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正值三月,燕山以北的草原依旧被严寒紧紧笼罩着,去年冬天的积雪甚至都没有彻底融化。
此时,在漠北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那里,数十个帐篷驻扎在一起,周围围栏里面则住着他们养育着的牛羊马匹等其他牲畜。
这种时节,草原上的牧民们正如火如荼地忙碌于养育幼崽。
每年春季,都是牲畜们大量繁殖的季节,对于牧民们来说,这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时刻。
养育好牲畜们生下的幼崽,就如同汉地的人民种下了庄稼,那是他们未来的口粮与希望,是他们在这片广袤草原上生存下去的根本。
然而,此时这个原本温馨宁静的部落,却突然被一种凝重的气息所笼罩。
只因为单于派来的使者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阿木他爹,你怎么脸色看着不太好?”
丘林的妻子满脸担忧地跑向了丈夫身边,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眉头微微皱起。
然而丘林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依然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太阳,那太阳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悬挂在天边,却无法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他的面色更是满是愁苦,垂在身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那拳头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到底是怎么了?单于那边派来的使者过来之后,你就被族长叫过去商讨了,是要我们上贡更多的牛羊吗?”
妻子急切地追问着,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仿佛在担心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
丘林摇了摇头,妻子还没来得及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丘林却露出了一种悲伤的神色,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开口道。
“单于刚刚派人通知族长,要我们立即组织五百个青壮力去和单于的军队会合,要打仗了……”
这话一出口,丘林的妻子先是呆住了一瞬间,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接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往下掉。
“我的父亲,我的两个兄长,还有我的几个亲人,他们之前都死在了战场里面,难道西边那个单于又要打过来了吗……”
女人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与悲痛。
丘林却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单于要求我们聚集青壮年南下,应该是与昭国交战。”
丘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然而这段解释瞬间让一旁的女人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为什么?这几年单于不是带着我们这些部落一直和昭国和平相处吗?昭国也一直没有断绝过茶叶食盐布匹的交易往来。
而且这昭国从来不在买卖上欺骗我们,那些食盐茶叶全部都是上等品,我们鲜卑人不是每年也会有一部分去昭国的那边挣工钱。
为什么要打仗?这昭国和汉人不一样啊!”
妻子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语气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没错,因为过去几年两边合作的缘故,鲜卑部落的人都觉得这个昭国与以前的汉朝大不相同。
在买卖交易往来方面,昭国极为公平。
他们能够在昭国买到所需要的各种生存物品,尤其是茶叶、食盐、白糖,这些都是他们最为紧缺的东西。
而他们也可以售卖牛羊马匹,昭国从不会刻意压价。
不仅如此,昭国还能让他们在冬日南下时租住地方生存,并且给予他们挣钱的机会,让他们在昭国的工坊里面打短工。
所以在过去的这几年里,鲜卑的许多部落都觉得对面这个昭国很公平正义。
甚至有些小部落会直接逃亡到昭国,因为他们不想被其他部落吞并,听说这些投靠的人顺利成为了昭国子民。
说实话,这挺让人羡慕的。
他们这些游牧民族并非天生就喜欢放牧,他们其实也渴望过安定的生活。
可是草原上没有这样的环境,要想让牛羊马匹存活下来,那就必须不断迁徙。
所以那些在昭国打短工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之后,好多人也在私底下嘀咕,要是能成为昭国人就好了。
但一个几千个人的部落没有人敢私自逃亡。
那些小部落也是因为冬日的一场寒冷加瘟疫,死伤大半牲畜人口,最后只剩下了几百个人,这才有勇气往南边跑。
“孩子他妈,”
丘林的声音中仿佛承载着千斤重的无奈与悲伤,他微微侧过脸,眼神中满是疲惫与哀愁。
“我也这么问了族长,然后单于的使者说,昭国出尔反尔,现在已经带领着大军往北前进。
目前昭国士兵已经在幽州杀了许多鲜卑乌桓子民,听说昭国的大王还直接对着外面说,要杀尽我们这些蛮夷人……”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让女人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丘林只是悲伤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愁苦。
如今家里孩子还小,每家都要出青壮年,这一次只能是他自己去了。
而根据过往的经验,每次战争基本都会死伤小半,而他们面对的又是强盛的昭国。
恐怕这一场战会打得非常艰难。
此时,草原上微风轻拂,蓝天白云下,一群孩子在打闹嬉戏,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毫无察觉。
丘林望着远方,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他们这些小部落没有选择,谁都知道战争带来的是大面积的死亡,但小部落是没有人权的。
他们人口稀少,牛羊马匹也稀少,若是连参战这种事情都不参加,那只会被单于派来的人直接吞并。
然后他们部落的牛羊马匹、妇女孩子都会被人抢走。
丘林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妻子,心中满是不舍。
而他的妻子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
此刻,他都敢不指望自己还能活着回来,如今只能希冀再陪陪妻子儿女。
于是数日之内,轲比能将自己下面部落的能征善战的青壮年都聚集了起来。
这一次他聚集了两万多人,就为了南下和昭国打一场硬仗。
原本接到曹操那封信的时候,轲比能虽然心动,但其实也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借口,把所有人召集过来南下打仗。
虽然他是单于,有资格指挥下面的人。
但其实打仗这种事情,只有在大家都饿得不行生存困难的时候,他才可以轻轻松松把众人召集回来。
过去这几年,因为和昭国保持和平,其实许多人都更享受这种安逸的日子。
如今既没有遭受大面积的灾害,又没有饿到过不下去的程度。
所以如果他强行征战,下面反对的声音会很大。
可是昭国竟然主动给他递来了把柄。
他都还没有准备好理由南下征战,昭国的兵力竟然已经聚集到了幽州。
并且在前面半个月里面斩杀了许多留在幽州境内的乌桓人和鲜卑人。
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一次昭王坑杀了他们许多族人,原因只是因为有几个留在昭国的胡人偷窃昭国秘密。
所以昭王这边大发雷霆,直接迁怒了幽州所有的蛮夷胡人。
这一次昭王派遣了几万的兵力在幽州,竟然想要来一场斩尽杀绝的报复。
轲比能当时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内心简直要笑出声来。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绝佳礼物。
虽然昭国这边已经提前传信,昭国这是清理幽州境内叛乱之人,与鲜卑无关,但轲比能却不打算给昭国面子。
有了这一个理由,征调部落的子民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毕竟昭国都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了,这个时候还不奋力反抗,那岂不是坐着等死吗?
于是,轲比能用最快的速度调集了两万青壮年。
如今,众人已经汇合了起来,轲比能正带着这两万多精锐挥军南下。
而这一路南下的过程当中,曾经遗留在幽州境内的各种胡人也纷纷加入到了轲比能的军队里面。
这群人基本都是从幽州逃窜过来的各种胡人,他们被昭国这一次的出军吓坏了。
没想到这位昭王过去几年看着那样温和,结果这一次如此狠辣。
竟然将他们那些族人斩杀之后的尸体挂在城墙上面,直接对他们进行恐怖威慑,让他们只能吓得只想赶紧跑。
可是跑是没用的,因为昭国的军队也在步步向北逼进。
所以这群人也慢慢汇合了起来。
最后,这一群人发现了南下的轲比能军队,所以他们合计了一下。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投靠轲比能的军队。
大家团结在一起,这样才有机会打赢昭国的军队。
于是,轲比能也笑纳了越来越多逃跑的小部落人。
这群人之前在幽州各个地方生活着,不接受北边草原的统治,也不接受昭国的管辖,时常抢劫来往商队,屠杀百姓。
而现在,这一群人因为生存危机逃亡,轲比能自然想趁机壮大自己实力。
此时,在北边已经打赢了几场仗的杨秋正在军营里面写一封密信,并且打算让人立即派送到贾诩和荀谌的手里面。
而这封信刚刚写完一半,张辽和褚燕就进来了。
张辽进来先是恭敬行礼,然后立即禀报了最新军报。
“启禀大王,斥候来报,轲比能统领数万大军已然南下,且与幽州北逃蛮夷胡人相互联合。”
接着,一旁的褚燕也马上开口了。
“启禀大王,臣于山上剿匪之际,曾擒获数名暗自与军队联络的鲜卑之人。
经严刑拷问得知,此辈正暗中与军中兵卒勾结,欲于后方聚众生事。
且据其所言,另有一部分人预备烧毁军营之中的粮草。
大王,此事甚为危急。若让其阴谋得逞,我军后方必乱,粮草被焚更是会军心动摇,战事恐将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
轲比能南下这件事情,杨秋前几天就知道了,毕竟可以直接看地图。
不过在不紧急的时候,杨秋不会利用自己的神通,反而是先等着自己下面的斥候禀报这个消息。
毕竟以后打仗,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是她在战场上指挥,下面这些斥候总是要训练起来的,
不然以后没了她,这军队岂不是就不能打仗了。
当然,轲比能的南下让杨秋有点意外。
因为春季并不适合草原之人南下征战,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更何况,为了避免误会,她之前已经和轲比能通气了,此次战争不会涉及到北面鲜卑。
但是轲比能偏偏率军南下了,这就说明轲比能这一次别有所图,估计是和哪方势力联合了。
至于这一次到底是哪方势力,导致轲比能撕毁和昭国的盟约,这东西估计过一阵子才能知道。
而眼下,杨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要打一场比之前预料规模更大的正面战了。
因为之前所预料的仅仅是幽州境内的各种蛮夷胡人联合起来,可这一次还要加上北边的鲜卑军队。
“文远,你觉得诱敌深入怎么样?”
面对刚刚的这两封军报,杨秋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大王是想将计就计?”
张辽的话语一出,杨秋笑着点头。
“有些冒险,然而若能功成,昭国北边必将安宁许久,值得一试,不过务必筹备周全。”
杨秋的眼神瞬间满意一笑,看来张辽是赞成了。
两个人打了一番哑谜,一旁褚燕忍不住了。
“大王与征北将军方才所言究竟何意?”
张辽是杨秋亲封的征北将军,吕布则是征东将军,张杨则是征南将军,征西将军还没有。
至于马青、秦峰、邓勇几人,他们的封号就分别是平北将军、平南将军、平东将军,平西将军自然也还没有。
征西将军和平西将军出现的时候,那将会是征战西凉的时候,估计到时候会花落在赵云和徐晃上面。
不过再过几年,杨秋会进行换防,所以到时候估计这将军封号还会继续换。
不管是武将还是官员,其实都不能在一个地方治理太久,形成尾大不掉的势力。
换防这件事情是肯定的,不过还得再等一等。
“鸿飞,我与文远之意乃是将计就计,任由他们制造混乱、烧掉粮草。”
褚燕的字是杨秋亲自取的,所以现在也可以称作褚鸿飞。
而当杨秋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之后,褚燕下意识地反驳了起来。
“这太过冒险了,粮草被烧,军心混乱,这是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褚燕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此话没错,但杨秋就是要让敌人有赢了这场战争的错觉,由此才能诱军深入。
“所以我们得多做几手准备,想要赢这一场战,不只是冒险就够了,眼下得重新排兵布阵……”
说完这话,杨秋就走到后方展开了地图,接着将自己的计划缓缓说了出来。
这场会议结束后,杨秋的那一封密信犹如一只迅疾的飞鸟,很快便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荀谌和贾诩的手中。
此时,两人皆在上谷郡,当他们看完信件里的内容,心中皆是一震。
双方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决定立即会面,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宽敞的堂屋里面,荀谌身着一袭青色长袍,面容儒雅,眼神中却满是忧虑。
而贾诩则身着褐色长袍,他面带笑意,眼中根本没有丝毫愁绪。
自然,杨秋在信件里面的内容告知了鲜卑南下的事情,这一次还是由轲比能领军。
这个意外加入的人员导致幽州的战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杨秋自然对作战计划进行了调整。
不过,这封信的重点内容并不是这一封军报,而是杨秋接下来说的另一件事情。
因为杨秋决定将计就计,诱敌深入,所以粮草的运送计划自然要跟着进行调整,上谷郡作为后方必须完全配合着杨秋这边的计划。
既要迷惑敌人的视线,也不能真的让军队粮草匮乏。
这需要荀谌和贾诩在后方操心,做出一个完美的配合计划。
而除此之外,杨秋还让荀谌和贾诩做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两个人此刻会面的重要原因。
“大王命我们趁此机会清除奸贼,放开对各大工坊城门的管辖,给予他们机会使其内乱生事。
然而以目前的流言来看,恐怕会有许多不明真相之人跟着一起生事,这会不会使得事态越演越烈?”
荀谌的眉头紧紧蹙起,因为要配合幽州的作战计划。
所以昭国已经放出风声,要斩杀所有内奸,并且对幽州的蛮夷胡人赶尽杀绝。
而消息放出去了,不可能昭国境内的人不知道。
所以那些投降昭国的各种蛮夷胡人,其实这一阵子也在惶惶不安。
但杨秋这封信件的内容却还要再加一把火,把昭国境内的那群心生二心的胡人趁此机会引诱出来,让他们惹事儿之后一网打尽。
这计划确实能够剔除许多内奸,但荀谌很清楚,大多数人都是从众的。
若听到流言之后,有人趁机引导惹事儿,其实很多人会跟着一起闹事儿。
这种情况其实有时候会误导一批人,这也是荀谌犹豫的原因。
一旁的贾诩却直接嗤笑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蠢人有时确比敌人更为可恨。
过往几年,逃亡及投降加入昭国的胡人数量日益增多。
而这些年来,官吏一直公平对待,绝不允许待遇有差别歧视。这些人在昭国吃饱穿暖,日子远胜以往。
在此情形下,如今仅有些流言传出,尚无任何加入昭国的胡人被虐杀。
若此时有人生事,竟有一群蠢人盲目跟随造反,此种人又有何必要加以保护?
我昭国难道还要供养这一群轻易被挑拨便造反之人吗?大王之意甚是明显,那些能被随意挑拨便造反之人,日后也迟早会生事端。
提前送他们去死甚好,顺便还可将那群獐头鼠脑之辈诛杀。”
贾诩其实非常欣赏这个决定,他有时候觉得昭王的手段足够狠辣,有时候又觉得太过宽和。
这次可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他绝对要好好清理一下昭国境内的蛀虫。
这里面的蛀虫包括被金钱收买的官吏,这群人会帮着胡人做事儿。
也有加入昭国的胡人,其一开始就是以内奸的身份加入的,然后不断传消息给胡人部落。
还有一种人只想过更好的生活,见到昭国的富裕繁华之后,反而和胡人部落联系紧密,想要把昭国的财富都抢走,像以前那样抢劫虐杀。
当然,也有在昭国混得不好的人,再后来又和自己的部落联系,然后充当窃取机密的人,帮助胡人在昭国境内惹事儿。
贾诩非常清楚这类人是什么东西?留在昭国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他之前就确定这种人未来会搞出一场大乱子,没想到大王直接在这一次密信里点名了要清除这类人。
对于这个决定,贾诩举双手赞成。
“我明白了。然而,此次清洗行动会不会对未来的同化政策产生影响?”
荀谌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毕竟杨秋之前定下的方针是,不断吸引蛮夷底层人,让其渐渐加入昭国。
这一次可谓是手段狠辣,声名也会受到些许损失。
“荀刺史还是对蛮夷之人了解不够深入。怀柔政策固然能够笼络底层之人,可铁血的武力镇压也需时不时施行。
此次清洗,只会让接下来的蛮夷胡人更加老实,不敢再轻易生事。”
话说到这里,贾诩又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冷酷,仿佛在诉说着残酷的现实。
“大王之前说的一句话我深以为然,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当然,杨秋当时和贾诩说的那段话还有其他内容。
她说的是现在这一批成年的胡人,想要让这群人忠心昭国,那是绝无可能。
因此,这些人加入昭国只是图日子好过,日后随时都有可能挑拨反叛。
所以这种人需要强权威压,更要有血腥的例子镇压他们的反叛之心。
不过下一代接受教化就不会了,但成年的那一批是不可能的。
荀谌就此明白了杨秋的意思,不必在意那些被挑拨之后跟着一起愚蠢造反的人。
原本大王的意思就是要清除这群心思不定之人。
于是接下来,荀谌和贾诩配合着放开了城池工坊守备,让那群暗地里面有异心的人秘密联合起来。
不到十天,这群人就联合起了造反的时间,在工坊城池等地起义造反。
他们想用火烧了粮仓,再烧了工坊里面的机器,目的是让昭国实力大损。
但实际上,因为计划提前布置。
所以粮仓虽然烧了,其实里面的粮草已经提前转移了一大部分,当然还要留下一部分配合计划。
至于工坊里面的机器,这自然是不能让他们烧的。
所以这群人闹事儿的时候,准备好的士兵就直接将这群人抓了。
接下来就是大量清洗,将叛贼群体直接斩草除根。
当然,这些事情影响不了并州那一边,惹事儿的都在幽州这边,并且主要是上谷郡和代郡。
因为胡人从一开始就主要安排在上谷郡以及代郡。
所以这事儿只需要贾诩和荀谌管理好幽州就行了。
而等到这件事情解决之后,贾诩也已经来到了幽州这边的战场上。
并且他刚刚见到杨秋的时候,还亲眼见证了一场刺杀。
第122章
当时,贾诩刚刚走到大帐里面来,他还没来得及行礼,只见大王突然拿起一把刀反手就扎到了她身后的一个女兵腹部。
下一秒,那个女兵直接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而杨秋已经冷静地站起来,并吩咐着外面的人进来收场。
“此人非韩双,速速将其拿住审问,若我所料不差,此女当为韩双的孪生姊妹。”
“再者,此杯茶中有毒,仔细检查其于军营中的物品,瞧瞧何处还藏有毒药。”
冷静吩咐了一大堆事情,那个刚刚打算刺杀的女子已经被下面的人带走了,杨秋看着在旁边一直沉默的贾诩,她这才轻笑了起来。
“倒是让文和看了一场好戏。”
“大王是不是早就发现此女有异常了?”
杨秋无奈地点头。
“原本是将计就计,欲观对方下步何为。所以其于茶杯中下毒之后,我并未饮此茶。
岂料一计不成,对方竟直接掏出钗子,欲从吾后颈刺来,我只得提前捉拿此刺客……”
杨秋的身边是有女兵的,并且这些年数量还在逐渐增多。
大概因为自己这个女子榜样作用太大,所以这些年主动报名的女兵数量很是不少。
当然,这和男兵的数量不能相提并论,但至少目前的风气是变得越来越好的,大家不会用一种怪异的眼光去观看那些当了女兵的女子。
而杨秋遴选亲卫的时候,她一定会挑选一部分的女子,这当然是因为杨秋身为女子,作为亲信的女兵能更方便做一些女子的事情。
所以也有很多人觉得,若是能把自家女儿培养成优秀的女兵,其实这是最快接近昭王,并成为昭王心腹的方法。
千万不能小看这世界上的人钻营的能力,只要让他们看到捷径之路,这群人只会疯狂的往这条道路跑。
据说,那些留在昭国的豪强士族已经秘密训练自己家的女子了,若不能当女官,也可以试试女兵。
反正这条道路现在比男子竞争道路要竞争小一点,这主要是女子识字之人基数少,所以有好些家庭已经在秘密培养自家的聪明女孩儿。
而杨秋身边有一个叫做韩双的女兵,那还是去年被挑选上来的。
她原本是一个孤女,凭着一身野性在武举上获得了不错的名次,后来就被提拔了上来。
而后来怎么换成了和韩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杨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只知道对方过来上值的时候,杨秋发现对方的信息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名字。
所以她早就知道此人有问题,原本以为这群人是要在粮仓里面纵火后生乱,没想到这女子的目的竟然是负责刺杀她。
这种时候,她就不能计就计让自己受伤晕倒了,毕竟已经玩过一次了,所以她当时的处理手段就是直接一刀反击过去,让对方刺杀失败。
“看来军营里面的内奸也不少,大王倒是看起来颇为轻松,毫不在意?”
听到贾诩着略带讽刺的话语,杨秋知道对方其实是生气,她把危险留在了自己身边。
“你觉得我先前对他们太过宽宥,然幽州已然清洗,虽有残留之人,但至少大半奸贼已除。
至于军营之中,非你所想那般严重。方才那女子能接近我,只因她与韩双容貌酷似,故而换人之后,常人自难察觉。
否则,普通内奸断难近我身侧。我原计划是观那几个被收买之人何时纵火生乱,未料他们主要目的非先骚乱,反而是先行刺于我。
若我所料不差,军营中被收买之人应不超十个。此辈或有被胁迫之由,或心生异志,更大可能是被收买。
如此之人源源不绝,文和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此次清洗幽州之人,未来整个昭国境内仍会有新人被收买,永远不会彻底根除。”
贾诩当然明白大王这段话的意思,这是大王的身份到了这里了,这种冒险的事情就不应该干。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王身份贵重,以后不可再以身犯险。”
杨秋自认理亏,只能赶紧转移话题。
“此次是我冒险了,下不为例。
文和,我唤你前来,你可知缘由?”
贾诩虽然在外人面前低调,但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是足智多谋,原本他和荀谌在后方吸引内奸,清除幽州境内的反贼。
结果这个事儿还没做完,杨秋就发了一封急信让他立即过来,贾诩一路上都在思考,他来能做什么?
到现在都亲眼见证了大王被刺杀,他还是没猜透自己到来的原因。
“只猜到大王欲使我做某特殊之事,然尚未猜到具体为何事。”
这话一说出来,杨秋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文和,你应已收到消息,董卓决意迁都长安。此事虽大臣们不同意,然董卓必定坚持。
我昭国在北方,董卓自然有所顾虑。李儒那边亦给我寄来一封密信,言董卓愿与我昭国交易,将洛阳宫室中的所有藏书典籍运送过来。
虽此事他们先前已应允,如今却提了附加条件,期望我昭国不会趁火打劫,阻止他们迁都。
其实此事我倒觉得并无大碍,毕竟我昭国当下战略不在关中之地,今年吞下幽州便已足矣。
但有些事宜总得提前谋划。董卓欲与关东诸侯分散而治,各自拥立半个天下,然我昭国断不可能退步不前。
所以我需你前往长安一趟。”
毕竟这一次没有吕布了,所以后续虽然可能还有刺杀董卓的计划,但估计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而董卓在西凉军的威望又非常高,退守长安,这就意味着董卓回到了雍州大本营。
那里人全部都是自己的亲信,就连长安周围的兵卒都是西凉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董卓自然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但杨秋却并不想让董卓接下来就这样高枕无忧,她想让贾诩去使坏。
显然,贾诩也瞬间明白了杨秋的言下之意。
“我之身份在西凉军队人人皆知,且在昭国这几年已居高位。大王让我回去,恐怕董卓一开始便会加以防范,我在长安应是难以施展。”
“若是有李儒帮忙呢?”
此话一出,贾诩略微有些惊讶。
“文优兄已经投靠大王?”
杨秋轻笑了一声,随即摇头。
“文和,届时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以昭国使臣身份前往长安,谈判西域商队合作细节。
而暗地里,我需你联合在长安的暗棋,设法派人接近汉天子刘协身边。
若可行,文和你想尽办法让刘协尽快死亡,各种手段皆可。”
“而这件事情,我想李儒应该很乐意帮忙。”
此话一出,贾诩倒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随即笑出声来。
“大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若刘协死了,唯一正统不存,这天下诸侯还有谁能以汉室之名号令统治?天下只会彻底大乱。
董太师这辈子有野心,然野心尚不够大。若他胆子再大一点,恐怕李儒都会尽心辅佐于他。偏偏他竟效仿霍光之事,难道不知霍氏家族全亡?”
贾诩是瞬间就猜到了杨秋此举的用意。
刺杀董卓其实并无多大意义,那不过是关东联军所期望的结果,却并非杨秋所想。
在这天下,只要刘协尚在人世,那就会有许多人能够拉虎皮扯大旗,借着刘协这个正统的名义继续号令天下。
所以,即便董卓死了,也只是让西凉军剩下的人陷入内斗,他们依旧会利用刘协的名义来号令天下。
而按照历史上的轨迹,刘协落入曹操之手后,不过是让曹操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
因此,只要刘协活着,就能召集众多拥护汉室正统的人团结在一起,进而形成一股尾大不掉的势力。
虽然这些人对刘协也并非真心忠诚,他们只是享受着汉室这个框架所带来的利益罢了。
但杨秋可不想让未来的剧本依旧如此上演,所以她要的是刘协死亡。
而刘协死亡之后,关东诸侯接下来并不会拼命去讨伐董卓,他们只会内斗得更加厉害,商讨着将谁推举出来作为新一任天子。
此时,刘姓宗室之人恐怕个个都会心生野心,就看谁的野心更大,谁先出头。
这个过程必定会混乱许久。
毕竟当下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号令天下。
所以在尊崇谁为天子这件事上,若是袁绍想要拉拢某个刘姓之人做天子,那么其他刘姓宗室会同意吗?
那必定是互不承认,然后各自为政,接着便是军阀混战。
所以,杨秋要的就是这个剧本变得更加混乱。
而能够做成这件事情的人,杨秋手下的其他人都不合适,唯有贾诩一人最为合适。
尤其是李儒,他已然看透了董卓如今的恐惧,知道董卓再也不可能带领西凉军问鼎天下。
那么,对于贾诩之后的刺杀计划。
反正都已经杀过一次天子了,再杀一次,让这天下更加大乱,又有何妨!
所以杨秋才送贾诩过去,他肯定是能找机会和李儒联合起来的。
不过这事儿不着急,杨秋要的时间其实最好是下半年。
“文和,若不出意外,幽州之战一月之内便将结束。而昭国若欲彻底掌控幽州,恐需接下来一年时间。
故而长安之事不必急切,可于下半年寻觅良机,吾私以为年底最佳,因明年出兵适合南下。”
杨秋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刘协若是年底死了,刚好昭国年底有空,趁着兵力强盛,可以迅速出兵南下占据雍州。
今年打幽州,明年打雍州,迅速占据大半天下,这是杨秋目前的规划。
贾诩倒是听得激动了起来,原以为大王还准备循序渐进呢。
“此机甚佳,但我觉得,再添一计更妙?”
杨秋示意眼前人继续说,贾诩露出了一个阴险狡诈的表情。
“刘协身死,若接下来董卓亦亡故,雍州必定彻底大乱,这岂不是我等进攻的最佳时机?二人一同身死,岂不更好。”
有时候,杨秋觉得自己已然够冷酷无情了。然而,有贾诩在身边,她又觉得自己还算不上极致。
毕竟,有人比自己更绝。
她当然清楚这一计策更为精妙,一旦刘协死了,接着董卓也命丧黄泉,西凉军便再也没有了携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那时,没有董卓压住下面的人,这群西凉军必定会陷入内斗大乱。
所以,贾诩的计策确实恰到好处。
在这种时候进军雍州,那简直就是绝佳的时机。
但这不是因为没有吕布,所以刺杀董卓之事的成功几率不大了吗?
反而是让刘协死亡的几率还大一些。
之所以历史上刘协在颠沛流离之下一直活着,并非因为他身边的侍卫有多么勇猛。
而是大家都需要他活着,都想利用他的正统名义来号令天下。
但偏偏杨秋这个“反骨仔”,她要的就是刘协去死。
所以,董卓在那之前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漏洞杀了让他赖以生存的保护伞。
没错,刘协还真的算得上董卓的保护伞,有这个名义,董卓才能号令剩下的半个天下。
“文和,我并非未想过此等办法。能刺杀董卓,配合着刘协死亡,这自然是最佳局面。
但关键问题是,刺杀董卓实非易事。文和莫非有办法?”
贾诩只是神秘的笑了一下。
“也许会有办法,事在人为。到了长安之后,许多事情与人皆可利用,大王静候我的消息便是。
这一次若不将长安这潭水搅浑,我昭国如何南下占据益州?
大王不是多次念叨吗?益州有诸多东西北方不能种植,所以我们得尽快打下益州。
我也想见到大王口中记挂的橡胶树,究竟能做出何等神奇之物?”
这事儿居然让贾诩都念念不忘了吗?
杨秋都差点笑出声。
倒也好,看来贾诩并不觉得此事为难,反而非常想要去兴风作浪一番
“那就祝文和在长安如鱼得水!若是可以,看看李儒愿不愿意加入昭国。”
贾诩点头表示同意之后,杨秋就让贾诩直接离开了,毕竟她并没有打算让贾诩在这里长留。
之所以让贾诩亲自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在密信里面说实在不合适。
他们两个可是在商讨着刺杀刘协,这种事情能大声嚷嚷,并且在信件里面讨论吗?
万一有个意外信件遗失了呢?
还是得当面说清楚更好。
而贾诩离开的第二天,杨秋这边战场也有新的动静。
那群内奸终于理应外合,联合鲜卑南下赶来的两千多个骑兵大烧了粮仓。
第123章
三月底的草原,风已不再如往日那般寒冷刺骨。
南下的大部队在这几日也稍稍褪去了些许厚重的衣物,换上了较为轻薄的装备。
轲比能率领着两万人的大军,随着幽州各种胡人部落的纷纷加入,这支部队已然壮大到了三万人之众,且这还仅仅是能够上阵杀敌的兵卒数量。
实际上,幽州境内众多胡人部落中,大量的老少妇女都在朝着北方迁徙。
在这场战争尚未结束之际,这些人如今只觉得向北而行更为安稳。
轲比能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任由这群人前往草原居住。
在这些迁徙的人群中,数量最多的当属乌桓人。
想当年,他们因投降了汉朝,得以占据幽州那肥美的草场,那时漠北的鲜卑部落对此甚是羡慕。
然而如今,这些人都将成为轲比能麾下的部落,他的实力得以迅速膨胀。
或许,他能够成就檀石槐当年的伟业,统一整个鲜卑部落,成为鲜卑真正的大单于。
没错,轲比能如今已然敢有这样的野心。
他绝非安于平凡之人,更不会对现状的和平感到心满意足。
他渴望一统草原,成为一个比檀石槐还要厉害的人物。
而野心的膨胀,自然会让人的手段更加激进,也会让人更愿意去冒险。
于是,他派遣人手联系昭国境内的胡人,试图诱惑一批人成为他的间谍为他效力。
同时,他还费尽心机地去贿赂昭国军队里的人。
只可惜,尽管他花费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却仅仅贿赂到了极少部分人,军队里的兵卒实在是难以诱惑。
好在,这一次靠着那仅有十多个人,再加上南下的两千多精锐鲜卑骑军。
一场大火终于让幽州战场上的杨家军大败一场,将其粮草彻底烧成了灰烬。
“单于,大好消息啊!那杨家军如今粮草尽失,上谷郡的粮仓也被我们烧毁。
如今若要等新的粮草运送过来,起码得半个月之久,而那杨家军绝对撑不了这么久,到时候肯定会内部生乱。
我听闻,杨家军已然在飞速往后撤退,倘若就这般让他们回到上谷郡,那我们这一次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说话之人乃是苏仆延,他曾是乌桓一大部落的首领,可谓一方地头蛇。
那时的他呼风唤雨,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除了在汉朝征战之际需调集一些乌桓骑兵外,其他时候,他简直就是幽州境内的土皇帝。
谁能想到,曾经那般庞大的汉朝,竟突然在全国范围内出现大面积的黄巾军造反,眼看差点亡国。
那时,他们乌桓人被紧急征调了许多骑兵南下支援。
虽然叛乱得以平定,然而并州之地又崛起了一股新的势力——杨家军。
原本苏仆延以为这杨家军与他毫无关系,可后来杨家军造反,扩张的土地越来越多,最终触角伸到了幽州。
那时,幽州内部开始出现动乱,他们幽州境内的不同乌桓部落也出现了内部分歧。
当时,他依然选择支持汉朝,然后一同讨伐叛军,但这一场战争他们败得很惨。
自此之后,汉朝再也没有力量管辖幽州。
而他们这群乌桓人虽然没有被杨家军赶尽杀绝,可是在过去这几年里,杨家军竟然直接派人占领了辽东郡,平日里还在幽州境内不断剿匪,一点点蚕食他们的生存领地。
因此,在昭国不断给辽东郡的兵卒运送粮草时,他们起了坏心想要打劫,却没想到遭遇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剿匪。
这几年,那个张辽时不时就派强兵过来斩杀他们,幽州境内的乌桓人不是死亡,就是投靠昭国,又或者往北逃窜。
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曾经统领几万人的首领以后就要变成光杆司令了。
也是在后来这一两年里,他才回味过来了昭国的想法,为什么从来不带大面积的人过来剿灭他们,而是每次在运送粮草的时候,故意派的精兵过来剿匪。
这分明就是在引鱼上钩,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损失精兵,到后来,他再也不敢攻击昭国的军队运送军粮。
然而,他是彻底不敢招惹昭国了,但这一次对方却派着大军压境了,明显是要将他们彻底赶出幽州。
投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他苏仆延曾经带着自己的兵攻打过昭国。
所以苏仆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如他所料,他们根本就打不赢昭国的强兵,所以苏仆延只能决定带着部落的人往北逃。
结果,在山穷水路的时候,鲜卑的单于轲比能南下了。
于是,他们联合在了一起,制造出了最近昭国境内的几次动乱,以及这一次昭国境内粮草被烧的事件。
几次的计划都全部成功,这也让苏仆延越发得意,看来他们乌桓人才是受上天眷顾的子民。
因此,在杨家军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他正在建议轲比能不要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趁现在趁火打劫,狠狠击败那杨家军。
只有让他们损失惨重,接下来他们才能夺回幽州。
“你是说趁此机会,立即率领大军南下攻打吗?”轲比能问道。
苏仆延极为激动地点头。
“没错。单于,那杨家军现在根本没有多少粮草补充,两三天之后,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可能就要互相残杀甚至吃人了。
这种时候我们攻打过去,这群杨家军肯定没有斗志。如果我们再承诺,他们投降之后给予饱饭,那杨家军肯定会转头就跟我们一起攻打昭王。
我不相信昭王身边会有多少人誓死追随,所以,我们要趁这个机会狠狠挫一下昭王的锐气,让她知道幽州不是她能轻易染指的。”
苏仆延的想法恰恰也是轲比能的所思所想。好不容易取得如此巨大的成果,又怎可能在中途戛然而止呢?
必然是要乘胜追击,彻底打败昭国。
不然,若让杨家军就这样撤回昭国,虽然有所损失,却完全没有伤筋动骨。
再过几个月,杨家军完全可以卷土重来,到时候直接北上攻打他鲜卑。
到那时,面对昭国的强军,轲比能都不敢说自己抱有胜算。
所以,眼下趁着这群乌桓人以及其他蛮人部落都投靠他的时候。
打一场胜仗,一方面可以树立威信,加固自己的统治;另一方面也可以对昭国强军造成重创,让其短时间之内不敢再与他鲜卑为敌。
因此,这一场战争本来就是势在必行。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建议得由下面的人说出来,给予对方效忠立功的机会。
“先让斥候确定其行军路线,我们现在让大军准备好,到时候打一场硬战,这一次我们勇猛的儿郎们一定不会输!”
此时的杨家军已经从卢龙塞撤军两天了。
这一个位置是一个重要的军事关隘,可以抵御北边的蛮夷胡人。
而当初杨秋和张辽带着大军出发的时候,是由西向东一步步的驱除幽州境内的抵抗势力的。
最后,军队直接打到了卢龙塞这里。
那群被驱赶的蛮夷之人也在往北逃窜,卢龙塞在这里刚好是一条通道,可以让他们迅速的逃到漠北草原,原本是计划在这里决战的。
最初是以为这群人会团结在一起,拼死抵抗一场。
只是鲜卑人的南下让其直接联合在了一起,而杨秋又换了一个新的计划,那就是在粮草被烧后,杨家军彻底放弃卢龙塞撤军。
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哪怕是敌人,也不会觉得这应该是一个陷阱,因为没有粮草的军队,那就是一个可以随时爆发的炸弹,留在原地驻守,只会是内部互相残杀而已。
所以,轲比能这边的斥候过来刺探行军路线的时候,只观察到了杨家军疯狂往后退,整个军队士气极其低落。
若再这么继续下去,斥候都觉得这群杨家军要为了一口吃的自相残杀吃人了。
是的,杨秋这边的主力军队现在已经每天只吃一顿稀粥了,大家都饿得不行,但又不敢将最后仅存的一点粮食吃完,只能这样每天保持一口吃的不断往后退。
所以,斥候观察到的情况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如实禀报了杨家军的撤军路线,以及目前杨家军的艰难情况。
只是军队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斥候肯定是没有机会直接到军队里面数人的,至于军队里面又消失了哪些人,斥候也绝对不会猜到。
毕竟在当初配合这个计划之前,杨秋已经让褚燕带着一大半的人北上躲藏着,而张辽留在杨秋身边。
两个人让大军每天疯狂撤退,实际上却有一千人保持着正常的饮食,因为这一千人是重甲骑兵。
一旦双方交战,这一千多人将会派上用场。
轲比能这边的速度自然也很快,几天的时间过去,他已经带领着五千精锐强兵疯狂追击过来。
当然,还有剩下的两万多人在后面跟随着,只是这五千精锐骑兵是突袭过来的,他们绕道而行,就为了直接斩断杨家军的后路。
而另外的两万多强军,自然是在东边追击,轲比能的计划也是东西夹击。
他自己亲自带领了最精锐的那批骑兵,就为了获得一场大胜。
“文远,来了!”
此时正是上午日升时候,杨家军这边早就已经准备就绪,昨天就已经计算出了这群鲜卑骑军在什么时候到达。
所以今日原地驻扎的杨家军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今日正式战一场,而杨秋已经从地图上看到了对方与他们的距离,也就五里远。
当然,就算不用作弊的手段,其实用耳朵倾听下面土地的声音,也能够听到有大量的骑军马上要到达。
“敌袭!敌袭!”
张辽立即大声对着军营里面的人通传了起来,一群人瞬间慌乱的拿起了武器聚集在了一起。
而那一千多重甲骑兵则是赶紧骑上了自己的马,就准备着下一声命令。
“列阵!”
让张辽带着那一千多骑军上前去迎战之后,杨秋已经对着剩下的人井然有序的吩咐了起来。
这群人肚子确实没有吃饱,所以在战场上肯定没有耐力抗衡多久。
但现在先列阵拿起盾牌武器,结成一个坚固的阵型,这倒是问题不大。
杨秋要的也不是这剩下的人结成阵型对抗,因为她要的是援军到达。
而轲比能带来的骑军自然也已经和张辽率领的一千多重甲骑兵对峙了。
两边隔着离一里远的距离,双方都是最精锐的骑兵,但没有人在此刻冲上前对抗。
“昭国的征北将军,我们见过几次,我知道你很厉害。
可是如今你们快要失败了,你若是现在投降于我,我保准让你们吃饱饭,让你在草原上成为一方大王……”
轲比能带着自己身边两百多精锐,他又上前走了两百米,然后大声对张辽招揽了起来。
他们二人自然是见过的,毕竟过去几年轲比能和昭国的合作很多。
“要战就战,何必羞辱!”
张辽冷声回应了起来,轲比能的面色阴也沉了下来,怎么,投降他鲜卑是羞辱吗?
其实他真的很欣赏张辽,对方这几年在战场上实在太勇猛了,幽州境内的胡人听到张辽的名字都会感到害怕。
“愚蠢!阿扎,带着儿郎们冲过去,杀了这群汉狗!”
轲比能退后之后,被叫做阿扎的一千多个骑兵直接冲击了过来,他们聚集在一起,骑着马射箭。
一群人想要绕过张辽这一行人,转到后方去对付那群步兵。
没错,鲜卑这边的人可不会和张辽的骑兵对冲,张辽的骑兵也不会和对方对冲,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虽然古人不懂得这个总结的规律,但是骑兵之间是绝对不会搞骑兵对冲这种打法。
因为两边高速的骑兵对冲过来,那就相当于两辆高速的车在马路上相撞一般,大家只会两败俱伤。
不存在有谁能够在骑兵对冲中获得胜利,双方都会损失惨重。
所以骑兵常见的打法就是绕着敌人队伍转圈跑,形成一个曲面的圆圈,然后不断拿起手中的弓箭射向敌人。
在发现敌人阵型有缺口的时候,再赶紧拿着长枪聚集在一起对付前面的阵型缺口。
一旦阵营撕裂,后面的骑兵在疯狂对冲过去,这才会获得一场胜利。
而眼下是两边的骑兵对阵,所以鲜卑人的骑兵只能不断的转圈用弓箭骚扰,并且让后方的人想办法突围到杨家军后面的步兵上。
当然,面对这种打法,张辽自然也是熟练应对的。
他们自然也是骑着马匹绕圈,阻止这一群人靠近到后面的步兵,因为后面那群步兵是真的没吃饱,根本不可能有耐力结成长久的阵型。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双方若是靠得太近,那就会骑着马拿起武器紧身缠斗,这属于少部分情况。
大部分骑兵都是发现形势不利了,立即往后撤退,然后再冲击过来。
所以两边骑兵除了偶尔近身拿刀相刺之外,大部分时候都是绕着圈互相对峙,用射箭的方式袭扰对方。
如果有少数的漏网之鱼冲到了后方,杨秋这边就直接指挥弓弩兵射箭,阻止这一群人冲击过来。
打仗是一件非常消耗耐心的事情,骑兵就是这样相互穿插,来回攻击,直到对方崩溃瓦解,这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所以轲比能此时也没觉得战场有什么不对劲,若是他一出现,这杨家军直接投降,他才会感到害怕。
所以,昭国肯定是有实力抵抗一阵子的,但轲比能自信对方抵抗不了两天以上。
毕竟吃不饱饭,任何人都不可能保持战斗力。
然而此时,褚燕带着的军队已经在周围布置包围圈了。
大量的弓弩车架在周围,还有弓箭兵盾兵列成阵型,一个曲面的包围圈直接阻止了接下来鲜卑军西逃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褚燕这边自然也有大量的骑兵准备好了。
再加上专门的火炮兵,一旦布置好,褚燕就可以下命令攻击了。
没错,布置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时间,但又不可能提前布置,因为要让这群鲜卑人落入包围圈。
所以张辽和杨秋此时和对方交战,只是为了给褚燕争取时间,布置好包围圈。
因此张辽的打法更没有破釜沉舟的意味,只是不断的互相纠缠着绕圈,谁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就这样互相纠缠了快要接近两个时辰,时间已经到下午的时候。
终于,一个爆炸直接落在了后面等候的鲜卑骑兵那里,
那群鲜卑人一听到爆炸声,瞬间慌乱了起来,当然,马匹更是受到了惊吓,鲜卑人开始慌乱了起来。
而这一声爆炸就是褚燕这边已经进攻的信号声。
“进攻!”
杨秋这边的命令一下达。
旗帜一挥,金鼓一响,张辽这边的骑兵自然由最开始的防守转为了进攻。
轲比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就发现张辽已经带着一群骑兵冲杀了过来。
“单于,后面有埋伏,一群骑兵冲杀过来了!”
下面的人慌乱的禀告着几百米之外的情况,轲比能转过头一看,他此时已经看到一大群那黑点的身影,所以,后面有大面积的军队即将到达。
“单于,我们快撤!”
一群人已经慌乱得不成样子了。
这样的包围圈让他们很害怕,尤其是刚刚那声爆炸,让他们想到了几年前的传言。
据说步度根的军队就是听到了什么爆炸声,最后输得很惨,当时他们还以为是假消息。
结果现在他们亲眼听到了那爆炸声,太让人恐惧了。
“怎么能撤退?我们这分明是中计了!后面那才是他们的精兵,前面这支骑兵才是他们最弱的军队。
往前冲才有活路,才能和我们剩下的鲜卑军队会合!都给我往前冲!”
轲比能怒声咆哮,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此时此刻,轲比能方才明白,所有的事情可能都是一场陷阱。
他们能够烧毁对方的粮仓,能够烧掉对方的粮草,这些事情可能都是假的!
枉他还在沾沾自喜,竟然觉得这一次可以狠狠打败昭国。
不过,轲比能这一刻虽然愤怒又着急,但他还是判断了眼下最有希望的胜利方向,那就是不要命的往前冲。
毕竟后面才是昭国的精锐部队,对方显然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爆炸,往后逃是找死吗?
至于往北逃,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陷阱?
只有不断的往前冲才有活的可能性,才有可能和鲜卑的其他军队会合。
所以轲比能怒吼一声之后,就大声对着儿郎们指挥起来。
“儿郎们!往前冲!杀了这群汉狗!和我们的鲜卑勇士会合!都跟我拼命往前冲!”
轲比能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
那充满杀气的话语仿佛一把把利刃,刺激着每一个鲜卑骑兵的神经,让他们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
而此时此刻,褚燕的那一批精锐骑兵也直接冲杀了过来,面对这群人拼命往前逃的举动。
褚燕当机立断,大声下令让骑马疾驰而来的一群火炮兵以最快的速度绕到后方。
于是,接下来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这群疯狂冲击过来的鲜卑人起初惊喜地发现,昭国的军队竟然主动裂开了阵型,仿佛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让他们可以毫无阻碍地往前冲。
然而,他们的喜悦仅仅持续了片刻,紧接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
许多条凶猛的火龙突然在他们的周边咆哮着席卷而来,那炽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甚至来不及惨叫出声,就被那恐怖的火焰所包围。
与此同时,昭国的骑兵也在瞬间团结在一起,如同一股钢铁洪流般冲杀了过来。
军心大乱的鲜卑骑兵此刻完全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再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窜,只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恐惧和绝望笼罩着每一个鲜卑战士,他们曾经的勇猛和嚣张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和无助。
而在四处乱逃的过程之中,往西逃往北逃的鲜卑骑兵们,接下来都遭受了围杀,因为那边有弩车疯狂射击。
而若是往后退,骑兵也直接冲杀了过来,到最后,这群人发现他们无路可逃。
第124章
看到敌人已经彻底溃败,杨秋毅然举起手中那把弓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果决。
只见她用力拉开弓弦,一支利箭如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命中了轲比能的脖颈。这一击,可谓是一击毙命。
一个太有能力又太有野心的人,未来是肯定不能再合作下去了,所以轲比能这一条命,杨秋根本就不打算留下来。
虚弱纷乱的鲜卑,这才适合昭国,杨秋可不需要北边再出现一位檀石槐那样的人,把鲜卑整合起来,提前消除危险最为合适。
而轲比能这位单于一死,现场顿时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
鲜卑人惊慌失措,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最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大面积的溃败,直至一群人终于绝望地跪在地上,惨烈投降。
杨秋果断下令,让张辽和褚燕处理这片混乱的战场,而她自己则马上带领着一千多精锐骑兵往东疾驰而去。
今日轲比能虽然是这一次行动的首要人物,但其实他带来的骑兵也就几千人而已。
大部队实际上在东边的战场上,那是轲比能在后方留下的部队。
这群人原本意图西进,然后与轲比能东西夹击,给予昭国的军队以重大打击。
然而,杨秋早有谋划。
在东边,她安排的人是吕布。
所以,轲比能所期盼的援军根本就不会到来。
吕布带领着辽东的军队早已严阵以待,按照之前两边配合的时间,估计此时已经激烈交战起来了。
而杨秋要趁这个机会亲自去辽东郡看一看。
都好几年了,虽然中间去过一次,但那也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辽东郡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有时候,杨秋也只能在文字上面看到。
她迫切需要亲自去看一看那里的实际情况,顺便和吕布、邓广见一次面,聊一聊接下来的规划。
此时,另一边的战场上,吕布带着自己的军队如猛虎下山般,直接伏击了轲比能的弟弟阿古伊以及苏仆延率领的两万人。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惨烈的景象。
吕布勇猛无比,他的军队士气高昂,在这激烈的战斗中,敌军陷入了绝望的困境,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强大的伏击。
当然,一个两万多人的军队,对方还大部分都是鲜卑的勇猛儿郎,一天之内是绝对没办法彻底取得胜利的。
不过吕布这一行人占据了偷袭优势,直接把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群人连阵法都来不及结成,身边的武器都还没拿好,就直接遭受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吕布率领着自己手下那群精壮的勇士,直接将对方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两万多人的军队最后直接溃败,四处奔逃。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吕布带着人兵分几路,朝着那些逃亡的鲜卑人穷追猛打。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捉到了一条“大鱼”,他捉住了轲比能的弟弟阿古伊。
对方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惶恐之中,最后直接选择了投降。
还记得大王说过,若是捉住了鲜卑高层,暂时不杀,吕布就暂且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将其关押了起来。
再加上陆陆续续投降过来的人,这支两万多人的军队死伤了四五千之众,剩下的大部分都在逃亡。
而在这几天的追击过程当中,又有四五千人投降,但仍有几千人逃进了大山深处。
面对这种情况,吕布就不再浪费时间了,因为此次的战争已经取得了胜利,根据大王之前在信件里面吩咐他的命令,吕布此时都已经完成。
在这胜利的背景之下,吕布带着身边的亲信,在原地驻扎的营队中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军营自然是不能饮酒的,不过做些美味犒赏下属,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军营里宰杀了众多肥羊,让众人尽情享受了一顿喷香的烤肉盛宴。
这些肥羊自然是这次战争的战利品,胡人打仗,自然不可能像汉人打仗那样,有能力准备大量的粮食。
所以他们的后勤其实是驱赶大量的牛羊前往战场前方,一旦饿了,那就把牛羊宰杀。
熊熊的篝火映照着士兵们兴奋的脸庞,烤肉的滋滋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分享着胜利的喜悦,疲惫的身躯也在这美食的慰藉下渐渐放松下来。
吕布看着自己这群士兵兴奋的样子,此刻的心情也非常开心,他对着旁边一个人笑问了起来。
“子义,怎么样?我昭国的儿郎这一次勇猛吧?”
被唤作子义的人名叫太史慈,他原本是青州东莱郡人,二十岁刚出头,就直接在东莱郡担任了奏曹吏,可以说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在自己家乡也非常有名气。
然而因为州郡之后的矛盾,太史慈破坏了州里送来的奏章,抢先送上了郡守的奏章,由此遭到了记恨,所以在前几年逃到了辽东郡。
那时候,辽东郡已经是在昭国的管控之下了,所以太史慈相当于逃到了昭国的土地。
彼时的辽东郡百废待兴,大量迁移而来的人口如潮水般涌入,再加上逃难的难民以及周边好几个小国的民众也纷纷前来。
如此一来,辽东郡的统治显得极为粗糙,户籍管理和文书工作算不上严格,如果想藏匿人口,又或者伪装一下身份,并非十分困难之事。
于是,太史慈便直接使用假名暂时栖身于昭国。
因为他还不想以真名表明自己加入昭国,所以在过去的几年里,太史慈极为低调地在辽东郡生存着。
而他也凭借着自己擅长文书的优势,做了一个小吏,在昭国勉强糊口。
毕竟,人总是要吃饭的,随着昭国上上下下的管理逐渐步入正轨,他总不能逃到大山里面打猎喝西北风。
想要正当生存下来,就得有一份工作。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亲眼看着辽东郡不断有大量人口迁移过来,看到大片荒地被开垦,周边的苦寒之地也建起了诸多工程,一座座巨大城池拔地而起,
由此,太史慈才深刻地明白了昭国对辽东郡的开发是多么庞大,多么震撼人心。
当然,太史慈依然没有要加入敌国的想法,只是依旧把这段经历当作逃难的不得已之举。
然而,去年天子过世,新帝登基,洛阳发生了数场变故。
从大将军何进死亡,再到后来董卓进京废立天子,又到现在关东诸侯讨董。
是个人都看得明白,这大汉的天下已经摇摇欲坠。
所以,太史慈也不由得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但凡有雄心壮志之人,都不愿意一辈子籍籍无名。
做一个小吏可不是太史慈这辈子的人生目标,他要做就做大英雄,在乱世当中做出一番大事业。
可是在这天下还分不清谁胜谁败的局面下,太史慈也在纠结,自己现在是赶紧回到家乡,还是加入这个崛起得越来越强势的昭国。
不过,老天爷并没有给太史慈多少犹豫的时间,他的身份就提前暴露了。
在一次带着一群逃难人员登记身份信息,安排这一群人接下来的去路的时候,太史慈他们官邸工作的地方遭遇了老虎袭击。
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众人都慌乱无措。
太史慈却是毫不畏惧,他立即拿起弓箭,一箭精准地射杀了那一只庞大的老虎。
这件事情瞬间在辽东郡传扬开来,太史慈直接成为了辽东郡的射虎英雄。
吕布听闻此事,自然觉得对方肯定是一名壮士。
而事实上,在两人亲自见面之后,吕布也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太史慈长得极为勇武壮硕,面容又刚毅坚定,一看就是一个猛将。
于是,他亲自发出邀请,希望太史慈加入昭国军队。
作为昭国的征东将军,吕布现在也算是一位大人物了,如今他亲自前来邀请人,太史慈心中自然有些激动。
毕竟吕布这些年的赫赫威名,在辽东郡那可是如雷贯耳的英雄人物。
英雄惜英雄,太史慈对吕布自然欣赏敬佩,于是他亲自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为自己之前隐瞒身份的事情诚恳道歉。
吕布并未介意此事,而是大度地恢复了太史慈的姓名。
至于之前隐瞒身份的事情,官方的惩罚是罚款,将太史慈的俸禄罚了数倍。
但私下里,吕布又给太史慈亲自送来了布匹、粮食和金钱。
所以,这罚款只是官方上的惩罚而已。
毕竟伪装身份总是要有官方惩罚的,而吕布的这番举动,让太史慈更加感激了。
正好这个时候,杨秋这边要求吕布加入接下来的幽州征战。
所以,吕布便要求太史慈加入昭国,在这场战争当中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然而,太史慈依然有所犹豫。
最后,吕布和太史慈做了一个交易,让太史慈参加这场战争。
如若战争结束之后,太史慈依然不愿意加入昭国,吕布答应亲自让商队送太史慈回东莱郡。
吕布都礼贤下士都做到了这一步,太史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他参加了这一次的战争。
在战场上,太史慈亲眼见证了吕布手下的将领们在战场上有的勇猛无敌,也见证了昭国士兵们的良好待遇。
不管是在丰厚的俸禄,还是平时吃穿上的贴心安排,以及军营里面的识字课程,这都是太史慈感到意外的地方。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太史慈才终于明白了昭国强大起来的原因,他的心中也渐渐有了偏向。
而面对吕布在此刻的询问,太史慈笑着,眼中闪烁着敬佩与憧憬。
“吕将军,昭国向来体恤百姓,护佑兵卒。
吾居此日久,方悟耕者有其田,诚乃大义之事。令天下万民得饱暖,此乃国家之责。
吾亦信昭王能率吾辈建强盛之国。大丈夫处天地之间,当为不世之功,成宏图大业。
吾愿效命于昭国,为其辉煌之未来,尽吾绵薄之力。”
此话一出,太史慈只觉自己心中那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番雄心壮志。
而吕布此刻亦是激动万分,他是真的欣赏太史慈。
从第一次见到太史慈起,他就认定此人未来必定能在战场上绽放光彩,成就一番大业
所以,他一直对太史慈礼遇有加,认真地演绎着礼贤下士之举。
当然,这些举动绝非虚情假意。
强者向来只会欣赏强者,吕布自然也不例外。
他对太史慈的欣赏,源于太史慈身上那股勇敢无畏的气质和卓越的才能。
如果是在很多年之前,吕布觉得自己或许不会有如今这般宽广的心胸。
然而,如今的吕布已经深刻明白,若要让昭国问鼎天下,仅凭他吕布以及昭国现有的几位将领是远远不够的。
只有将越来越多的人才招揽过来,他们昭国才能成就不朽伟业。
“此实乃我今日所闻的最佳消息。若非军规不许,我此刻倒是真的想要畅饮一番。
子义,我断不会让你此生悔今日之抉择。以你之能,未来必定在昭国有一番大作为。
你在昭国之日渐久,亦知我昭国对人才提拔不拘一格,绝不拘泥于家族出身,昭国每年皆主办各类考试以选拔人才。
想那第一年武举之首徐晃,如今已在战场独率一军。说不定往后数年,徐晃便能成为一方统帅,独领大军。
子义,你未来可期,我观你绝不逊于那徐晃。”
此话一出,太史慈的心中也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激动之情所点燃。
他当然知道昭国这几年举办的考试选拔了许多人才出来。
尤其是第一年的徐晃,其卓越的才能和出色的表现,让众人纷纷猜测他会成为未来的征西将军。
至于当时并列第二名的贾衢和褚燕,这两人现在也算是位高权重,所以他们的经历也被人们津津乐道。
这也导致昭国这几年参加考试的人越来越多了,谁都想要鱼跃龙门。
而他既然已经加入了昭国,太史慈又怎能不向往这些人的人生呢?
他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渴望即刻做出一番大事业。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匆匆上前禀报了最新的军报。
吕布听完,瞬间笑出声来。
那爽朗的笑声仿佛能穿透云霄,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喜悦与豪迈。
“不知有何喜事,将军瞧起来甚是欢喜。”
一旁的太史慈率先问了起来,明明这几天已经将大战打完,这几天不过是一些残兵败将而已,有什么消息能让吕布如此高兴?
“子义,昭王明日将至,将在辽东郡亲自视察一番。
我与大王久未相见,今大王亲率兵马前来,想来幽州那边战事已毕,我昭国已然彻底夺下幽州。
此岂非一桩令人欢喜之事?”
那位传奇的昭王竟然要亲自来辽东郡吗?太史慈颇为意外,不过这倒确实是一件喜事儿。
战争胜利,这就意味着北方已经彻底被昭国所控制,至少接下来几年的时间里面,这群胡人都不敢再大肆挑衅昭国。
如此,昭国便有能力南下出军,这确实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那子义便恭喜将军了!”
吕布笑着摆了摆手,他虽然高兴,但兴奋的感觉结束之后,心中又升起了一点点忧虑。
辽东郡开发数年,目前一切欣欣向荣,吕布觉得自己在这里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就像是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
所以,吕布自认为自己在这里花费的心血不会比其他人少,他自然希望自己的治理成果能够被人称赞。
虽然目前主要是邓广这个太守来治理,军政渐渐在分离,但毕竟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军队同时参与的。
如今突然有了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心情,就害怕他做出的成果让大王不满意。
当然,一旁的太史慈还不明白吕布心中那一点忧愁的纠结,他反而是很好奇那位昭王。
“将军,此话或许有些冒昧,但我实难自抑,将军当日究竟是如何决定效忠昭王的?”
太史慈之所以犹豫这么久,其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昭王了。
毕竟是一届女子,虽然他知道对方很厉害,不是平常人物,可是大概是这世道固有的偏见作祟。
所以明明亲眼看到了昭国如此强大,明明看到了昭国选拔人才不拘出身,明明意识到自己留在昭国或许大有一番作为。
但是太史慈之前就是犹豫,因为一届女子走到如今这个地位,虽让人敬佩也让人好奇,但其实也让人不安。
“子义,强者只会臣服于强者。
当日我于战场之上,乃是败于大王。非为遭军队围攻而败,乃是与大王一对一战斗而负。
彼时,我被大王一□□中,跌落战马。我确是输给了大王。
我想我大抵明白了子义此前犹豫的缘由,你未曾见过大王,自然不知何为强者?”
“其实我最初臣服效忠大王,亦非只因战场之败。那时大王将我关至乡下庄子之中,令我下地种田,思索拿刀杀人的最初原因。
子义,我亦能察觉,你断不想一生碌碌无为,欲成就一番大事业,成为这乱世英雄。
然究竟何为英雄?大王使我明了此事。
虽千万人,吾往矣。昔日我不懂此言之含义,然现今已然明了。
我昭国之所为,究竟是与天下多少人为敌。而我昭国欲为之事,必定历经艰难险阻。
明明有捷径可行,然大王最终依旧选择此路。
故而我最终效忠于大王,只因我甘愿臣服于强者。”
吕布这一番话震撼到了太史慈,他们两人的出身不一样,对这世道的想法自然也不一样。
吕布是最底层的寒门,知道攀爬的过程当中有多么困难,知道北方的边境人遭受了多大的苦难,也知道他们这些武人往上爬有多么艰难。
而太史慈虽然不是这大汉朝顶尖的士族名门,但能够二十岁出头就做一方郡吏,那至少是一方小豪强的。
所以太史慈并不明白底层人的攀爬有多艰难,他只知道豪强与士族的距离,那也是天堑之隔。
因此,他在汉朝想要出头,其实也是很困难的。
这一晚上,回到军营里面休息之后,太史慈也不由得思考了吕布所言,何为强者,何为英雄?
杨秋自然不知道吕布现在的觉悟已经这么深刻了。
她是在第二日清晨到达了吕布这一行军队驻扎的营地,然后吕布就带领着一群人亲自前来拜见。
“臣等拜见大王!”
一群人先行拜见,杨秋慰问了一下众人之后,接着便来到了大账里面和吕布商谈军情。
虽然杨秋也看得出来,东线战场似乎取得了巨大胜利。
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得坐下来才能谈清楚。
因此,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杨秋就在倾听东线战场上的军报,知道死伤四五千人,俘虏了四五千人之后。
杨秋也笑着说了一下西边战场上俘虏的人数。
“还是奉先此处成果更甚,我那边所俘之人不过千余,这一次幽州战场如此顺利,奉先可是大功臣!”
“那将军要不要给予一些奖励?”
吕布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杨秋还有点奇怪,有赏有罚,自然是一个君主应当做的事情。
这一次,吕布在战场上取得这么大的成果,她当然要给赏赐,吕布应该不会和她没有这种默契。
不过既然做出亲自讨赏的事情,那看来这次的赏赐就比较特殊了,杨秋也笑着好奇问了起来。
“奉先此次是大功臣,想要什么奖励直说就是,我可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吕布也不再犹豫,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所求。
“大王方才言西边战场俘虏千余人,不妨将这千余俘虏送至辽东。
我辽东诸多矿场急需人手,今年年初,大王便甚少送人至辽东,听闻大量人口送至了河套平原。
我辽东着实缺人,大王此次切不可舍近求远,皆送至辽东,我便感激不尽了。”
这一下子,杨秋被吕布给逗笑了。
之前几年因为辽东大开发,所以确实送了大量的人口迁徙到辽东。
但由于河套平原在今年战争已经结束,为了让河套平原开始彻底控制起来,当然要迁移人口过去。
这是自然会导致辽东人口减少,所以吕布这是急了。
“善,我会亲书一封通知他们,将这一千人送来。奉先这下可放心了吧。”
吕布自然心满意足了,把辽东郡建设成昭国一座繁华之地,而不是让众人依然以为此处是一个偏僻苦寒的地方。
这是吕布现在最大的野心。
“臣感谢大王的慷慨,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大王可知道,我挖掘了一个人才,我想亲自引荐此人给大王……”
接着,吕布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太史慈此人的情况。
他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太史慈在战场上的勇猛表现,以及在辽东郡射虎的传奇事迹,简直快要把太史慈夸出一朵花来。
仿佛太史慈就是一个绝世难得的人才。
杨秋看到吕布这个样子,都不由觉得太史慈那人定有魔力了,竟然能让吕布这样一个高傲的人如此欣赏。
当然,太史慈这个名字杨秋也是如雷贯耳,她自然知道太史慈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
没想到竟然被吕布发掘了出来。
于是,杨秋同意了吕布的引荐。
她也想见见这位太史慈到底是何等人物,毕竟历史上留下的信息,终究不如真人相见来得有意思。
因此,太史慈很快就来到了杨秋的面前。
第125章
行礼拜见之后,太史慈这才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首位上坐着的人。
昭王的长相与他此前的猜测倒是颇为相似,有一股英气卓然之感。
虽然昭王此刻坐着,但就凭目测而言,昭王的身高绝对有八尺以上。
这一切都跟他想象中相差无几,能打下如此大片土地,成立一个国家,昭王自然有着一番王者气度。
当然,唯一出乎意料的地方便是昭王的衣服不太符合传统。
在军营之中,昭王既未穿铠甲,也未着汉朝常见的服饰,而是一种他说不出的形制,略显怪异,但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辽东郡在过去这几年里,衣服上的样式简直千奇百怪。
听说昭国那边也是如此,并没有固定的形制,老百姓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所以,昭国这边的衣服形制已经和汉朝那边有了非常大的区别。
尤其是风靡北边的棉衣,直接做成了上衣下裤的模式,在北边,普通人穿着一条外露的裤子在街上行走,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而杨秋穿的是一件微厚毛衣,毕竟北边还是比较寒冷,虽然春季已经快要结束。
对于衣服这种事情,杨秋不会要求强制改制,让大家都穿所谓的昭国衣服。
当然,在正式场合是有规定官服的。
所以,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下面的人自然也就随性了一些,老百姓穿的衣服种类也变得各式各样。
“子义不必多礼,奉先于吾耳畔盛赞子义诸多优点。我昭国能得一员猛将,实乃荣幸之至。
今昭国既取幽州,又败鲜卑,然草原胡人断难根除。此次虽令其伤筋动骨,但数载之后,恐又卷土重来。
闻子义自幼亦通诗书,对于北疆此般情形,子义可有良策?”
此话一问出来,太史慈瞬间正襟危坐了起来。
他心中非常明白,吕布虽然对他极为欣赏,他在战场上也确实获取了些许战功,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能得到昭王的重用。
眼下昭王这一番询问,明显是在考较他。
这次的回答至关重要,关乎着他能否被昭王看重。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绝对不能敷衍了事,随随便便给出一个答案。
那么昭王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又或者昭王所期望的北疆是什么样子呢?
昭国的立国根基在并州,如今又夺取了幽州,而昭国未来若是继续南下扩张,北疆必定会是一个隐患。
打一次胜仗并不意味着这些人会彻底老实,就如同曾经的强汉将匈奴赶走之后,又出现了鲜卑。
草原这块土地,永远都会有人占据。
昭王需要他对这件事情提出自己的想法,而他若是能提出有用的建议,说不定昭王就能重用他了。
“启禀大王,臣于辽东郡数年,周边胡人小国甚众,虽每为我军重创,损失颇巨,却不畏死,岁欲劫辽东粮草食物及器具。
而胡人小国多有流民,因饥馑而亡入我昭国,欲为子民。
臣以为,北疆蛮夷,其弊在无余粮,饥则铤而走险,虽知我军勇,劫则危亡,然不劫必死,故冒死一试。
欲北疆安宁,当行大王旧策,与北疆蛮夷通商合作,以牛羊马匹易我粮食器具、布匹、食盐、茶叶等。
然蛮夷见我昭国富裕,常生歹心,欲夺财富,故当以强军镇之,经济军事并举,方可使其不能为患。
因此,北疆之事当恩威并施。恩以通商合作,威以强军震慑,方能保北疆之安宁。”
不错,倒是直接抓住问题的根源了,杨秋直接抚掌大笑了起来。
“子义所言极是,胡人之弊,在于无余粮。
今鲜卑已然大败,幽州其余胡人部落纷纷向北逃窜。
值此之际,我昭国当乘胜追击?亦或要求彼方前来商谈合作?
又或助力鲜卑其他部落吞并轲比能部落?子义可有高见?”
之前所问的是对北边的大战略,如今则是问这次战争结束之后的处理方式。
每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太史慈不由得陷入沉思,他在思索着怎样能够让昭国在此次战争当中利益最大化。
这肯定是昭王想要听到的答案。
“以臣之见,大王可放轲比能之弟阿古伊归去,令阿古伊接手轲比能部落势力,断绝其他鲜卑部落吞并轲比能部落的可能。
鲜卑不需要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单于,阿古伊回归后若想坐稳单于之位,必倚昭国扶持。
此后,阿古伊定然不敢再生异心。”
竟然将她的后续计划也猜到了,轲比能虽然死了,但轲比能下面还有庞大的势力。
难道让步度根这些人吞并?帮助这些人壮大自己的实力,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杨秋一开始计划的也是扶持轲比能亲族上位,恰好吕布俘虏了轲比能之弟,这个身份就更合适了。
“子义所言极是,但我以为,尚需添一策。
轲比能率鲜卑南下攻打我昭国,致我昭国损惨重。
今轲比能之弟阿古伊欲归,自当对我昭国有所赔偿。
故我欲遣人送轲比能之弟归去,子义以为,汝能否担此重任,助阿古伊登单于之位,且令其偿我昭国此战之损?”
在目前大家的固定印象里面,打仗这件事情,就算是赢了,其实也是亏本的。
这种亏本当然是在金钱上的亏本,发动一场几万人的大战,后方运送粮草的民夫都有数万人,这无疑需要花大量的金钱。
但有些战争是不得不打的,因为若是连这点钱都不花,到时候连命都没了。
而杨秋现在就要改变一下大家的思维模式了,把这群人打的伤筋动骨了还不够,还得让对方赔偿损失,弥补这场战争损失的金钱。
当然,北边的蛮夷胡人也是很穷的,但他们擅长畜牧业,这些牛羊马匹都可以作为重要物资交换,弥补着昭国这一次的战争损失。
不仅如此,人口现在也是很宝贵的资源,所以赔偿人口过来发展幽州的畜牧业,这也可以作为赔偿款。
太史慈最开始自然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昭王的意思。
这一刻,太史慈只觉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
若他能够完成此事,昭王以后必定会重用于他,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请大王放心,臣必定完成此重任,不负大王所托。”
这事儿杨秋之前还没有想好派谁去做,既然太史慈出现了,那就看一看对方的能力能不能做好此事了。
若能圆满完成这一个试炼,杨秋未来自然会将太史慈重用于其他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辽东郡的军队自然开始向东撤回,杨秋也跟着吕布这一行人来到了辽东郡。
这个时候,邓广也赶紧来到了杨秋的身边,带领杨秋巡查辽东郡的情况。
“弘远,你做得很好,这么多新建起来的城池,还有那些井井有条的工坊,一看就花费了许多心血。
在这样一块苦寒之地做出如此大的成就,你辛苦了。”
这一路上,杨秋已经在辽东境观察了数座县城,这些全部都是新修起来的城池,里面的城市规划井井有条。
而周边的那些工坊,更是直接将辽东郡的经济发展了起来。
毕竟辽东之地有盐铁之利,大量的工坊建立起来,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人口涌入,直接让这一个苦寒之地发展成了一个和平繁华的地方。
当然,这个地方还不能和并州相比,但与杨秋前几年来的情况相比较,那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大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地制宜,这是你一直教导我的知识,辽东之地只有冬天难熬了一点,实际上资源非常丰富。
目前开垦出来的荒田,一年的亩产量已经达到了十石,这一块黑土地的土壤肥力实在是太优渥了。
即便涌入了这么多的人口,依然能让大家吃饱穿暖。
所以,大王明年可以不用再运送粮草过来支援辽东这地了,也许明年我们辽东还能产出大量的粮草支援大王这一边。”
开发辽东这块地,自然不是一两年就能自给自足的,所以过去这几年,昭国作为中央支援了大量的粮草过来。
而今邓广已经确定,若没有什么天气灾害,明年必定有余粮可以上缴到中央。
“这倒是个好消息,盛嘉若是听到此言,恐怕今年都能松一口气。”
毕竟过去几年,昭国虽然挣了许多钱,但花销也非常大,每年可以说是刚好收支平衡而已。
作为掌握财政大权的邓容,她自然每年都在头疼此事儿。
而辽东郡恰好是一个巨大开销的地方,前几年完全属于投资,每年只能看到有大量的金钱投资过来,完全没有一丝回本。
也就是说,辽东郡这地方完全没有给中央那边上缴过赋税。
但从明年开始,辽东郡这块地就可以开始上缴赋税了,再过几年,这地儿就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粮仓。
“大王,不只是粮草,晒盐法成功之后,前几年的盐利都用于开发辽东了,目前盐的产量已经大大提高。
未来辽东郡将会有大量的盐产出,大王是决定让商队过来买盐,还是先转运到并州?”
过去几年,昭国主要是开发的一些盐矿,产量虽然能自给自足,但肯定比不上在海边晒盐法来得产量高。
杨秋其实一直希望辽东郡这边的盐产量尽快提高起来,不然地盘扩大之后,到时候盐铁这种刚需就要被人所掣肘了。
只是,方法有了,地盘也有了,但这不代表产量就能提高起来,因为熟练的工人需要数年的培训,建立一个工坊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上上下下井然有序。
所以辽东郡的优势直到现在才显露出来。
“两者都需要,未来幽州、并州都将需要大量的盐,并州的产量支援不了幽州,所以到时候幽州的发展就需要依靠辽东。
而若有商队想要过来购买食盐,当然不需要绕远路跑到并州那边,到时候让他们直接来辽东郡这边购买就行。
不过,既然盐的产量已经提高了,想必南边也会有商人来,南方之人善水,如今沓津的造船厂进行得怎么样了?
未来我们的商队完全可以从大船出发去南边,南边的商队也可以开船过来,到时候很多交易货物都可以运送在船上。
这要比陆路运输实际上更加便捷,所以现在应该大量发展船只。”
杨秋这次来辽东郡考察的一个重点任务,那就是去沓津看看造船厂的成果。
当年蔡邕帮忙送完那封信之后,南边的那些士族豪强早就和昭国这边建立了商贸往来。
所以杨秋要的造船工匠也获得了些许人,最后这群人在辽东郡安家,然后在过去几年建立了一个造船厂。
据说目前已经造好一些船了,但杨秋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她想去看一看。
邓广自然在接下来的几天带着杨秋去往了沓津,那里是一个深海良港,南方已经有船只在过去几年从这个港口上岸了
所以这个地方也开始渐渐变得繁华起来。
而在这个地方,杨秋也亲眼见到了邓广在信件所说的一百米长的船,让人有点震撼,又有点欣慰。
按照目前的技术水准,制作一百米长的海船,高度几十米,其实已经不算是稀奇事了,因为南方的海运非常发达。
而一旦造船业发展起来,未来就可以远洋贸易加上探险了。
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投资了这样大的人力物力,总算成果没有白费。
杨秋的心情有些激动,在她决定亲自上船想要体验一番的时候,有一个意外的人前来拜访了。
第126章
来人是东汉名士王烈,现年刚好五十岁,乃是青州平原人士。
其师从陈寔,也就是陈群的祖父。
陈寔德高望重,名倾天下,他的这位弟子王烈亦不遑多让。
王烈以品德高尚、善于教化百姓而闻名于世。
其学成之后,便在平原开设学校,广收弟子,进行教化。
据说乡里之人都信服他的品德,但凡有冲突之事,皆会前来找他断一个是非曲直。
众人都觉得此人能够排忧解难,断定是非。
所以,王烈以德行威望闻名天下。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那都是要被人礼遇的。
杨秋得知此人主动前来拜访之后,她赶紧表现出了一番谦和的态度。
毕竟,在东汉的风气里,名士社会地位极其高。
若有人做出不尊重名士的举动,其人必定会被天下人唾弃。
比如曹操,他曾杀了兖州名士边让妻子儿女一家人。
杀人或许一时爽,但后果却极为惨重。
没过多久,兖州一群士族联合起来迎接吕布入兖州,差点将曹操一锅端。
当时,兖州一大半士族都叛变了,曹操刚刚起家占据的根据地瞬间化为乌有。
若不是运气好还留下一两块地方,差点儿就要和刘备一样四处流浪了。
所以后来,曹操也不敢轻易杀名士了。
直到北方统一,大权在握之后,他才敢杀了孔融。
因此,面对这种名士,即便是军阀头子,那也是得罪不起。
毕竟,人家有能力号召天下读书人与你为敌。
而这位王烈,根据历史上的记载,此人的德行威望似乎并非虚假。
据说这人后来在辽东郡开办教育,传授先进农具,为辽东郡的发展做出了些许贡献。
由此看来,此人必定是一个务实之人。
能够将先进的农业生产工具和耕作技术分享出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只是,历史记载与本人实际上的人品是否相符,这还需要见面了才能知道。
毕竟,按照历史上的记载,王烈来到辽东郡乃是为了躲避中原的战乱。
如今的青州可谓是战乱不休。
除了因为董卓乱政,实际上残余的黄巾军和土匪也极为众多。
那些流窜的匪寇如同一群饿狼,四处劫掠,使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青州的大地,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人们惶惶不可终日。
所以有一批人毅然决然的逃亡到了辽东这边,王烈应该就是最近来到辽东郡的。
如果杨秋所料不差的话,以后还会有陆陆续续的人逃难过来。
而此时,杨秋和王烈此人直接来到了港口旁边的一处屋舍里面,经过过去几年的开发,沓津这边除建立了一座巨大城池。
港口周边也修建了很多屋舍,为来往港口的商队提供衣食住行。
所以杨秋和王烈相见的地方,自然就是港口旁边的一处精致屋舍了。
“素闻王公高风亮节,未料王公竟至辽东游历,实乃辽东之幸也。
有王公于此地教化,天下知礼之人必日益增多。
不知王公莅临辽东几日?于辽东之地可有不适之处?下方官员可有欺上瞒下之举?王公但言无妨。”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秋这一开口就定下了一个和善的基调。
毕竟按照历史上的记载,此人应该不是孔融祢衡那等人,见人就嘴巴喷毒汁,所以杨秋也愿意给大家一个和平的开端。
王烈自然也接收到了杨秋和善的信号。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美须,心中暗暗赞叹。
昭王虽是女子,但实在是有着一番宽松雅量。
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气度,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他此番不请自来,其实是有失礼节的。
然而,来到辽东郡数月,王烈自然也仔细观察了辽东郡的治理情况。
这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当初来辽东这边逃难之时,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辽东之地生活极其苦寒的准备。
在他的想象中,辽东地处偏远,气候严寒,必定是一片荒芜之地。
但中原未来必定陷入战乱,留在家乡实在难以保全家人性命。
唯有辽东这远离中原的地方,或许可保一方安宁。
偏偏辽东此地竟然被昭国所占领了。
因此,青州许多人都在犹豫,害怕来到辽东之后反而会受到迫害。
虽然这一两年了陆陆续续有商队传过来消息,说辽东之地已经渐渐繁华,昭国治下公平严明,百姓吃饱穿暖,辽东之地未来将会成为一座繁华之地。
但这话其实没有多少人相信。
在众人的观念里,辽东那是苦寒之地,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变得繁华起来呢?
但此时天下已经大乱,也没有人会在意辽东之地是否繁华了。
比起失去性命,在战乱之中惨烈死亡,还不如在苦寒之地求得生存。
所以,王烈带着自己的家人老小坐船逃亡到了辽东郡。
过去这几月,王烈惊喜地发现,那些商队说的话果真不假。
辽东这地方居然建设了数座城池,那巍峨的城墙,坚固的城门,彰显着这片土地的生机与活力。
大量的工坊建立之后,再加上越来越多的荒田被开垦出来,此地的人完全不像中原地区的百姓那样,饱受饥寒之苦。
冬日里面,这里有厚重的棉衣保暖,百姓能在红砖砌成的屋舍里面烧火炕取暖。
而辽东开垦的荒田土地肥沃,其种植的粮食直接高产,让当地的百姓竟然面色红润饱满,路上甚至都看不到饿死之人。
所以,王烈对昭国就此改观。
能够让治下的百姓生活到这种程度,这昭王必为贤能之人。
至此,王烈就安心在昭国辽东郡定居了下来。
他经常四处探访,深入了解昭国的衣食住行究竟是何等情况。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昭国许多特别之处。
那些独特的制度、新颖的生活方式以及百姓们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都让他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然而,昭王远在并州那一边,王烈尽管满腹疑问,也只能在心中默默保持沉默。
谁能想到,昭王竟然亲自来到辽东郡视察了,还正好来到了沓津。
所以,明知这一次的主动拜访有些失礼,但王烈觉得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此次会面,他定要将自己的想法和疑问说出来。
于是,这才有了今日的二人会面。
“大王谬赞,吾来辽东已有数月光景。
辽东之地,虽与中原风貌不同,然亦有其独特之处。
至于不习惯之处,倒也无甚大碍。
且观昭国之官员,多勤勉奉公,未见欺上瞒下之态,亦无大不妥之处。大王治下有道,辽东百姓,实乃有福。
荀子有言,上公正,则下易直矣。大王贤明,故官员百姓皆向善也。”
这样大方的夸赞,杨秋都惊讶了一瞬间。
倒不是她觉得辽东郡现在不配这种夸赞,主要是对方身份是汉朝名士,哪怕在辽东郡逃难,有名士这一身份保护,其必定不会遭遇为难。
所以王烈今日见她,肯定不是为了拍马屁,这话可能是真心实意……
“王公过誉,辽东郡实有诸多不足之处。官员定有疏漏之处,若王公日后有所察觉,万望亲自指正,以助辽东郡建设日臻完善。”
杨秋此言一出,王烈倒也直接开口了。
“吾本闲人,不应干涉辽东政务。
大王已将辽东郡治理极佳,百姓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得,居者有其屋,大王实已尽善。然吾有一事,不吐不快。
数月以来,吾观昭国极重教化,辽东乡里之间,官吏主动教百姓识字,此诚大王善政,百姓之福也。
然吾觉大王虽使子民识字读书,但其所学书籍略奇,内容以农学、算学、工学、医学等为主,大王莫非欲弃儒学?”
原来这才是王公今日见自己的目的,这观察得也未免太仔细了,显然是真的深入打探过基层的治理情况。
没错,杨秋抛弃了这个时代人们启蒙教化的规律。
在这个时代,通常是先学习《急救篇》这种启蒙书籍,之后便开始读儒家经典《诗经》,再然后进行更多的经史子集学习,这是当下读书人的常态。
可是对于乡下的百姓以及军队的兵卒来说,这些东西的学习当然也有意义。
但杨秋最开始让人编写的教材,主要是让人学习基本的卫生知识,也就是医学。
再然后是普通的农学知识,加上算学、工学,基本都是对生活技巧的掌握,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当然,这些书籍还在编撰完善之中,但目前的趋势是这个样子。
所以在外人看来,杨秋让普通人学习的书籍基本都是杂学书籍。
至少以目前士族阶层来看,学的东西甚至算是下九流,除了算学。
但杨秋有自己的想法。
现在又不可能有电视大张旗鼓地宣传什么卫生知识,比如如何消毒、如何注重卫生、如何避免瘟疫?
这些内容从一开始就编写在书籍里面传播出去了。
更何况,乡里之间的人虽然都可以上进考试,但肯定会有人考不上的。
这种时候,肯定要给这些人准备其他出路。
杂学的书籍可能让这些人擅长种地,也可能未来去当医生,也有可能去当工匠,反正都是出路。
对于杨秋来说,她要培养各方面的人才,但阴差阳错之下,那群士族阶层竟然以为杨秋这是妥协了。
他们认为杨秋没有将高端的儒家经典交给那些他们认为的底层人学习,这是识时务的象征。
所以,在重重误会之下,昭国的教材编纂,并未引起多大的风波,反而让那群士族阶层非常满意,认为他们没有受到威胁。
毕竟杂学学好了,未来还不是当工匠医匠这种下九流吗?现在没人觉得,这些人未来会身份高贵起来。
只是,杨秋都没有想到,这位王公到真的是高风亮节,竟然因为普通的人没有学儒家典籍而感到有些郁闷,所以亲自过来询问原因。
“王公,汝之意吾已明白。
只是,王公是相信荀子的性恶论还是孟子的性善论?”
此情此景,杨秋并没有敷衍了事,而是突然转移话题,问出了这样一个可以深入探讨的问题。
王烈听完果然非常诧异。
“此答案关系到大王为何对百姓以杂学教化吗?”
杨秋肯定的点头,王烈的表情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其实有些问题,三天三夜都辩论不明白,也有可能这些问题根本没有标准答案,但显然。眼前的昭王要的不是辩论一个答案。
大王是想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
第127章
“大王,以吾私下之见,吾实则更信性恶之说,然若从天下万民而论,吾以为宣扬性善之论更佳。
使百姓崇尚礼仪教化,构建良善秩序,有益于社会稳定。此观点于外人观之,或有投机取巧之嫌。
然吾以为,让人相信人性本善,有利于道德教化,社会安稳,百姓亦更为安宁……”
这个答案非常出人意料,这位德高望重的名士分明回答了一个墙头草答案,但根据王烈本人的品性而言,这话又似乎是真情实意。
也就是说,这人的思想并没有僵化,完全懂得变通,而这种灵活的思想转变,又似乎不是为了无耻之因,这种人……这种人就太适合她了。
儒家是不可能全部推翻的,而且儒家里面也有一些合适的东西值得宣扬,可是怎么让儒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就是个相当艰难的问题。
毕竟,儒家里面其实也分很多派系,每个派系的人想法也都不一样,激进点的派系,西汉的时候都直接让老刘家禅位赶紧滚蛋了。
所以后来的统治者就把这个派系给赶出去了。
但什么样的儒家学者适合留在昭国改进儒家呢?
杨秋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当然,目前也没有多少名士来昭国,所以她也根本没什么选择范围。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这个意外之喜
“王公,汝此答甚合我意,至于我为何令百姓习杂学,且许太平道传《太平经》,实乃因儒学已不适合百姓,若再不改良,数百年后,恐天下士子亦将弃儒学。”
此言一出,王烈瞪大了眼睛,他能感觉到昭王是一位爱护百姓的贤明君主,这一次见面他也能够感觉到昭王对名士的尊重。
明明昭王看起来是个谦虚宽和的人,为何此刻竟然却放出这种狂言?
“大王,此言是否太过狂妄?”
眼前之人震惊多过愤怒,杨秋不由得想起了儒家在历史上的变动。
从西汉确立了儒家的统治地位之后,儒家强盛了很久,然而东汉末年汉朝崩溃,三国鼎立,接着司马氏建立晋朝。
可惜晋朝并没有建立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反而在各种动乱之下导致当时的人崇尚玄学,这种玄学是儒家和道家思想结合,当时的人开始崇尚个体的自由和精神的超脱。
这时候儒家的地位依然稳固,但此时佛教和道教得到了迅速发展,直接挑战了儒家的统治地位。
随着时间的持续,儒学虽然还依然保持着统治地位,但是道学和佛学冲击到了社会思想文化,呈现出了儒道释三教并流的状态。
可以说,此时儒学已经渐渐式微。
这种状况持续到宋朝之后,知识分子为了拯救儒学,出现了程朱理学。
原本,程朱理学虽然也有缺点,但比之前肯定是进步的,可是所有的学说被统治者利用之后,就会变成各种扭曲歪解。
所以明清的时候,程朱理学虽然还是统治地位,但已经经过各种扭曲了。
所以不管是孔子还是朱熹,要他们能想到后世之人能这样解读他们的言论,棺材板肯定压不住。
“王公,吾虽不信太平道,然仍许太平道于昭国立道观、传太平经义,君可知其为何?”
这件事情王烈是真的没想通,他还以为是昭王比较崇尚太平道呢,没想到昭王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不过突然之间,王烈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太平间里面看到的内容,除了里面一些神神叨叨的神仙故事。
似乎这里面介绍了很多农学医学小故事,比如受伤流血之后该如何包扎?高烧之后如何简单退烧?如何预测天气?如何分辨草药?
“难道大王想通过这种方式,教会百姓生活的普通技巧?”
是有这个意思,但这不是全部,所以杨秋笑着说了这样一段话。
“百姓勤忙于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日皆为农事而奔忙不迭,年年尽皆挣扎于温饱之境,几乎无有百姓会思索自身。
为何沦为农户,为何世道这般模样,为何自己生于此世贫苦挣扎,为何他人乃达官贵人,而自身却需日日辛劳操持。
然此天下绝非一成不变,未来粮食愈发高产,纸张愈发便宜,愈多之人能够踏入学堂读书。
到那时,寻常之人亦会思索,世界本质究竟为何,我从何处而来?我逝后将往何处去,我降生于此世间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之存在于这世间可有意义?若无意义,我又为何存于这世上?是这世道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这世道?
而这世道可有一日会灭亡?若灭亡之后,吾等人又身处何方?吾等人存在之意义究竟为何?
王公,此等问题,我希望未来的儒学能够认真探讨。”
宋朝理学出来,就是因为之前的儒学在这个上面上的探讨太过零散,不能形成一个系统的体系。
所以理学就结合佛学道学的思想,探究人和宇宙的关系,最后构建出了一个庞大的理学体系。
所以儒学是一定要改良的,杨秋今日说出这番话,就是希望眼前之人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未来帮助儒学改良。
果然,这种看似简单实则高深的问题,瞬间让王烈艰难思考了起来。
明明杨秋的回答并没有将他的疑问解决,但眼下王烈自己被一堆疑问给包裹住了。
“王公不必急于回应,此等问题或许穷其一生亦难觅得答案。
然吾以为儒学未来当深思,宇宙的本质究竟为何,时间的尺度是否长短?我等人究竟是否真实存在?亦或实则众人皆为虚无。
此等问题,本就值得深入探讨。”
这种问题若是辩经,他肯定能牵强附会的从先贤典籍说出一些答案,但王烈明白,那不是他自己思考出来的答案。
“吾已明大王所言,若大王所述这些问题,儒学不能解之,又或所解之答案不能令万千人信服,未来儒学必定会遭人舍弃。
大王方才所言并无狂妄之态,反倒是吾见识短浅了。
然吾仍有疑问,仅因这般缘由,大王便放弃于普通人中进行儒学教化?”
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杨秋之前只是东拉西扯转移话题而已。
“当百姓尚不能确保吃饱穿暖之际,教导他们成为君子,这本身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吾所欲为之事,乃期望他们习得更多生存之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乃吾之所愿。”
至此,王烈没有疑问了,反而因为杨秋所问,心中出现了诸多困惑,他恨不得立即去找自己的朋友们探讨一下这些问题。
杨秋让人护送王公归家之后,她这才踏上了昭国制作的大船,亲自去里面见识了一下船舱的构造。
有了船厂,自然也要训练楼船士了,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水军。
北方之人不善水,这还真不是开玩笑,所以在水军这方面确实南方强大一些。
这事儿不训练个六七年,未来南方恐怕都难以统一。
不过眼下,杨秋的着眼点并不是南方,她反而把吕布波才邓广召集了过来。
除了商讨组建水军,更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想办法探索去倭国的路线。
“倭国之人穷困,必定羡慕我昭国繁华,想办法和他们联系起来,到时候我们再率军去往倭国岛屿。
那里虽是穷乡僻壤,但偏偏银矿储存极多,未来我们必定是要控制我国岛屿的,不过此事徐徐图之,先建立联系再说……”
把这些事情做完,杨秋又去视察了几个工坊,这之后这才带着自己的人归程。
不过在那之前,她从轲比能之弟阿古伊那里知道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原来轲比能这次带着鲜卑军南下,除了有他自己的野心之外,其实也确实是被汉朝之人挑拨了,而这个人就是曹操。
有点意外,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之前在处理内奸的时候,除了蛮夷之人的背叛,昭国也审查出了一些汉朝那边派来的内奸。
听说汉朝有一个隐秘的间谍组织叫做隐阁,据说是朝廷建立的,而汉灵帝死后,这个组织落到谁的手里面了?
杨秋之前还思索过,但现在她已经能确定,必定是在曹操身上了,不然曹操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昭国在调兵。
可惜,曹操想要关东联军讨董顺利,为此还特意想办法让鲜卑人牵制昭国军队不南下阻挠。
可是那群关东诸侯心思不齐,各有私心,恐怕曹操现在已经失望至极了吧,
当然,这种事情只有曹操自己的内心清楚。
眼下有个人在观望了关东诸侯讨董的戏码之后,其人直接从冀州北上,再然后通过井陉关前往了昭国。
然后,郭嘉表示自己大开眼界。
昭国精美的瓷器,精美的琉璃,雪花一般的食盐和糖霜,冬日里面保暖的棉服,香醇的美……这些他基本都见识过了。
毕竟有商队往来,所以这些东西不需要来昭国才能见识。
郭嘉大开眼界的原因是,这昭国是不是太自由了?
自从进入昭国境内来到太原郡之后,这一路上,什么牙刷,牙粉,包子馒头等精美食物,这些都不足以让郭嘉吃惊。
他只是觉得昭国的吃食很是丰富。
不过这也证明了昭国现在非常富饶,就连来来往往看到过的庶民百姓,看着都面色红润,衣衫整洁。
但这也在郭嘉的预料之内,毕竟他之前已经听过昭国的诸多传言了。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在昭国境内流行的各种家具。
胡人的凳子经过改良,出现了各种高矮凳,还有各式各样的桌椅,这些家具种类在汉朝那边是真的很少见到。
而昭国的普通人已经完全看不到跪坐了,桌椅凳这种东西似乎已经在昭国大肆流行,大家都习惯了坐在凳椅上。
尤其是传舍里面,大堂里面放着的都是各种桌椅。
若是想要跪坐,当然也可以让啬夫准备垫子过来,但是这种行为在昭国已经叫格格不入了,跪坐反而成为了稀有人群。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实际上已经意味着昭国的士族已经抛弃了周礼。
毕竟跪坐是周礼里面规定的礼仪,是一种尊重他人的表现,尤其是在重要的场合,跪坐才能表达尊重,庄严。
在士族的眼里面,跪坐已经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这已经是深入到骨子里面的规矩和礼法。
然而在昭国这里,世俗的礼法规矩,好像完全在这里行不通了。
虽然早知道昭国特立独行,但能够让普通人直接做到这个程度,并且还没有人捣乱,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这也足以证明,那位昭王对昭国的掌控已经渗透到了生活方方面面。
而这种掌控并不是僵硬的控制,反而给予了昭国子民极其大的自由。
比如昭国现在的衣服形制,那简直是千奇百怪,什么样式都能看得到,而衣服的颜色似乎也是种类很多。
昭国并没有规定百姓不能穿某些颜色,至于绫罗绸缎,只要有钱都能去布庄里面购买,并不限制百姓的身份,因为百姓的出身而被拒绝售卖。
这类似的事情体现在生活方方面面,可以看得出来,昭国的衣食住行已经和汉朝那边千差万别。
就连百姓的思想,也已经和汉朝的子民有所不一样了。
这里的百姓,不管是农户工匠还是商人,他们都很是积极参与昭国每年组织的考试,只要考试获得名次,都能有机会成为官吏。
这在汉朝那边根本就不可能,想要成为官吏,先得问问你的父亲,你的祖父是什么出身?祖上做了几百石的官吏。
若没有这种出身,对不起,这个圈子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没资格在圈子里面跟大家玩权力的游戏。
所谓的举孝廉已经完全是士族的亲朋好友,普通人若想进入这个阶层,那简直就是妄想。
就算是郭嘉这种士族出身,因为出自于旁支,举孝廉这种名额一辈子都轮不到他头上。
所以郭嘉想要在官场上出头,基本只能从郡吏做起,受到赏识之后,再看能不能进一步晋升。
这期间还要依靠家族的力量,师友的力量,若这些力量都没有,那根本就不可能获得晋升。
这世道,不是有才就能出头的。
混圈子,混人脉,这才是这个世道的真相。
然而昭国却用了考试这种方法,不仅不限制出身,并且考试科目还加上了各种杂学,这可真是掘了士族的命根子。
“有意思,难怪文若让我亲自来见识一趟,这才能见到真正的昭国是什么样子?确实有意思。”
接下来的路程里面,郭嘉越发仔细的观察了,他会亲自和田间的百姓聊天,也会请周边的贩夫走卒喝酒吃饭。
不管是什么样的阶层,只要郭嘉愿意,他都能和对方交上好友。
然后喝个一醉方休,把对方的心里话全部聊出来,彻彻底底了解昭国底层人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了解大家这几年的生活状况。
这一路上,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打听到的事情越来越多。
在来到马邑县之后,还来不及拜访一下旧友,郭嘉就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昭国竟然下达了通知,以后禁止汉朝那边的五铢钱在昭国交易,并且限定时间,要求昭国子民在一月之内兑换所有五铢钱,过时不候。
这明明是一个强制性的政策,但事情却进行得很顺利,郭嘉甚至都没有看到什么纷乱,反而百姓很快就被组织起来兑换货币。
在这个过程之中,百姓可以兑换大昭通宝,也可以在指定地方兑换食盐布匹。
据说乡里之间也有官吏亲自派遣过去,让百姓兑换更方便,不必亲自前往县城过来一趟。
这样的效率让人惊叹,如此繁杂的一件事情,竟然进行得有条不紊,这说明昭国官吏上下通达,行政命令能够行之有效。
这种事情本应理所当然,但实际上要做到的话却是千难万难,尤其在汉朝这个岌岌可危的统治下。
官吏之间想要做一件事情,想要给百姓修个水利,想要组织百姓开垦荒田,那基本已经做不到了。
唯一能够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做的事情,也只有收取税赋的时候,但若是到了往中央上缴税赋的环节,那时候依然会出现各种问题。
明明大家都生活在同样的一片天空下,明明昭国现在学的字也跟汉朝一样,大家都曾是汉朝子民,为什么昭国可以做到这样?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昭国擅长商贾之事,所以百姓有钱有粮吗?
还是昭国选拔人才的方式更为有利,考试这种方法更加公平,所以才有更多的有才之士治理这个国家?
又或者是因为昭国做到了耕者有其田,所以百姓们才能吃饱穿暖?
再或者是天命在昭国这一边,所以注定是昭国强大起来?
郭嘉想了许多原因,这些原因似乎都跟昭国强大起来有关系,但又好像都不是根本原因。
所以,在马邑县又考察了许久,直到发现马邑县这边开始有消息,幽州已经彻底获胜,昭王即将返回的时候。
郭嘉亲自去拜访了荀谌,并且将荀彧的信带到了荀谌这里。
当然,荀谌在幽州上谷郡这一边,所以郭嘉又再次来到了上谷郡。
第128章
此时,杨秋已经先行回到了上谷郡。
她正在和荀谌聊天,先是聊了一下辽东郡的情况,对水军未来的规划,接着两个人又聊了一下洛阳那边的情况。
“这么说来,关东诸侯实力不济,唯有孙坚足以让董卓忌惮。”
此时曹操已经兵败南下扬州募兵了,其他关东诸侯依然屯兵在洛阳周围,目前也只有孙坚在战场上表现得勇猛一点。
“西凉骑兵,素以悍勇闻名于世,其威赫之名,令人丧胆。而关东诸侯虽族势隆盛,底蕴深厚,然其所募之卒,多为初临战阵新兵,实无战场经验可道。
在凶悍西凉骑前,宛若待宰羔羊,然孙坚所率之军不同,此军久随孙坚南征北战,历无数战火之涤,积丰厚作战经验,实力强盛勇猛。
因此,当下唯孙坚之军具与董卓相较之力……”
听到荀谌这一番总结,杨秋突然就恍然大悟了一件事情。
难怪在历史记载上,袁绍和曹操都在这一次讨董过程当中没有什么出彩的战绩,实在是因为他们募集的兵卒大多都是新兵蛋子。
这样仓促召集起来的军队,都没有进行过多少操练,在战场上更是对战经验不足,这样的军队去和董卓那群精锐的骑兵对打,那当然是要输的。
所以袁绍和曹操的实力强大起来,都是后来在战场上通过无数的战争经验积累出来,精兵可不是直接选择高大威猛的人就能训练出来。
只有在战场上多次拼杀,这才能在残酷的战争当中训练出精兵。
“友若觉得,这场战争会是什么结局?”
“董卓已诛洛阳袁氏嫡系,袁绍与袁术皆怀野心,二者今已各拉拢异势。
若我所料无差,袁术已拉拢孙坚等辈,袁绍现拉拢曹操等众。
曹操南下募兵,应乃为袁绍所备。关东诸侯内部已生分歧,矛盾重重,此群人必不能统一彼此之势以攻董卓,此战恐怕虎头蛇尾。”
听着荀谌的分析,杨秋在旁边笑着点头。
历史上的结局还真是这个样子,二袁直接相争天下,最开始曹操和孙坚都混不上桌,都算是两边的小弟。
“那么中原那些士族是不是要开始“押宝”了?”
此言一出,荀谌有点尴尬,但还是对着杨秋颔首点头。
“天下大争之世,不只是中原士族,关西士族亦将决择。若非万不得已,关西士族不会去中原择二袁亦或他人。
恰好天子已至长安,故关西士族暂应仍支汉室正统,但若吾等届时攻下关中之地,情况或有变。”
若不是后来董卓死了,西凉军阀内斗不休,其实关西那些士族不会南下逃亡,也不会去中原讨生活。
实在是雍凉之地已经被祸害得不成样子了,没有一个雄主可以站起来,将大家团结在一起,所以最后也只能选择中原打出来的赢家。
“大王是在忧愁雍凉之地的士族该如何处理吗?”
见杨秋久久不说话,荀谌好奇地问了起来,杨秋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后又摇头。
“友若一向知我,若果真冥顽不化,寻衅生乱,吾唯以刀令其知强权。
然有时,若仅因理念不一,致众多人才流去中原支持各诸侯,其损失于吾颇大。”
这就相当于资敌,人家也不挑事儿生乱,就是觉得和你不是一路人,通通跑到中原那地方支持其他诸侯,这就没有意思了。
对这种人,杨秋是肯定不可能赶尽杀绝的,所以此刻想起来莫名有点忧愁。
此话一说出来,荀谌瞬间笑了。
“大王,士族之间争斗,除却利益之争,其实亦有道统之争。
关东与关西士族,根本难以团结一处行事。不到万不得已时,这群人断不愿让关东那群士族崛起。
其实,吾于荀家,算是异类,吾与族人之道并不统一。”
这番话瞬间引起了杨秋的兴趣,她虽然之前跟着张辽学习了这个时代的许多知识,但其实士族之间的学派斗争,这种事情杨秋还真不太了解。
不过这也不稀奇,就算到了现代也有学阀派系斗争,大家都会支持不同的理论学说,这里面当然也涉及利益。
但更重要的是大家相信的学说不一致,所以斗得你死我活。
“友若支持的是?”
“以法为本,以礼为表,礼法并举,王霸统一,这不是大王一直在做的事吗,这自然也是我之所愿。”
所以荀氏内部这种想法并不占大多数,也就是说,法家并不被他们接受。
这就相当于意识形态之争了,确实足够让关西关东士族决裂。
“那么荀氏家族内部支持的是?”
这个问题让荀谌一时之间有些不好回答,所以他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这样一段话。
“关东士族,虽所支持之道统各异,然其内部之想法倒是大致相同,皆期望君主贤明,垂拱而治。”
“垂拱而治……”
杨秋当着荀谌的面直接嗤笑了一声,垂拱而治,表面上是说统治者应该无为而治,不要刻意干预政事儿,依靠臣民的自我管理和社会的自然秩序,让社会出现繁荣稳定之象。
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是个什么玩意儿。
也就是说当皇帝的做个符号,不要天天搞事情,不要中央集权,让他们自由发展,反正不管有什么乱象,清静无为就行了。
也就是说下面士族豪强怎么乱搞,当皇帝最好都不要插手。
因为一插手,大家日子就会变得很难过,会有性命威胁,做个傀儡大家都舒服了。
所以关东士族要求的是小政府主义,让他们继续大权在握,奢侈享受,最好家族权力代代永传。
如果按照晋朝建立的情况来看,这群人的努力也算是成功了。
然而没有中央集权的王朝,完全没办法抗衡北边的胡人,所以最后大家就一起崩了。
“大王,此路注定为向死之路,可叹关东之人尚不明这天下乱至如此之缘由。
他们以为天子昏庸,宦官贪暴,方致天下纷乱,却不愿将真实原因归咎于自身。
这上百年,关东之地士族奢侈享乐,全然不知北方胡人威胁之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此正为关东士族之未来。
至于雍州、凉州、并州等地,常年遭受北方诸般蛮夷胡人威胁,故关西等地诸多士族崇尚兵家法家。唯有如此,方能保全当地和平安宁。
因此,若吾等届时占据关中之地,那些士族即便不支持吾等理念,大约亦不会即刻投奔关东诸侯。”
生存威胁不一样,理念自然不一致了,并州雍州、凉州、幽州这边常年遭受胡人威胁,所以这里的人更加崇尚用强大的兵力征服蛮人,用严苛的刑法控制不法之徒。
因此兵家、法家在这边自然是被人所接受的。
然而中原地区繁华,上百年的和平已经让他们习惯了手中的权势,所以他们的争斗便是和皇权的利益争斗,希望手中攫取更多的权利,天子的控制力越发薄弱。
“今日友若此般言语,倒是令我豁然开朗。
看来关中之地暂且无需忧心,那么今年下半年可着重做一事。
此番内部出现诸多间谍,虽有诸多乃加入昭国的胡人,但其中亦有若干官吏竟也遭贿赂。
友若,吾一路思忖良久,官吏亦当受监督。吾意成立监察司,非往昔刺史之职能,类同灵通院打探外部消息,监察司则负责打探昭国内部各类消息,尤重官吏消息。
昭国已立数年,内部自有利益勾结,亦该清除些许蛀虫了,便先从成立监察司开始……”
这种事情,荀谌自然是不会劝谏的,一个帝王若是相信下面的官吏都是清白的,那才是笑话。
不过,这事情难道是要交给他做吗?荀谌自然也问出了这个问题,杨秋摇头。
“幽州现今已为我昭国所占,那么监察司之人可从幽州之地挑选。
此等人目前与昭国境内其他州郡联系甚少,无利益牵扯,于成立之后更易探听消息。
至于谁来统领监察司,我再想想。友若,你且于幽州之地挑选人才……”
贾诩已经被她调走了,而且还负责灵通院,所以暂时肯定不能是贾诩来做这事儿,他身上也做不了这么多事儿。
那么谁来统帅监察司呢,其实也应该挑选一个新人,和并州、幽州这边利益牵扯不大,看来得想办法再招揽一些人才了。
杨秋还记得幽州曾经有很多人才,这些人到底会加入昭国还是南下逃亡,看来得等今年的考试了。
除了建国那一年在春季考试,后来杨秋已经直接将考试时间定为了秋季。
毕竟秋季的时候秋高气爽,不像冬日那样寒冷,也不像春日那样要忙碌着春耕,所以现在每年的考试在秋季。
希望今年能多挑选出几个人才,杨秋在原地琢磨着这件事情,荀谌这边的下属突然说有消息过来禀报。
对方送上了名刺,荀谌一见名刺,他露出了意外之色。
在汉朝,名刺就相当于一个人的名片。
上面会写自己的姓名、官职等信息,一般是写在竹片或者木片上面,拜访他人的时候就要将此种东西交出来,这是基本的礼仪。
所以杨秋也看到了名刺上面的信息,她的眼睛瞬间露出了意外之色,因为她清楚的看到了郭嘉这个名字。
对方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略微有点儿让人诧异,不过荀谌和郭嘉肯定是认识的,所以来拜访荀谌倒也正常。
没想到还能提前见到郭嘉,杨秋的心中都泛起好奇了。
这年头虽然人才不能为我所用,但能把这些名人都见一见,那自然是让人高兴的。
“友若这是有老家客人拜访,说不定会有族人消息,何不令其进来?吾如今已无多少事务,汝可与他相见。”
“大王欲离去歇息?”
荀谌自然也好奇郭嘉的来意,说不定和自己的兄弟荀彧有关,原本觉得眼下见面不方便,没想到大王竟然主动提出离开。
“非也。郭嘉乃颍川之人,吾很好奇其来意,但吾此刻现身确有不妥。
此屋有一后堂,吾暂且于彼处歇息,君与这位老友先行叙旧。”
这意思分明就是,在和郭嘉聊完之后,要交代一下颍川的情况,顺便聊一聊郭嘉此人的来意,大王看起来好像对郭嘉很有兴趣。
其实荀谌和郭嘉并不算太过熟悉,因为两人年龄差距有点大,他留在昭国的时候,郭嘉那时候才十几岁。
所以在他的印象之中,郭嘉这个少年有些洒脱不羁,但确实颇有一番聪慧,不过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对方前来拜访,荀谌主要看重的也是荀彧是否带来了消息,至于郭嘉的来意,荀谌原本没那么好奇的。
因为他觉得郭嘉的性子大概是来游历一番。
不过想到自己在昭国完全没有颍川人的助力,也许他未来应该考虑拉拢一些颍川人过来,不然他实在是独木难支。
因此,杨秋去了后堂之后没过多久,郭嘉就被下人亲自带领来到了堂屋里面会客。
数年不见,郭嘉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小少年了,反而现在看着已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双眼熠熠生辉,脸上带着一种洒脱不羁的笑容,一进来就拱手行了一个礼。
“嘉拜见荀刺史。”
“奉孝,你我同乡之人,何必这般客气。若早知晓你已至昭国,我定遣人好好接待你。
想必你来昭国已有多时,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可有不适应之处?需不需要帮忙?”
郭嘉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而是笑着坐在了下首之处。
“友若兄,不适之处并不多。昭国美酒美食甚多,日日享用不尽,嘉至今都还未吃遍昭国美食、饮遍昭国美酒。
这昭国的日子实在快活,让人都不舍离去了。
不过,嘉来找友若兄,原本是有些事情要询问,顺便还带来了文若的信件。
不过现在吾倒是有件事情想要确认一番,刚刚昭王也在此处吗?”
此言一出,荀谌颇为差异,这是怎么猜到的?
“奉孝为何会有这种猜测?”
莫非是刚刚在外面看到了什么情况,或者听到下人说了什么消息,不应该呀。
他这边的下属管理甚是严苛,不会有人敢胆大的透露主君的事情,那么郭嘉是如何发现的?
第129章
“昔有子产闻声辨奸,今有嘉观椅识人。那把椅子乃是昭王刚刚所坐吧?友若兄现今是习惯跪坐,还是习惯昭国桌椅?”
此语一出,荀谌瞬间便朗声大笑起来,倒是将此事给疏忽忘却了,也难怪郭嘉能够猜到。
这所堂屋是专门用来会客的,大多数时候,荀谌都会在这里招待客人,于荀谌而言,天长日久的习惯暂时是改不掉的,所以他依然习惯跪坐。
然而,为了顺应昭国自上而下推行的改革,桌椅之类的物件自然也有配套准备。
若是有武将到这里来,大多数时候都会用桌椅来招待客人,但那时候,这群人肯定坐在荀谌的下方。
唯有昭王亲临之时,荀谌才需让出首座之位。
恰好,方才杨秋就在此处,她向来身体力行,习惯以桌椅来进行会议谈话,故而荀谌在知晓她即将到来之际,便已然将桌椅摆放妥当,且置于首位之上。
方才杨秋匆匆离去,首位上的桌椅只是侧移至墙壁后方,并未命人撤走,屋内其余桌椅也均未撤去。
故而郭嘉一踏入屋内,便察觉到了这微妙之处。
能在首位之上使用桌椅之人,显然并非荀谌的习惯。
当下在昭国之中,有资格坐在这首座之位者,唯有昭王而已。
恰好郭嘉知晓昭王已然率军返回上谷郡,所以此事便不难猜测了。
“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奉孝见微知著,吾拜服。”
荀谌直接承认了郭嘉的猜测,反正按照大王的意思,估计也会找机会和郭嘉见一面,所以承认倒也无妨。
郭嘉还以为荀谌会含糊这件事情转移话题,毕竟上位者的行踪,有时候是不方便透露了,哪怕他问得很直接。
“友若兄倒是颇得昭王信重,如今幽州既复,接下来一年友若兄恐会甚忙?听闻昭国已然废除五铢钱,莫非知晓祸事将近?”
董卓铸造小钱的事情,现在已经成事实了,大王年初时候的预测完全是正确的,要不是他们提前有防备,恐怕大量的小钱已经流窜到昭国市场。
“奉孝若有所问,直言便是,无需试探。
年初昭国便已预测到董卓将会遭遇缺钱危机。关东诸侯既已决定讨董,自然会断绝赋税粮运。
洛阳上百万人口,一旦断绝粮食,物价必定飞涨。若要稳定洛阳,需花费大量金钱,然而洛阳那群士族难道会给朝廷提供粮草?
所以大王早猜测到董卓最后必定会铸造小钱,唯有如此,方能缓解洛阳危机,让手下兵卒有粮草可食。
可惜,董卓却决定迁都,关东诸侯胜不了董卓,董卓亦无法政出洛阳,这个天下已然分崩离析。
奉孝来昭国,莫非仅仅只是为游历,而非看我昭国是否有能力逐鹿天下?”
其实董卓的心也很郁闷,为了稳定朝堂局势,去年年底的时候,他给关东那群士族分出了大量的官吏让他们占据,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闹腾。
结果没想到,这群人联合起来了,摆明了要反他董卓。
在这种情况下,洛阳不是自己的大本营,自己的亲信一大半都还留在雍州,虽然在洛阳收拢了太多的兵卒,但那些兵卒随时有可能收买。
所以董卓最后决定不跟关东士族玩了,他直接撤回关西。
典型的,老子不跟你们玩儿了,你们关东诸侯爱咋地就咋地。
“友若兄在这昭国倒是习惯了直来直往,竟是半分也不给嘉留些思索的空当。
实则嘉来昭国,已然细细考察许久,可有些个问题却仍是深思而不得其解。
今日与友若兄相见,原本是有诸多问题在心头,可眼下来看,却又觉着都不甚要紧了。
当今天下诸侯,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且各有其优劣之处。嘉在来此路上,已然见过了关东诸侯数人。
却不知昭王可知,这昭国未来最大的敌人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让荀谌一时之间没懂郭嘉的言下之意。
“奉孝欲问吾之答案,又或欲见昭王一面?”
“皆有,但嘉现在想知君之所答。”
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荀谌思索了一瞬间,然后给出了郭嘉这样一个答案。
“天下诸侯,皆不足惧。大王尝言,世间最大之敌唯己而已,打铁尚需自身硬,若不能解自身内部问题,迟早会内部生乱。
煌煌大汉难道不够强大?何以至于今日这般境地,所有动乱灭亡,皆从自身腐朽不堪起始。”
事实上就凭借昭国目前超出一截的经济实力,农业实力,关东那边是真的比不上昭国的经济水准和科技水准。
所以要打下这个天下,最大的困难根本就不是外部的敌人,而是如何建立越来越周密的制度,扫除内部的腐败和内奸。
只要把自己发展好了,外部的问题根本不是威胁。
这个答案确实超出郭嘉的预料,因为他并不知道昭国的工坊里面究竟生产了哪些武器,也没有真正见识过昭国的兵卒究竟是何等实力。
所以郭嘉刚刚所说的敌人,原本是想和荀谌探讨那些关东诸侯,谁的实力最具有威胁。
不过这样的答案,何尝不是一种狂妄呢?仿佛根本没将关东诸侯放在眼里。
不过他倒喜欢这种狂妄自信的感觉,于是郭嘉笑着问了这样一段话。
“关东二袁相争,现以袁绍实力为最强,若吾所料不差的话,恐怕来年之后,昭国最大敌人必定是袁绍。
韩文节守不住冀州,冀州士族恐将开门迎袁绍以治之……”
就在去年,按照历史上的轨迹,韩馥成为了冀州刺史,袁绍在后来成为了渤海郡太守。
若按照原来的历史线,在各方势力的逼迫下,韩馥会将冀州让给袁绍,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荀谌通过劝说韩馥让出冀州,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记载。
但现在荀谌不在袁绍麾下,袁绍依然会入主冀州。
因此,远在幽州的荀谌自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他好奇地问了起来。
“韩文节做了何事?竟然让冀州士族欲将他逐出冀州?”
“冀州士族豪强齐心一致,韩刺史难以指挥此辈,故而只能任用自己颍川本地之故旧为官,打压本土冀州士族。
大抵是做得有些过火,致使双方势力不可调和,令冀州之人觉着颍川之人占据了他们冀州利益。
是以冀州士族团结一致,欲将头顶之上的刺史驱赶出去……可惜可惜。”
这语气分明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荀谌倒是听明白了,这就是元从派和当地派的利益争斗。
这种争斗贯穿在整个三国历史上,就算是袁绍后来占据了冀州,实际上他自己身边带来的亲信还有冀州的本土士族双方的争斗。
从开始到结束,直到袁绍灭亡,这两方还在斗。
但袁绍已经算是将两方利益平衡得还可以了,不然他坐不稳这个位置。
而刘表单骑入荆州,确实非常有勇气,但也注定了自己身边没有过多的亲信,只能和荆州的士族进行合作,还要娶他们荆州士族的女郎作为老婆,这样大家才能成为利益共同体。
所以后来不管刘表有野心还有是没有野心,他想北伐,荆州的士族恐怕都不一定听他的。
毕竟兵权财权这种东西,他可没有彻底掌握。
而孙氏家族建立东吴之后,也是一辈子都在经历这种争斗,要保护东吴,当地的世家大族愿意出钱出力,要是往北打,抱歉,既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
真让你占据天下了,那我们东吴又要被抛弃了,毕竟都城肯定会在北方,到时候南方又出钱又出力,打完天下又成偏远蛮夷了,不划算呀!
“如此,袁绍必入主冀州,奉孝之意,袁绍必为昭国未来最大之敌?”
郭嘉笑着点头。
“莫非友若兄觉得,吾所言不对?”
袁绍若要逐鹿天下,肯定要得北上征战幽州,西边征战并州,这才能保证冀州周围无患,所以两边是必定会起冲突的,这场战一定会打。
“那么奉孝觉得,此战谁胜谁败?”
这个问题问出来,郭嘉直接神秘的笑了起来。
“这种问题,嘉可不敢妄言,更不敢轻易予以判定。友若兄不是有意让我与昭王亲自会面?
我想待与昭王相见之后,或许我便能够予以解答了。”
杨秋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来到郭嘉面前的,会客的地方已经换成了另一处大堂,杨秋让人准备了美酒佳肴,还让人准备了歌舞表演。
当然,这是郭嘉自己要求的。
虽然是他欲求见杨秋,但他要求的服务还挺多,大概是要试探一下杨秋的容忍度,看看她是不是礼贤下士之人。
这个年头的士族,都有这个试探的毛病,似乎想观察这个君主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杨秋觉得无伤大雅,就满足了郭嘉这个要求。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偌大的大殿里面,大堂中央有美人载歌载舞,而每个人面前的餐桌上,都已经摆放上了美酒佳肴。
当然,除了歌舞表演的人,目前这屋子并没有让其他官吏进来,依然是杨秋,荀谌,郭嘉在此。
三人进行了最简单的寒暄介绍身份之后,郭嘉就完全沉醉在了美酒佳肴以及歌舞表演之中,很是有一份放荡不羁的感觉。
他似乎完全没有毛遂自荐的想法,就是来做客享受一番。
杨秋就记得在历史上,陈群似乎经常参奏郭嘉不治行检,这个应该不是说郭嘉好色。
因为好色在古代不是毛病,当然也不是说郭嘉不爱美色,这年头哪个男人没有美色。
那也不是贪污腐败横征暴敛,因为曹操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但显然郭嘉有特立独行的方面,按照历史上的记载,陈群是一个守规矩,重礼法的人。
那么郭嘉最大的特点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了,因为从郭嘉出现在杨秋面前之后,他整个人就有一种随意的感觉。
衣服似乎有些松松垮垮,并不会是像荀谌这样的士族家庭那样,永远正襟危坐,横坐侧卧都很随意。
眼下喝酒,更是认真的盯着场上的美人,似乎好像没有搞清楚重点是什么。
一般人在这种场合应该肯定会抓紧机会和杨秋聊天,互相试探,但郭嘉偏偏另行其是,不走寻常路。
真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
杨秋不由得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她决定试探一下郭嘉,看看对方会有何种有趣的反应。
第130章
“奉孝觉得我昭国的酒如何?”
杨秋的突然出声让郭嘉终于从美人的身上回过了神,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整个人吊儿郎当地倚靠在旁边的凭几上,面带陶醉地吟唱了起来。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这是诗经里面一首很欢快《南有嘉鱼》,郭嘉的表现证明他很满意现在的美酒佳肴,杨秋笑着拍了拍手。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想来今日美酒奉孝已然浅酌,但有一种美酒,乃是我昭国工匠新制而成,奉孝可有兴致尝上一尝?此美酒名曰凛冬,别有一番独特滋味。”
这话刚刚说完,旁边伺候的人已然将美酒端在郭嘉面前的餐桌上,那美酒是用精致的白陶瓷酒瓶装着,看着就有一番奢华精致的感觉。
郭嘉还真没在昭国听说过凛冬这种美酒,他来于昭国到来已有一月以上,大街小巷都已经被他游览过。
凡是出名的美酒,他也都已经尝过,这种美酒有什么特殊的吗?值得昭王特地专门拿出来。
“既是大王所邀,想必凛冬滋味非凡,嘉暂且一尝……”
这话说完,旁边人已经在精致的金杯上倒上了一杯美酒,浓郁的酒香逸散了出来,郭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这酒绝对非比寻常。
“奉孝,请!”
杨秋在首座上拿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奉孝看着昭王这个样子,自然觉得眼下还没到互相试探的时候。
毕竟请他喝酒,难道还能有什么特殊的吗?
于是他拿着这杯酒一饮而尽,下一秒,郭嘉整个人脸色通红,整个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荀谌在旁边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睛。
这酒其实不是新制而成,它有另一个名字,还是昭王亲自所取的烧刀子。
这是一种烈酒,荀谌当初喝过一口,就觉得以后必须要避而远之了,因为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喝酒的感觉,喝一口就感觉整个喉咙仿佛烧起火似的。
那时他甚至觉得这种酒卖不出去,但是昭王却很肯定,这种酒一定会受到那些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欢迎。
果然,不到几年,草原上那群贵族每年过来购买的重大物资之一,就是烧刀子这种烈酒。
这种酒能让他们每年在草原上挣取大量的金钱,甚至可以和茶叶、食盐相媲美,足以证明这种酒有多受游牧民族的欢迎。
当时荀谌还觉得奇怪,杨秋亲自解释过,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常年经受寒冷,喝这种烈酒能够让他们的身体快速暖和起来,有助于抵御北方寒冷的气候。
而汉人这边流行的葡萄酒,还有其他度数比较低的美酒,其实在草原上是不受欢迎的。
所以当大王说出凛冬这个词之后,荀谌一眼就猜透了大王准备的是什么酒,果然,一旁的郭嘉已经被辣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奉孝觉得,此酒如何?”
把人捉弄了一番的杨秋没有任何愧色,甚至还笑着问出了这句话。
郭嘉到现在依然嗓子火辣辣的,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酒。
毕竟以东汉的技术水平,其实大部分人喝的酒都只有几度,超过十度的甚至都找不到。
而喝酒的人群主要是士族豪强,毕竟穷苦人也喝不起酒,而这群人喝酒讲究的是一个微醺状态。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喜欢度数高的酒,就喜欢度数低的酒,喝起来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大王可是故意捉弄于嘉?然大王可知,士可杀,不可辱!昔日晋侯使郤克征会于齐。齐顷公帷妇人,使观之。郤子登,妇人笑于房。献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报,无能涉河……今日大王戏弄于我,可知后果?”
这个故事讲的是晋国大夫郤克出使齐国的时候,因为身有残疾被其齐国君主宴请戏耍,还被齐国君主的母亲嘲笑。
这让郤克特别愤怒生气,发誓要报复回来,后来他又游说晋国出兵伐齐,并且会同了鲁卫两国的军队,最后直接和齐国兵戎相见,导致齐国战败。
郭嘉的这番言语明显就是意有所指,但杨秋却觉得,这是郭嘉在主动试探了,两个人见面这么久了,总应该试探一下彼此的深浅了。
“郤克蒙羞,立誓报复。然齐国愿出兵,仅是因齐鲁之争罢了,与郤克所受之辱实无关联。
国与国间之战事,向来皆为地缘政治利益之争。今日奉孝至此,吾已呈上美酒佳肴,而奉孝却沉醉于美酒歌舞之中,似欲观吾是否动怒,能容忍至何时。
但世间诸事,过犹不及。
若欲试探于吾,寡人倒是想与奉孝讲一则小故事……数人饮之而不足,一人饮之则有余,请于地上画蛇,先成者饮酒……”
郭嘉讲了郤克受辱的故事,杨秋就给郭嘉讲画蛇添足这个故事。
言下之意就是别演啦,早就看清楚你的把戏了,现在看腻了,赶紧给我回归正题。
闻弦歌而知雅意,郭嘉自然明了昭王的意思。
有事儿说事儿,有问就问,不用再试探了,放荡不羁不重礼仪,在这昭国根本就不算事儿。
“礼法并举,如此才能治国,嘉素来离经叛道,不容于世俗,大王若是日后长久生厌可如何?”
离经叛道?难道郭嘉没发现,他的离经叛道在昭国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杨秋此刻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荀谌也露出了笑容。
“奉孝可知,在昭国,有些工坊规定必须剪发方可入内劳作,缘由何在?只因长发易带来危险,可能致使工匠头发卷入木械之中。
而于军队之中,将帅倡导麾下兵卒剪发,倘若工匠、兵卒皆能达此程度,其提拔速度更为迅捷,且会有所奖赏。
奉孝以为,衣衫不整,行坐散漫,在昭国可还能称得上是离经叛道?”
此言一出,郭嘉难得露出了一丝怔愣之色,好家伙,他觉得他在这世上算得上是不走寻常路,非常离经叛道了。
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这昭国居然都提倡剪发了!
头发意味着什么?从周礼开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观念早就已经深入人心了,上至贵族下至平民,没有人敢在孝这方面做文章,连他也不敢。
但是昭国就敢,果然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当然,剪发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强行的,至少在文官这里,暂时就还不太行得通,杨秋也没有强求。
她主要先在工坊还有军队里面实行,工坊原因就很简单了,有时候是因为里面的机械太多,长头发留着确实很危险。
有些则是因为食品卫生安全问题,长头发不合适,至少要戴个帽子。
而军队里面提倡剪发,原因实在是太简单了,当然是卫生问题。
就这个年代的卫生条件,哪怕能够宣传各种卫生知识,但也不可能做到天天洗澡天天换洗,如果再加上长头发,跳蚤虱子简直到处乱飞。
提倡剪短发,可以减少寄生虫,尤其是跳蚤虱子的传播。
毕竟长头发实在是这几种东西的绝佳寄生场所。
后来的魏晋名士,曾经有一部分崇尚懒脏,怪,狂。
那是一边磕着五石散,一边在平地上面发疯,一边还不断的扯着身上的虱子跳蚤,这已经是平常事儿。
杨秋现在还不适合剪短发,那会吓到太多人。
但她头发也不是很长,至少细心人就能发现她的头发好像就是长不长,那自然是因为经常剪了。
这种事情大家私底下都有默契了,可不会闹到她面前来给她劝诫一番:大王,你的头发不能剪。
毕竟昭国现在没有言官这个系统,杨秋也根本没有建立,所以下面的人有想法,也根本没有渠道来到她面前劝谏。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嘉今日实在是班门弄斧,见识浅薄。”
说完这话,郭嘉主动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烈酒,然后一饮而尽。
这一次因为有所准备,所以郭嘉并没有剧烈咳嗽,只是依然被烈酒烧得满脸通红。
杨秋见此,她主动提出了邀请。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奉孝既然崇尚自由,何不留在昭国,与吾等一同构建一个全新世界。
待到那时,奉孝之所言所行,诸君只会赞一声名士风流,又岂会言其离经叛道?”
掌握了规则的制定权,那么其所言所举就是人人效仿的名士风流,又何必忧心为世所不容呢?
当然,郭嘉应该没有这种忧虑,但他的想法应该只是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他的自由,别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那他也不会干涉。
他喜欢的散漫并不需要别人也遵守。
而杨秋是要拉他入伙,改变这个世道的规矩,郭嘉自然也听懂了,他的眉目之间不再带着轻慢之色,反而开始陷入了思索之中。
“自周礼确立以来,历经春秋至秦汉,皆以圣人智慧治理天下,礼仪忠孝已然奠定这世间规矩,世世代代,后人相继传承。
大王若欲改变此世道,谈何容易?”
在昭国待了这么久,就算不能查看到昭国的秘密武器秘密工坊。
但就凭借市面上繁华的商贾,乡里之间红润健康的庶民,都能看得出来昭国如今的强大。
这样的强大依托于昭国精锐的兵卒,强大的军事,也依托于昭国年年丰收的农事。
如此,昭国的商贾才能兴盛起来,才能藏民于富,让百姓渐渐走上温饱穿暖。
可是,这样的富裕又能持续多久呢?昭国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法治理这个天下,将以前的礼法规矩似乎都要抛去,那么未来动乱起来又将怎么办?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抛却以前等级森严的礼法,只要杨秋这位昭王出事,昭国动乱的几率比外面要大得多。
郭嘉自己是崇尚自由,性子也放荡不羁又散漫,但若是全天下的人都这样,那么天下之人,还懂得尊卑礼仪吗?还能够安心的接受统治吗?这是郭嘉所怀疑的问题。
他毫不怀疑昭国能通过目前的手段越来越强大富裕,但未来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至少郭嘉能看出很多动乱的根源。
其实这也没错,无数个封建王朝建立,都会总结前朝失败的原因。
有的归咎于后宫干政,所以直接让后宫的女人不要干政,有的归咎于宦官干政,于是后来又开始控制宦官……
再后来又发现武将权力太高,所以直接来了个军事阉割歧视武将。
因此,后来的王朝就不断打补丁,仿佛只要将历史上动乱的根源堵塞起来,王朝就能够千年万年了。
所以后来的体制就变得越来越僵化,到最后把自己变成了一头怪兽,僵化到差点亡国灭种。
“那么奉孝是觉得昭国走不到胜利,还是觉得昭国走到胜利之后,未来依然会走上动乱灭亡?”
这话问得很直接,郭嘉如今和这位昭王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发现了这位昭王做事儿颇有些直来直往。
因此,郭嘉的回答也很干脆。
“天下诸人,皆有私利,大王若改变了世道的规矩,建立了新的王朝,但天下的士族却没有享受到更多的利益,未来这群人必定会恢复旧制。
大王所做的改变,也许只会消失在这漫漫历史长河之中,犹如王莽旧事,许是昙花一现……”
这意思也很明显,郭嘉认为,就算昭国能够在一时的强盛之中问鼎天下,建立新的王朝。
但若是天下之人觉得自己得到的利益要比以前的制度少,一旦杨秋不能掌控天下,又或者杨秋已经逝去。
这天下的人必定会恢复旧制,也就是说新的动乱生起。
这倒是思考的非常深刻,强行的进步若不能适应当下的经济体制,必然是会倒退回去的。
所以杨秋还是准备的称帝,而不是搞更先进的制度,因为生产力关系不匹配,郭嘉虽然不懂这句话,但他显然方向已经考虑对了。
所以有生之年必须要提升科技,不把生产力关系改变,郭嘉的担忧是必定会发生的。
那么,该如何解答郭嘉这一个问题呢?
这也许关系到能不能将这个人留下来,这个回答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