几百人深深感受到了这位女将军的可怕与冷酷。
魏续突然情绪崩溃,绝望地放声大哭。
“兄长,兄弟们不想死啊,我们为什么要为那个狗朝廷去死!”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痛哭失声,无助与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吕布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尸体与鲜血,耳边回荡着剩余三百多人绝望的哭声。
他的心被狠狠刺痛,他无法接受让兄弟们陪自己一同赴死。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后,吕布终于做出了艰难而悲壮的决定——投降。
“我投降,”吕布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但你要保证他们的性命。”
那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无奈与不甘,却又带着一丝乞求。
杨秋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她缓缓开口:“很好,未来的你会为你今日的决定感到庆幸。”
第36章
一晚上的战火纷飞,并未随着清晨的降临而平息。
半夜时分,杨秋果断集结了兵营中的两千精锐。
她留下五百余人镇守县城,其中大部分是负责维护治安的兵力,这部分由杨南和邓勇率领留守。
另一小部分,则是昨晚在激战中负伤或疲惫不堪的兵士,他们需要休息和恢复。
清理战场的重任,杨秋交给了杨南、邓勇和邓广三人,他们将负责处理战死的兵士和敌军尸体。
至于吕布及其三百余投降的兵士,杨秋采取了宽容的策略。
大部分人,包括吕布,都被软禁起来,一边休养一边接受治疗。
而杨秋精心挑选了五十人随她一同出征,由魏续带队。
魏续,作为吕布的表弟,曾是这个队伍中的副统领。
现在,杨秋打算利用他的投诚,来策划一场针对王柔军队的偷袭。
而杨秋本人,则率领两千人马出征。
这其中,张杨指挥重甲兵和部分步兵,马青统领弓弩兵,而骑兵队伍,自然交给了秦峰。
说起马青,当初杨秋直接提拔他为军司马时,众人都感到惊讶。
毕竟他资历尚浅,除了带了一个侄子加入杨家军,似乎并无太多政治资本。
然而,当马青展现出他惊人的射箭技艺——能够轻松拉开十二石弓,且箭无虚发时,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了。
更令人钦佩的是,他不仅天赋异禀,更擅长传授技艺。
自从他接手弓箭兵的训练后,兵士们的箭术都显著提升。
如今要偷袭王柔,骑兵,重甲兵,弓弩兵自然要一起出发,三者缺一不可。
“都准备好了吗?”杨秋向魏续询问道。
魏续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从最初胜券在握,到亲眼见到战友纷纷倒下,再到被围困险些丧命。
此刻的他,是从死神手中逃脱的幸存者。
因此,他格外珍惜这次立功的机会。既然已经投效杨家军,他就必须完美执行这次伪装任务。
他要在王柔面前,巧妙地将其骗至伏击地点,最后一举围歼。
“将军请放心,”魏续坚定地说,“我和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保证会让王太守相信我的话。”
杨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只要你这次表现出色,杨家军绝不会亏待你。事成之后,更是有功必赏,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杨秋的计划并不复杂。
既然王太守打算在偷袭成功后进攻马邑县,那她就让魏续带着五十人前去报喜。
原本吕布的队伍在城门外留下了一百人,打算在出现异常时通知太守。
可是杨秋脑海之中有地图,所以她先下手为强了。
这就导致王柔现在对马邑县的情况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马邑县发生了什么。
而杨秋决定利用这个时间差,让魏续哄骗这四千多人的队伍引入陷阱,然后一举歼灭。
于是天刚刚蒙蒙亮,杨秋就带着队伍出发了。
不过,杨秋的队伍是要在半路上准备埋伏,然后伏击王太守一行人。
所以杨秋一行人走到半路上就停下了。
至于魏续,他则是带着五十多人去报喜,于是魏续带着五十多个骑兵朝着王太守的大队伍出发了。
此时。
王太守大军驻守的营帐之中。
王柔也在天亮之后醒来穿好了铠甲,大军的伙夫正在准备今日的朝食,斥候在这个时候上前禀报消息。
“禀报府君,前方二十里地尚未发现异常。吕司马的人还未回归,马邑县内的情形尚不明朗。”
斥候话音刚落,大帐外传来阵阵欢呼,一人兴高采烈地冲进大帐通报喜讯。
“府君,大喜啊!吕司马昨晚偷袭大获全胜,马邑县已落入我军之手。魏军侯正率领五十名精锐在外等候,随时等候府君的通传。”
王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他猛地站起,声音中难掩激动:
“快,速传魏军侯进帐!”
魏续一身血迹斑斑的铠甲,带着战斗后的疲惫与兴奋,他激动地单膝跪在了王柔面前。
“禀报府君,昨晚吕司马带着军队在城内人的里应外合下,我军如猛虎下山,一举拿下马邑县。
那杨家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我军势如破竹,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至于那杨家女反贼,虽有些身手,但在吕司马面前,简直是螳臂当车。仅仅百招之内,就被吕司马斩于马下,这便是那反贼的首级!”
说着,魏续缓缓打开手中的布袋,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
王柔微微皱眉,但还是仔细观察了这颗头颅。
面目血糊,整张脸仿佛已经被划烂了。
“这脸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见状,魏续赶紧开口了。
“回禀府君,当时吕司马一□□穿了那女贼的眼睛,这才导致女贼猝不及防失去了方向,最后在慌乱之下被吕司马斩杀!”
原来如此,死了就好,不过是个该死的人而已!
王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年底将至,若是他没有解决这个反贼,朝廷很快就要派人来追究他的责任了。
如今反贼已除,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于是,王柔满面笑容地扶起魏续。
“做得好!吾就知道吕司马英勇无敌。快告诉吾,马邑县现在的情况如何?那些叛军还有多少残余力量?”
两个时辰后。
王太守统领的四千多人已经在官道上跋涉了二十余里,距离马邑县仅剩下二十里的路程。
按照当前的行进速度,他们预计将在天黑之前抵达目的地。
风林小道上,杨秋和自己的两千多人已经埋伏好了。
这条小道夹在两座陡峭的山坡之间,仅有一条蜿蜒狭窄的路径可供通行。
当初孙县令就是在这里被围杀死的。
其地形险要,确实是一处易于埋伏、发动攻击的绝佳战略要地。
而此刻,杨秋已暗中选定此地作为王太守的终结之地,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即将上演。
长长的队伍开始在视线里面出现,杨秋看着王这个旗帜,她笑了。
这王柔是太原郡晋阳王氏族人,世家大族出身。
历史上,王柔和他的子孙都留下了纪录,后来还活跃在晋朝朝堂。
如今,这一切都要改写了。
此时,王柔在队伍的中心。
身为主帅,他被层层护卫环绕,以确保安全无虞。
然而,自从踏入这条狭窄的山道,他心中便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他忽略了。
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五官难以辨认。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那颗头颅,会不会是伪造的?
这个念头让王柔瞬间背脊发凉,他急忙下令队伍暂停前进,并派人火速去召魏续前来询问。
此刻,山坡上,杨秋敏锐地捕捉到了敌军队伍莫名的停顿。
她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旗帜,发出攻击的信号。
王柔尚未等到魏续的到来,四周便骤然响起了冲天的喊杀声。
山坡上,无数士兵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铺天盖地的箭雨向着他们射击而来。
“嗖!”
“嗖!”
“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笼罩了整个大军,四千余人的队伍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下陷入混乱。
“府君,不好了!”一名亲卫惊慌失措地大喊,“这里有埋伏!”
王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立刻意识自己上当了。
“魏续那个叛徒,竟然投敌了!我们被骗了!快,立刻组织士兵突围,形势危急!”
在这种狭窄的小径上,两边是陡峭的山坡,前进和后退的路都被封锁,王柔深知自己已陷入绝境。
他心中清楚,自己危矣。
没有时间犹豫,他果断地指挥着亲卫们向前冲锋,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山坡两侧的弓箭手不断放箭,而前后的重甲兵则结成了坚固的防线,于是一场激烈地厮杀开始。
惨叫声在周围此起彼伏,王柔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他就带着剩余的人马继续向前冲锋。
四千人的队伍在这狭窄的空间内相互冲撞、践踏,死伤惨重。
王柔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他才刚刚踏上太守的位置,家族的未来正寄托在他身上,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明明他的仕途才刚刚起步,他的人生岂能就此终结?
于是王柔拼命突围,即使手臂上已经中箭,鲜血不断流失,身体渐渐无法支撑。
然而,他仍在坚持,他不愿意就此认命。
可是,当王柔带着仅剩的一百多名亲卫冲到小径出口时,却看到杨秋带着五十名骑兵,五百名步兵站在那里严阵以待。
那一刻,王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举起手中的剑,大声厉吼道:“我王柔中了贼人的奸计,今日是我天命难违。你们这些贱民,休想折辱于我!”
话音一落,王柔毅然拔剑自刎!
杨秋目光复杂地看着倒下的尸体,她开始大喊。
“主帅已死,降者不杀!”
“主帅已死,降者不杀!”
……
太阳高悬在头顶,冬日的阳光虽然清冷,却也为这血腥的战场带来了一丝光明。
杨秋骑在战马上,眺望着远处的山峦,她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在思考着未来的道路。
在她面前,跪着两千多名投降的汉军。
他们是最近十几天被征召来的新兵,许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接受完整的军事训练。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他们从未想过,第一次上战场就会遭遇如此惨烈的结局。
众人只想活下去,于是知道主帅已死,降者不杀之后。
一群人放下手中兵刃惶恐地跪倒在了地上,祈求这传说中的女杀神可以留他们一命。
杨秋自然不会为难这些人,于是这一场马邑保卫战至此结束。
但战争打完了,后续的事情却多得数不胜数。
清理战场,抚恤阵亡士兵的家庭,处理这一次勾结王太守的叛徒,这些事情就足够忙得人晕头转向。
尤其是那些勾结外面的叛徒,杨秋没有留下这些人的性命。
凡是参与了这次事情的人,其本人极其家庭都被诛灭。
于是,马邑县的闹市口又轰轰烈烈杀了一批人。
这一番严厉处罚,彻底让剩下那一批蠢蠢欲动的人不敢有小心思了。
反正跟着杨家军混也没有受啥苦,还是不要冒险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于是马邑县重新回归平静。
然而马邑平静了,其他地方却无法平静。
十月的寒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凉意,汉帝国的政治心脏——洛阳城。
在朦胧的晨雾中依然显得巍峨壮观,高耸的城楼像巨人一般屹立,默默诉说着汉帝国的辉煌与繁华。
然而此时已经是光和六年,这繁华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一场即将爆发的黄巾起义正悄然酝酿,所有的繁华都将会在明年由一场黄巾起义打碎。
到那时,东汉的统治威信将会彻底丧失。
可惜,此刻的洛阳城中,人们还沉浸在平静的生活中,无法预见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汉家天子刘宏,依旧沉湎于醉生梦死之中,夜夜笙歌,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知。
而此时,中常侍张让的府邸内,气氛却异常紧张。
张让面色铁青,怒火中烧,他正在对着一个仆人大发雷霆。
“我那外甥已经死了二十多天,尔等才知道马邑县发生的事情,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张让怒不可遏,他的声音在宽敞的厅堂内回荡。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由于孙显当初一百多人全部被伏杀,马邑县又被杨秋占领。
所以孙显死亡的事情一直没有人通传。
于是,等到王柔查清楚马邑县发生的事情之后,已经是十多天之后了,王柔自然立即上书禀报了这件事情。
不过从雁门郡传递消息,自然需要十多天。
这就导致张让今日才知道外甥惨死的事情,他整个人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把罪魁祸首立即杀了。
到底是谁这么这么大的胆子。
仆人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竹简,上面详细记录了马邑县的事件。
张让一目十行地扫过,随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具叮当作响。
“尔等竟敢哄骗我!”他怒吼道,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一个山贼女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杀人造反!这王叔优欺人太甚!”
反正张让一点都不相信竹简里面的内容,
傍晚时分,张让上值时候在天子面前跪下大哭,说自己的外甥死得如何冤枉。
他痛斥那王叔优如何编造谎言,欺瞒圣上。
这王叔优简直把人当傻子。
刘宏原本正左拥右抱着两位美人,玩得兴致正高。听到张让的控诉,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造反的贼首是女子?这倒真是新鲜。”刘宏戏谑地说道。
“这王叔优也真是个人才,居然能编出这样的故事来。说那女子十二岁便力大无穷,六岁就能收留山匪搞山寨抵抗朝廷。
哈哈,真是有趣极了!唔……总归这一次的内容比其他有趣些,倒是逗笑了吾。”
然而张让却笑不出来,他知道天子并不会在乎一个孙显的死活。
但他在乎,有人敢动他的人,这分明是在向他挑衅。
这些党人和他们宦官不死不休,他的外甥绝对是那王氏联合党人杀的!
“陛下!”张让痛心疾首地说道,“王叔优如此编造谎言,分明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仆怀疑这王氏和那些党人勾结在一起,无视陛下的威信,这等狂悖之不敬徒,一定要严加惩处!”
刘宏看着张让那愤怒而悲痛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张让的小心思刘宏看得懂,想借他的手惩处那王柔。
只是为了一个孙显大动干戈,这倒也没必要,
不过张让是他的亲信,是他的‘父亲’,倒也不能寒了对方的心。
“老张,朕理解你的心情。”刘宏安慰道。
“但你也知道那些大臣们整天在吾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朕也烦不胜烦。这件事情你们得准备确凿的证据才行。只要有证据在手,吾定会为你做主!”
听到天子的承诺,张让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也就是说,只要他能搞个证据出来,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陛下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然而五天之后,洛阳城外。
骑着马的士兵疯狂大喊了起来。
“军情急报!”
于是,雁门郡一个女山匪造反并且杀死了太守王叔优的事情瞬间被传到了汉帝国的中心。
而张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愣住了。
“怎么会?那王叔优竟然死了!”
难道他那外甥真的是死于这个女反贼之手,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张让一张脸阴晴不定,他意识到,这件事情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那些士人可不会放弃前途,上书这种叫消息,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王柔真的死了。
于是,天子刘宏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这一次,刘宏不再戏谑汉家天下出现了一个女反贼,他简直是勃然大怒。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怒吼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女贼,竟也敢公然造反!”
刘宏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摔在御案上,“这王叔优难道是个废物吗?堂堂太守竟然败在了一个女贼手中!”
他愤怒地扫视着朝堂上的官员们,仿佛要将这股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天下的贱民,一个个都开始不识好歹,胆敢挑战汉室天下的权威!
“传朕旨意,”刘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令并州刺史张懿即刻准备平叛,朕要他务必斩下此女贼的人头!”
天子之怒,如同雷霆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于是杨秋这个反贼的姓名瞬间在汉家朝堂上被人注目。
不过大臣们并不在意,都觉得是王叔优没用,连个女反贼都对付不了。
刘宏生气也不是觉得杨秋这个反贼具有威胁性,他只是愤怒一个小小的女反贼竟然也敢造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洛阳城中,有个人想法却略微有些惊悚了,此人就是田冲。
离开并州已经有四年,田冲这四年拜师了蔡邕和刘洪两位大家,可谓是洛阳城中颇有名气的少年郎。
这年头,上层社会圈子很讲究出身。
田冲又是士族出身,又拜师了名满天下的蔡邕和刘洪。
这强大的关系网,谁见了都得对他客气一下,
然而田冲并没有迷失在洛阳的繁华里面,反而因为这四年近距离接触汉家天下的顶级圈层,他越发觉得这世道要完了。
很多年前,在田冲父母还没有过世的时候,他也和着洛阳城的诸多权贵弟子一样,眼高于顶,不屑谈论金钱五谷。
然而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失去了至亲的阿姊,然后体验了一番农户的生活。
那时候,田冲只是觉得农户真的苦啊。
哪怕只经历了半个多月的乡间生活,但那些记忆足够田冲刻骨铭心一辈子。
他知道了种地每日有多繁忙,知道了粮食有多珍贵,知道了底层农户每日在经历着怎么样的麻木和绝望。
然而彼时的他,心中所念唯有尽快逃离这片土地,回到自己本应该在的位置,他可不想这辈子做卑贱的农户。
纵使他对杨秋另眼相看,其余农户在他眼中,仍不过是供养上层社会的牛马。
可是随着拜师蔡邕之后来到洛阳,认识越来越多的士族权贵子弟,田冲渐渐感觉自己与这群人难以共鸣。
理论上,田冲交友已自觉避开了那群放荡不羁的纨绔之徒。
能跻身此圈者,皆为出口成章、博学多才之士。
这些人言谈间不离先贤,满口圣人大道,所言所语皆忧国忧民之圣言。
期盼天子修德,士族立身,万民皆受教化,重个人品行,以期复归古时大同之世。
可是田冲却觉这些言论皆为空洞地大道理。
欲世道向好,当重农桑,提粮食之产,修水渠,开垦荒地,扩田亩。
更需重兵器之锋利,提炼铁之技,创制织布更快之机。
于是,田冲试与众人论田地水利之事,重工匠创造发明之道,不料却遭众人嘲笑。
谓其关心下等人之生计,有辱士族颜面。
然而,衣食住行,岂非生活之根本,这不是他们生活本来就必须要重视的东西吗?
但这些人却忽视日常所用所食所居,唯知空谈圣人之道,品评士族德行。
仿佛德行高尚,人人便能饱腹一般,实乃可笑之谈。
反正田冲饿过一次之后就明白,人在饥饿之下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时候所有的德行道理都是空泛。
所以田冲不再爱好交友,反而更加喜欢在老师这里学习术数,越发沉醉于天文历法的研究之中。
如果这世道是太平盛世,田冲都想一辈子学习术数和观测星空的奥秘。
但如今骤然听到马邑县发生的事情,知道了杨秋造反,当时田冲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果然没看错人,小时候看就是个造反分子。
接着,田冲心中就有了那个恐怖的念头。
都造反了,怎么还只占据马邑县,应该立即杀到雁门关,然后占据雁门郡北部啊。
毕竟,按照杨秋的个性,田家那群为非作歹的人不正好可以被杨秋杀了吗?
所以,田冲迫切希望杨秋搞事再搞得大一点,顺便帮他报仇!
至于这汉家天下的存亡,反正在洛阳生活几年,日日听着天子各种荒唐事迹,田冲只有一个想法。
如此腐朽黑暗的朝堂,这个昏君赶紧死!
第37章
太原郡,晋阳城。
王柔死在战场的事情早就已经被晋阳王氏知道,这对王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随着朝廷消息传来,知道天子令并州刺史张懿平叛。
王氏立即派人去面见刺史张懿。
毕竟,并州刺史的治所就在晋阳,他们王氏家族受此重创,而今要准备出兵,王氏自然要为王柔报仇。
而对于张懿来说,他此刻挺烦。
朝廷的旨意他当然要遵从,可现在是十月啊。
等到他征集完粮草士兵,那时候就十一月了。
十一月打什么仗,到处都是积雪,去送死吗?
仗还没打,干脆都先冻死吧!
张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必须想个办法拖延出兵的时间。
于是,他小心翼翼提笔,在纸张上斟酌字句,向朝廷诉苦。
他提到并州天寒地冻,出兵前需要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恳请陛下能宽宥一段时间。
毕竟总不能骂天子,你这是逼我去死吧。
所以只能委婉地说需要时间,请陛下体谅。
当听到家宰禀报王氏来人,其人还是王柔之弟王泽时,张懿深沉地叹了口气。
王氏是晋阳大族,不能不见。
况且,对方的来意很明显了,显然王氏会支援这一次平叛,倒也算是一大助力。
若有王氏帮助,到时候协调粮草兵卒会方便许多。
“让人进来。”
王泽今年二十八岁,二十二岁就举孝廉,二十三岁就去洛阳做了尚书郎。
如今三年过去,他已经是侍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按照王氏家族的影响力,再加上兄长已经是一方太守,他未来必定也会是前途无量。
事实上,王泽已经开始养望,积极和其他家族进行利益交换,谋求一个进身之阶。
可是,随着王柔在战场上自刎而死,王氏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子弟就此陨落,王氏所有的规划都成为了泡影。
这一个结果自然让王氏感到痛苦愤懑。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家那么优秀的儿郎,怎么会这样枉死在一个女反贼手里?
无论是出于复仇的渴望,还是对那位杨氏反贼的深深忌惮,王氏都希望能联合朝廷的人斩杀这个女反贼。
身为王柔的嫡亲弟弟,王泽心中早就充满了仇恨。
因此,在见到刺史张懿的那一刻,尽管心中激荡着复仇的火焰,王泽却仍旧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泽拜见使君。”
“季道,无须多礼。”张懿神色凝重地说道。
“其实,吾已知晓你的来意。朝廷也在催促吾尽快剿灭这群反贼。只是,眼下天气日渐寒冷,吾担心大雪封路,行动会有所不便……”
张懿的话虽委婉,但王泽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立即开口献策。
“使君,其实泽有个想法,现在大军出行确实不方便,可是羌人和匈奴距离马邑很近。
使君若是能出面会见羌族豪帅,并与匈奴单于取得联系,或许我们不必大费周章,他们便会出于自身利益助我们讨伐逆贼,而我王氏可以助使君一臂之力。”
听闻此言,张懿顿时明白了王氏的意图。
王氏想用利益诱惑羌人和匈奴攻击杨氏反贼,而他张懿可以用刺史权利给他们王氏开这个后门。
这倒不是一个亏本的交易,若王氏能出钱出力,他有何理由阻止?
这不是送上门的功绩吗?
到时候赢了也是他张懿平叛有功,于是,两个人开始密谋起了具体的计划。
而对于杨秋来说
无论是天子刘宏的愤怒,还是王家的怨恨,亦或是并州刺史张懿的谋划,这都不是杨秋关心的问题。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了,那么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呢?
发展生产力,追求科技革新?
不不不,这些是重要,但有件事情比这个还要重要,
那就是统一思想,确保这个新兴的团队能够凝聚起利益一致的政治共识!
她必须让每一个人清晰地认识到当前的处境,明确未来的目标,以及为何这些目标值得大家共同奋斗。
一个政权建立,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你拥有多少高产种子,有多少粮食武器,而是大家要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和方向。
当然,杨秋知道很多人的想法还是打天下建功立业,然后让自己成为新一代王朝的食利阶级。
这种想法现在也不适合批判。
你让众人跟你混,但让大家吃不好穿不好,道理讲得再好听,其实都要背叛跑路。
但仅仅靠利益也是不够的,一个团队若仅靠利益维持,一旦别人一开价高一点,岂不是都跑路?
所以要重视思想建设,人类是会思想的高级动物,每天需要的不仅是吃到嘴里的食物。
一旦口腹之欲满足,人类会自然而然寻找更高级的精神追求。
所以,杨秋要让自己这个团队凝聚共识。
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我们未来要做什么?我们为此需要做哪些努力?
于是,在阵亡的兵卒得到妥善抚恤,马邑县的生活秩序逐渐恢复之后。
杨秋召集了她的心腹团队,准备又召开一次会议。
和上次一样,来的人包括杨秋的二叔杨南,三叔杨西,兄长杨石。
再然后就是邓家三姐弟,邓容,邓广,邓勇。
接着就是张杨,秦峰,马青。
这些人都担任着杨家军目前最重要的几个职位,所以关于未来要怎么做,这个团队未来方向是什么?当然要大家坐在一起讨论。
至于吕布一行人,嗯,暂时还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内部会议,还处于降将考察阶段。
于是在所有人到齐之后,杨秋率先开口了。
“诸位,杨家军最大的危机已然解除,眼下即将步入冬季,汉军无力在冬日开启战端。
所以接下来几个月,诸位暂且可放宽心,享受这一段安宁时光。此番成就,全赖于诸位近期同心协力、奋力拼搏。
但思及明年,我们又将面临新的挑战,届时我们应如何应对?杨家军的未来应该怎么走?当前最紧迫之务为何?我知诸位心中皆有思量,故请畅所欲言,共谋良策。”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精神振奋,先前的紧张与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勃勃野心。
在杨秋的鼓励下,首先发言的是邓容。
她身为名副其实的后勤总管,被委以长史之重任,既需参与军政要务,又要操劳民生琐事。
因此,邓容的事务最为繁杂,凡事皆需经过她之手。
“将军,虽然目前粮草充足,但终有耗尽之时。因此,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应是屯田之事。
眼下天气即将转寒,我们应抓住这最后的时机,立即动员百姓种植冬小麦,这样来年夏日就可以收获一季粮食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尽快将冬小麦的种子和肥料分发至马邑县各地,推广种植之术,这样明年全县百姓的粮食收成将会大大提高。”
粮食乃军队的生命线,任何时候都至关重要。
邓容之言切中要害,种植冬小麦确实能为来年带来丰厚的粮食收成,为杨家军的未来提供有力保障。
于是,此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
既然粮食讨论完了,杨秋又开口问了起来。
“盛嘉,除了粮食问题,你还有什么建议?”
盛嘉是杨秋给邓容取的字,从她开始给邓勇取字之后,另外几个没有字的人都让她取字了。
其中马青取字忠誉,秦峰取字崇峻。
“盐矿的开采进展颇为顺利,如今每日都能产出十石食盐。若日后人手增添,食盐产量还可再攀新高。
至于布匹之事,来年恐需加大麻地种植,但目前存量尚足,无虞短缺。
然当前耕牛与农具颇为匮乏,若工坊有余力,我想提议加大农具生产。”
之前为了抵御外部危机,工坊主要任务是炼制兵器,农具的生产暂时还排不上号。
但如今大家都获得了喘息之机,在有了安全的保障下,那么生产农具就应该提上日程了。
“盛嘉之议颇为中肯,粮食乃我军之根本,故当号召马邑县百姓种植冬小麦。
既欲耕作,则农具之数量定要提升,因此,工坊接下来应当大力生产农具。
然粮食与兵器充足,我等便需筹划明年之事。若汉军见我军发展壮大,定不会坐视不理。
待春日一至,汉军随时可能发兵来犯,我等岂能次次守城防御?长此以往,终将败于汉军之手。
因此,我军需主动出击,亦需发展壮大,既要能打胜仗,又要能管理更多的土地,使这些土地上的百姓皆信服于我杨家军。
诸位可有良策?我知诸位亦希望我杨家军日益强盛!而不是困守在这方寸之地!”
这种民主式的开会方式,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而杨秋在会议时,一直和颜悦色,全无战场之上的杀气腾腾。
所以众人都处于一种心情放松的阶段,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建议说出来。
于是,一向大胆想法多的张杨率先开口了。
“生产农具当然重要,然武器之利亦不可忽视。故修缮兵器,训练士卒,皆需常抓不懈。
所以除了让士兵们屯田,还是应该加强备战练兵,如今这些兵卒们才参加一次打仗,这还远远不够。
所以来年春天,我们应当主动出击,让士兵们在战场上厮杀出强兵。
因此,我等可以明年图谋雁门郡,夺取雁门关,以此为根基,继续征兵,壮大杨家军实力。
待粮草人员充足之时,我等便可挥师南下,让这世道换个天地!”
这番豪气的发言,让其他人的目光也瞬间激动了起来,其实大家现在都有这种野望。
毕竟刚刚打了一场胜仗,所以对自己的实力都错估得有些高,仿佛觉得他们杨家军是天命的正义之师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不能让大家垂头丧气,觉得自己未来没有希望吧?
于是张杨的想法让杨秋点头。
“看来诸位都是如此想的,我们不能困守在马邑县,我们要打出去,我们要占据越来越多的土地,然后让这些土地都在杨家军的统治之下有效管理。
而雁门郡之地,夺取雁门关尤为关键,然夺取雁门郡之后,汉军必派更多兵马前来讨伐。
数千人我等或可应付,上万人亦或可支撑,但若数万、数十万之众,我等恐难以抵挡。
因此,未来之战,非鲁莽行事,而需审时度势,灵活应变。必要时,当联合无冲突之势力共谋大事,如太平道,我想诸位也都猜到了,太平道亦有反心。”
参加开会的人都知道郭泰当初对杨秋的帮助,所以众人都知道太平道对朝廷没啥敬畏之心。
至于杨秋的二叔杨南,那还是正正经经的太平道成员之一。
要不是因为杨秋造反单干了,其实杨南早就跑到太平道那边等着明年一起造反了。
因此,众人对太平道并无反感之情,反觉多拉拢盟友、少树敌乃明智之举。
于是,在场所有人达成共识。
接下来应当同心协力,生产农具、屯田练兵,劝课农桑,待明年时机合适,直接出军,占据更多土地。
然而,如何将高产种子推广出去,如何征集更多兵卒,如何将占据的土地形成有效的统治,这却是一个大问题了。
开会开到这里,方向定好了,共识统一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谈论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了。
那就是大家为什么造反?造反的目标是什么,未来大家想要建立一个怎样的世道?
显然这种政治纲领很重要,但这个团队都是底层人出生,不需要讲那么高大上的话语,只需要让大家有个共同的认知就行。
于是,杨秋开启了下一个开会主题。
“诸位,我们能获得今天这个成果,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接下来,我们可征兵扩军,耕植粮草,锻造兵器,以增强实力,图谋大业。
然而,此路究竟行至何方?难道永无休止地征战?此非长久之计。
因此,我们不能浑浑噩噩地前行,遇敌则战,遇安则归,蜷缩一隅,失去大志。
我们需要明确地知道,这个世道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才能感到满意!”
此言一出,众人一时显得有些茫然。
这其实是许多人的共性,他们往往只关注眼前的利益和危机,难以深思更长远的规划。
然而,若没有宏大的格局和对未来的考量,他们这群人注定会走向失败。
见众人一时之间陷入沉思,杨秋转头转向了马青。
“忠誉,你来说一说,你当初为何要造反?那时你期望的未来世道是什么样的?
现在,你又希望未来的世道变成什么样子?畅所欲言就是,今日无论言论对错,我都希望诸位能坦诚相告,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马青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沉重和难过。
“其实,最开始我压根儿没想过要造反,推翻这个世道,咱也没那份能耐。
我那时候就琢磨着一件事儿——吃饱饭,就盼着一家子能顿顿管饱,身上暖和。
可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被疾病、饥饿夺走,最后只剩下我和我那苦命的侄子。
没办法,我跟其他人一样,把自己卖给了那些豪强做奴仆,只求能混口饱饭吃。”
“可进了那豪强的坞堡,我才知道啥叫人间地狱。
那些奴隶,包括我,整天被他们欺辱凌虐,看得我心惊胆战,有些人死得实在是惨烈,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我心想,他么咋能这么对人呢?
就算我卖身给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他们把我虐杀致死!”
“所以,我鼓起勇气带着众人反了,那时候我也不懂啥叫造反,就知道杀了那些恶霸后,官兵肯定要来抓我。
我只好带着侄子逃命,东躲西藏,最后流落到了将军这儿。
在将军这儿,我们有饭吃,有衣穿,自然就加入了大家,一起保卫自己的家园。”
“如果要问我对未来的期望,我就希望我们这些普通农户能过上安稳日子,顿顿管饱,身上暖和。
我希望以后少些因为疾病、饥饿而失去生命的人,我希望这世上少一些贪官污吏,我希望这个世道别再这么残忍了!”
马青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众人的心窝子上。
他作为最底层的农民反抗代表,深知农民的苦难。
于是他这话一说完,杨秋的二叔杨南就忍不住开口了,他的眼眶里泛着泪光,显然也被马青的话触动了心弦。
“我和忠誉的想法差不多,我等小民,每日在这黄土地里面日日劳作,忍受着太阳的暴晒,冬日的冰冷,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
每年还得交那么重的赋税,去养活那些豪右士族、皇亲贵族。
而我们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因为疾病、饥饿一个个离我们而去。这公平吗?我觉得不公平!
我希望我们能建立一个公平的世道,能够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只要大家辛苦劳作,就能够得到自己应有的成果,而不是被别人抢走。”
杨南话音刚落,一旁的秦峰就激动地附和起来。
他虽曾是汉军一员,但他出身也是穷苦农户,他的家人大多也因饥饿疾病离世,所以他能够深深理解那种痛楚。
“说得好!这世道太不公平了!明明是我们这些农户在种地,为什么我们种的粮食、织的布匹都要被他们堂而皇之地抢走?
如果我们不交,就要受他们的欺凌。将军,我们应该建立一个公平的世道,让大家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让众人不再受欺凌压迫。”
这已经是最朴素的愿望了,在场的众人还没有化身为食利阶级,没有想到未来要压榨那些穷苦的人。
大家都想要建立一个更加光明更加公平的未来。
不过这几个人都代表着农户出身的阶级,邓家那三姐弟依然没有开口,于是杨秋对着邓勇开口了。
“毅行,说说你的看法,你希望我们杨家军建立一个怎样的世道?”
邓勇并不是邓广邓容的嫡亲弟弟,只能算是邓家旁系子弟,但因为亲人过世了,所以受到主家照拂。
因此他能够看到商人阶级的困难,但又不是完全站在商人的阶级考虑。
于是被杨秋提问之后,邓勇思考一会儿开口了。
“我这话可能说得不对,大家就姑且听我妄言!邓家屠户出身,祖祖辈辈靠养家禽发家,尤其是擅长养豕。
说实话,我从小虽然父母离世,但有主家照顾,没吃过多少苦,也没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可是,我依然觉得这不公平!养豕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也需要辛苦的劳作,精心的伺候。一旦遇到什么疾病,很有可能会死一大批家禽。
我觉得我们邓家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可是世人却依然认为屠户出身低微,养豕是贱业。
而且,他们还对商人阶级有严格的限制,好像所有人都可以欺凌我们这些商人。
那些官吏们稍稍一威胁,我们就得乖乖地献上金钱财宝贿赂他们,这样才能保全家族。
可是,明明我们也是靠辛勤劳作获得成果,为什么要受到歧视呢?可能我书读得少,但我觉得,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有那么多等级之分。”
邓勇确实书读得少,如果他能稍稍读一些关于统治阶级的书,那就知道为什么要分阶级了。
因为便于统治阶级剥削管理呀,如果人人平等那还谈什么统治阶级?
所以邓勇的疑问实在是太过纯粹,纯粹到众人一时之间不好说什么话。
其实邓容和邓广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怎么开口。
似乎一旦开口提高商人地位,就好像在为自己这个阶级在图利似的。
在一片沉默之中,杨西开口了。
“刚刚诸位说得都很有道理,字字句句都戳在我的心窝子上。
大家都希望建立一个公平的世道,让每一个人都能挺直腰板,受到应有的尊重,不再受到欺凌和压迫。
我的想法和诸位一样,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景,诸位也都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以后军队还要继续打仗,难免会有各种伤亡。
我明白,一旦遇到我这种情况,就不能再待在军营里了。虽然我们现在有抚恤金和伤亡补助,但我觉得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就像我,虽然失去了一只胳膊,但我还能写字认字,还能做军府医救助受伤士兵。
所以我希望其他伤残士兵回到家乡之后,不会被人歧视,不会变成没用的人,比如也让他们识字认字。
只要还有一条手臂,他们就能帮助我们登记兵卒信息,统计粮草,我想以后重视一下对伤残士兵的帮助!”
人只有处在那个位置,才能深刻的理解他们所遇到的困难。
杨秋毫不意外三叔会关注到这个方面,其实她也有类似的想法。
只是这个团队才刚刚建立,所有的事情都在草创阶段,所以很多体系都不完善。
但这个建议是很有必要实施的,所以杨秋点头允诺了。
“三叔放心,杨家军从建立那一天开始,就要照顾我们所有的袍泽,大家都是一家人,如果不幸牺牲了,那就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
如果是伤残原因不能再上战场,那就要帮助他们寻找到后路,只有这样,杨家军才能安心地在战场上面拼杀!”
会议进行到这里,其实基本共识已经确立了,于是杨秋开口了。
“诸位,咱们都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都尝过绝望的滋味,都知道穷苦人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而这汉家天下,每年仅仅因为二十三钱的口赋,山林里面随处就能看到丢弃的婴儿。
如果遇到天灾人祸,更是会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
是我们这些穷苦人残忍吗?是我们厌恶婴儿吗?是我们觉得人肉好吃吗?当然不是,是这个世道逼迫的,我们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所以吞下了无数的血泪。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他们每日吃的用的,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劳作的成果。
他们享受着穷奢极欲的生活,而我们呢?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这公平吗?当然不公平!
如今我们走到一起,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吃饱饭?我想不是的,刚刚诸位也说了,大家都希望建立一个公平的世道,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希望我们这些贫苦的人不再因为饥饿而死亡。”
“所以我们杨家军应该建立一个公平的世道!
要让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劳者有其得!这是我们杨家军的信念,也是我们每一个穷苦人的心声!
诸位,你们同意吗?愿意跟我一起,为了这个信念,去拼,去搏吗?
我们不能让这个世道再这么不公平下去了,得让我们这些穷苦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开始变得豪情万丈!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劳者有其得!将军,你说得对,我们杨家军就应该建立这样公平的世道!”
在场的众人瞬间升起了无限的信念和勇气,没有人不向往光明。
这样的理想世道,至少此刻所有人都希望他们能够建立起来。
于是这一场会议圆满结束,杨秋给自己的团队统一了政治共识。
他们杨家军确定了未来的政治纲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劳者有其得!
第38章
于是,统一了杨家军的共识之后,杨秋开始了马邑县的大生产运动。
轰轰烈烈的种地开始了。
过去七年的试验,杨秋引领着杨家寨的村民,筛选出了马邑县最适宜种植的高产冬小麦种子。
冬小麦天生便具有抗寒抗旱的特质,
如今正是播种冬小麦的时机,所以整个马邑县的人都在忙着种地,包括兵卒。
按照目前的规划,只要没有异常天气,明年夏季就可以收割了。
之后,他们还可以在同一块田地上播种高产大豆种子,实现轮种。
当然,选择大豆主要是因为大豆有绿肥之效,能滋养土地。
实际上,小麦、大豆和粟的轮种,本就就是一种维护土壤肥力的传统智慧。
然而,祖祖辈辈的智慧告诉我们,不可将所有鸡蛋置于同一篮中。
因此,杨秋还特意留出部分土地,待到来年春天播种粟和黍,以期减少因天气灾害可能带来的损失。
明年黄巾起义爆发后,天灾与人祸必将接踵而至,届时将有无数人因饥饿而失去生命。
因此,耕种无疑是当下首要任务。
毕竟,民以食为天,没有什么比确保粮食安全更为重要的了。
然而,光有粮食而无武器,同样也难以安身立命。
所以,杨秋肩上的担子不轻。
她忙于耕作,不遗余力地推广那亩产高达八石的小麦种子,推广自己悄悄购买的有机肥料……
至于玉米、红薯、高粱这些作物,杨秋决定先让兵卒屯田试种,让兵卒们亲眼见证这些新粮食的高产。
毕竟,这些农作物对于大汉的子民来说还相当陌生,若强迫他们种植未知的粮食
谁知道种出来是什么结果?
就那么一点田地,你若是逼迫他们去种植不认识的粮食,他们会跟你拼命!
更何况,杨秋准备的冬小麦种子也是高产种子,所以也没有必要焦急推广,先让兵卒们看看这些粮食的产量。
做事,最忌讳一厢情愿,需深知欲速则不达之理。
因此,这些事情都得慢慢来。
待粮食问题初步安排好后,接下来的要务便是大力招收铁匠,提高铁匠待遇,然后全力生产农具和武器。
这些繁重的工作,足以让杨秋忙碌得几无休憩之时。
就这样忙碌了十多天,基本已经动员了整个马邑县拿出一部分田地播种冬小麦之后。
杨秋还来不及开会讨论下一阶段的工作任务,一个意外的人来拜访了。
这人是张辽,他是秘密来拜访的。
要知道,杨秋现在可是反贼!
哪怕是秘密拜访,这都证明张辽不打算和她切断联系。
想到张辽上一次送来的密信,杨秋有些自恋了。
她怀疑张辽那次送密信不是因为过去几年的情分,而是因为张辽想要交好于她。
于是,杨秋在密室里面秘密接待了张辽。
“我很意外,文远,你竟然还愿意来见我?”
文远这字是张辽父亲最近取的,尽管杨秋早已知晓这个名字未来会与张辽紧密相连。
但直到现在,她才能坦然地唤出这个被载入史册的名字。
张辽未曾料到杨秋会以此言作为开场,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杨将军,你如今可是威风凛凛!某这种昔日旧友,若是不趁早来联络关系,以后岂不是高攀不上了?
所以,某特地赶来提醒将军,莫忘了我们这些昔日旧友。”
难得看到张辽如此幽默的时候,杨秋听懂了对方的含义,此刻简直要大笑出声了。
张辽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要跟她混啊!
这……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大喜事!
如今,吕布已在她麾下,张辽也向她表达了投效之意,再加上张杨,这简直就是并州三巨头的汇聚,而且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猛将。
然而,杨秋也清楚,张杨的投降是迫于形势,所以一条道走到黑。
而吕布则是为了兄弟们的生存,目前仍处于软禁状态,她还不敢轻易放他自由。
所以张辽为什么主动来这里暗示投靠,这不对劲啊。
毕竟,她杨秋现在是朝廷亲自认证的反贼,前途看着一片渺茫。
而张氏家族虽然失去了马邑县,但豪强都是狡兔三窟的,张辽家族绝对没有伤到根基。
再加上这些年张家纸的售卖,张氏在朝廷人脉关系那是相当不错,张辽其实有很多出仕机会,完全不用考虑她这个反贼。
这一旦沾染上了,对张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尽管和张辽田冲认识了七年,但杨秋的造反事业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
因为她深知,这两个人必须为家族的前途着想,就像当初的王柔一样。
那时,杨秋不一定需要杀了王柔,还可以绑架之后威胁王家给钱赎人。
可是王柔绝不会接受这种屈辱。
毕竟在汉朝,气节和名声往往比性命更为重要。
所以王柔当时只能死,他不能受辱,更不能让家族受辱。
自然,张辽和田冲也会受到家族的束缚,他们的人生选择并非完全由自己主宰。
因此,张辽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投靠杨秋。
哪怕张辽莫名其妙看好她,但张氏家族,尤其是张辽的父亲,怎么可能允许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杨秋纳闷了。
“文远来此,尊父知道吗?”
此言实乃试探之意,然张辽默然不答,反以问作答。
“将军,太守既殁,余县之兵皆不足挂齿,何以屯兵马邑县而裹足不前?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此时恰是占据雁门郡之良机,何不挥师直取雁门关,一举而定之?莫非要坐待汉军来伐?”
“但我所知将军,非粗心大意之辈,故,将军是否已有定计,料定汉军无暇他顾?抑或,将军已投身太平道之旗下?”
此言一出,杨秋惊愕之余,目光直射张辽。
这段话的潜台词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以兵法策略论之。
杨秋宜应乘胜长驱,一举占据雁门关,将雁门郡彻底纳入囊中。
但杨秋按兵不动,张辽因此猜测,其或已投身太平道。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张辽也知道太平道图谋不轨,会在明年起事,所以这才是杨秋不再出兵的原因。
届时汉家天下将乱,朝廷哪里还有时间理会她这个小小反贼。
至少从目前来看,张角的的危害性可比她大多了。
但重点是,张辽怎么知道太平道的事情?看起来似乎还了解得很清楚。
“为何有此一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
张辽观察着杨秋的神色,他垂眸低声开口了。
“太平道起事,必败无疑。将军最好不要受人摆布,我始终觉得,将军应该走自己的道。”
这一下子,杨秋更是震惊了。
张辽为何如此笃定太平道的结局?难道仅凭其天生的军事天赋?
于是杨秋直接问了出来。
“我并未加入太平道,只是知其举事之意!故,我欲让士卒休整一时。可是文远,汝何以对太平道了解如此之深?”
这一刻,张辽目光复杂地开口了。
“将军,你举事至今,怕还是不够了解朝堂的消息,其实关于太平道的事情,朝廷许多大臣都觉得太平道有不臣之心。
好几年前,朝廷就查禁过张角,当时一些大臣就觉得张角有聚众造反的意图,但后来此事未成。
而就在今年,又有一些大臣联名上书,告知张角有谋反意图,事实上,这已经是大汉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这太平道广聚门徒,多达数十万众,若非图谋不轨,更欲何为?
可是各州郡的官员对此事讳莫如深,恐怕都各有算计!张角,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不了解那些士族官员真正的意图。
彼以为倾覆天子便可安享太平,然即使事成,也不过是王莽旧事重演而已!”
杨秋听罢,心绪复杂。
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个阴谋论。
太平道起事之际,烽火迅速燎原,直接席卷八州之地。
如此浩大的动荡,地方官员与士族焉能毫不知情?
此等事变,实则在他们的默许之下悄然发生。
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辈,伺机而动,意图在乱世之中谋取一己之私。
历经党锢之祸的党人,已然使东汉士子阶层与朝廷产生了深深的裂痕。
他们选择静观事态发展,任由这场风波愈演愈烈。
更有甚者,欲借此良机,逼迫天子解除党锢,以恢复士族之权势
故而,野心家、冷漠看客、图利之徒,于黄巾之乱中掀起了精彩纷呈的大戏。
最终结果也让各方满意。
党锢得解,士子重返权利之巅。
野心家趁机招募乡勇,逐渐拥兵自重。
冷漠者则笑言汉室当颓!
然而,在这场动乱中,最为悲惨的莫过于那些被蛊惑而参与造反的庶民。
他们原本只是为了一口饱饭而奋起反抗,却最终一个个在战场上惨烈而亡。
而今,张辽特意过来求证她和太平道的关系,杨秋面色复杂地开口了。
“文远,那些士族们是不是希望天子解除党锢?若不能遂其愿,他们便帮助太平道乱了这天下?
所以,即使太平道赢了,之后也只是诸侯争霸?毕竟这些自诩身份高贵的士族,岂能容太平道之信徒占据权势?”
张辽没有点头,事实上张氏还算不上世家大族,累世官宦。
只是圈子到了那个边缘,有些事情即使别人不说,其实圈内人都看得明白。
就像是太平道造反的事情,虽众人皆有所察觉,然仅寥寥数人敢于上禀天子。
众多士人亦心存观望,天命究竟还是不是在刘家?
只要汉家天子的统治威信被动摇,各路野心家必将蜂拥而起,逐鹿中原,这已经是许多士族都默认的未来了。
为此,诸多家族私下里积蓄粮草,招募兵马,囤积武器,众人皆已做好在汉室倾颓之际狠狠咬上一口的准备。
张辽今日来见杨秋,就是为了确定杨秋和太平道之间的关系。
若杨秋果真投身太平道,那便是他张辽识人不明,高估了其政治才略。
但现在,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将军,乱世将起,世人皆有可能在这洪流中倾覆,故张氏亦需步步为营,谨慎行事。
无论情愿与否,各家皆会暗中布局,多方下注,只因无人能预知最终之胜者。吾父已允吾自行抉择前程,然家族之资源,却不会助我一臂之力。
我所择之路,艰难险阻,将军以为,我之抉择,是否明智?”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张辽要投靠她,但是张氏家族不会给与支持。
这已经足够了。
杨秋闻此,笑而起身,行至张辽面前。
“有些答案,若轻易言出,恐遭人哂笑,谓我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然而,我绝不会让文远的选择,最终成为他人笑柄。
文远对我如此信任,我岂能辜负?来,随我去一处地方,那里之物,定会让文远大吃一惊。
待到未来某日,史书之上,只会赞誉文远你慧眼识英雄。所以,文远,何不去亲眼看看,那未来世界之模样?”
说完这话,杨秋就带着张辽秘密出门来到了她在张氏坞堡后面建立的秘密工坊。
这里曾经是张家的地盘,杨秋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占用人家曾经的土地。
毕竟张氏坞堡有个秘密炼铁高炉,附近山上又有铁矿,周围又有河流。
这等资源优势不利用,她杨秋就是傻子。
所以她将炼铁工坊建立在了张氏曾经的坞堡这里。
自然,张辽也很熟悉这个地方,那毕竟是张氏曾经的家产。
可是从跟杨秋来到这座炼铁工坊,再看着里面的铁匠铸铁,张辽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似乎这里跟以前相似,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于是张辽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铁匠的铸铁技巧似乎跟张家的铁匠不一样,还有,将军这工坊怎么招揽了这么多的铁匠,马邑县有这么多铁匠吗?”
自西汉以来,炼铁技术便一直在不断发展。
那时,汉帝国在与匈奴的征战中屡战屡胜,令匈奴人闻风丧胆。
这除了因为汉帝国的将军们勇猛善战、汉武帝时期的国力强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便是技术的代差。
匈奴人冶金业几乎没有,所用的箭还是由兽骨制成,至于其用的铁制武器,那更是完全比不上汉朝的兵戈。
而西汉时候,炼铁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了,可以建造大型的炼铁竖炉,彼时已经具备了生铁炒钢的技术。
这种技术使得战场上的武器更加锋利,也使得农具的使用更加普及。
技术的提升,也使得土地利用率开始提高,于是土地可以开始轮种,粮食产量也开始提高。
要知道,秦汉以前,五千万以上的人口在这片土地可是养不活的。
因为那时候还是石头木头等做的农具在普遍使用。
而这种农具只能把土地翻得很浅,这也导致粮食产量很低,一块地种了一两年就要休耕保养,不能轮种。
而炼铁技术的发展,不只在战场上提高了优势,更是在农业上带来了飞速的进步,直接提高了生产力。
所以从古至今,提高生产力才是真理啊。
自然,炼铁工坊的建造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杨秋之所以把张辽带到这里来,她就是想让张辽知道,改变未来的不是世家大族,而是生产力进步。
“文远,上古有燧人氏取火种,嫘祖养蚕,神农氏尝百草,巢氏筑屋,黄帝造车……我们的祖先教导了我们生存技巧,创造了我们华夏文明。
而我们汉人,又将冶铁之术进一步发展,锋利之兵刃,令周边胡人闻风丧胆;铁制农具之锐,助我辈耕耘田地,使粮食满仓。
此乃技艺精进之必然结果,非偶然之幸!
如今,这工坊已经在原有的炼铁技术上进一步发展,不只可以提高产量,还可以锻造出更加锋利的铁器。”
“所以文远你看到的铸铁技巧不一样,因为这已经是不同的方法了,这种方法我称为灌钢法。
其产量较以往的高炉增加了几倍,制作出来的铁器也更加锋利。”
“至于铁匠,只要提高铁匠待遇,让他们家人有衣可穿,有粮可吃,有屋可住。
然后再让他们的孩子可以读书识字,给他们分田地,让家族里面的人衣食无忧,铁匠的人数自然可以提高,因为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教导越来越多的铁匠子弟。”
“文远,随我来这里看看。”
说着,杨秋带着张辽去了坞堡里面一处宽阔的堂屋,那里有一百多个孩子跪坐在地上,男孩女孩都有。
这些孩子面前放着书案,上面有毛笔,有纸张。
而前面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教导孩子们认字读书。
这人正是当初从虎口寨解救的女子陶玉。
当时,杨秋把人救下之后就把人交给了邓容,而邓容也没有劝说陶玉要怎么振作,怎么坚强。
只要坚持要求陶玉跟在她身边半个月。
如果半个月之后依然不想活下去,那时不会再有人阻止她。
陶玉很是沉默,她几乎不说话,不对外界有太多关注,但她信守承诺在邓容身边待了半个月。
后来,她找到了杨秋。
那时候杨秋已经和众人商讨了怎么提高铁匠待遇,这其中就包括请一个先生教导铁匠孩子们读书识字。
而陶玉毛遂自荐了自己,杨秋当即就同意了。
她没有问陶玉为何做这个决定,也没有问陶玉对杨家军的想法。
杨秋只是觉得,在陶玉的眼神里面,她看到了对生活的希望。
如今看来,陶玉在这里生活得很平静,她适合这样的生活。
当然,教育这事儿是杨秋治下的重中之重。
她不只是在铁匠这里开展了铁匠子女免费教育,她还要求军中兵卒每天要识字三个。
不过,兵卒识字不能用军法强制,而是带鼓励性。
只要每日完成三个字的任务,并在月底的考察中达到认字数量标准,那么月底就可以根据考察结果提高军饷待遇,以及布匹肉类之类的特殊奖励。
当然,还必须提高积极性,让人看到识字的好处。
所以杨秋设立了升职的激励机制。
那些在识字方面表现出色的兵卒,可以直接获得升职的机会,从伍长晋升为什长,再从什长晋升为队长。
只要他们表现出色,一切晋升的可能性都向他们敞开。
至于全民教育,那不可能,这属于白日作梦,不说有没有这个金钱实力。
就算有,但对于大部分农户而言,种地才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情。
你若是强迫他们把孩子送去学堂里面读书识字,他们会骂你脑壳有病!
饭都不确定能吃饱,谁愿意让家里的劳动力不劳作去读书?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杨秋也没妄想强求。
脱离现实去发展,那是找死。
所以,除了兵卒,杨秋先把教育试运行在了铁坊这里。
如今这里也算是一个小小工厂了,这里的铁匠就相当于工人。
提高工人待遇,妥善解决工人家庭的居住问题,并为其提供子女接受教育的机会,让铁匠安心在工坊里面做事儿,这是必要的措施。
毕竟炼铁实在是太重要了。
而东汉时候已经开始用炒钢法炼铁,但产量不够高,且品质一般,过程具有偶然性。
而技术不能跃迁发展,所以杨秋先让铁匠们练习灌钢法,这本应该是南北朝时候的技术,不过现在引导铁匠往这个方向走,倒也不算太困难。
毕竟技术总是一步一步升级。
只是,张辽还是没有懂杨秋的意思,他当然明白炼铁的重要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铁可以生产武器和农具,如果杨秋不能自己生产,而是依靠世家大族的铁匠工坊,那就相当于把身家性命交到了别人手里。
所以对于杨秋将炼铁工坊当做重中之重,张辽非常理解。
当然,为此提高铁匠待遇,优待铁匠子女,让铁匠子女可以读书,这虽然超出他的想象,但不失为一个鼓励铁匠增多的方法。
虽然他脑海里还没有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保障这个概念,但他知道兵法里面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所以张辽隐隐约约已经明白,武器和粮食掌握自己手里面,这才不会被外部势力所掣肘。
“将军,我明白武器和粮食的重要性,这一处田地张氏已经放弃了,将军不用担忧我心中不虞。”
思来想去,张辽想出了杨秋让他看这一处工坊的原因。
毕竟,这里原来属于张家,而他如今决定投靠杨秋,那么张家的财产土地,杨秋肯定要给个交代,总不能白白占了吧?
当然,杨秋早就准备了其他方法补偿,但这和她眼下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一回事。
于是杨秋笑了笑不说话,而是又带着张辽去了外面几里远的田地。
那里正有人在种植冬小麦,这里附近的土地曾经也是张氏的。
当初两千多人被征集为兵卒,每个人都分了一百亩田地,但土地可没有分完。
所以那些暂时没有分出来的田地就让兵卒们屯田。
“文远,关于杨家亩产八石的事情,你也听说过了吧?”
张辽点头,杨秋笑着开口了。
“这件事情是真的,不是传言。”
这话说完,张辽瞬间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这种产量他当时听完都觉得是谣言。
他们张氏所有的土地,用了最好的种植方法,最好的种子,但最好的产量也只有一亩地五石,那还是非常稀有的情况。
然而杨秋现在竟然平淡地说出了如此让人惊人的事情。
若是粮食有这种产量,那这天下许多人就不会被饿死了。
如果杨秋知道张辽脑海里此刻的想法,她肯定会笑出声,亩产再高,那都是抵挡不住剥削。
只要这个上上下下的制度体系有问题,再牛逼的技术,再高的产量,那都跟穷苦人没有关系。
但杨秋现在不适合跟张辽谈制度,这种事情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她想跟张辽聊的是,提高生产力有多么重要。
于是,杨秋走到一块草地扯了一根已经枯黄的杂草起来。
这种杂草在未来有很多形象的称呼,其中一种就叫做狗尾巴草,现在的称呼叫做莠子草。
“文远,你知道我们吃的粟一万年前是什么样子吗?”
张辽纳闷,然后摇头。
“难道一万年前的粟不是粟?”
此言一出,杨秋笑着指了指手中枯黄的狗尾巴草。
“一万年前,粟就是这个样子。”
这话瞬间让张辽震惊了,他开口就结巴了。
“这……这是不是有搞错了?有哪本书籍记载了这个事情吗?”
那当然是几千年后的发现,不过眼下不重要,杨秋简单地解释了起来。
“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是我们祖先不断挑选颗粒饱满籽大的种子不断种植驯化而来,这就像是狗,最开始是由狼驯化而来。
至于鸡鸭牛,难道他们一万年前也是这样吗?当然不是的。”
话说到这里,张辽似乎隐隐约约触摸到了杨秋的意图,但总感觉还是隔着一层薄雾,就像是雾里看花。
杨秋没有继续让张辽苦思,而是带着张辽下了田地。
第39章
此时农夫正带着牛转弯,张辽诧异地发现,这铁犁转弯非常方便,完全没有费时费力,而是轻轻松松就带着牛掉头转弯了。
再仔细一看,这里就只有一个农夫,一头牛,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年头,虽然上层阶级日常剥削农户,但明面上,农户的地位还是仅次于士人之下的。
所以张辽见过自家佃户种地时候的情况,大户人家的牛耕技术基本就是二牛耦耕。
也就是两头牛牵引铁犁,然后还要三个人来辅助犁地,一人牵着牛在前面导耕,一个人在后面扶犁,再有一人控制犁辕调节耕地深浅。
这种耕作技术其实已经非常先进了,基本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实力,毕竟需要的牛和人力太多。
犁出来的地也是又深又宽,二牛三人一个季节就可以耕田五百多亩。
但这种铁犁掉头非常不方便,转弯之后也起土费力。
可是眼前这个铁犁不一样,这铁犁明显可以自由摆动和转动方向,非常灵活。
张辽不由得想到了杨秋那个神秘师傅,当初杨秋就利用了造纸法和张家交易。
那时候他就猜测,杨秋这个神秘师傅肯定不只是传授了造纸术,也许还有很多厉害的传承。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真的,这也更加让他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于是张辽笑问了起来。
“此种铁犁颇为灵活方便,这又是汝师所授?”
杨秋都好久没有听到有人问她师傅了,眼下听到张辽这么问。
她明白张辽注意到了曲辕犁的优势,于是杨秋微笑点头。
农业和工业是根本,所以杨秋早早在杨家寨的时候就让铁匠木匠研究出来了曲辕犁,但那时候只能在寨子里用。
如今终于可以大规模量产了,毕竟现在有大规模的的土地需要耕作。
如果不是人力不够,杨秋都想再扩产一些农具。
但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先把马邑县吞下,等到把马邑县彻底控制好之后,她才可以进一步扩张。
“将军,我想我明白了一些,重视农桑,不仅在于倡导耕作,更在于重视工匠之利,通过改进铁犁等农具,提升农耕效率,使农户耕种更为便捷。
至于粮食增产之事,除施肥等传统方法外,亦须注重种子的优选与驯化。犹如养马,需挑选高大的马匹孕育后代,如此方能驯化出骏马。
将军之意是想告诉吾,万事万物皆有创新进步的可能。
上古先贤授我耕作、筑屋、养蚕织布等技艺,而今我辈不应固步自封,当重视工匠之技艺,重视粮食之育种。
且应广纳百家之能,汲取万物之优,勇于创新,不断求索。如此,方能在百工之事、农耕之道上皆有所进益。”
杨秋当然知道,眼下不适合给张辽讲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创新是第一动力。
讲了也听不懂,毕竟大家学的教材不一样。
不过,到了这个程度,张辽也明白了重视工匠之利有多么重要。
虽然张辽脑海里的概念不叫技术进步,但意会就行了。
毕竟,对于豪右出身的子弟而言,你跟他们讲农民有多辛苦,均田有多重要,他听了是真的没感觉,更不会有心理触动。
不曾体会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感动深受。
但杨秋不可能排斥所有士族豪右出身的人,那是自绝于天下。
所以,她需要求同存异,只要有共同的理念和方向,一切都可以合作。
毕竟,思想建设可以未来一步步来,眼下得先把队友搞得多多的。
至少张家不为非作歹,张辽属于进步分子。
于是,杨秋接下来又带着张辽来到了河边,那里已经有一架龙骨水车安装好了。
这是张辽第一次见到龙骨水车,他惊讶地发现,这种水车可以连续取水,大大提高了灌溉效率。
不仅如此,取水的时候,只需有人在摇动把手,河水就能提到岸边上,完全不费力。
后来,杨秋又让张辽看了水碾和水磨。
这个时候,石碾已经有了,但需要人力和畜力不断劳作,可是水碾能利用水力来给谷物去壳,这显然是重大的技术进步,还提高了效率。
接着,张辽又看了水转大纺车,看到这纺车织布的速度如此之快,他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汝师实乃神仙中人。”
杨秋厚着脸皮应了,反正谎言说多了,假的也变成了的真的。
既然可以在书籍上知道古人的技术进步,杨秋当然要用在现实生活之中提高生产效率。
只是这些东西是可以创造出来,但还不能量产,毕竟她手下也就十几个木匠,效率是真的不高。
而且由于人太少,所以木匠现在和铁匠混合住在张氏坞堡这里,而木匠的子女也和铁匠享受同种待遇。
所以,缺乏人才是杨秋的痛。
甚至,她都安排间谍悄悄给周边几个县宣传马邑县的军户匠户的待遇了。
但故土难离,有勇气离开家乡的人还是太少。
所以必须要等杨秋打下更多的土地,她才能拥有更多的人才。
待离开张氏坞堡之后,两个人坐在牛车上,张辽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将军,欲图天下,并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北方有鲜卑,东边有羌胡,西边有乌桓,南边有匈奴,而我汉人在并州人员稀少。
一旦周边胡人开始动乱,恐以杨家军一己之力难以抗衡;这一次王太守身死之事震怒朝廷,天子已经下旨令并州刺史张懿平叛。
若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一旦春日到来,恐怕汉军将会立即发兵,若是到时胡人也伺机而动,将军可有良策?”
她这种小反贼竟然也让朝廷震怒了?杨秋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于张辽的问题,杨秋没有立即作答,反倒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文远,你这疑问,我稍后自会给你答案。但此刻我心中倒有一个困惑,想要先向你求解,为何你会选择跟随于我?
想那天子高坐龙椅之上,恐怕也未必觉得我这反贼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即便刺史明年出兵讨伐,恐怕亦觉得我这反贼可以轻易镇压。”
杨秋虽欣喜于张辽的信任与青睐,但其中缘由,仍需弄个明白。
她究竟有何特质,能得张辽如此看重?
想当年,张辽并无此念。
那时张家尚为大汉忠臣,从未想到乱世将至。
即便做了那个奇异地梦,张辽也只是对杨秋多了几分留意。
多年相交,他发现自己一个男子在武力上竟不及一女子,于是一直立志打败杨秋。
然屡战屡败,始终未能如愿,不过也仅视其为劲敌。
又因杨秋背后有神秘师傅,张辽对其另眼相看,以为此女未来必成大器。
但究竟将成何等大业,当时张辽亦未曾想透。
随着年岁渐长,张辽逐渐接触到家族内部事务。
那时,他以为自己武力超群,可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于家族学习中,他洞悉了朝堂地形势,明了士族权贵间地游戏规则。
于是发现自己年少时的志向,竟是如此虚妄。
朝堂间的权利游戏规则,分明是关东世族的天下!
纵有人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如凉州三明,他们曾是威震一方的猛将,为朝堂立下汗马功劳,平定羌人之叛乱。
但皇甫规、张奂、段颎开始不断受到宦官的迫害,被汉恒帝罢官免职,虽后来重新启用,然其结局各异,令人唏嘘。
尤其是段颎,纵使后来投靠了宦官,最后却还是被逼在狱中自尽而死!
张辽自此洞悉朝堂之弊,明白凉州武人在朝堂上难以立足,更勿论并州武人,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故纵有满腔抱负,张辽亦知自己在这朝堂之上绝无前途可言。
况这些年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天子昏庸无能,朝堂乱象频生。
众多士族皆在私下揣测,这天下即将陷入动荡。
张辽心中,亦有此预感。
于是张辽常思未来天下大乱之际,家族应何去何从,自己又应投靠何方明主?
左思右想,张辽觉得,必须在并州寻找明主,绝不能投靠并州之外的人。
于是,张辽提到了这样一桩旧事,
“将军可知,光武帝当年为何定都洛阳?”
若依官方之言,自然是因关中之地历经战乱,满目疮痍,人口稀少,田地荒芜,已不复长安昔日之繁华。
而洛阳则地处优越,周围有八大关隘,可西进关中,北接太行,东进中原,南临南阳等富饶之地。
作为都城,必汇聚天下之粮食财宝。
长安之地虽险要,但转运粮食极为不便。洛阳则地理位置更佳,漕运陆运成本皆低,故光武帝当时选择建都洛阳。
但这也就叫做官方说法了,其实真正的原因,众人都心知肚明。
于是杨秋开口言道。
“实则因随光武帝起事的将领功臣集团中,大半皆为南阳人士,而另一半则为冀州士族,故光武帝不得不将都城定于洛阳。”
一个皇帝若是不想当光杆司令,团结自己的统治基本盘是非常有必要的。
昔日刘秀起兵,麾下功臣集团皆以关东为利益所系。
若轻弃此地,立都长安,那就相当于抛弃了你的统治基本盘,你的皇位都会坐不稳。
所以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洛阳当然有地理优势,但选择定都在这里,是因为他的基本盘在这里。
这也就导致东汉一朝,朝堂权力中心始终被关东士族所占据,此乃开国之初便已奠定的格局,外力难以撼动。
因为当初定鼎天下的就是这一批人,如果关东世族都不占据朝堂本位了,这也就相当于这个朝廷的统治基本盘已经完蛋了。
这也是后来董卓乱政之后,为什么有关东诸侯讨董?
因为他们的利益核心完全不一致,大家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权利的本位都不一样,所以当然不能相容。
毕竟你一个西凉集团的军阀,占据在朝堂的权力中心,那以后关东世族就是在权力的边缘了,这是不死不休的的利益分歧!
所以他们注定是要决裂的,这也是董卓后来迁都的原因。
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关东世族的矛盾冲突已经不可调和了,所以他决定另起炉灶。
因此,一个朝廷建都位置十分重要。
强悍如朱元璋,刚刚考虑迁都,太子朱标去了西安回来没多久就死了,然后自此不考虑,谁知道怎么死的?
而朱棣强行迁都北京后,皇宫马上发生大火,但朱棣坚决留在北京,其后北京一直叫行在,也就是皇帝临时驻扎地的意思。
而皇帝和大臣就这么僵硬着,图谋把下一个皇帝拉回到南京。
直到朱祁镇继位之后,北京才正式确立京师地位,这场斗争持续了数十年。
而东汉就不存在斗争了,南阳集团和冀州集团都对洛阳没意见。
但冀州氏族后来有点惨,当初刘秀选择和冀州士族合作,登基之后,刘秀也选择了冀州出生的郭圣通做皇后。
但是后来郭圣通被废,随后冀州士族不断遭到打压,这种打压甚至持续到了明帝时期。
彼时,汉明帝听信谗言,疑楚王有悖逆之心,遂大兴刑狱,严刑拷问之下,冤屈横生,千人受牵。
这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冀州人,杀得冀州人头滚滚。
在这场浩劫之中,袁绍之先祖袁安挺身而出,救了许多冀州一系的人。
因此,袁绍后来择冀州为根基,一则因冀州大族与其有香火之情,二则因冀州与朝廷早已离心离德。
所以黄巾起义之火,亦在此地汹涌爆发。
“没错,光武中兴基业,实乃倚仗南阳、冀州大族。
故而定都洛阳之后,朝廷利益便已化为关东士族的利益,而并州、凉州、关中之地彻底变成朝廷边缘人士。
想前汉之时,并州人口近二百万,而今竟只剩六十余万,令人痛心疾首。”
“朝廷对并州的轻视,实在是令人寒心,并州士族的利益,朝廷亦不再关心。
自光武帝始,朝廷竟让胡人内迁居住并州边境,南匈奴便是在光武帝时趁机内迁至此。
其后百余年,胡人内迁不断,如今并州之地,竟有一半已被胡人所占。
将军,此乃我等生活的土地,祖祖辈辈,皆在此地繁衍生息,为何要将其让于胡人?
可是朝廷不在意,我等并州人毫无办法。一旦天下大乱,并州的胡人只会趁机残杀汉人。
而那些关东世族,只会在中原地区争得你死我活,未定天下雄主之前,无人会关心并州情况。
可是我不希望未来的并州,再如此恶化下去。所以我一直认为,并州的士族武人应团结一心,共谋发展。
如此,方能保住并州安宁,使祖祖辈辈的土地,不再落于胡人之手。”
这就是张辽不想去朝廷的原因,盖因并州之人,绝难跻身高位。
倘若未来的雄主,仍出自关东士族,则并州之地,势必继续被弃如敝屣。
如果有理想的选择,张辽希望并州人团结在一起,改变这个天下。
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愿孤身加入中原的诸侯团队,那只会是边缘人士,永远没办法进入核心权力阶层。
所以张辽自意识到这天下将要乱起来之后,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了并州内部,欲在此地寻觅一明主。
引领并州人重振昔日荣光,使并州之地不再被无视与遗弃。
然而,经年累月的观察,张辽发现并州的豪强士族,已然腐朽至极。
彼等并未因朝廷的排斥而团结一心,反而在日益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互相内斗吞并,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此等人皆无吞吐天下的才略与勇气,实乃并州的不幸。
于是,张辽不由得想到了年少时候的那个梦,遂开始暗中观察杨秋。
对方不仅深研兵法韬略,更将自身锤炼得如同西楚霸王一般勇猛无敌,且其并毫无为朝廷效力之念。
张辽当时便已洞悉杨秋的心思——此人必反!
虽然很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农户女子也想造反,但事实就是这样。
因此,张辽愈发坚信自己曾经的那个梦乃是上苍指引,于是他更加用心地观察杨秋此人。
其人拥有吞吐天下的魄力与勇气,又兼具西楚霸王的勇猛武力。
自六岁起,她竟已开始筹谋反叛朝廷,甚至秘密培养自己的心腹团队。
七年之后,石破天惊,一举起兵反抗朝廷,占领了马邑县。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仿佛天命都眷顾在杨秋之身。
她拥有神秘的师承,所向无敌的勇武之力,又在战场上战胜了汉军。
若此时再不表明自己的投靠之意,日后岂非要被排斥在杨家军权利核心阶层之外?
因此,张辽才决定秘密会见杨秋,向其表明自己的心迹。
毕竟,太平道即将造反,天下大乱在即。
张辽希望他们并州人能够尽快团结起来,共谋大计!
当然,张辽不能预测未来,他不知道太平道造反之后,其实一年之内就平定了。
虽然后来还有大大小小的叛乱,但实际上接下来的几年并没有彻底大乱起来。
但现在张辽等不及了,他需要尽快加入杨家军这个团队,有时候加入晚一步,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在和父亲商量之后,张辽遵从内心的指示来到了杨秋面前!
而当杨秋听完张辽年少时候所做的梦之后,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嗯,这个梦做得好!”
毕竟她自己听完都要觉得她是天命之人了,果然,人的本性就是喜欢听拍马屁。
于是,杨秋回答了张辽最初的那个问题。
“文远,你所言极是。并州大患,非汉军也,乃周遭地胡人。彼等如狼似虎,环伺我杨家军。
一旦我军有失,必群起而攻之,犹如嗜血之狼,欲在我等身上撕咬一口!”
“故而,我军需打一场胜仗,震撼彼等,使其损失惨重。唯有血腥地武力,方能令其恐惧害怕。
但人杀之不尽,若一味镇压反抗,杨家军必将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争,永无走出并州之日,甚至可能困守雁门郡!”
张辽闻此言,点头赞同。
他亦深知,选择并州为根基,未来隐患重重,盖因周遭胡人实在太多。
但他本为并州人,难道还能选择其他地方?
所以此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不知有何良策可解此困局。
如今看来,杨秋显然已有良策在胸。
张辽心中大喜,他深知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人。
一直以来,杨秋的战略格局眼光,远超他所见任何人
“无论是鲜卑人、羌人、乌桓人,还是匈奴人,所有战争冲突的根本目的,皆在于资源的掠夺。
此资源涵盖广泛,男人女人、粮食、金银珠宝、马匹牛羊、铁矿武器等,凡能吃能用之物,皆属资源之列。
而这些胡人为何要与我们争夺资源呢?盖因他们生活更为穷困艰难,唯有通过武力抢夺,方能维持其生存。
他们不似我们汉人耕种储粮,一场大雪便可令其牲畜死亡数十万头。因此,他们只能南下抢劫我们。
而每一次的抢劫,皆是他们豁出性命的表现。饿到极致之人,嗜血疯狂,毫无道德准则。只要能有一口吃的,他们这群人便可杀无数人。”
“欲解此难题,首要之务乃使胡人畏惧,使其不敢再反。盖因胡人心中,唯强者为尊。
然而,即便将其打服,若其饥饿无食,其仍会反抗,宁死亦要与你拼杀。因此,镇压之后,还需与之联合。”
“文远,胡人亦为人,亦有基本生存需求,需吃饱穿暖,亦欲享受生活。
彼等擅长游牧,而我等擅长耕种。故一旦建立稳定关系,便应与胡人进行利益交换。
胡人需布匹、食盐、茶叶以及我汉人工匠所制各种工具,而我等则需马匹、耕牛、羊等。
届时,若有稳定地榷市,而胡人又打不赢我们,那就只能以其饲养的牲畜,换取生存所需的食盐、布匹、茶叶等。
时日一长,胡人必定会渐渐被汉人同化。当然,还需有具体措施,如通婚学文识字等,使其逐渐融入我汉人社会。”
“但不论何种办法,人之本性皆类似。吃饱穿暖之后,何必再反,何必再使族人牺牲?
所以文远,胡人非永远之敌,敌与敌之间,有时亦可合作。
合作日久,利益一致,便可成为同盟,共谋发展。”
闻此言,张辽心中大石落地,彻底安心了。
于是回到密室之后,张辽将自己带来的四十个人都介绍在了杨秋面前!
这四十个人里面,有十个人是张辽的亲卫,个个都是勇猛的武士,武力值都在七十五左右,有十个人是张家造纸工坊的熟练工匠。
最后二十个人里有五个医工,五个泥瓦匠,五个石匠,五个铁匠!
杨秋脸上的笑容简直无法掩饰。
豪强士族果然资源丰富,张辽随随便便就能提供如此多有用的匠人。
如此看来,张辽本来就很重视工匠,这份礼物实属有些厚重。
然而,杨秋心中此刻却有一个疑问:“文远,这些人尊父是否同意你带来?”
之前不是说家族不会给予帮助吗?所以杨秋有点奇怪。
“自我十岁执掌家族事务以来,我便私下培养了一批心腹。此辈不受父亲节制,亦不涉家族财产,故其生死存亡皆由我定夺。
其家人将会陆续至此,烦请将军为他们安排居所。今日看了坞堡这里的情况,我想我的决定是对的。
这些匠人唯有在将军麾下,方能尽其才用!”
此言一出,杨秋便明白了。
世家大族分散投资,实乃其本性使然,无需拒绝,毕竟杨秋现在缺的就是人才。
而这人才到底是商人出身,农户出身,还是豪强士族出身,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其加入这个团队之后,遵不遵守杨家军的规矩,所以杨秋接纳了张辽的投靠。
而张辽有诚意,杨秋自然也不能寒了对方的心。
所以杨秋再设一部军司马,由张辽担任,但张辽暂时还不能待在杨家军!
一切都要等太平道明年起义之后,张辽再和杨秋理应外合,然后联合起来攻占雁门郡,夺取雁门关!
于是,送完了人才的张辽本欲秘密离去。
但离去之前,却发生了一件令二人大感意外的奇事儿。
一位姓田的贩马商人偷偷来到了马邑县,接着就找兵卒声称,自己有密信要呈交给杨秋,并言此信极其重要。
当时兵卒不敢怠慢,于是将人请到了府衙这里。
接着,杨秋的亲卫将贩马商人严密监控,然后再取得信件呈到了杨秋面前。
打开信的那一刹那,杨秋非常震惊,并且把这封信交给了张辽。
当时,张辽还觉得奇怪,待看完信之后,张辽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原来此信的署名人竟是田英——田冲之姐!
都这么多年了,之前众人皆以为田英已离世多年。
但今日,田英竟以一封密信出现在了杨秋和张辽的视野里面。
这实在是令人大感意外!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田英还在信件里面写了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第40章
这位贩马商人名唤田康,实则此名为田英所赐。
十年前,田英还在田家的时候,她曾经救助了一个家里的奴仆。
那时候此人因重病缠身即将被赶出去,田英暗自施以援手,配药救治,然后让对方活了下来。
至于这个田康为什么不再是田家的仆人,这件事情说来还是跟田英有关系。
自幼年起,田英便对医术情有独钟,沉浸于医书之中,对前汉武帝时期的女医义姁崇敬有加。
然而,身为士族之女,此等爱好自是不被容许,故而田英只能私下里研习医术,不敢公然施治,亦不敢宣扬自身医术。
她时常暗中为家中患病奴仆诊治,开方施药。
面对病情轻微者,田英尚可依据医书施治;然面对疑难杂症,她每每治疗时,必向病人承诺:若能治愈,则还其自由之身,并赐以钱财;若不幸治毙,则给予其家人补偿。
田康正是在此情境下,得田英救治,彼时他病重垂危,外人都怀疑这种病是瘟疫,想要把他立即赶出去。
田英亦无把握,只能依己之见配药救治,而田康就此幸运地活了下来,然后被田英还归了自由身。
离去之际,名为黑牛的贩马商人请田英为其赐名,自此,“田康”之名便伴随这位贩马商人行走江湖。
辗转多年,田康凭借自己的武力和勇气,先是集结了一批人当偷马贼。
等到慢慢发家起来之后,于是开始洗白,开始当正式的贩马商人。
毕竟每次偷马,总是会有伤亡,这条路不可能走一辈子,所以十年之后,田康已经成为了一个和鲜卑匈奴羌人那边深度合作的贩马商人。
而就在这半个月前,田康又去了北边和那些胡人商讨生意,决定购买一批马匹南下贩卖。
这一次,有一支羌人主动联系到了他,对方要求他用足够的食盐茶叶交换。
这支羌人是以前有过来往的黑狼羌,两边已经合作过好几次了,所以田康带着自己的货物去了黑狼羌的部落。
黑狼羌的部落有五千多人,而他们的首领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名叫东芒,这也是田康第四次见到这位羌族首领。
原本他以为这次跟以前一样,羌人需要食盐茶叶一些布匹和一些工具。
而他则交换一些马匹牛羊,然后两边各得所获。
然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田康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那就是传说中已经死去的田英!
没有人能想到田英还活着,田康自然如此。
他也许在这些年之中逐渐冷硬心肠,在当马贼的过程当中经历了无数厮杀,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
但田康依然感激当年的救命恩人,所以田康自然想要知道田英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田英也认出了田康,于是两个人经历了一番交谈,这才明白了各自的处境。
当年,田英确实被险卑人给掳去,却未遭杀害。
毕竟鲜卑人也缺人,他们会掳走很多汉人,然后把他们当成奴隶一样使唤。
这些年来,鲜卑人就掳走了一些铁匠,木匠,工匠帮他们制作东西,而田英本来只是被当做苦力的奴仆一样使唤。
但因田英从小喜欢研究医书,懂得很多药材,所以在饲养马匹的过程当中,田英开始专注研究如何当一个马医!
毕竟她也看过前汉时候的医书《疗马书》,于是在几次马匹生病之后,由于田英出色的表现,治疗了很多马匹的性命,鲜卑人也渐渐开始重用她了。
她开始有了单独的地方居住,而她也开始负责治疗越来越多的马匹牛羊,于是田英把自己专注成为了一个畜医。
有能力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过得太差,更何况田英根本就没打算反抗。
鲜卑人有数十万人,她都被掳过去当奴隶了,当然只能先想办法让自己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
然后再期待有什么时机可以逃离出去。
虽然希望渺茫,但田英心中一直抱着这种希望,只要活着,她觉得自己就一定能够回到家乡。
然而汉人带着大军讨伐鲜卑,结果却大败而归。
当时田英就感觉到了绝望,于是她只能继续沉默,然后将自己的心思专注在医术之上。
于是时间就这样过了四五年,在她觉得这辈子都没啥希望的时候,鲜卑人的首领檀石槐突然死了!
接着,鲜卑开始分裂,然后陷于内乱,大部落侵吞小部落,小部落分散逃亡。
田英就是抓着这个机会,带着身边笼络的一批汉人逃了出来。
然而茫茫的草原,想要顺利的逃到汉人的土地上,那是相当困难的。
甚至很有可能被其他部落抓住,然后继续成为奴隶。
大概是幸运,又或者是不幸,当时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然后遇到了黑狼羌部落的人。
所以他们几十个人就投靠了这一只羌人队伍。
恰好黑狼羌部落缺少各种人才,尤其是会治疗马匹牛羊的畜医。
所以田英又发挥自己的特长得到了重用,然后就在这个部落里面生活了接近两年。
辗转流亡当了鲜卑人的奴隶,又当了羌人的奴隶,虽然后来因为自己能够治疗牛羊马匹而得到重用,但实际上依然是依附别人的奴隶。
田英甚至绝望得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回到家乡了。
连她都没想到,自己会在羌人的部落里面见到田康,这个曾经被她救助过的人。
老乡见老乡,当然没有泪汪汪,而是两个人都聊了一番各自的境遇。
田康想过花钱把田英赎走,让对方回到自己的家乡。
毕竟这是救命恩人,田康还是想帮助对方的,可是田英拒绝了,因为她打听到了自己弟弟的情况。
按照张辽父亲当初编造的传言,田冲当时受伤失忆被人救了,辗转流亡两年之后拜师蔡邕。
现如今已经是洛阳太学的弟子,又拜师了刘洪,这两位可都是汉朝的顶级名士。
而田冲竟然能被两位名士收为徒弟,这是何等的运气,简直就像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所以在田康的嘴里面,田冲那人生是相当意气风发,虽历经波折,然已跻身顶级士族圈,前途无量。
至少田康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离士族的圈子太远了,还不知道里面的游戏规则。
而田英听后,她便知晓其中大半皆为谎言。
如果当时田冲真的受了重伤失忆,那辗转流亡的两年到底在哪里?这显然是被故意给抹去了。
虽然没有百分百确定,但田英猜测到,当时应该是舅舅救了田冲。
为了避免被田家抓回去守孝再一次陷入危险当中,所以直接给田冲编造了这样一个经历,总不能让田冲的道德上有瑕疵。
说他在清醒的时候不回家守孝。
因此,只能给他编造一段悲惨经历,造成了事实上的没办法守孝。
那么这两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是谁救了田冲,于是田英问了一下雁门郡马邑县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她需要了解清楚,这几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当时田康刚刚来到北方,那时马邑县暴动的事情已经传得纷纷扬扬,太守被杀的事情也已经被众人知晓。
所以,田康率先提及的便是这件事情。
尤其是那位神秘的女将军,外界对她有着诸多传言。
其中有小道消息说,因为女将军的叔叔曾经救过张氏家族的儿子一命,所以这个女将军曾经被张氏家族看重并培养。
不仅如此,张氏家族还曾经将女将军的一位兄长带走培养,而那人后来再也没有回到马邑县。
于是,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张家害死了这位女将军的兄长。
所以这位女将军在占据马邑县之后,直接将张家的家产给占据了,这是故意报复!
但不管是哪种传言,都能证明张氏家族和这位女将军曾经有过渊源。
有人同情张家,财产就这样被这位女将军占领了;有人则愤愤不平地说,张家和这位女将军有勾结。
当然,这个愤愤不平的人就是赵满了!
毕竟,他直接失去了一大半家产,原本以为太守王柔能够讨伐这个女反贼,结果没想到太守死了,这导致他现在寄人篱下。
所以,赵满在雁门郡简直怨气冲天,随时随地都在发泄着对杨秋这个女反贼的恨意。
这些外界传言纷纷扬扬,没人能够搞清楚真相。
然而,田英却对自己的舅舅甚为了解。
从这些蛛丝马迹里面,她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自己弟弟失踪的那段时间里面,舅舅莫名其妙地和一个乡下农户交好,理由还是因为这农户救了自己儿子。
显然,这个故事有问题。
田英对张辽并不陌生,她深知这个弟弟自幼便勇武有力,身边时刻都有十几个亲卫严密保护。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辽怎么可能会意外受伤并被一个普通的农户所救呢?这听起来完全不可能。
所以,真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段经历其实跟田冲有关系。
但当时不能明说救了的人是田冲,否则会被田氏家族要求将子孙带回族里面。
于是,就拐弯抹角地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
不然,以舅舅的性格,他绝无可能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农户。
但事情还需要求证,所以田英亲自写了一封信,拜托田康一定要交给杨秋。
在这封信中,田英并未过多赘述,只是简洁明了地提出了一个问题:杨家军是否有食盐和茶叶可以与黑狼羌进行交易?这笔交易或许将直接关系到杨家军的未来命运。
从理论上来说,这封信看起来平淡无奇。
羌人部落、匈奴部落以及鲜卑部落,都与汉人有着贸易往来。
即便是深居山林的土匪,也并非每次都能抢劫到足够的食物,他们有时也会与固定的商人进行物品交换。
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这是不变的道理。
然而,事情的不寻常之处在于,写这封信的人是田英。
她的身份根本不能负责黑狼羌与外界的交易往来。
而且,杨家军才刚刚创立,尚未与这些部落建立稳定的交易关系。
因此,这些部落也不可能突然找她进行交易。
所以这封信显得莫名其妙。
如果杨秋不认识田冲,也不了解田英的身份,那么她看完这封信后,只会觉得对方是在威胁杨家军给黑狼羌上供,或者是在逼迫杨家军支付保护费。
至少从最普通的角度来看,这封信给人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否则它简直莫名其妙。
但事情妙就妙在,杨秋知道田英的身份,而田英把自己的名字还特地署名在了信件上。
那这封信的含义就很明显了。
只要杨秋知道田英的名字,那就一定会意识到这是一封特殊的信件。
看得出来,对方在暗示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跟杨家军性命攸关。
当然,如果杨秋看不出来这封信有何异常,但只要杨秋知道田英这个名字,并且联系张家或者田冲。
一旦田英被救出来,那么杨秋依然能在最后知晓其意。
田英显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文远,你是不是也窥见了此信的玄机?此乃暗示于我,黑狼羌或其余羌胡部落,恐怕会举兵向杨家军来袭,这是预警之辞!
至于信中所述的食盐与茶叶,若我未料错,此乃羌胡应允袭击的缘由,这是利益交换。”
张辽自然也看出了信件的暗示,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其实,此信并无太多玄妙之处。
田英修书一封,意在试探杨秋是否知其底细。
若杨秋知其来历,则表明田英已窥破当年的秘密,故此举实为报恩之举。
若田英所料非是,则无论杨秋是否洞悉真相,对其皆无大碍。
毕竟,一封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光和二年,时任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擅杀单于呼徵,而另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
此举震惊南匈奴各部,致其内部动荡不安,当时朝廷为了安抚匈奴,遂逮捕张修,以囚车押送至洛阳,后终遭处死。
这之后,护匈奴中郎将之位暂悬空缺,似欲以此安抚匈奴各部,令并州刺史暂行监督之责。
若我未料错,自天子下旨令并州刺史张懿平叛以来,张刺史必已秘密集结并州的匈奴部落及部分羌族部落。”
也就是说,不一定等到春天,对方便可能发兵前来讨伐。
毕竟并州的匈奴人和羌人比较耐寒,冬日作战也不是做不到。
当然,大多数情况,胡人们也不喜欢在冬天作战,但如果有巨大的利益,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想到这封信里面暗示的食盐和茶叶,杨秋问出了一个疑惑。
“天子追得很急吗?竟使张刺史使大公无私,以钱财赠羌胡人,只为速灭杨家军?”
对于大汉朝的官员秉性,杨秋相信这里面有正直的人,但你要相信这种人绝对属于少部分,而且正直的人也不会免费出这么多钱送给别人。
而且汉灵帝还是个守财奴,她这种小小反贼,汉灵帝肯定不会大费周章地花大笔钱来讨伐他,毕竟在东汉一朝。
不管是匈奴人,又或者是乌桓人,再或者是羌人,那都是可以直接把人召过来去打仗的,哪里还需要先花钱讨好。
而这种军队叫做义从军,也就是东汉特色的雇佣兵。
不过人家也不是免费给你干的,这年头没有免费的雇佣兵。
从光武帝开始,南匈奴每年都要被汉庭赏赐一亿多钱,所以人家是拿钱办事儿。
当然,南匈奴也获得了并州的土地居住,这都是利益交换。
所以过去这些年,南匈奴一直在替东汉朝廷打仗,每次有战争,都会被朝廷这边征调兵卒出来。
所以理论上,根本就不需要花钱发兵!所以当杨秋说出这个疑问之后。
张辽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了。
“朝廷财库空虚,世人皆知天子卖官鬻爵,故对南匈奴地赏赐,近年来恐未能如期而至。”
也就是说没发工资,欠饷了是吧?
这欠军饷可是非常严重的问题,难怪后来匈奴人叛乱了。
不给钱,还要人家给你打仗,为你卖命,这当然不可能啊!
“那这也不代表张刺史愿慷慨解囊,只为讨灭我杨家军?”
人的本性就是这样,抢别人的钱快得很,自己掏钱,还没有任何收获,那是什么圣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张辽自然也这样认为,不过他思索一番之后给出了答案。
“此事或与王太守有关。彼乃晋阳王氏之人,其家族世代为官,势力深厚,又与周边羌胡有所勾结,或为报仇之故。”
毕竟也找不出第二个愿意花钱的人了,也只有这个仇人有这么大的实力。
如此看来,这个冬天岂不是不能安生了?
理论上杨秋并不想打这个仗,和这些人无穷无尽的耗下去,不只是会让自己伤亡惨重,还会阻止杨家军的扩张。
而且谁知道这晋阳王氏会联络多少周边的羌胡部落,这要是没完没了的打下去。
今天来这个羌人部落,明天来那个匈奴部落,甚至对方不搞正面战争,只是花钱派人不断袭扰,那也很是致命了。
于是杨秋和张辽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突然,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笑开了。
“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无论是匈奴部落,还是羌人部落,皆非铁板一块,同心同德。
他们各有心思,各有算计。
既然对方能以利益为饵,她杨秋自然也能如法炮制。
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压一批,此乃上策。
届时,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价码更诱人。
须知,世间并无不可分化的利益团体,只看谁开的价码足够大。
“文远,恐怕你暂且不能离去。彼有张良之谋,吾有过墙之梯。这匈奴部落与羌人部落之事,我想你甚为了解。
那位田康或许亦能助我一臂之力,故,我需亲自前往,与之谈判!”
当然,出门并非说走就走的事。
既然要拉拢一批人,分化一批人,自然要有足够的诚意。
空手套白狼,谁都不会把你当回事儿。
因此,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一番。
于是,接下来的五天里,杨秋一边深入了解匈奴羌人各部落的恩怨情仇,一边忙着准备出门所需之物。
离开前的那一天晚上,杨秋照常忙完事情回到家里,然后便看到了自家阿娘忧心忡忡的面容。
“秋儿,一定要出门一趟吗,以你现在的身份,离开马邑县一定会很危险,不能派其他人吗?”
如果杨秋现在已经是一个响彻天下的大诸侯,手下拥有数万以上的兵力,并且打了诸多胜仗。
那么杨秋随便派个使者出去,只要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人,都会认认真真的接待。
因为实力地位到了,没有人敢怠慢!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真的只是个小小的反贼。
哪怕天子被她惹怒了,但她的实力和地位实在不足以让人重视,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她亲自出马。
更何况有些东西需要她亲自谈才能谈成功。
如果她自我感觉良好,派个人出去谈判,人家把她的使者杀了都有可能。
故此番她必须亲自前往,这关乎并州未来几年地发展。
毕竟,就算明年黄巾起义,她能够钻空子,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但也不代表能把周边的胡人都赶走,所以迟早都是要谈判的,迟早都要选择一批人合作,只是这件事情被迫提前了而已。
“阿娘不必担心,以我的实力,暂时还没有人能伤我!而且这天下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谈不成的合作。
我很爱惜我这条小命,这么多人跟着我走这一条路,我不可能把自己放置于危险的境地。
所以这一趟出门,除了你们知道,马邑县其他人都不会知道我的行踪!”
除了几个心腹团队和家人,马邑县的其他人只会以为他们的将军去杨家寨忙事情了。
毕竟杨家寨是起家的地方,那里的地势非常险要,也开垦出来了一批土地,这么多年又修建了一些房屋。
这里不可能直接废弃,所以一些秘密的研究还是在杨家寨那里!
现在马邑县还不能确定会不会有叛徒伺机窥探秘密,所以有些秘密武器杨秋现在不会拿到马邑县曝光。
当然有些秘密武器,这一次也需要带走。
既然要和这些羌胡合作,光靠利益是不足够的,有时候还需要足够的威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张晚见状不再劝说,女儿走上这一条惊世骇俗的路,他们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只希望自己不要添乱就好了,再就是祈祷一家人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于是张晚让杨秋坐下用哺食,杨秋也饿了,简单用完这顿哺食之后,她奇怪的问了一句。
“阿爹没在家吗?怎么还没看到人,还有小妹呢,这都快要天黑了吧?”
这一个问题让张晚叹了一口气。
“你妹妹睡了,至于你阿爹……他又去和那个刘一刀聊天了,可能还在为你四叔的事情伤心。
你不用担忧,你阿爹就是这么个性子,他总是把所有的事情怪罪到自己身上,觉得都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保护不了家人。
过一阵子他就会好的,别担心。”
杨秋瞬间默然,她当然知道自己阿爹是个什么性格。
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忍受,也习惯于将责任承担到自己身上。
所以任何不好的事情都只怪自己。
四叔杨北的死亡对杨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伤痛,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走出来。
而刘一刀曾经是四叔的好友之一,据说当年刘一刀差点儿遭遇仇家虐杀,是四叔救了刘一刀一命。
两个人其实有过命的交情,这些年来私底下一直有些交往。
所以杨东喜欢找刘一刀聊天,聊一聊这些年杨北的生活,好像这样能够抚慰他心中的伤痛。
天快要黑之前,杨东终于回来了,杨秋在室内等待。
于是见到女儿的杨东也吃了一惊,他缓缓走上前坐到了女儿身边。
“秋儿,是在等我吗?我没什么事的,你现在是响当当的大将军,马邑县的人都恨不得讨好我勒。
如今每天吃得饱,穿得暖,还不用下地干活,我都不知道自己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能有你这样厉害优秀的女儿。”
杨秋笑了笑,她这个阿爹即使难过,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而是喜欢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
还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没关系的模样。
“阿爹,有时候如果有什么疑问,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面,我觉得四叔生前承受了很多痛苦。
可是在离开那一刻,他是解脱了的,你不要为他太过难受,四叔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人生当中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事情。”
这话说完,杨东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连累了四弟的性命,也连累女儿现在成为了一个反贼,然后每天都在各种刀光剑影之中生活。
他总是喜欢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秋儿,我只是觉得我很没用。不管是你,还是你二叔三叔,又或者是你四叔,好像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而我既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身为兄长、身为父亲,却什么都不能做,还要你们保护,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每个人都有对自己的认知,还有对未来的期望,而杨东是那种勤勤恳恳劳作了一辈子的人。
过去数十年的生活,他可能每天的想法就是今天吃饱穿暖,希望今年的天时好一点,让庄稼收成好一点。
除此之外,他还能想什么呢?
他甚至连野心都没有,连怨恨都没有。
哪怕被剥削压榨,他甚至都不知道还可以反抗,只是祈求那些人不要那么残忍。
杨秋明白自己父亲现在的迷茫了。
他的生活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做什么。
于是,杨秋握住了自己父亲的手。
“阿爹,过去数十年,你每日在田地里面辛勤劳作,用汗水浇灌的粮食养活了我们一家人。
每年上交的赋税,我们却不知道它们究竟养活了谁?你从来不是没用的人,是这个世道出了问题。
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是和阿爹一样的人。他们每日辛勤劳作,只盼着养家糊口、吃饱穿暖,这是天下千万人最朴素、最真挚的愿景。
如果没有阿爹你们辛勤劳作种地,那这世上哪里还有粮食?
是你们这些人,用双手和血汗养活了这个世道的人,你们是这天下最应该被人感激、被人铭记的人。
阿爹,你的人生从来就没有无用过。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从来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你从来不是无用之人。
是这个世道对不起你们,我们这千千万万的人都没有错,是他们错了!是他们让这个世道变得如此不公,让勤劳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杨东好像听明白了什么,他有些茫然地问道:“那我们能赢了他们吗?这条路会是对的吗?”
杨秋坚定地抓住了阿爹的手,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阿爹,你听我说!只要我们这千千万万的人团结在一起,那他们就是微不足道的少数人。
千万人的力量,足以撼动山河,足以让他们倾覆!
所以阿爹,你要相信,勤勤恳恳种地的人没有任何错误!是这个世道对不起你们,是这个世道让你们承受了太多的不公和苦难!
阿爹,千万不要责怪自己,更不要失去信心,我们一定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杨东眼眶红红地看着女儿,他突然坚定地说了一句话。
“那我以后还是想要种地。种了一辈子的地了,现在都有些不习惯了。”
杨秋瞬间就笑了,她的笑声中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当然,种地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阿爹到时候再开辟几块地种就是,我们杨家本来就是农户,这是我们的根、我们的魂。
我们永远不必为此羞耻,反而应该为此自豪。”
翌日,杨秋带着自己的秘密团队离开了,这一批有二十多个人,全部都是挑选的猛士。
这其中还有张杨,张辽,至于田康,他继续带着自己的上百人团队出发。
而这一批人先是秘密朝着杨家寨出发,之后他们才会从杨家寨离开。
马邑县什么风波都没有发生,即使杨秋现在不在,整个体系依然能够正常运转。
不过有一个地方稍稍出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吕布住的地方。
自那日投降以来,吕布已在此度过了整整一月。
他的脚上被镣铐束缚,双手虽得自由,却也被软禁在一座坞堡之中。
起初,他以为会遭受羞辱与折磨。
然而,一个月的时光流转,他发现自己竟过得颇为滋润。
每日三餐,顿顿有肉有菜,吃得他身形都略显圆润。
这俘虏的日子,怎生得如此舒坦?
便是寻常时候,他也未曾享受过如此待遇,尽管他每顿饭量都不小。
而最开始的那几天,吕布因战败投降而心情郁闷,所以哪怕吃得好,他也认为这是对方在刻意讨好他,想让他心甘情愿地效忠。
那时候,他心中暗自得意,想这小小的女反贼竟如此看重自己。
然而,吕布自认已让兄弟们得以活命,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所以即便要被软禁一生,他也绝不向这小小的女反贼低头。
他不后悔为兄弟们的性命投降,却后悔曾有那么一瞬,想过要效忠于这个女子。
吕布从不是轻易屈居人下之人,于是他将自己的想法深藏心底,打算以拖待变。
只要无人命他做事,他便一直装作不知。
结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竟无人提及他的去留,也无人来劝说他。
他仿佛被世界遗忘,除了每日的饭食和和看守的有几句话交谈,他对外界一无所知,也见不到自己的兄弟。
这不是要重用他吗?
难道不应该说一段让他心服口服的话来劝说他吗?难道不应该表现一番礼贤下士,千金买马骨吗?
结果什么套路都没有,就这么把他关起来了?
不会是忘了他吧?
就这么关了一个月多之后,吕布的心中产生了这样一个令他恐怖的猜想?
他吕布可是并州飞将,九原虓虎,这怎么可以忘了他,他吕布的实力不应该重视一番吗!
于是吕布开始生闷气,但他坚决不低头认输,也不主动说要杨秋一面,反而一直憋着。
心想,对方肯定会来主动见他。
然后到现在他忍不住了,拖这么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呀?
这肥肉再长下去,以后在战场上还能杀敌吗?
吕布都快要怀疑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肥胖子了!
于是这一天,在杨秋离开的第三天,吕布终于忍不住对着看守自己的侍卫提出了要求。
“对,就你,就说我吕奉先要见你们将军一面,让她尽快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