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送走戚远后已经过了午了, 周身像是再次松懈下来,时今整个人都有些放松地站着。

    难得有一整日空闲的时间时今扫了下表,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一半了。

    秦聿见他动作笑了一下, 亲亲他的面颊,“想去哪里?”

    他本义是带时今出去转一转, 公园商场都好,却不想时今顿了顿, 眼中罕见得露出一丝迷茫,

    “要去哪儿?”

    秦聿心揪了一下, 突然就转变了主意不想走了, 拉过人纤细的手指, “早上看天气预报的时候说下午会下雨”

    时今抿了抿唇, 睁着一双眼睛看他。

    秦聿笑了下,“要一起看部电影吗?”

    时今以为秦聿的意思是出去电影院, 却不想对方竟是带他来到了屋内一处房间。

    其实不止是天气预报, 哪怕现在呢,他身上还痛,也走不了太远的路。

    可是, 难得的休息日,就要在度过吗

    别墅装修对照的是最完全的配置, 在一楼就有专门的影音室, 墙壁中加了隔音板, 大屏投影效果极好。

    时今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秦聿从后面抱住他,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青年的颈窝, 有一搭没一搭地嗅闻着。

    时今调控着选了几部,“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秦聿一直在注视着时今脖颈后小片雪白细嫩的皮肤, 被问到时抽空抬眼看了下又重新专注低下目光,“你选就好。”

    时今轻轻唔了一声,“有科幻的,悬疑的爱情的恐怖的你想看哪一类?”

    最后这个讨论还是不了了之,秦聿一直在往他身上靠,时今一边用手抵着他,一边随便摁开了一个电影。

    应该是某个当季热播的青春文艺片,女主如何与男主相知相识,又如何蹉跎错过,多年后街头再见,一人已嫁为人妇操劳家庭,而另一人同样在为生计奔波,中间又种种坎坷

    影音室遮光做的极好,深色吸光板营造出一种仿若真的在影院大屏观影的感觉,其实在放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如此寒冬能与爱人相依偎在温暖室内,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时今一开始看时还在想秦聿为什么不选择出去,后来越来越知道对方的选择是对的,昨晚睡得晚,刚刚和戚远见面精神提起因而不显,此刻放松下来,明显感受到身上缓慢上涌的酸痛和久违的困倦。

    许是座下沙发足够柔软,又或许是爱人的怀抱足够舒适,视线渐渐模糊,外部一切都安然远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时间被无限拉长又收拢,最后又缓缓变得可以感触。

    但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舒适,像是长久疲累的人终于歇下一个好眠,周身浸泡在温热之中,时今难得地没有第一时间睁眼,而是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回神。

    世界先是一片黑暗的模糊轮廓,稍微从沙发上坐起来,盖着的薄毯自身前滑落。

    时今抿了抿唇有些赧然,电影早已播完,室内也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轻轻叠好毯子放在一边,起身推门向外走去。

    光线骤亮刺激得瞳孔下意识收缩,时今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看到客厅里另一个人影。

    男人换了正式的衬衫,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指令着,鼻梁上架了平光无框眼镜,神色情绪内敛。

    时今眨了眨眼,缓缓走近,“怎么不去书房?”

    餐桌虽说干净,但开放隐私性差,秦聿一般从不在这里处理公事的。

    秦聿从刚刚时今一推门就注意到了,此刻按下电脑上的回车发送最后指令后把椅子方向一转面向他,“担心在你旁边会吵到你,又怕你醒来推开门找不到我。”

    心脏像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时今小声开口,“哪有那么多担心呀”

    秦聿微微一笑并不反驳,手一伸将时今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从身后将人抱住,语气温柔宠溺,“嗯,小今最棒了。”

    时今嘴巴动了动没有再说,最近他发现秦聿很喜欢用这种语气哄他,不知道他又从哪里看了什么来实践。

    他想稍微调整一下坐的姿势,余光看到电脑上的时间呀了一声,

    “都这么晚了。”

    片刻后有些懊恼,竟是就这样虚度了一天的光阴。

    秦聿目光扫了一眼又收回,“饿了吗,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时今笑着身体微微凑近他的脸,漂亮的脸上表情格外生动,“秦总要下厨啊。”

    秦聿,“少爷想吃什么?”

    冰箱里食物充足,都是有人定期采买放进来整理好的,想要收拾一顿饭出来并不难。

    等到菜都准备齐要下锅时,秦聿偏头看向他,“出去坐一会儿吧,炒菜油烟大。”

    时今轻轻摇了摇头,斜斜靠在门框上,“我想看着你做。”

    是很悦目的画面,男人肩宽腿长比例极好,一般合身的围裙到了他这里像是小了一号,衬衫挽到手肘处,露出流畅优越的小臂线条。

    切菜、焯水、颠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间隙露出的火舌自铁锅向上舔舐,映出男人愈发深邃的面部轮廓。

    时今缓缓地呼吸着,觉得生命中曾缺失的某处在一点点被填满。

    饭后又是夜晚,时今翻出书看着,青年身形修长样貌出挑,单单坐在那里都像是发着光。

    见秦聿出来先是笑了下,又想起什么严肃下面孔,轻咳一声,“你白天和戚远都说了什么?”

    说罢又像是怕秦聿搪塞一般郑重面孔语气威胁,“不许说假话骗我——”

    秦聿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又想起了白日里问戚远的话。

    其实戚远不说他也能知道,气质神秘、面容精致的东方华人学生,加上优秀的足以让任何人心折的出色履历,时今走到哪里都会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戚远的话再次回响。

    “是,他从来都是视线的中心,对于别人来说,喜欢他、想要追捧他,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但如果不是必要,时今从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搭理任何人,我和他彼此认识了两年同住了三年,第六年才开始真正能触碰到他。”

    “他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卧室实验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从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工院最刻苦的学生看了都咋舌的繁重任务表,他一个人七年如一日。”

    “时今有次连轴转了几天在图书馆做课题时直接昏了过去,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地要往前走,以及后来导师学院用那么优厚的条件想要留下他,他都没有在约市多停留过一刻。”

    戚远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秦聿,

    “他是为了你。”

    秦聿想起只觉得胸口都发痛,在他所目不能及的地方,他年少身形尚单薄的爱人在遥远大洋彼岸那么辛苦地独自走了那么久的路。

    秦聿抱着他断断续续地说,“在你刚出国的时候,我有尝试着找过你。”

    当时他刚回秦家,初拥权力后他第一时间让人去探听时今的消息,然而等来的却是当时的秦家家主、他名义上的祖父的召见。

    二十岁的秦聿礼貌敲门后进入,先看到的是所交派任务的下属哆哆嗦嗦地立在办公室内一角垂头不敢看他。

    他心中一沉,天幕残阳余晖在地上拉出长长一道光影,落地窗前掌舵秦家半个世纪的老人拄着手杖背影巍峨。

    秦聿边往里走边冷静回想这几日所做,距办公桌前半米站住,下垂余光只一眼扫过,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那桌上摆着的,分明是张张都是此刻国外时今的照片!

    秦聿只觉全部血管冻住,秦征业转过来面向他语气悠悠

    “阿聿,你很在意这个孩子啊”

    他不记得后来又是怎样一番说辞,他只知道自己之前真是昏了头,居然在他还未羽翼丰盛时就让时今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中。

    如果没有能力保护时今,以他当时被咬牙切齿的眼中钉程度,这和树了一个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自此所有照片资料全部断绝销毁,整整七年,他没有再去探过时今一点消息。

    时今愣愣地听着,一时哑口无言。

    他竟是从来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么些故事。

    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喉间仿佛阻塞了块棉花,时今紧紧抿着唇视线朦胧,原来杳无音信的七年,无数个夜晚不只有他一个人在辗转反侧难眠。

    模糊间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眼皮上,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尾音带着缱绻的缠绵,

    “怎么又把你惹哭了”

    时今摇了摇头,将头埋进秦聿的怀里,靠着他没有说话。

    秦聿就那个姿势揽住他,替他拢了拢外面的领口,

    “是想告诉你一直都在在乎你,那些事都过去了”

    一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时今才又缓过来些,有些赧然地抬起脸,开口时却还带着闷闷的鼻音,

    “约市名胜风景很多,但我不想去看那么多地方,我不想留下的是一个人的记忆。”

    秦聿低头看他,“我们以后一起去,把那些地方,都去看一遍。”

    时今唔了一声,

    “但是你好像很少休假——”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这么一想更是懊悔,“今天该出去的我们连洛市都没有走完。”

    想想又是发笑,"居然睡了一天,简直像在虚度光阴"

    突然一只手指抵在他的唇边,“小今,为什么这样就是虚度时间呢?”

    秦聿轻轻地摩挲着人的面庞,“我们都太着急了,但之前那么用力,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对于我而言,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我此生缺憾的弥补,拥有我此生从未拥有的无穷意义。”

    第62章

    再工作周之后就要放春假了, 科室众人氛围明显躁动期待着,施永涛一早就订好了回程的机票,叫叫嚷嚷着要过年回去。

    方茴也收拾了桌子, 她实习期做满,下个半年就回学校了。

    主任最后把众人聚了一次讲完话, 也就早早地该放的都放了。

    时今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其实他们医院放假晚, 这个时间寻常公司工人早就去休年假了。

    洛市冬日实在天冷,出口的热气转瞬成白雾, 时今拢了拢围巾加快脚步, 果然在停车场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轻快着走近, 对方正在看手机处理着什么, 秦聿今天也要放假了,上午时给各部经理开完了年终总结会, 此刻从公司赶过来接他。

    时今走到他身边眨了眨眼, 开口时的白气朦朦胧胧一片,

    “你来了呀。”

    秦聿收了手机摸了下他的脸,“上车。”

    车上开了暖气, 被冻的身体一会儿就回暖了,时今看着他发动车缓缓开出, 问“我们要去哪儿呀?”

    秦聿正语音调着导航, 闻言偏头看他,

    “给陈叔和曾姨都放了假了,这小半个月别墅里只有我们…”

    时今听着应了一声。

    “要一起去买点东西吗?”

    嗯?时今看向他,“要买什么?”

    秦聿后背靠在车座上, 修长指节敲在方向盘上,“嗯比如春联烟花灯笼什么的, 把家里稍微装饰一下。”

    家里。

    时今心口一烫,睫毛扑闪了下别过头,半晌才慢吞吞哦了一声。

    街道上已经很有过年的氛围了,路旁标杆上挂了红灯笼,敞着大门的店里隐隐传来好运来的歌声。

    秦聿带着他去了洛市最大的一个购物中心,店口礼仪小姐微笑着把他们迎进来,秦聿从入口拉了个推车,便跟在时今后面尽职尽责充当起了推车人的角色。

    这个购物商场有上下五层,最下是购物超市,上面依次是各种服饰和商品。

    两个人从地下一层开始逛,春节在家几天,总要把食物采买好。

    时今站在放着一排麦片的货架前,看着不同口味的伸出去的手指停了停,唔了一声随机拿起一袋转头想问,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沉沉的眸子。

    “要买”哪袋

    说出半截的话滞在半空,时今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一样看着他。

    男人一身黑色呢子大衣,额发拢向后露出深刻眉骨,此刻敛了所有外人前锋芒,安静专注地看向他。

    秦聿的眼型偏上挑,冷脸时显凶,但若垂下眼温柔注视,简直会让人生出被注视的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

    时今一时间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注意转移时手中力道一松握着的燕麦要掉,又连忙回头要接,却连手带袋被握进另一个人的手心。

    秦聿从他手中接过那包燕麦片扔进推车,“就这袋吧。”

    “哦哦。”时今看着他的动作点头,走出去好久了才发现两个人的手还握着。

    迎面走来同样来买年货的人,时今下意识地抽手,真抽出来了又觉得不妥,用余光偷偷去看秦聿,对方同样也在低头看他。

    好吧时今脸颊微红地收回视线,应该没有生气。

    但是,他又想到刚刚秦聿那个眼神不由神游,在他选东西的时候,对方一直那样用能把人溺毙的眼神看着他的吗。

    说是逛下来买的不多,但真结账时才发现装下来足足有两大袋。

    秦聿自然而然地付了款,一手拎着两个袋子,另一只手牵着他往外走。

    时今连忙伸手要帮他拿点,却被秦聿手一侧轻松挡过,“不重。”

    冬日衣袖长,两个人相握的手被衣物掩着,另一个人的热度透过相贴肌肤清晰传来,仿佛再凛冽的寒风都不足畏惧。

    时今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眉眼弯了弯。

    原来只是牵手,都能让人产生幸福的感觉吗。

    回来后已经是傍晚了,已经给佣人都放了假,这几天的饭都是自己做。

    虽然两个人都会做饭,但秦聿好像不大愿意让他碰锅铲这些东西,每次都在时最多让他帮忙洗洗菜,就让他去客厅里等着。

    好吧时今刚沾湿了手就被推在门边,看着一米九几的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忍不住叹了一声,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他本意只是笑闹两句,却不想秦聿听到后眉毛挑了挑,片刻后竟是直接放下了切菜的刀向他走来。!时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转身要走,却被已经到身后的人拽住手臂一把抵在了厨房桌台上。

    成年男性的身量沉沉地笼罩下来,时今被他按着手腕困在厨台前的一小方天地里,另一个人的灼热气息清晰可感。

    “刚刚说什么?”

    时今睫毛颤了颤偏过头,撑着那点稀碎的坚持小声开口,

    “夸你呢。”

    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谁是妻?”

    时今一时羞恼用没被制着的左手去推他,“你是妻!”

    下一秒两手腕被骤然拉高过头顶摁在瓷砖墙面,腰肢被迫向后绷成一个极致的弧形,男人欺身上前吻了下来。

    唔唔,时今被他亲的一双眼水光淋漓,身上软地像是再也没有了力气,终于等着人亲完双唇分开时喘了口气要歇,腰上皮带却被人自一边抽开。

    时今瞳孔骤然紧缩惊叫着要往一边,男人却先一步将肌肉坚硬的大腿抵在他两腿间迫使他分开被固定住厨台上,手就顺着解开了的外裤边缘往下。

    “不要”他克制不住地腰身发颤,两腿想要并拢,却因姿势动起来像是在主动夹紧秦聿的大腿。

    男人对此充耳不闻,手下动作甚至更恶劣了点,满意地看着人呜咽一声,又问,“宝宝,谁是妻?”

    最后这顿饭吃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时今眼圈红红地盖着薄毯坐在沙发软椅上,看着秦聿把饭端过来又把头扭过去偏向一边。

    秦聿自知理亏,好脾气地支起小桌把菜放在上边,又自己坐在沙发上把人连人带毯揽进怀里,让人坐在自己腿上哄他,

    “今今,宝宝,吃一口吧。”

    时今抿着下唇不去看他,被人抱着又亲又保证说了好久,才转过来用手推他,话音里还带着哭过后没消的鼻音,

    “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

    秦聿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对你发脾气。”

    时今吸了吸鼻子,“我就说了句你是贤妻,你就,你就”

    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时今把脸埋在柔软薄毯里,又想起了刚刚是如何被摁着任他怎么哭都没有用力道都没有放轻,自己又是如何说了那么多的丢人的句子,什么哥哥、老公,我是哥哥永远的老婆

    时今越想越委屈,“我就说了你一句,你就要那么弄我”

    青年脸上还带着没退去的烫意,鼻尖眼尾都红红的,此刻一边说控诉着人,秦聿简直被他看的心都要化了,低头亲昵地亲他,

    “宝宝,疼你都来不及,怎么是在对你发脾气呢…”

    最后又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到后面时今也理智回过来了终于觉出了不好意思,从人怀里坐直起来一点,

    “要吃饭…”

    秦聿又连忙把小桌挪了过来,摆好了碗筷。

    其实早就饿了,走了一大下午回来后又被弄了那么久,中午吃的早消化完了。

    时今拒绝了秦聿要喂他的动作并瞪了他一眼,觉得刚刚在对方怀里闹着要对方道歉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用筷尖小幅度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想着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让人牙酸肉麻的傻话。

    明明……他咬着嘴里炒的脆脆的小青菜,眼睫长长垂落,明明自己不是那种会和人说软话卖痴讨娇的性子的人。

    哪怕在幼儿天性本能地寻求父母宠爱的年纪,下了学别的小朋友都翘首等待着家长来接,他都会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

    从小到大都依靠自己,再艰难都没有伸手求过一个拥抱…刚刚怎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地缠着说那些无理的话。

    是真的不在乎,还是笃定了无论自己怎样说对方都一定会回应…

    时今咬着嘴里的饭,觉得眼前又有水汽弥漫。

    朦胧视线中看到秦聿脸色一变焦急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摇了摇头复又把脸埋进人的胸膛。

    秦聿原本正在享受着美人在怀,满足地看着人小口小口地吃饭,想到底是被他养的越来越会表达情绪了,现在还能和老公撒上几句娇。

    他随心想着,时今平日里性子冷,只有被做的狠了才会说几句好话,要是以后故意拿那些话欺负他,对方怕不是又会用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抱他求他。

    这边正心猿意马,却见人吃着吃着又哭了起来,当即大惊一边哄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过分要把人惹哭了。

    时今到底还是理智清醒着,只是生理眼泪涌上来抵挡不住,他推开秦聿的脸说没事,在看到对方焦急又怀疑自己的脸上表情时忍不住一声笑出来。

    美人灯下含泪带笑,秦聿当时就看住了,只觉得人生这辈子就这样都值了,如果小今能够开心的话。

    第63章

    日子似乎一眨眼就飞逝, 似乎还没怎么过就就到了年关。

    年前两个人就一直腻歪在家里,每天亲亲抱抱做做饭,偶尔兴致来了出去走走, 别墅被里里外外都请人清扫了一遍,门口挂上了精致的宫廷灯笼。

    其实按往年的惯例, 年夜的时候都是要回秦家老宅一族人一起过的,但一直到二十九了秦聿都没有一点过去的意思, 老宅几个叔伯等了多天最后终于沉不住气派人来问,得到的回复是秦聿轻描淡写的体谅叔伯年老行动不便, 就不大费周章了。

    消息传回去的时候一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秦聿权势鼎盛后愈发苛刻, 他们在董事会的权利股份被一削再削, 本意是借此机会缓和关系,却不想对方竟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赴宴。

    时今当时正在书房整理材料, 知道后问秦聿不去真的没事吗, 结果是被人揽着腰亲了一口,又不知道秦聿是怎么把话题转到他不信任对方的能力,最后在书房宽大的书桌上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下他到底行不行

    等一切终于筹备妥当的时候, 已经是年关底下了。

    电视里播放着每年固定的节目,两个人讨论了一下晚上吃什么, 最后一致决定包饺子。

    时今在厨房里做了馅, 正在弯着腰用筷子调味, 室内温暖灯光打下,青年身上浅色居家服看起来柔软的要命

    秦聿从背后环抱住他,力道箍的很紧。

    时今被背后骤然贴上来的热意烫了一下, 回头时正好擦过男人清晰的下颌。

    时今睫毛颤了一下,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每次这些肢体接触还是会让他感到心跳。

    他轻咳了下移回视线,“可以开始包了。”

    其实两个人之前都没怎么包过,今天也是觉得年夜饭该吃,但具体怎么包成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摸索。

    时今的手艺到底还是好一些,上手快几个后便个个浑圆饱满,秦聿看了好几遍,最后依旧不太成型。

    时今看着案板上那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没忍住笑了一下,秦聿挑了挑眉,从桌边绕过去不轻不重地咬在人的侧颈上,然后叼着那小块皮肤在齿间来回磨咬。

    时今一边笑着摇头往别处躲一边没忍住用手推他,手上沾得面粉随着动作掉落成白白一片。

    吃完已经是九点过了,客厅里放着电视,时今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纤长眼睫在眼下垂落小片阴影。

    秦聿心中一动坐到他身边,“困了?”

    青年头发有些长了,垂落的发丝遮过半边眼眉,被问到后摇了摇头,“我想等到零点。”

    秦聿将人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好,等到零点,我抱着你看一会儿。”

    时今双眼注视着电视屏幕,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去,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抱紧自己怀里的抱枕,小声地说,“我最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过往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哪个年像现在这样,没有冰冷压抑与寂静无声,他能够安稳安逸地依偎在爱人的怀抱中,盖着薄毯昏昏欲睡。

    所有风刀霜剑都被隔挡在外,变得无穷脆弱又仿佛得到了无穷的勇气,让人相信凛凛严冬时光流转不再值得畏惧,又在恍惚中生出怀疑,我真的能得到这样的幸福吗,我真的能够拥有吗。

    他感到秦聿拥着他的手收紧,力道大得有点疼,但时今没有躲,反而更往他怀里靠了靠。

    右手被拉起放在另一个人的胸膛上,心脏收张的声音鼓震,清晰跳动透过掌心一路传到神经末梢。

    时今慢半拍地看过来,男人低头问他,“感受到了吗?”

    时今眨了眨眼。

    “它在因为你而跳动。”

    说什么情话嘛

    时今转回视线重新把下巴搁在抱枕上,小半张脸都陷进去,露出来的耳尖红红的。

    时今专注地看着节目,突然屏幕上开始倒计时,他呀了一声,眼前突然一黑。

    头被温柔地扶向另一个方向,黑色天幕中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

    “新年快乐。”

    再睁眼就是下一年了,但双方都没什么要走的亲戚,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剩下几天去最北一个城市,全当作旅游。

    两个人是早上的飞机,中午到的地方,落地先吃了顿饭,便打算下午去这里的滑雪圣地滑雪,晚上再出来逛。

    连白山上积雪终年不化,天空高远晴朗,滑雪场就修在这座山山腰道缓处,近几年政府大力扶持,周围一应设施很完全。

    两个人到的时候正是下午,周围排队的多是同样慕名前来的游客。

    换好滑雪要穿的厚衣服和防护道具后就进入雪场,远处高坡上矫健身姿一闪而过,时今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来到了新手赛道区。

    这里的坡相对更平缓一点,附近零星几颗雪松上还挂着雪沫,太阳照下来金光一闪,映出某种斑斓的颜色。

    这里的人明显更多一些,滑道上布满了三两成群的人。

    考虑到时今是第一次来,秦聿选的时候拿的是双板,一边扶着帮人固定好,一边低声说着注意事项,“板头保持一拳左右距离,板尾向两侧分开就是刹车,合并就是加速你先滑滑看,我在旁边看着你。”

    时今看着人帮他扣紧带子,有些好奇地问,“你之前滑过雪吗?”

    秦聿帮人扣上最后一个系纽站起身来,“前几年秦家有几次冬天会来这边度假,那时候学了点。”

    “噢。”时今点了点头,试探着往前滑了一下,腿部一个不稳要倒,下一秒被拦腰捞入一个怀里,上方传来的男人的声音有些无奈,“宝宝,开始的时候先慢一点。”

    时今不知为何有些脸热,轻轻推了秦聿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撑着滑雪杖开始动作,秦聿跟在他后面,维持着一个不会干扰到他滑雪又足够在对方摔倒时第一时间扶起的距离。

    雪积的很厚,白茫茫一片,时今撑着滑雪杖不太得章法的左右移动,努力地驯服滑雪板,突然听到拍照的咔擦一声,他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去看,却见身高腿长的人正对他举着手机,深深护目镜遮挡下看不清面中神色,周身愉悦笑意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背后是高山白雪,天空深蓝。

    时今当时就看愣了,秦聿一点点向他走过来,时今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好意思,低头看着滑雪板的前端,

    “你怎么拍我呀”

    秦聿正满意地翻着自己的手机相册,照片里青年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左右摇摆时像冰面上刚学会走路圆滚滚一团的小企鹅。

    青年身形削瘦气质偏冷,平日场合多是游刃有余,很少能够露出这样笨拙可爱的一面,他看着实在心痒想把人抓过来狠狠亲几口,又怕错过拿镜头记录。

    时今也看到了照片上的自己,小声嘟囔着,“好圆啊”

    他扯了扯身上的防护服,“都怪你”非要给他里三层外三层穿那么多保暖衣和防水衣。

    秦聿捏了捏他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有些好气好笑,“山上天气冷,不多穿点着凉发烧了怎么办?”

    时今撇了撇嘴不理他,转身又去别的地方滑。

    好在生疏只是一时的,到后面越滑越熟练,虽然技巧肯定比不上在此道已久的人,但至少能独立滑行一段不会一直摔倒。

    到最后天黑人群渐渐散去,时今最后望了眼滑雪场,跟着秦聿去更衣室放滑板换衣服。

    室内温度明显要高,一进来护目镜上就升起雾气,时今摘下头部护具甩了甩头发,露出的精致小脸上泛着一层薄红。

    秦聿快速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又过来替他解他身上防护服的扣带面中含笑,“喜欢这里?”

    时今抿着唇点了点头,一双黑眼睛水亮水亮。

    秦聿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要是愿意,以后我们每年冬天都来。”

    不知道是哪个词戳中了时今,青年好看的眉眼弯了弯,灯光下漂亮的要命。

    换完衣服出来已经是晚上了,外面人流熙熙攘攘涌动,灯火映得有如白昼,路边剔透冰雕上透着各色的光。

    时今有些好奇地看了两眼,被热情的当地大爷告诉说这是当地特色的某种风俗雕塑艺术,每年冬天都会雕好多,来旅游的游客也都高兴看。

    大爷还说这几天正好是冰雕节,晚上还有烟花表演,让他们一定不要错过。

    时今认真听了全程,眼睫被光映的纤长透明,临走时大爷还忍不住爱心爆棚给他塞了几个果子,想这小娃娃怎么长的这么好看这么乖,跟雪雕的似的就是旁边站着的那个高个儿的黑着脸吓人。

    时今看着手里的红彤彤的果子有些不知所措,秦聿笑着捏捏他的耳垂,“收下吧,我们先去吃饭。”

    秦聿原本订的是当地一家特色餐厅,走到一半正好路过一个大夜市,里面灯火憧憧人声喧闹,热腾腾的吃食在冬日空气里冒着勾人的香气。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跨了进去。

    肉串烤馍羊肉汤,不需多加烹饪调料就散发着食物本身的鲜香,两个人逛了一圈手里拎着东西找了个摊位上桌子坐下,就那么解决了晚饭。

    到底还是买的多了,吃到后面都有些吃不下,就又拎着打包的一路消食一路走回去,路上正好遇到有人在卖冰激凌球,秦聿当时就心感不妙,偏头一看时今果然停下来站着不动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第64章

    秦聿与时今对视数秒, 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时今的胃高中时就不好,国外七年更不知道弄成了什么样,回来后一直都是精细养着, 平日几乎从不吃这些油腻生冷的食物,但, 秦聿犹豫了下。

    小今难得今天玩得这么开心,只买一个小份的他们两个人分着吃的话, 应该不会造成太大负担吧。

    时今最终如愿以偿,抱着一小盒冰激凌球一路走一路用小勺吃着, 嘴唇被蹭的冰红冰红, 像某种弹性的果冻。

    他见秦聿一直盯着他看犹豫了下, 还是决定大方地分出一勺, “呐。”

    秦聿低头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一勺冰激凌眉间挑了挑,低头咬住木匙。

    时今见他吃了就往外抽, 抽了一下竟是没有抽动。?时今一下看过去, 虽说过了人最多的大街,但这边来往的人也不少,眼看二人僵持着要引起别人注意, 时今有些焦急地推了他一下,“快松开。”

    秦聿齿间咬着那截木匙刚刚沾了冰激凌的那端, 一点点往外撤, 那动作不像是在留恋木匙, 倒像是在咬着什么别的东西不松口。

    时今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脸红心跳,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手上力度突然一松, ——秦聿松开那截木匙了。

    那盒冰激凌最后只小半进了时今肚子,剩下一个球到酒店后被秦聿接了过去, 说他不能吃那么多凉的。

    好吧时今有些遗憾地松开手,想着下次再去买好了。

    两个人回来后时间已经很晚了,秦聿观察了下发现时今没有什么不适反应,就也放下了心。

    偶尔放纵吃一次可能确实没什么关系秦聿当时只觉得青年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很好看,结果就是当他半夜突然心有所感往身边一摸,发现人正蜷缩着身体额上冷汗涔涔。

    秦聿当时就彻底惊醒了,将人拨过来打开夜灯,时今眉间皱着嘴唇已经血色消退发白,眼睫紧紧闭着,被光照过来颤了颤,睁开的纯黑瞳孔里像是蒙了一层雾。

    秦聿脑子里嗡的一声,抱起人直冲医院。

    冰城省医院急诊室走廊从来彻夜长明,只是今日好像多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人。

    看护的护士小心地换上新的点滴瓶,偷偷看着这两个异常俊美的大帅哥。

    那个个子高的黑衣帅哥怀里抱着人进来的时候周身气势看着都渗人,坐班的医生见他如此紧张神色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病,仔细检查后发现是急性胃炎。

    医生最见不得随意糟蹋身体的人,一边开药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忌口和注意事项,本以为不会得到什么回应,然而出乎意料旁边站着的看着凶冷的那位却耐心听完了全程时不时在手机上做记录,甚至还向他要了食谱。

    检查完喂了药后就开始挂水,深夜偌大输液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时今靠着椅背神色还有点恹恹的,秦聿则全程抿着唇坐在一旁。

    其实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胃部剧烈绞痛,吃了药挂了会儿水后已经缓过来很多,这件事时今自知心虚,悄悄用余光看了秦聿一眼,正好和人对上视线被抓了个正着。!时今嗖地一下收回视线,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下一秒右手手背被强硬压下再次舒展,男人声音低沉不容抗拒,“放平。”

    时今讶然看过去,这才看到右手扎针的地方差点跑针。

    他抿了抿唇,果然看到秦聿本就冷着的神色更严正了

    好吧,时今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没被扎着的左手悄悄伸出两指,模拟小人走路一点点试探着走到秦聿向上的手心。

    食指轻轻晃了晃,你好呀。

    秦聿垂眸看着主动走到自己手心里的这只手,青年手骨纤长,手背薄薄皮肤上淡色血管隐现,指甲修剪整齐干净,指关节泛着漂亮的花瓣一样的红意。

    玉白两指又交替轻轻点了点他的手心,“你在生气吗?”

    秦聿停顿了下,攥住他的手腕,“嗯。”

    诶?时今一愣,没想到秦聿回答的这么直接。

    秦聿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从来不在乎什么假期安排,对他来说,只要和时今待在一起,怎么过都是一样。

    他是气自己没有照顾好时今。

    早该想到的,时今小时候伤了胃,平时本就要多注意饮食,晚上买了那么多杂七杂八油腻的,又受冷吃了冰激凌,多重刺激下两个月来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胃黏膜再次被刺激,应激下当然会胃痛。

    秦聿掩下的瞳孔深暗,无论平日表现得多么斯文大度,他对时今隐隐的掌控欲与过度的保护欲一直都存在着,时今出了任何一点问题,被压抑藏起来的一面都会再次翻涌叫嚣。

    时今看着他的样子一时无言,心中却莫名生出比半夜被痛醒时更大的恐慌,他下意识回握住秦聿的手说的磕磕巴巴地,“对不起,是我”

    时今止住话音,这时才开始真的后悔为什么要贪那一口冰激凌球。

    好幼稚,是他被冲昏了头脑,最后被连累半夜跑上跑下替他挂号拿药,耽误了难得假期的却是另一个人。

    “我以后不吃了。”输液的手被固定着不能动,时今半个身子都侧过来侧成一个极大的角度,脸上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焦急恳切。

    上身被揽抱进另一个怀抱,时今瞳孔惊讶地睁大,耳侧传来的声音清晰可感,“是我没照顾好你。”

    “下次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等完全输完液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微亮了,到酒店楼下时正好碰上来配送的餐厅小哥。

    小哥将笔递给秦聿签单,看着上面那串数字还是忍不住咋舌。

    他们餐厅向来追求品质从不提供外送服务,可这位却是经理亲自交代吩咐要仔细熬作,给出的额外小费更是高的惊人。

    粥从出锅到送到不超过二十分钟,保温袋保温盒严密包裹,拿出来时还泛着腾腾的热气。

    秦聿喂他小口小口地喝完了,胃病带来的连锁反应,时今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等秦聿把桌面收拾完回来,人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时今本来就长得好,材质柔软的睡衣衬得人看上去比真实年纪更小,睫毛长长的。

    秦聿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人的眼睫,指尖传来让人心痒的触感。

    秦聿喉结滚了滚,最后替人掖了掖被角,俯身在青年额头印下一吻。

    两人原本计划在冰城待五天,之后就假期结束都该回去准备年后开始工作了,因为时今胃病的缘故,五天中除了有三天都只是浅浅出去逛了一下大部分待在酒店,三餐饮食更是被严格看管了起来。

    到最后一天实在待不住,但冰城纬度高,室外天寒地冻,秦聿在地图几个景点上看了一遍,决定去玉山温泉。

    玉山温泉是国内十大著名温泉之一,素负盛名,泉口终年热气升腾,泉水中含有对人体健康有益的微量元素,——这也是秦聿决定来的重要原因。

    玉山温泉说是温泉,其实更像一个山间庄园,下了车穿着制服的侍员恭敬上前,引导他们到了提前预定好的私人汤室。

    汤室内配套房间完整,除了中间引的温泉池,还配有更衣室和休息室。

    秦聿有些好笑地看着人拿着泳衣进了更衣室挡住门,凶巴巴地对他说让他去休息室换衣服。

    好吧秦聿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从衣物包里拿出自己的泳衣走进另一间休息室,关门时漫不经心地想,别说看了,时今身上哪块皮肤,他没摸过亲过咬过?

    再说,等他换完出来,不还是要被他看

    然而真等时今换完衣服出来,秦聿一直维持的云淡风轻差点破功。

    青年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黑色泳裤,上身肌肉纤畅削薄,锁骨平直双腿修长,全身上下白的近乎晃眼。

    秦聿罕见地移开视线,眼前却又浮现出那雪白胸膛上两点。

    靠秦聿面无表情地心想,之前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几秒功夫时今已经走到了汤池边,他坐在池边用脚试探了地点了点,然后呀了一声抬高收回。

    好烫。

    时今抿着唇思考了一下,一点点用水浇上身体适应温度,然后再缓缓下到温泉里。

    一直到他彻底进来了,秦聿还站在池边。

    嗯?时今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青年此刻整个身体都浸泡进了水里,胸前别样颜色处隐在水面下,升腾的热气蒸的面部红扑扑的,望过来的目光仿佛蕴着潋滟水色。

    秦聿原本自然垂放的双手缓缓收紧,他控制着呼吸,在时今的注视下一点点下了汤池。

    第65章 温泉

    室内汤池建造的并不小, 玉山温泉素以汤泉品质和优越服务著称,秦聿定的更是豪华私人汤室,泉池面积极大, 容纳两个成年男性应是绰绰有余,刚刚在岸上不显, 秦聿真的下来了,空间竟立马显得逼仄起来。

    时今有些不自在地往池壁上贴了贴, 视线看向汤池一边,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忆起秦聿刚刚在岸上的样子。

    一般身量高又健身锻炼的人练出的背肌多会给人感觉笨拙厚重, 但秦聿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标准八块腹肌流畅精悍, 肌肉线条在下腹收拢成两条深刻鲨鱼线, 隐入泳裤。

    时今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地下岩浆终年滚烫的缘故, 玉山温泉的水温较高, 冬日里这样的温度却是极为熨帖,他把自己缓缓往下沉,任由泉水一点点没过口鼻。

    突然上身一阵大力传来, 时今被整个拎出水面,正对上秦聿愠怒的眸子。

    时今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在水下待的时间久了, 热水中有些缺氧。

    青年刚刚入过水, 黑发被浸湿后愈发纯黑, 面部雪瓷一样微微泛着光,唇部微张着看过来,像是古老神话中水面下惑人心魄的妖精, 神色天真又茫然。

    秦聿喉结滚了滚,空气逐渐变得无限粘稠暧昧, 水声中彼此间距离不断靠近,最后不知道是谁先亲了上去,两个人就那么在温泉里纠缠在了一起。

    时今被掐着腰紧紧抵在池壁上,下巴被人强硬捏开,脖颈被迫高高仰起,唇齿内每一个缝隙都被一一扫荡舔舐。

    “唔…唔…”时今双唇张着承受着,眼前弥漫起一阵阵水雾,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滴落,拉出一道淫.靡的银丝。

    秦聿吻的又凶又重,捏在他下巴上的力道仅仅保证了不会真的弄伤他……他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两个人接吻秦聿都要摆出一副在强迫他的样子,除非某些温情瞬间对方一定会完全控制固定住他的手脚让他全身只能张着嘴挨亲,好像是怕他会半路跑掉,但明明他也是愿意的…

    温泉中热气本就偏高,空气剧烈交换下肺部几乎所有氧气都要用光,秦聿亲的越来越投入,时今几乎以为自己要因为缺氧被亲死在这里,用尽全身力气把人猛地往边上一推大口大口地喘气,又被攥着手腕拉了回来。

    “等一下,等一下!”时今拿手挡住秦聿的嘴,极力拉远两个人的距离,“先等一下。”

    “不等。”秦聿言简意赅,时今只觉得手心嫩肉被咬了下,吻就又落了下来。

    “唔…”一切声音被堵回喉间,身上所有被触碰的地方都像在被点燃,唇瓣上已经传来刺痛感,被探得深的似乎连喉咙都要被舔到。

    两人赤裸的上身相贴着,时今闭着眼被亲的晕晕乎乎的,突然眼皮一下睁开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又被摁着腰牢牢抵住动弹不得,只能一下一下地接受。

    时今几乎是一下就被激哭了,开口尾音颤地不成样子,“好烫……”

    “乖,”秦聿低头亲亲他的眼皮,手上动作却不停,“放松些,这对身体没坏处”

    他一边轻声哄着人,水池下,手指一点点将拓得更开,任一波波丰富含有矿物质的水灌进去,然后耳边听着人被热水激的更破碎带着哭腔的声音。

    时今上半身攀附在秦聿身上,几乎浑身都在发抖,眼前水雾一阵一阵上涌,开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进去的时候那处已经被滋润得异常浓热,高热泉水被一点点重新往外挤,更有一波水被推向内壁更深处。

    时今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没有滑进水里全靠秦聿一手紧紧揽在他腰上固定住他在池壁上。

    实在是…实在是太超过了。

    被拓开的酸麻夹杂着难言的快感,身后的冲撞一次比一次激烈,时今最开始还能勉力跟上,到后面人的动作愈来愈快愈来愈重,他克制不住地彻底呜咽出声。

    “不…别…等一下…”

    肩背被咬住,男人的声音被热水浸得模糊,“你每次都要我等。”

    未等时今深想,秦聿突然松了咬着他的口,接着扣在腰上的手一个发力,时今就那么被托着整个转了过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体内瞬间被尽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青年腰部猛地向后如濒死天鹅般绷直到一个近乎折断的弧度,喉间所有瞬间失声,泪珠从眼边滑进水里。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等。”

    时今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绷直片刻后身体又猛地下落,上身脸部靠在男人肌肉结实的肩膀上,额发早已被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濡湿。

    怎么会…时今嘴唇哆嗦着,几乎瞳孔都在失焦了。

    怎么会进到这么深。

    这个体位对力气要求比较高,不过优点是能看见时今的脸和进的更深,再说秦聿常年锻炼体力强悍,时今那点重量在他手里根本算不上多少。

    青年小腹平坦腰侧如薄竹,被男人用双手大力掐着,被拍起的泉水声哗啦作响。

    时今细窄肩背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手指胡乱地抓在秦聿背部却因为失了力气根本留不下多少划痕,来不及收回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下,他有些恐惧又迷茫地想。

    他好像是真的要被捅穿了。

    温泉热气上涌,眼前一阵一阵地雾白,时今觉得自己像波涛汹涌大海上一叶小舟被摧折,头脑像是再也不能转动,全世界似乎只剩下眼前的人。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吻落了下来,眉间,眼尾,嘴唇,锁骨,侧颈,一路向下,时今努力地想要去看清,却正看到秦聿低头,在他胸口纹身处落下深深虔诚一吻。

    那天晚上实在太疯狂了,时今最后是被秦聿用薄毯裹着抱出来的,他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秦聿抱着他坐进车里,低声要哄他入睡。

    但时今却罕见地没有彻底昏过去,一手攥着他的衣角往下拉,嘴唇开合极力地要说什么。

    秦聿挑了挑眉凑近,这才听到是在问他那间汤室怎么办。

    秦聿一时失笑,怪不得开始那么抗拒,“我让人把那间长包了。”

    时今听到确切的答复,这才手上力道一松。放心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时今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新的睡衣一片干爽,——明显是在他睡着时有人帮他清理过了。

    他撑着直起身,桌边放着一杯水。

    手一摸,温度还是热的,明显刚换上不久。

    秦聿正在外间收拾行李,他们是今天晚上回去的飞机,见时今过来笑了一下,“醒了?”

    时今视线偏向一边,表示不想和他讲话。

    秦聿自知过火,好在行李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合上盖子从地上站起来,“先吃饭吧。”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胃中早已消化干净,时今抿了抿唇,决定先不和他计较。

    吃过饭正好去机场,从冰城到洛市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落地正好是晚九点。

    重新回到碧溪湾,洗漱完后时今看着别墅内的陈设,大门前还挂着他们离开前挂的红色灯笼,窗上的福字是他和秦聿一人一边一起贴的,再回忆起仿在昨日,又仿佛已经过了好久。

    时今伸手轻轻抚平福字翘起的边缘,要收回手时突然一只大掌附上,手掌宽大骨节分明。

    时今缓缓转身,秦聿随着他的动作从窗户上拿下握着他的手。

    时今看了一会儿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开口,“年假结束了。”

    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秦聿低低嗯一声,假期结束,一切再次回归正轨,生活重新向前延伸。

    时今笑了一下,“怎么突然有点伤感”

    秦聿没有顺着往下接,微微摇了摇头,看过来的双眼认真,“这一年会更好的。”

    秦聿眼型狭长,注视着人正经说话时显得格外专注。

    那是一种与平常人随口谈天完全不同,让人相信他就是会把说出的话做到的那种人。

    时今缓缓舒出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今年会更好的。”

    开年后就是和往常一样,每日上下班,回来后忙里偷闲的接个吻,休息日一起出去或者做做饭,会觉得心甘情愿地一日日这样重复下去。

    秦聿如果晚上不忙的话会来接他下班,时今也又去奥泰找过几次秦聿,一开始还在猜谁能这么专梯上下进出自由,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一众人更是翘首以待,甚至有人大了胆借着送文件的名义想看传说中把秦总迷的死心塌地的美人长什么样。

    对此时今只觉得哭笑不得,倒是秦聿对着他们冷了几次脸,不过底下人也都知道秦总性子,工作上严谨不容差错,实则奖罚分明私下并不难相处,都哄笑着说了几句恭喜好合的好话,也就被秦聿摆摆手让下去了。

    奥泰的人心里都期待时今能来,因为他来的时候老板的脸色会格外好,平日总被拒掉的方案都宽容些,而且那天常常会早收工早下班。

    虽说福利年薪待遇好,但谁不愿意多休息会儿呢?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方茴回学校毕业论文完成的顺利,考核过后下半年很有可能能留在一院。

    周峰闷声葫芦的的性子过年回来居然说谈了个姑娘,在食堂拿出人家做的爱心便当的时候罕见的红了脸,施永涛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大大咧咧不靠谱,心思细腻沉稳了很多,参与的几台手术中的表现被主任在会上当众表扬。

    沉醉地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和美好下去,直到松乔疗养院那边传来消息,——周亢琦不行了。

    第66章 生日

    时今和秦聿赶到的时候已经是, 周亢琦躺在病床上面容灰白,偌大房间里只有呼吸机滴滴的声音。

    一直负责的医生走上前来,斟酌了用词后委婉开口, “老夫人身体里的癌症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骨髓…其实年前就已经有征兆了,现在也是昏睡多清醒少, 她中午可能再醒一次,您看着还有什么想说的话。”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 秦聿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周亢琦活不过这两天了。

    老年妇女鬓边衰白,额上皱纹深深, 但从其互相轮廓依旧能看出年轻时优越的五官。

    似是察觉到来人, 周亢琦眼皮手指动了动, 嘴中喃喃不清。

    秦聿凑近了些, 听到她是在叫小囡。

    她母亲的小名。

    有一瞬间秦聿心中涌上巨大的荒谬与可笑感,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 开口, “她还有多久?”

    一直站在一旁的医生突然被点到猛地一激灵,犹豫了下,实话实说道, “可能就这两天的事了。”

    周亢琦是在一个二月末的一个阴天走的。

    葬礼并没有举办得很隆重,周亢琦并无在世的亲友, 老人皆已故去, 便是岩城住了十几年的街坊邻居, 都没有与她相熟的。

    秦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还有联系的人。

    南山公墓前。

    天幕阴沉垂落,深灰石板冰冷寂静。

    秦聿一身肃穆黑衣,将手中花束放在了墓碑前。

    远处层云堆积, 料峭寒风将花瓣吹得摇曳飘落。

    时今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视线聚在台阶上放着的黑白照片。

    秦聿缓缓吐了口气, 回握住他,“她是岩城人,我曾祖父时只有她一个女儿,哪怕当时家境已经没落了,都坚持送她去读书。”

    “风华年纪和外公相识,新婚没多久就有了我母亲,生产时外公保密任务音讯杳无,外婆独自艰难生下母亲,结束后苦等两个月,等来的却是一纸死讯……那时她的孩子才刚刚满月。”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外祖父也查出重症,新孀寡居接连变故,几月时间从家庭合满到阖家只余她一人和新生下的女儿。”

    秦聿话音顿了顿,“后面你就知道了,我的父母大学时相爱被发现后私奔,临产期去医院时出了车祸。”

    时今抿了抿唇,握着秦聿的手用力了一点。

    秦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其实最开始…事情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时今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我母亲和父亲相识时,也才二十岁,父亲是祖父第三子,上有大哥二哥,下有五妹小女儿,父亲的身影本就隐形淡化……祖父知道父亲恋情后却格外震怒,”

    “一个不受家族重视的第三子,一个身世可怜没有任何背景支撑的孤女,难道他们走之前不会知道这仅仅是一场徒劳必败的局面,难道真的要为此远离多年生活的故土再不回来?”

    “母亲从小被外婆严格约束,那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更像是一种扭曲的控制欲与变了态的占有欲,她被压抑了二十年,所以一但有了有机会,才会走的那么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时今微微怔了一下,确实没想到中间还藏着这样的事。

    “她没有说,但我能感到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后悔,如果她没有给我母亲施加那么多压力,如果母亲决定走之前给她打电话求助时她答应了,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所以愈往后脾性愈惊恐愈暴怒,我不止一次见过她在自己屋里疯癫抓自己的头发,桌子上的东西摔得七零八碎,身上脸上全是挠出来的血痕。”

    时今心脏像被什么捏了一下,手上用力握住了秦聿的手。

    周亢琦经历固然令人唏嘘,但一个长期情绪不稳定却又朝夕相处的亲人,会对尚处于成长期的少年产生多么不良的影响,其间又会有多少反抗冲突…

    秦聿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笑了一下,转换过轻松口气逗他般捏捏他的手指,“没事了。”

    时今垂下眼睫,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碧溪湾厨房。

    时今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烤炉内正橙黄旋转的面包胚,神情紧张地仿若医院工作在做一项极重大的手术实验。

    曾姨则是同样带着围裙,含笑注视着他,神情慈爱包容。

    两天前,时少爷突然神秘兮兮地找上她,要她教他做蛋糕,她仔细一问,原来是要亲手给家主做生日蛋糕!

    曾姨了解详情后当场就乐的合不拢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那做的是蛋糕吗,那分明是时今少爷的心意!

    她早年烹饪学校里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虽做不成那种极为精致夸张的甜点,但完成一个正常款的生日蛋糕还是不在话下的。

    家里烤箱和奶油都是现成的,只要制作成蛋糕坯抹上奶油就好了,挑了一个秦总不在家的日子,曾姨信心满满地带着时今开学。

    两个人一边等着烤箱一边练习要在蛋糕上的装饰,好在时今常年做精细实验精细手术操作,外部形状做出来还算过关。

    曾姨看着那一朵朵小花,有些感慨地和他说,“来这儿这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家主要过生日了。”

    “一开始当时的家主还是少爷,没人祝贺他,后来家主势力大了,人们知道了他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忌日,怕犯了忌讳,也都不敢做。”

    “但要我说,”曾姨说到动情处甚至有些泪意,“上一辈大人的事,就算不能大操大办,好歹也要重要的人聚在一起买个蛋糕吃顿饭小小庆祝一下呀。”

    时今心中一酸,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叮地一声,烤箱时间到了。

    一分钟后,曾姨看着烤箱里拿出来的黑瘪下去的蛋糕胚,第一次对自己的技术产生了怀疑。

    明明什么都是按步骤做的,怎么时今做出来就是不成型呢?

    连续尝试了三次,时今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站起来,有些歉意地看着曾姨,“阿姨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儿试着做一会儿”

    曾姨摇了摇头,“上次应该是蛋白没充分打发好,这次我们再试一次,一定能做出来!”

    已经耽误下午很久时间了时今看了看时间,今天再有几个小时,秦聿就要回来了。

    不过好在距离他真的生日还有两天,还可以再多多实验几次。

    时今最后还是把曾姨推了出去,自己对着面糊又研究了起来。

    其实他有想过很多,秦聿生日该给他送什么礼物,他自己肯定没有大办过,但秦聿权势如此之盛,想要什么新奇东西没有,想来想去,到最后还是决定做一个蛋糕,就两个地把这个日子过了。

    两天说起来有时间,其实过起来也快,秦聿生日的时候正好是周日,为此时今还特意和同事换了班,除了要把蛋糕做出来,难的更是如何能避过秦聿先不被他发现,毕竟两个人现在放假的时候几乎跟连体婴儿一样,工作日也都知道彼此动向。

    秦聿实在是奥泰那么大一个集团,休息日基本上是按月算的,周日早上临走时秦聿念念不舍地把他抵在玄关处,缠着他要早安吻,问他中午来不来看他。

    “好啦”时今亲了亲秦聿的嘴唇,有些无奈地看着人箍在自己腰上的手,“再不出发你就要迟到啦。”

    秦聿抱着他不愿意松手,“我是老板,他们没人敢说我。”

    “你中午来不来找我吃饭”

    时今把人往门口处推了推,心说肯定不能了,要是来找你吃中午饭,下午肯定也会被你变着说法留在那儿的,那就没办法偷偷准备做蛋糕了。

    “真的不行吗,你之前都会来看我的”秦聿用面颊蹭了蹭他,声音难得有些低落。

    时今一时有些心软,秦聿是愈来愈会动摇人心了,但是不行,他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严肃下小脸,“你快去上班啦!今天是要整理病例资料,下次去找你。”

    好吧,秦聿见人真的不会被自己哄骗走,有些遗憾地最后愤愤咬了下人雪白的侧脸,叼住那块儿软肉放在齿间磨了会儿,时今吃疼地小声呀了一声打他一下,秦聿这才松口看着人脸上留下自己的牙印。

    “老公去上班赚钱,晚上就回来,乖乖在家洗干净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时今捂着嘴堵了回去,青年漂亮的眼睛瞪圆了瞪他,“越来越没个正经!”

    秦聿大笑一声,最后亲了人一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秦聿肯定不记得今天是他生日了,时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难以抑制地涌上酸楚。

    他压下眼里的水汽,深吸了口气,时间有限,他一定要把这场生日办的漂漂亮亮的。

    彩带和装饰气球都是一早买好藏起来的,此刻只要拿出来打气挂上,就是上面的灯麻烦一点,要一个个连着电路接上去。

    时今坐在地毯上,耐心地把他们一个个按顺序穿好。

    地毯绵密花纹繁复,即使是冬日天寒,坐上去也完全不会感到冷。

    时今有些出神地想着,别墅里一开始风格冷酥,地上是不铺地毯的,还是后来秦聿见他冬日在家一直不穿袜子,怕他不小心踩到地板着凉让人特意加急赶制送过来的。

    等到完全穿好布置好场景的时候已经要到中午了,匆匆扒了几口饭,时今就开始准备做蛋糕。

    他系上厨房的围裙,慎之又慎地按照配料表调配蛋糕糊,然后再放进烤箱,注视着它一点点膨胀松软。

    应该能成功吧?说是这么说,其实时今心里一点都没底,那天满打满算只和曾姨学了一个下午,再加上后来他也难再抽出时间,等下裱花作画还有许多时间呢

    烤箱时间旋钮一点点转动,时今眼看着包胚一点点鼓包又一点点黑瘪下去,什么呀!

    为了营造二人世界,他今天给别墅佣人都放了假的时今抿了抿唇,所幸时间还早,还可以多试几次。

    第二次时今多次翻拌搅拌均匀,多打发了会儿,再次送进烤箱。

    这次出来的没有黑瘪,但整体形状并不圆润,有一小角开裂了。

    时今将这次的胚放进冰箱,重新调整了面糊的稀厚程度,再送入烤箱。

    叮地一声,这次出来的终于是一个外型完美的胚,时今松了口气,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要四点了。

    打开柜子一边往裱花嘴里挤奶油,一边密码解锁开手机,秦聿居然三点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说今天会早点回来。

    时今挤奶油的手一抖,簇地冒出一大坨。

    时今呼了口气,拿工具把平面抹平,然后重新弯腰细细雕琢起来。

    晚六点。

    秦聿推开门,屋内却是罕见地一片黑暗。

    秦聿眉间挑了挑,向着屋内喊了一声,“小今?”

    他正要伸手去开灯,突然眼前渐有细小灯芒闪出,从门前他足下所处地方开始,一盏接一盏亮起,汇拢后向前方延伸。

    秦聿的按在开灯上的手顿住,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缓缓收回手,顺着灯光指引向前走去。

    拐过玄关,便是宽敞客厅,仅仅是一眼,秦聿就当场就定住了。

    客厅装修的是极简风,但此刻四周墙壁却均被挂上了各色的小灯和彩带,沙发和茶几却被挪到一边,中间空出来的一片巨大空地上,彩色灯光围绕成层层叠叠的花瓣形状,又在花心处重重绽开。

    一片黑暗寂静中,漂流的光点像是浮游在浩瀚夜空中永恒闪烁的星星,仿若群星散落神迹再现,盛大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静谧之中,有人从转角处向他走来,带着手捧的精致蛋糕和轻声祝福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尾调被轻灵拉长,歌声裹挟着蛋糕的甜香和时今特有的气质,他的爱人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他。

    秦聿大脑被冲击地一片空白立在原地,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时今。

    时今在距他不到半米远处站定,蛋糕的蜡烛上星微灯芒长长短短的闪烁,青年的面容在周围稍暗灯光下愈发瑰丽清晰。

    “阿聿”,时今眉眼弯了弯,将手中蛋糕举得高了些,“生日快乐。”

    难以言喻的巨大情感涌上心头,秦聿喉间涩然几乎说不出话,“今天是…”

    时今轻声开口接上他的话,“你的生日。”

    “我知道,”时今顿了下,“可能生日对你来说和别人的不太一样,这么多年来你也不过生日…但,”

    时今抬头注视着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不是你的错。”

    “秦聿,你的外婆也好,父母也好,都已经过去了。”

    “上一辈的感情纠葛、是非对错,过往种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把道德压力施加到下一代无辜的孩子身上了。”

    时今双手捧着那奶油涂得并不均匀的、做的笨拙的生日蛋糕,

    “阿聿,祝你生日快乐。”

    心脏震声如雷鼓,人影憧憧周亢琦秦征业照片上母亲年轻浅笑的模样无数张狰狞的尖叫的指责的扭曲的脸重重重叠,午夜梦回时死死掐在脖颈处的女人的尖锐指甲和耳边惨厉又包含无限痛苦的声音,“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抢走我的女儿!”

    又是痛哭,“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求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女人滚烫的泪水滴落到他的脸上,可怖的窒息幻觉中有一瞬理智被情感攻陷。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活下来承受这一切的人是我?

    为什么一个应该充满欢笑,祝福新生命竟奇迹诞生在这世间的日子,会是另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

    纵使多年之后身量单薄的少年已经长成足够对抗世界的大人,时光世界深处仍有某个被深深藏匿再缩影稚弱不过的孩童在站立迷茫四望。

    是我错了吗…真的是我害死了妈妈吗?

    害死了那个世界上最爱我,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吗?

    二十八年前婴儿睁开双眼发出第一声啼哭就在寻找,多年之后有人穿过层层云霭隔过万里大洋深邃时光抱住他,告诉他不是你的错。

    “不是…”秦聿喉间凝涩,几个字仿佛说出时第一次学语,“不是我的错…”

    烛火明灭,时今向他微笑着点头,“祝愿你永远健康、快乐,”

    “祝愿你永远幸福。”

    腰上一股大力传来,时今整个撞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秦聿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肩窝处。

    时今先是被撞懵了一下,然后堪堪避开蛋糕,半晌又反应过来,其实秦聿是从侧面肩下抱过来的,这个角度与蛋糕正好避开不会撞翻。

    呼。他松了口气,心酸软又觉得好笑。

    明明那么高的一个人,抱着人的时候却是抱住了就不撒手。

    “好啦,”时今用手肘碰了碰他,“先吹蜡烛嘛…”

    秦聿抱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终于缓缓松开抱着人的手,时今将蛋糕放在桌面上,转身一看发现人还站在原地。

    时今不由笑了一下,拉着人坐到椅子上,一边递过刀叉一边小声念叨着,“秦聿小朋友,要先吹蜡烛许愿才能吃蛋糕哦。”

    秦聿看着他,“一起吹。”

    时今皱了皱小脸,“秦聿小朋友,怎么吹蜡烛都要人陪呀——”

    嘴上是这么说着,笑意却从眼里溢出,语气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察觉到的纵容。

    秦聿侧脸亲了亲他,“想你陪我…”尾音缠绵缱绻。

    时今被亲的痒的样往一边躲,一下又捂着被亲的地方坐直回来,他红着耳尖轻咳一声,“那我们要开始吹了哦…”

    微风拂过,蜡烛应风而灭。

    时今闭了眼,拉着秦聿在在吹灭的蜡烛前许愿。

    世人心愿,金钱美酒,锦绣前程,前影憧憧灰暗中迷途找寻,大梦经年一场后真正于夜色寂静中窥见内心,一个更鲜明,更酸楚却又从未如此清晰地念头骤地升起,让他整个灵魂都剧烈颤抖起来,

    我许愿,时今在心中虔诚祈祷,我许愿我能和眼前人,永远在一起。

    时今压下心口情绪,重新睁开双眼,却看见秦聿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时今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刚刚没有许愿吗?”

    秦聿注视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再看过来的双眼专注长情,

    “我的愿望已经在眼前了。”

    ……

    好吧。时今红着脸移开视线。

    秦聿真是越来越会说这些肉麻话了。

    秦聿轻笑一下,起身开了灯。

    眼前骤然大亮,时今条件反射性地眯了眯眼,秦聿已经又坐到他的身边,正垂眼看着桌上的蛋糕。

    时今不知为何有点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从一旁抬手拿过蛋糕刀递给秦聿。

    秦聿见他动作笑了下,突然余光注意到什么神色骤地一凛,时今看着他面色变化正有些奇怪,下一秒手臂被人从桌上拉过,“手怎么了?”

    时今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从烤箱拿蛋糕胚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碰到铁条烫了一下,当时着急赶时间只拿凉水冲了冲,此刻再看时已经红肿起一片。

    此刻被人这么捏着手盯着,时今下意识感到不自在抽了抽手想要收回,又被秦聿攥着手腕捏紧,昏暗光线下男人神色冷冽,“先上药。”

    秦聿不过一分钟就拿着药箱折返回来,消毒后拆开一管烫伤药膏,拿着棉签细细涂抹在烫伤处。

    青年手生得极好,十指纤长根根如玉削成,刚刚端在托盘下没发现,此刻捧在手里才发现时今右手虎口周边皮肤却极其明显地红肿起一片,横亘在雪白皮肤极其扎眼。

    秦聿抿紧了唇,垂眼看时遮住目中情绪神色。

    厚厚涂了一层又一层,到后面时今实在被他小题大做的样子弄的有些哭笑不得,用没烫伤的那只手碰了碰他,“一点点小伤口,很快就好啦…”

    见秦聿已经拿出了医用绷带思考着要不要缠起来,时今连忙制止住他,“我们先吃蛋糕吧,做了好久呢…”

    秦聿又捏着他的手上下左右都检查翻看了一遍,确保没有别的伤处了,才堪堪收了药。

    两个人再次坐到桌前,大亮灯光下秦聿重新细看这个蛋糕。

    白色奶油外胚,外圈细细抹了杏仁片,最上面用彩色糖浆画着两个卡通小人,一个头发梳上去看起来酷酷的,另一个则眉眼带着点笑意,两个小人靠着,周围点缀着各色的星星和爱心。

    时今见他视线专注,有些赧然地低头解释,“时间还是仓促了一些,画的不是太好”

    时今第一次干这么当面给人惊喜的事,没开灯前还能稍借昏暗光线遮挡,此刻骤然暴露在灯光下被人这么仔细看着做的那个蛋糕,说话时明显带着不太适应的羞意。

    突然手心一凉,时今低头去看,才发现秦聿将切刀放在了他手里,又从外包裹着他的手背,两个人共同握住刀。

    “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蛋糕。”

    “我们一起切蛋糕。”

    蛋糕原材料都是用的最好的,里面做了水果夹心,因为是自己调配,吃起来甜度正好。

    秦聿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放入口中,湿润绵密口感入喉,心里一阵一阵地涩痛。

    小今的厨艺他是知道的,虽然独自上学时并不少做饭,但从来不重口腹之欲在厨房多花时间,都是做熟了能吃就行,生日蛋糕这么精细的制作过程,不知道背着人偷偷在厨房练了多久…

    装饰布置繁琐累人,彩灯的电路拼接更是费事,他不知道时今是怎样一点点把那么复杂的东西理好,又费尽心思摆放成花瓣的模样,只为给他一瞬的惊喜。

    平时看起来是他在照顾时今,但时今同样给予他无限的爱与关注,那些他自己都以为不在意了的遗忘了的情绪,时今永远都能最先最敏锐地察觉。

    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都曾经站在门外,体味过相同的不易,共同艰难地走过……

    他们是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