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燕王对决母后

    邓姣没有想到, 努力放下这段感情后,这么快就要再一次经历跟陆骋剑拔弩张的时刻。

    而这一次,轮到他无法接受她对这段感情的不重视。

    他依旧认为她的亡夫指的是他的哥哥。

    她故意让他这样误会。

    她对他感情的总和, 因为记忆回笼而超过了他, 所以她很想感受到他也不甘心的情绪。

    她可真是个坏女人,坏透了。

    上辈子就已经被他宠成这德性了, 赖他自己。

    发现他竟然开始眼眶泛红, 担心又把大齐战神给弄哭, 邓姣立马心软了,赶忙解释:“我说的亡夫不是你的皇兄, 是我梦里的那个夫君。长相和你一样的男人, 我告诉过你的,梦见他受伤的那天晚上,我都吓哭了,殿下还哄了我很久呢, 不记得了?”

    他眯起眼质疑:“梦里的夫君?你是说你爱上了你梦里的一个男人?”

    她观察他表情,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是。”他沉着脸:“像不小心说漏嘴之后给我编的借口。你确实有过一个跟我长得像的亡夫。”

    “真没哄你, 陆骋,那个梦太真实了,梦里的男人也叫陆骋,待我特别好。”

    她羞涩地笑笑,抵在他胸口的食指指尖在他银色锁子甲上挠了挠, 假装很好奇地观察这铠甲的材质。

    实则在给他释放可以肢体接触的信号。

    他注意力没放在她的手指上, 眼神狐疑,还在琢磨她的亡夫究竟是不是借口。

    昨晚回笼的记忆,让邓姣找到了情感的源头。

    她不再惊慌失措。

    再次把自己扮成诱人的猎物,引他上钩。

    上辈子也是这么过来的, 她的陆学长,被她茶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初见后半个月就确定了情侣关系。

    这一世的陆战神能对她免疫这么久,全靠他那两个奇葩的母亲留下的心理阴影,让他的表面抵抗力增加了一万。

    但他刚才说,他两天没合眼,因为对她不够用心而感到愧疚

    她前几天的失控发疯,竟然意外击碎了他用童年阴影筑起的铠甲。

    血赚不亏。

    小胖崽此刻抱着她的膝盖,蹦蹦跳跳要回到她怀抱。

    邓姣抱起崽崽,“殿下还是先帮我召集工匠吧,纺车最好能在明天之前造出来。”

    他欲言又止,最终转身大步走向锻造营。

    邓姣有些不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她所说的梦,虽然一听就是借口,但这确实是真话。

    在全营工匠齐心协力地赶工下,第一台三锭纺车成型了。

    结构其实很简单,只不过牧民们没想到用不同大小的齿轮,驱动多个纺锤。

    这种结构的纺车,在中原富饶地区,可能已经有类似的发明出现了,但牧民们第一次见。

    起初只有牧民族长一家来围观邓姣如何操作改良版的纺车。

    看完邓姣的演示,这家人“一哄而散”,奔走相告,把全族的牧民全都找来围观新款的纺车。

    像看见神迹。

    生产力一下子提高三倍,这意味着什么?每一个成年的牧民都心中有数。

    邓姣简直是他们的活财神!

    很快,邓姣被激动万分的牧民们包围了。

    姑娘们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堆编织花环,都往她的头上套。

    这台改良版纺车,被牧民以邓姣的名字读音命名,牧民用他们的文字写给她看。

    邓姣试着用他们的语言读出来,但听起来不太像“邓姣”,更像是“灯yoo~”,听起来很喜庆。

    为了表明自己充分接受他们的谢意,邓姣跟着一群牧民一遍遍欢呼“灯yoo~”,又被他们拉起来共舞。

    狂欢持续到深夜,就连精力旺盛的小胖崽都累趴在她腿上。

    邓姣抱着崽子回到帐篷里,踢掉御寒的靴子,倒头躺进床铺里。

    即将秒睡的关头,她有种直觉,立即回头看向门口——

    男人修长的影子,被篝火映照在她的帐篷上。

    她一眼就认出陆骋,激动地屏住呼吸。

    帐篷里只有小胖崽熟睡的小呼噜声。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段时间,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二天拔营回京。

    京中紧急,陆骋带着一支先锋铁骑快马加鞭离开了大部队。

    邓姣几人一路吃吃喝喝,晚十来天才赶回京城。

    这十来天时间,足够陆骋发起全面反击。

    他已经决心登上皇位,再也无需对太后留余地、为自己留退路。

    且边疆大捷,邓姣寻得的军饷充足,梁侯没了任何利用价值。

    太后与梁侯两方势力,被燕王全面围剿,能用的鲸吞蚕食,信不过的铲除。

    于是,邓姣几人回京时,朝野内外已经一片安宁祥和。

    她还不知道自己改变了历史。

    大齐迎来了一个转折点,史书里毫无进取心的燕王骋突然收拢皇权,只手遮天。

    亲贵大臣们纷纷上表拥戴。

    在先帝下葬前一个月,就要开始“群臣劝进、燕王推辞不受”的形式主义。

    而史书里即将成为傀儡的小太子陆渊,会在继母每天嘬十遍包子脸的呵护下,继续他无忧无虑的童年。

    庆功宴前夜,陆骋来到佛堂。

    被软禁的太后坐在东侧的圈椅里,闭着眼,但并没有诵经。

    “阿骋终于想起我这个娘来了?”她嗓音干哑,睁开眼看向儿子。

    她眼里并没有怨毒和绝望,相反,她用一种像是思念,温柔慈爱地目光注视他。

    她没有了拿捏他的底气。

    陆骋回京后所做的一切,都表明,他再也不需要她这个母亲替他掌权,放他逍遥自在。

    他要亲自扛下大齐的江山。

    她未来在后宫还能分得多大的权力,全看她此番能否唤回儿子的一丝孺慕之情。

    她当然不能把恨意显露出来。

    她站起身,上前仔细打量他全身,没见到绷带,“没受伤吧?娘每日在佛堂里念经祷告,还是总做噩梦,生怕你在战场上伤着哪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儿子长大了,我儿子天下无敌,可心里还是放不下,真是把娘给吓坏了。”

    她低头擦了擦泪水,再仰头泪汪汪地凝视儿子的脸:“都晒黑了,真是苦了我的骋儿了……”

    佛堂里灯火通明,映照得她慈爱的微笑,像在金灿灿的夕阳里。

    他小时候特别思念母亲的时候,经常梦见这样的景象,她的笑容。

    陆骋平静地低头看她做完戏。

    突然笑出一口小白牙,眼睛弯弯亮亮的。

    他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太后略有些惊慌:“阿骋笑什么?”

    “百看不厌。”他抿嘴点点头,痴痴注视着母亲,“小时候每次被皇后弄伤,我都会想方设法逃到你面前,给你看看我的伤口和淤青,这样我就能看你这样一脸关心地心疼我几句,哪怕被抓回去后要被绑在树上一整天,我还是必须让你看见。”

    太后浑身一颤,心虚地垂眸开始擦眼泪,“快别说那些旧事了,娘听着都心疼!”

    陆骋却像没听见,注视她的笑意里带着麻木的绝望,“我那时候就像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每一次,你抱着我,哼着戏曲儿,拍我后背,就像一道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我觉得喘不上气,只要照一次光,就能再撑上一两个月,居然就这么让我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我得感谢你。”

    太后忽然开始抽泣起来,“你从前什么都不爱说,娘心里也没个着落,如今你有什么怨气,就都发出来!娘受得起!”

    “我只是觉得很滑稽,”他低头凑近她含泪的双眼:“我活到这岁数才知道,连那束光都是伪造的。”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何出此言?”

    陆骋挑眉,“因为这世上出现了一个真的在意我死活的人。我才知道,原来她真担心到极致时,是说不出话的,还得我倒过来哄她,她会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神思恍惚,根本演不出什么关心的戏码。她吓坏了。”

    “原来她真正在意我的时候,根本不存在什么‘顾全大局’,什么‘权衡利弊’。我犯错误伤了她,她怪罪的,竟然是从前误导过我的生母养母,哪怕哭完之后再见了我,她眼睛又是亮晶晶的,连生气都要假装。”

    “原来我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

    “原来我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犯错,消耗完您对我仅有的那点耐心。”

    “原来我不需要担心自己能挤出多少利益,才能让你演了二十年的关心不亏本。”

    “您从前总埋怨我,这个岁数还不成家。”

    “我那时候没办法啊,母后。”

    “我使尽浑身解数,只为了让您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不亏本,我实在分不出力气再去供养另一束阳光。”

    “万一习惯了多出来的一束阳光,却挤不出力气供养这束光,我又要变成被遗弃的那个倒霉蛋。”

    “我受不了再来一次了,母后,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第62章 “皇嫂,教我。”……

    太后的神色, 从心虚逐渐变得惊恐。

    在她看来,小儿子虽然一直因为小时候遭受的折磨在跟她怄气,但却无法逃脱对她认可的需求。

    陆骋对她有怨, 她一直知道。

    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她送养的养母虐待, 任何一个当亲娘的,都很难袖手旁观, 可她就是冷酷地没管他死活。

    他当然没办法接受从前发生的一切。

    但可悲的是, 陆骋一直活在跟他皇兄的较劲中。

    他似乎认为, 只要在母亲眼里成为兄弟中更好更听话的那一个,他就能避免被抛弃。

    避免从四岁开始长达数年的虐待。

    避免成为那个无力反击的弱小幼童。

    即便当初那个虐待他的养母已经去世多年, 他自己甚至没发觉他还挣扎在那股较劲中。

    害怕成为弃子, 害怕母后不认可他的价值。

    陆骋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他此前并不觉得追求生母的认可,会因此被操纵。

    母亲必须利用他,来制衡其他势力,这让他很安心。

    他认为, 母亲发现他真正的价值之后, 会越来越后悔当年选择留下皇兄, 送走他。

    表面上跟母后并无来往,每次交流都很冷酷,同时还能保持他自身的可利用价值。

    这么做能让母后后悔当初放弃的是他。

    他从前不知道,一个人不是因为可以被利用才会被爱。

    不知道多数母亲爱她的孩子不需要任何理由。

    更不知道不被爱的人,就算努力变得可以被利用了, 还是不会被爱。

    他母亲不会因为他遭受的痛苦而后悔。

    只会因为他不再受她掌控而暴怒。

    果不其然, 太后慈爱与内疚的面具崩裂了。

    “怎么会有你这般记仇的孩子!”她发怒,不是因为陆骋说出心里的委屈,而是因为听出陆骋似乎已经寻找到了另一个感情寄托。

    这是太后最害怕的事,她从前不断为难陆骋, 反复测试陆骋的服从性,为的就是让他没有心力过他自己的生活,也是想让他厌恶政务,让她来接手实权。

    可没想到,打完仗回来的儿子,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

    她咬牙切齿,开始贬低他,“你皇兄从小就比你仁厚孝顺,从出生就没让我操一点心,而你呢?生完你之后我就落下了腰痛的毛病,你还不肯喝你乳母的奶!宫里哪个皇子像你这么难伺候?我亲手把你喂养到四岁,为了让你继续过好日子,才忍痛将你送给皇后,我一次次一次次给你解释多少遍了!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

    佛堂里一片死寂。

    陆骋眼眶微红,神色麻木地低头看着母亲。

    “我想要你承认,送走我是为了你自己。”他轻声回答。“我想要你承认,你知道皇后娘娘如何对待我。我想要你真的为我难过。”

    他吞咽一口,母后愤怒的脸被泪水模糊,“但现在,好消息来了,母后,我他娘的不在乎你的想法了。皇兄那么孝顺,我随时可以送你去见他。”

    太后浑身一颤,退后两步,跌进圈椅里。

    万念俱灰-

    后宫乱成一锅粥。

    妃嫔们花了大笔的银两,还是打听不到出了什么事。

    已知燕王三个月前出征后,皇后、小太子和宜宁公主先后不见了踪影。

    众人猜测是太后娘娘趁燕王不在,把碍眼的小妖后给铲除了。

    都等着太后给皇后驾崩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没想到,燕王凯旋之后,邓姣几人也全都回来了。

    反而是太后被软禁在了慈宁宫,销声匿迹。

    政局一夜间翻天覆地。

    据说燕王回来短短半个月,朝野内外消失了一大批人。

    邓姣终于开始了梦想中无忧无虑的生活。

    凭她跟下一届皇帝的交情,她可以在后宫横着走。

    可惜后宫的多数妃嫔和侍从都以为她刚被太后放出来,依旧在等待殉葬。

    所以回宫后,也没少受冷眼。

    这天中午,太和殿举行衲祺关剿灭战的庆功宴。

    殿内的席位布局,跟当初除服宴一致。

    但正北的首座不再是太后的席位,而是燕王的席位。

    殿外的广场两侧,是文官武将的席位。

    太后甚至没参加这次庆功宴。

    皇亲国戚们都精明得很,压根没有人询问太后娘娘的踪迹。

    大齐的权力之巅变了天,对于大多数人都是天大的喜事,庆功宴上的欢声笑语,都发自肺腑。

    小太子正在教四哥和五哥牧民踢球的脚法。

    但老四老五更关心胖弟弟在边疆,有没有建功立业。

    先不说陆渊这个小木墩子一样的身高要怎么爬上战马吧,反正皇叔选择带上胖弟弟去打仗,肯定有皇叔的道理,毕竟战神的决策所向披靡。

    五皇子追问:“阿渊,皇叔是不是看你投球准,让你上战场去砸敌军脑袋了?你砸到没有?那可太威风了!”

    “啊?”看着两个哥哥竟然露出崇拜的眼神,小太子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却不想否认。

    小太子决定假装没听见,并开始继续教两个哥哥颠球的脚法。

    “我说!”五皇子老实巴交的增大音量:“皇叔是不是看你投球准,让你上战场去砸敌军脑袋了?你砸到没有!”

    “什嘛?”心机小太子开始拆解自己小胖脚潇洒的动作:“五哥看明白了吗?厉害吧?”

    “我——说——”老实巴交的五皇子把两只手拢成小喇叭,对着胖弟弟的耳朵嘶吼:“你砸到敌军脑袋没有!”

    小太子包子脸紧张地转向五哥,痛苦地掏了掏快被吼聋了的耳朵,这下真的要听不见了,他小声反问:“哥你能不能小声一点?麻麻说要礼貌、要优雅。”

    五皇子:“?”

    五皇子眯眼:“你已经听清了哥哥说的话是吗?为什么不回答哥哥?你该不会压根没上战场吧?”

    “你们吼什么吼!”不远处矮几后的三皇子陆冲站起身,一脸烦躁的走过来。

    小太子吓得赶忙躲到五皇子身后。

    五皇子赶忙躲到四皇子身后。

    皇子们一下子形成了老鹰捉小鸡的队形。

    然而领头的母鸡四皇子压根不敢阻拦老鹰捉他家小胖鸡。

    他紧绷着身体,低头替喧哗的弟弟们给三哥道歉。

    陆冲冷哼一声,绕过四皇子,伸手就抓向小太子的耳朵!

    小太子刚恐惧地眯起眼,就听见陆冲忽然“嗷——!”的一声吼。

    仰头一看,陆冲的耳朵已经被邓姣揪住了!

    “你干什么!你敢动我!”陆冲惊愕地挣扎:“知不知道我舅舅是谁!”

    邓姣微笑着继续拧紧他耳朵。

    就是你小子趁我不在的时候揪我家小猪猪的耳朵是吧?

    邓姣用力一拧:“怎么,你还不知道?你舅舅梁侯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

    “啊!你胡说什么!”陆冲的叫喊声惊动了隔壁的妃嫔。

    瑜贵妃带着一帮小跟班立马走过来。

    “邓姣!你在做什么!”

    邓姣不情不愿地松开被拧哭的陆冲,漫不经心,“怎么跟本宫说话呢?本宫教导皇子,轮得到你们质疑?”

    “娘娘好大的威风。”一个妃子阴阳怪气地威胁:“国葬下个月就要举行,到那时,我们都是太妃,娘娘却未必是太后,不如为自己留点后路。”

    邓姣从袖笼里掏出凤印,一脸坏笑着把玩:“不管太后谁来当,我只要拿着它,后路应该宽敞得很吧?”

    众人一片惊愕。

    “凤印不是早就交由太后代掌了吗?”

    “你……你从哪里拿到的?叫燕王殿下知道你窃取凤印,有你好看的!”

    “是吗?”邓姣挑眉,收起凤印,理了理衣袖:“那我现在就去帮你问问,燕王要如何惩罚我。”

    邓姣转过身,从自己的矮几上端起酒杯,泰然自若的走到最北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抿嘴坏笑着,躬身给战神殿下敬酒。

    陆骋有些疑惑,注视着她走到自己身旁。

    她酒杯一歪,酒水洒在了他前襟。

    “呀。”邓姣顺势坐到他身旁,掏出帕子,擦拭他胸口。

    他没有拒绝,纵容她在这样的场合跟他不清不楚。

    她甚至没有给他道歉,就迫不及待地侧眸,看向远处的瑜贵妃和她家熊孩子陆冲,邓姣挑衅地抖了抖眉毛。

    陆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群妃嫔正瞪圆了眼睛观察他反应。

    他回头看向邓姣,眯起眼,无甚谴责。

    看见那群人脸色惨白发绿,邓姣抿嘴一笑,准备站起身离开,手腕却被捏住。

    她被拉回他身旁的坐垫上。

    “来给我敬酒,话都不说一句。”他不肯放过她主动跟他休战的机会,“酒洒了我一身,皇嫂还想走?”

    邓姣漫不经心,“殿下独自在此饮酒多时,我这不是好心特地上来陪陪你?”

    “噢?皇嫂想得真周到。”他揶揄。

    她咬住下唇,目光落在他喉结,耳朵发烫,不知道他是否在为“亡夫替身”的事吃醋。

    “很少有王爷到了二十岁上还未成家,”她视线缓缓上移,直到对视他双眼,故意在他不好发作的场合调戏他,“无人作伴,殿下晚上不会孤寂吗?”

    “那有人做伴的王爷,夜晚都如何度过?”他笑起来,当着皇亲国戚的面,转身面向她,“皇嫂教我。”

    这下轮到邓姣怂了,按住桌子,想要站起身。

    又被他拉回原位。

    “陆骋!”她紧张地小声凶他:“下面的人都看着呢,可不能放肆!”

    “我放肆?”他眯起眼歪头凑近她的脸:“有些女人,只在需要狐假虎威的时候,才跑来给我敬杯酒,随后就将我晾在一旁,谁更放肆?”

    邓姣脸更烫了,咬着下唇,仰头看他,“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殿下打算如何处罚她?”

    “也怪我自己太过纵容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可能被她下了蛊,”他扯起嘴角,茶色双瞳映着她涨红的脸,“本王打算给她一次赎罪的机会。”

    第63章 燕王和崽崽第四次大战

    邓姣脸发烫, 刺刺痒痒的。

    她壮着胆子,在这种场合调戏陆骋,是想找点刺激, 看他局促避嫌, 脸红紧张的样子。

    没想到这家伙决定掌权后,彻底没了约束, 调戏起她来更是无法无天。

    庆功宴上, 如此醒目的首座, 他捏着小皇嫂的手腕不肯放。

    不怕史官如实记载了?

    反正她不怕。

    “殿下这是作甚——”她猫一样语调绵长,视线落在他紧握的手上, 但没有挣扎, “都被人看见了呀。”

    “我知道。”他笑,低声回答:“你上次告诉我,你想要一个有勇气爱你的男人,而非只想跟你上床的男人。你看现在, 本王满足你新的交易条件了么?不够的话, 勇气还可以更多, 只看你能不能克服宾客们急不可耐看热闹的目光。”

    她抿嘴低头偷笑,很小声,“够了,已经太多了,剩下的勇气, 战神殿下可以晚上来我寝殿里展现。”

    他松开她手腕, 暂时放她走。

    邓姣在后妃们惊愕的注视下,回到席位。

    经历了一段井水不犯河水的沉默。

    妃嫔弄清了局势,能放得下颜面的,都当场倒戈, 陆续来给她敬酒请罪。

    瑜贵妃母子俩脸色惨白地在坐席上一言不发,大概是知道回天乏术了。

    不久后,太监拿着内阁大学士亲自撰写的庆功名录,躬身走到燕王身边,开始宣读。

    这次大捷的头等功,不属于史书上全歼鞑靼主力军的“燕王骋”。

    而属于拿下筹集军饷之功的“邓氏长女姣”。

    邓姣暗自感叹,这个男人真是滴水不漏。

    他没称呼邓姣为“皇后”。

    “邓氏长女姣”这种称呼,是对于尚未嫁人的女性称呼。

    故意展现狼子野心,是要所有人做好心理准备。

    燕王殿下要大逆不道,强占寡嫂了。

    提前释放意图,朝堂内的老狐狸们自会认清局势。

    在这种不伤害自身利益的“风流小事”上,自然要及时站队,表忠心,主动为即将登基的大齐皇帝找上一百个理由,论证合理性。

    不赞同的人,宴席结束后,就会开始上折子委婉劝阻。

    等到燕王正式宣布自己要干的事后,所有人都会达成一致,君令畅通无阻。

    接下来的宴会闲聊时间,邓姣摇身一变,从“被排挤的祸国妖后”,变成了后宫人缘最好的人。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还真没法想象权力与地位能让人多么飘飘欲仙。

    妃嫔们赞美她的功绩时,个个都像发自内心地被她的才华和付出感动了。

    几乎没有阿谀奉承的虚伪痕迹。

    难怪高位坐久了的人,许多会逐渐膨胀到失去判断力。

    邓姣暗暗下决心要守住本心。

    陆骋原本并不想被这份职责困住。

    他选择留下,不说全部,至少一大部分是为了她,所以她会跟历史上的邓姣一样,分摊政务。

    从这一刻开始,这个朝代的兴盛,子民的安乐,也会成为她肩上的责任。

    跟咸鱼摆烂的燕王殿下不一样,邓姣骨子里其实愿意建功立业,开创太平盛世。

    不论是筹集军饷,还是改良纺车。

    造福人类,会带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哪怕无人知晓,她也愿意为此奋斗一生。

    说来有趣,她记得上辈子的陆骋也没有太强的事业心,接受家族分公司也完全是被严苛的父母逼迫着训练管理能力。

    跟邓姣恋爱后,这家伙立即“以权谋私”,疯狂投资邓姣实验室的科研项目。

    当然,邓姣很争气。

    毕竟从那以后,她的生活里也没什么其他事能让她暂时忘记痛苦与思念了。

    醉心科研,让她达成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她确实有很努力的好好过完她的一生。

    可惜他没机会看见她实现这个承诺-

    因为看见邓姣亲手揪住了陆冲的耳朵,小胖崽对麻麻的崇拜之情,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他连球都不想玩了,一直到宴席结束,都在认真跟邓姣探讨击败陆冲的技巧。

    并且宴席结束后,还跟着邓姣一起回到坤宁宫。

    不巧的是,陆骋很快也来到了坤宁宫。

    他来此的目的,不适合有小孩围观。

    所以,他吩咐东宫的小太监赶紧把太子抱回去。

    “殿下!”邓姣非常不赞同,“对孩子要有耐心,你不能强制他说走就走,慢慢来嘛,把他放在和我们一样的位置,尊重他的想法,要他自愿回去,才算得上有担当的好皇叔。”

    陆骋想了想,低声问她:“我为什么要当好皇叔?”

    邓姣危险地眯起眼,“我是他的好母后,我眼中的好男人,不会不讲道理地强迫阿渊做任何事。”

    “原来如此。”陆骋眸光一凛,严肃地点点头,眼里燃起一丝责任感。

    他侧头低声下令,小太监立即飞奔去御膳房,取来了刚出笼的枣泥酥。

    陆骋耐心吹凉糕点,用油纸包好,递到陆渊面前:“想吃吗?”

    “吃!吃!”小太子开心地举起小胖手蹦蹦跳跳,眼睛睁圆了盯着最爱的甜品。

    陆骋把手里的糕点移动到东宫太监面前,低声下令:“拿着,立即跑回东宫,快。”

    太监拿起“小太子诱饵”,转身就跑!

    下一刻,小太子急切地追了上去,自愿离开坤宁宫。

    邓姣追回吃货煤气罐,抱在怀里,仰头看企图用诡计调虎离山的不靠谱皇叔。

    “阿渊只有我一个人照顾,恐怕不够。”她对陆骋坦白:“他之前对我说,他很想要你抱起他,玩飞来飞去的游戏。你能不能陪他玩一会儿,再送他回去歇息?”

    陆骋神色有些迷茫。

    他知道邓姣打心眼里很关心陆渊,甚至很关心宜宁。

    对于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邓姣表现得比陆骋的生母更像真正的生母。

    他对此感到困惑,但并不为此不满。

    这些陌生的、无缘由的爱与善意,或许正是让他对她着迷的原因之一。

    他这一生几乎没太感受过这些情感。

    其实他很喜欢她这样的特质。

    感觉,女人味?他说不清,难以描述,只感觉原始的占有欲更加势不可挡。

    他不是没耐心哄胖侄儿,而是目前的状态下,他的眼睛和心只容得下她。

    可他需要证明,他值得她的爱慕。

    他愿意证明他是个靠谱的皇叔。

    “飞来飞去的游戏。”陆骋低头看向小胖崽,“你想让皇叔把你从这里直接扔飞去东宫么?”

    邓姣跳脚:“陆骋!”

    “好的,我明白。”他从她怀里接过小胖子,正儿八经地询问:“什么飞来飞去?坐在肩膀上在院子里跑吗?”

    他小时候看陆驰这么带着妹妹玩过。

    宜宁好像也喜欢这么玩,每次都笑得喘不过气。

    他把崽子在怀里翻了个面,有点生疏的尝试把崽子举过头顶,但又警惕地放下来,提前审讯:“你穿尿布没有?”

    宜宁对陆驰做过尿在头上这种事。

    陆骋绝对不会给皇兄儿子对他做这种事的机会。

    他转头问陆渊的贴身太监:“阿渊吃完回来尿了没?你带他去恭房看看有没有。”

    太子蹬着小胖腿强调:“不坐!不要坐坐!就在天上飞飞!”

    邓姣帮崽崽翻译婴语:“他不是要那种坐在肩上跑的游戏,他想要你把他举高了,直接悬浮在半空飞来飞去。”

    陆骋点点头,举高小胖崽与他面对面,眯眼质问:“为什么非得要皇叔跟你玩这个游戏?这宫中就找不出第二个能举得起你的力士了么?”

    陆渊难得以水平的视角与陆骋对视。

    崽崽眨了眨眼睛,恍如隔世。

    伸出小胖手,点了点皇叔的鼻梁和眉骨,“像……父皇。阿渊好乖乖,就可以飞飞。”

    陆骋眸光微微闪烁,有些吃惊地注视着眼前的胖脸。

    邓姣抿嘴,眼眶泛红地注视着这温馨的一幕。

    这或许就是陆骋和陆渊都想要的,一个家的样子。

    半晌,陆骋严肃地低声回答:“哪里像了?大家都说我比我皇兄好看多了,你是不……”

    “陆骋!!!!!!”

    就不该对一个母胎单身的狗直男心存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