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4 于是他们重逢了
徐纠在医院养了三个月才出院, 一半时间康复训练,一半时间在心理治疗。
效果聊胜无于。
医生告诉他不能总沉溺于幻想,要积极的接触现实里的人和物。
徐纠一边跟医生说好, 一边又责怪徐熠程抛妻弃子的行为。
妻是徐纠, 子也是徐纠。
出院的日子是十月转向十一月,正是落叶的时候,地上永远是扫不尽的落叶。
秋风瑟瑟,寒意裹挟着冰冷水汽侵入骨血。
徐纠走上人行道,头顶便飘来一枚轻飘飘的脆叶子,手一摸,咔一下在指腹碎开,插了一头的叶子渣滓。
徐纠揉着脑袋胡乱地甩了甩, 很快又踩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
他沿着马路牙子走了整整一天, 从早上到晚上, 从城市的东边到西边。
不论他如何走,视线的尽头永远是全新的街景,走不完, 也不会再走到原点去。
徐纠终于死心, 确认徐熠程不可能会在下一个视线尽头等他。
徐纠停在一家店的玻璃橱窗外, 看向玻璃里倒映的自己。
他立刻找到一家理发店,洗剪吹了一番后, 又染又烫。
小粉毛, 蝴蝶烫,颓废但依旧精致的五官面容, 纤细的四肢,匀称薄瘦的身躯,活脱脱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徐纠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帅哥办卡吗”,他短暂地忘掉了徐熠程,心情大好,卡里一下子就扫了一万块钱出去。
在徐纠重新踏上人行道的瞬间,他又很快想起了徐熠程。
天色将暗,而他无处可去,没有父母,也没有家。
徐纠开了一晚酒店,第二天又出去租了一间市中心的公寓,随后才不慌不忙地去找工作。
没想过要自己做饭吃,挑着手机上评分高的贵价餐厅当做稀松平常的饭在吃。
无意间他花钱如流水。
直到一个月过去,他的银行卡储蓄告急的刹那,徐纠才突然醒过来。
又开始烂了。
“不可以!”
徐纠对着自己左右啪啪各一耳光,给自己打疼了以示警告。
“好好生活!没有它一样能活!”
徐纠找到以前投过简历的人事,好声好气地询问拒绝原因。
对方回答:“你有犯罪史,还是经济犯,没有公司会录用你的,你去找小型公司试试吧。”
徐纠转头又去小型公司投简历,小型公司也以同样的话术拒绝他。
有案底就等于社会性死亡。
徐纠的银行卡余额归零。
最后还是一家包吃住的酒吧看他长得漂亮才收留下来,成了一名负责送餐送酒的服务员,在半天的简单培训后就赶鸭子上架的上班去了。
期间老板无数次跟他强调,说他长得好看,很大概率会受到骚扰,但千万不要起争执,否则店内的损失要他一个人全包。
徐纠想着包吃又包住,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去,于是万分认真的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惹事。
入夜,酒吧灯牌亮起。
“哟——新面孔啊,真漂亮啊。”
徐纠借着昏暗的环境,偷偷白了说话的男人一眼。
那男人身边莺莺燕燕围了一圈,看见徐纠脸色不好还笑话他不懂事。
男人的视线像棍子一样,毫无掩饰地打在徐纠身上,从头到脚,最后视线停留在徐纠的腰上,啧啧两声:“腰很细嘛。”
徐纠强忍不适,把盘子里的酒瓶挨个平稳地放在桌上,还细心地往里多推了一点,不让男人借故摔瓶子怪在他身上。
到时候如果让徐纠赔钱,他可赔不起。
徐纠以前好赖也是这种混账,自然会提防一下。
所有的酒全都摆好,徐纠收起托盘转身离开。
男人的手敲在桌子上,叩得噔噔响,发出趾高气昂地命令:“走什么?帮我开酒!”
0.0
这不是徐纠卖萌的表情,这是他的银行卡余额。
他没有甩脸色走人的资本。
徐纠回到酒桌边,拿起开瓶器,扣在瓶盖上准备往下掰的瞬间,他感觉有一只手悬在了他的大腿内侧一点,而且随着他开瓶的动作,马上就要按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纠一个转身,顺手抄起手边的酒瓶直接就冲背后那只不安分的手砸了下去。
砰——瓶子砸得粉碎,酒液似大动脉断裂时血液迸发,喷了满地。
男人发出了杀猪一样尖锐的叫嚷。
“你疯了吗?!”
徐纠一怔,立刻怼了回去:“你才疯了!”
男人的脸挤在一起,左手按在右手的手腕处,鲜血贴着指缝不断往下流,看得人触目惊心,好似这只手下一秒就要断掉一般。
周遭的人见到此情此景,第一反应是慌乱地喊叫。
但也很快有人上前试图替男人反击,徐纠立马把碎掉的酒瓶断裂面对准来人的脖子。
徐纠的尖牙咬出凶恶的表情:“来一个打一个!敢对老子起想法,看是你们命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徐纠的凶狠态度一摆上台,立马吓退了一片纸老虎,但还剩几个人依旧把徐纠团团围住。
徐纠被困在其中。
男人脸上的皮肤扯动,眨眼的瞬间里,他也抄起桌子上的酒瓶猛砸向徐纠。
徐纠躲闪不及,酒瓶直直地砸在腿上,他身体一晃,半跪在地上,疼得脸拧了起来,眉心处浮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男人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子,沉重地一步一压走近徐纠:
“我还真就喜欢你这样有脾气的小东西。”
男人轻浮的手带着血液擦在徐纠的脸上,恶臭的血腥味钻进徐纠鼻子里,徐纠恶心地啐了他一口,男人脸上反倒露出更感兴趣的表情。
男人的手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钱包,当着徐纠的面打开钱包掏出了十来张钞票,拍在徐纠的脸上。
“怎么样?这么多钱够买你一晚上了吧?”
徐纠笑了,声音锐利地吐出来:“够买你这条贱命。”
钞票像耳光一样打在徐纠的脸上,男人没有把钱撒了,而是极具侮辱性的插进了徐纠的衣领里。
手指勾着领子往外一扯,钱哗啦啦灌了他一身,钞票锐利的边缘像刀片一样割伤皮肤,胸口和腹部一片火辣辣的痛。
“哈哈哈——”周遭是对徐纠自不量力的尽情嘲笑。
徐纠的眼睛里挣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就像一只鬼手从眼睛后面冒出来一把攥住眼球似的,眼眶里突突的发胀发痛。
徐纠猛地一下挣脱所有的控制,像弹弓里包着的一枚小钢珠似的,突一下飞了出去撞在男人的身体上。
他抓着男人的领子,拳头就跟下刀子雨似的,一拳一拳,成了连接着的线一般,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飞快地砸向男人的身体。
灌进他身体里的钱随着拳头的高举,一并飞了出来,像蝴蝶似的扑棱着翅膀散得到处都是。
周围其他人见了竟然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生怕那疯狂宣泄的拳头砸到自己身上。
空气里血腥味浓度骤然升高,徐纠的鼻子突地失去了呼吸能力,半窒息地愣住了,连同拳头一起昏昏沉沉地缓下。
徐纠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视线下沉,又看到男人那张血淋淋的脸。
男人被他打得眉弓骨凹陷的同时,眼眶彻底黑紫一圈,鼻子也歪向一侧,显然鼻梁也被打断了,嘴巴更是重灾区掉了好几颗门牙,鲜血倒流进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咔咔地吞咽困难的干呕声。
徐纠的脖子瞬间被看不见的电流卡住,脑袋嗡得一下,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耳边只听得见笔直的耳鸣声。
他又陷进了万分痛苦的触电中,双手都处于惊悚的颤抖。
徐纠的肚子被男人猛踹一脚,他的人飞了出去,后背扎实地撞在墙上,几乎从脊椎尾部一路麻到后脑勺。
但是此刻已经顾不上痛,他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赶在被电流逼到失去所有行动能力之前,飞快地逃走。
身后是男人破口大骂的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近,
“MD!追到你弄死你!”
猥琐的男人捂着带血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往外奔,就在下一个阴暗地拐角处,一只手从暗处摸出来。
下一秒,那只手像抓鸡一样轻松,一把薅住又像榔头往墙上撞。
男人两眼一花,直挺挺地倒下,震得地面一阵轰隆。
暗处的黑影踩在男人不安分的手上,弯下腰,幽暗的视线像一把刀冷冷插进男人的眼睛里。
“弄死谁?”
男人对上那双眼睛后,没来由地后背惊起一层鸡皮疙瘩,下半句脏话噎死在喉咙眼里。
他的眼睛心虚地下瞟,以为只要躲开注视,默不作声就能躲掉对方的恶意。
就在眼珠子转动的下一秒,那只踩在手背上的脚就像被放入液压机的弹力球,还没来得及炸开就碎得只剩一滩。
男人的眼球被迫放回原位,可是视线却因为痛到极点而发散,身后酒吧DJ舞曲的轰鸣就如同液压机的发动机,塞在他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把脑浆都轰散了。
来不及痛苦的喊叫,嗓子里像被糊了一层胶,把所有的呼吸都黏住。
身体瞬间涨红,尤其是脸,堪比炉子里才拿出来的烤鸭皮。
“手放干净。”
男人身上的戾气全都被这一脚踩灭,不敢大声叫嚷,更是痛得失声,只剩一张殷勤求饶的脸上拧着扭曲讨好的呲牙列嘴,在黑影的警告下连连点头。
黑影走了,沿着徐纠跑走的方向走出。
不用走多远,大概也就是一百米左右再转个弯,停下脚步去听,能从风里听到下水道老鼠似的窸窸窣窣声。
再走近一看,是小老鼠躲在阴暗泥泞的垃圾桶边的角落里疼得直抽气的声音。
徐熠程没有走得很近,徐纠在暗处,他也在暗处。
两个人中间是由街道外的路灯劈砍进来的一条笔直的光,刺眼的白黄色几乎吸走了两侧所有的光,黑得愈发深沉。
徐纠难受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蜷成N字型,背靠着墙壁,两条腿并起贴着胸膛,双臂环过双腿,脑袋低低地栽在臂弯里。
他并不安静,反倒一直在发出难受地喘息声,脖子一刻不停刺进血液里的电击感不减反增。
这种痛不是实质性的痛,而是深埋在神经里的痛。
脑袋觉得你痛,于是不论如何去敲打挤压疼痛的区域,都不会减轻这份脑子往身体各处钻钉子的幻痛。
除非把脑袋打开,把里面乱成毛线团的神经扯出来,然后一根根理好了再放回去。
“哈啊……哈啊……”
徐纠每一次吐气,身体都会剧烈地抖一下,肩膀跟着上下重重起伏。
徐熠程站在远又不算远的距离,偷偷地窥看。
徐纠意识到视线的存在,他缓缓抬头。
徐纠的目光就像埋在巢穴里的小蛇,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抬高视线,用着冷冰冰又疏远的视线,盯着他认定的方向。
没有期待。
仅是看着。
因为没有期待,所以当视线里只有一块白色分割出来的黑时,也就没有任何失望。
徐纠听到酒吧后门传来的闹事声,是那猥琐男人的声音,正大发雷霆让酒吧给他一个说法。
很快,警车的警笛也拉响而至。
由不得徐纠继续在这里可怜兮兮,如果被男人或者警察抓到,他不光要赔酒吧的损失,还要赔偿男人的医药费、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如果这事是他错了,他也愿意留下来赔偿,可他不觉得自己错了,也不觉得这几拳打下去是错的。
如果重来一次,一样的场景,他的拳头还是会砸下去。
半分力道都不会更改。
徐纠扶着墙站起来,就像停不下来的齿轮,奔出黑暗,踩着白格子,又在下一个转角处,一头扎进新的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地成了城市污脏下水管道里一只东躲西藏的小老鼠。
一分钱没有,徐纠在路边饿了一天,把手机当了几百块的同时,手机也换成了几年前的杂牌老款手机。虽说也算得上智能手机,但其实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有时候甚至解锁屏幕都会卡顿。
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的警笛声,造成了徐纠自以为自己是被通缉人员,总一惊一乍的,只能找些兼职工作能过一天是一天,在外面风吹雨淋。
即便如此,徐纠也没想过去骗人和盗窃,靠着自己工作也攒了一千来块,马上就不用住廉价旅馆,可以租房稳定下来。
梦想破碎在一个发传单的晚上。
一个人撞过他,徐纠没有防备心,还觉得是自己占了别人的道,低头主动道歉并让开路。
结果等他回到旅馆时,才迟钝地发觉手机、银行卡、身份证连着钱包里不多的几百块一并被摸得干干净净。
徐纠一朝回到谷底。
办身份证需要五十块工本费,没有身份证就做不了兼职。
徐纠饿了两天一夜,中间捡瓶子还被老头老太抢袋子,在历经社会凶险后,终于他决定在同样的夜晚铤而走险。
他说:“就偷五十。”
他恶向胆边生,瞄准路边一位外套口袋敞开,钱包露出一个小角的男人。
他走上前,左脚拌右脚,假意跌近对方身边。
也就在弓身假意摔倒,实则接近的瞬间,他的手摸进口袋里。
皮质的钱包,皮面粗糙不光滑,两个手指一夹就能顺走。
“不好意思哈。”
徐纠低头道歉,转身打算走,身体拧到一半才发现他的手臂被对方紧攥在掌心,走不掉了。
徐纠把拿着钱包的手背在身后,自然地转身看向男人,“你好,什么事?”
转身的时候,发现男人比他高,强忍着脖子隐隐的幻痛,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仰头去看。
也就是视线上抬的这一秒钟,徐纠的身体僵住了,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胸口这一线都像是咬了麻椒一样,酸得发痛。
酸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卡在喉咙眼的鱼刺。
呼吸困难,下咽会痛,灌进肺部的氧气都带着刺。
徐纠的视线就像画笔,一笔一笔地点在面前男人脸上,把脸上所有的结构转折全都记录下来,与记忆里的人一一比对。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不会认错,就是他!
“你是幻觉吗?”
徐纠的下嘴唇不争气地发抖,端正的鼻翼轻轻抽动,意图捕捉空气里有关他的存在。
烟头烫在徐纠不安分的手背上,强烈地灼烧感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徐熠程骂他:
“学不乖。”
第62章 第 62 章 幸福
徐纠无暇去听, 他的耳朵已经完全被心电仪的滴——声占据,它们无处不在,如一根针从左耳刺到右耳。
“我……我……”
徐纠的嘴巴张了张, 但是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麻掉的, 像被塑料薄膜包起,连张开都显得吃力。
胸膛里的气无法支撑说话所需要的气息。
徐纠最终呈现给徐熠程的就是一副惊诧到失神的人偶娃娃模样。
那双圆且亮的眼睛,就像玩偶脸上永远合不上但又永远找不到焦点的树脂眼球。
徐纠连背在身后藏钱包的手都失去力气,手腕一耷拉,钱包应声落地,甩在干枯衰败的落叶之中,发出阵阵干脆的碎裂声。
徐纠的视线下移,连忙蹲下捡起钱包, 改做两只手同时捧起。
他低头, 抬头, 却发现徐熠程的视线从未变更,一直看着他。
只是那道视线万分陌生,同时也很熟悉。
是他第一次见到曹卫东的时候, 曹卫东那样不在意的看着他。
黝黑的瞳仁里瞧不见任何的东西, 好似他的目光被这落下帷幕的夜色一起蒙蔽。
不在乎徐纠偷他东西, 也不在乎徐纠为什么要偷东西,只是遇到了, 所以拦下, 却连名字也不喊,只对徐纠这个人做最简单的评价:学不乖。
不喜不怒, 不掺杂感情。
像是以前共事的同事,但是从来没有熟络过,关系还停留在见过的阶段。
徐纠所有的感情都被这盆冷水泼灭, 把木讷地把钱包往前推,甚至没有底气再把手往徐熠程的口袋里放。
徐纠染上了徐熠程的沉默,他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睛去看,却看不出任何。
Y市秋夜的风里像掺着刀子,刮得暴露在空气的皮肤发红发燥。
又干燥又寒冷。
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裹在冰块里冻结。
血液凝结,体温蒸发。
徐熠程的手拿住钱包往回拿,但手刚一施力,连带着徐纠一并往前跌了两步。
是徐纠不肯松手。
两个人的关系被猛地拉近,两个人之间的间隙只容得下一个没展开的四方形钱包,捏在钱包两侧的指尖相抵。
钱包的一侧的手冷静平稳,另一侧则连带着整个钱包都在发出隐隐不安的颤抖。
徐纠的手静不下来,呼吸也静不下来,胸膛里像埋了一架鼓风机,嗡嗡嗡又呼呼啪啪地往身体各处灌入过量的二氧化碳,以至身体开始出现二氧化碳中毒的初步现象——头晕头痛。
“再多骂一句。”
徐纠努力地保持平静,说出来的话却颤颤巍巍不成语调。
“…………”
徐熠程没有说话,见徐纠没打算松手,于是他放在钱包上的手主动松开,同时向后退一步,脚步一转,打算先行离开。
徐纠把钱包砸在眼前的背影上,踩在对方拉长的影子上,捏紧拳头震声大喊:
“骂我啊!骂我学不乖!骂我是蠢狗!”
周遭的人群放缓脚步,无数好奇的目光向他打来,眼球深埋头骨下,顶着眼眶默契地转了一圈固定在徐纠身上。
“你走!你走吧!我现在就去跳河!”
徐纠好不容易捡起他烂成一滩的人生,拼拼凑凑后决定“好死不如赖活”。
这一理念在看见徐熠程后,立马碎得只剩“活不如死”。
徐纠又变成那个喜欢拿死威胁主角的反派。
依然觉得自己的命对那人而言万分重要,甚至已经微微扬起头,等着趾高气昂地笑话那人又心软了。
毕竟,对方不止一次低声下气地求他活着。
一秒钟……
两秒钟……
半分钟……
无人在意。
徐纠赌气转过身,可才往反方向迈出第一步,立马又舍不得地转过身,继续注视徐熠程离开的背影。
在转身时,发现那人的背影依然存在,还不争气地偷偷窃喜了一下,想着他是真实存在的,真是好极了。
徐纠的心理活动都快能够他写出一本八百字作文,但徐熠程却没有任何反应。
徐熠程走他的路,像设定好的机械程序,沿着一条笔直的线走到尽头。
徐纠在苦哈哈日子里积攒藏匿的小性子就像街角的碎叶,被踩得只剩一滩毫无存在感的碎屑。
风一吹,便狼狈滚进下水道无影无踪。
徐纠捡起钱包追上去,跟在对方身后走,不管不顾的,全然不在意徐熠程此刻对他是什么想法与态度。
徐纠那小爆竹似的性格,一向不会跟踪偷窥。
他向来是明晃晃,恨不得拿个喇叭怼在徐熠程耳边,大摇大摆地大叫:“我在跟踪你,赶紧来点反应!”
徐熠程停下来,站在一处阴影面,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
手机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把他脸上模样照了出来。
徐熠程和徐纠记忆里的人没有任何变化。
人是阴沉沉的帅气,就像是坐在地铁最后一节车厢里最边缘,带着黑色的针织帽,帽子边缘几乎快要压进眼睛里,袖口整洁的挽在手腕处,肤色惨白,瞳孔黑沉沉的年轻男人。
天生带着一股请勿靠近的疏离感,在他身上只看得见无趣的黑白灰三色。
徐纠分不清他到底是面无表情还是生气了。
徐纠就站在徐熠程身边,趁人看手机的时候,大大方方地把拿着钱包的手插进对方口袋里。
徐纠已经想好理由,如果徐熠程怪罪他没有边界感,他就说自己是来还钱包的,已经学得很乖了。
徐熠程没管他的小动作,反正他往前一动继续踏上行走时,徐纠的手自然而然就掉下来。
徐纠再想追上去插口袋,已经没有理由借口。
街道两旁灯火通明,两个人很难踩住阴影,身上各处轻易染上周遭的颜色。
红的紫的绿的蓝的灯牌拼了命的往外绽放光彩,鲜亮的光线打在身上的时候,就像烟花绽开,抹上绚烂的五彩斑斓。
这些花哨的街景落进视线里,同一片色彩变化,又何尝不是二人一起共赏烟花。
两人之间唯一的连接只剩徐纠踩在徐熠程的影子上,借着影子,徐纠偷偷地把手往前放,借机握住前面那人影子的手。
每一次摆手,都是影子相牵。
紧紧相依的手,倒影在城市的霓虹灯下。
徐纠的小心思他一个人玩得很开心,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马上要饿满三天的人。
肚子则是已经忘了饥饿时候该怎么样的叫。
徐熠程突然停下,徐纠只顾得上跟影子玩,砰地一下撞在徐熠程的背上。
徐纠低下头,捂着鼻子揉了揉。
地上麦当劳的地灯正随着耳边欢快地音乐转着圈,M变成W又转回M。
徐纠缓缓仰头,两只眼睛顿时被麦当劳黄澄澄的广告牌占满,空气都变成香喷喷的温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总追着曹卫东要麦当劳吃的仓库夜晚。
徐纠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分不清泪汪汪,还是被光照的。
很快,徐纠的眼睛就黑了一片。
记不清徐熠程是什么时候走进麦当劳店内的,但此刻他走出麦当劳的玻璃门,站在面前,把徐纠视线里原本的黄色灯牌盖住,只看得见徐熠程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徐纠的手里一热,他低头看去,是麦当劳的纸袋,再往里看,是这个月联名的儿童餐,还送了可爱的小玩具。
徐纠很想笑,可是嘴角却无法克制地往下压。
沉甸甸的嘴角扯着眼皮往下坠,于是眼眶里藏起来的眼泪轻而易举被扯出来,跟着一起往下掉。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麦当劳纸袋上,把淡棕色染成深棕,晕成一团团的墨点,连成圆滚滚的云彩模样,袋子的边缘都被他的眼泪砸垮了,软塌塌趴下。
徐纠的嘴角抽搐,那是他努力想笑的证明。
但是笑不出来,只有无尽的酸楚在心脏内无限地涨大。
心脏里掉进一颗水宝宝,被他的眼泪养得越来越大,大到极限后又繁衍出新的水宝宝,一颗颗地快速排列挤满,快要把徐纠的心脏撑破。
“你还走吗?”
徐纠的声音沙哑,说话时鼻子酸溜溜的堵住。
他捧着纸袋,低着头,目睹自己大颗的泪珠到底是如何把纸袋压垮的。
徐熠程不说话。
徐纠索性坐在麦当劳的台阶上,小心翼翼地拿出纸袋里的东西,双手捧起放在嘴边。
起先徐纠还有些放不开,但吃着吃着就变成了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塞下整个汉堡以填补长久空虚的饥饿。
眼泪还在流,徐纠顾不上,他一门心思的吃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吞下眼前所有的一切,嗓子眼卡住咽不下去,就猛灌一口可乐强行吞咽。
所以徐纠吃得很快,没几下全进了肚,拿起纸张按在嘴上,猛地一抬头,和徐熠程对上视线。
他没走。
徐纠飞快地低头,闷闷说:“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徐熠程终于说了他今天晚上的第二句话,他说:
“这是我的遗憾,与你无关。”
“什么遗憾?”徐纠顺口去问。
徐熠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徐纠永远都不知道那天他吊死在出租房后的下一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徐纠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与他有关,一句“对不起”自然而然地从鼻子里嗡了出来。
徐纠不知道在对不起什么,但对不起他的地方太多了。
“嗯。”徐熠程应下徐纠的道歉。
徐熠程又要离开,就像一只南去的鸟,沿着一个方向在走,不知他的旅程终点会是何处。
徐纠追了上去,纠缠着徐熠程。
“我能跟你走吗?”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徐纠见徐熠程不说话,迈大步子与徐熠程平行于人行道,试探性地用食指勾住徐熠程的小拇指。
徐纠表现的格外小心翼翼,还要转着眼泪都没掉干净的眼睛用力窥看徐熠程的模样。
“哥。”徐纠嘴皮没动,是喉咙里哼出的一口没底的气。
徐熠程面无表情,也无触动。
他垂眸望着徐纠,像是一台机器在审视计算,算徐纠到底还值不值得善待。
徐纠在徐熠程眼里已经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徐熠程对徐纠的好是掏尽心血的好,他那时不仅希望徐纠活着,还希望他好好活着。
倒头来,只换来徐纠一句“恶心的鬼东西”的评价。
感情总是需要回应的,以前徐熠程认为徐纠在身边就是一种回应,直到徐纠说出那句话。
好像过往的那些经历对于徐纠而言,都是徐纠忍着恶心与他勉强一般。
徐熠程说出的一句句“我爱你”,在这样的对话里,成了广阔湖泊里最不值得一提的一滴水,也仅是一滴空白且无所谓的水滴。
不会在徐纠的湖泊里掀起任何的涟漪,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尽管如此,徐熠程还是没办法做到对徐纠不管不顾。
他分不清爱不爱,甚至还恨他徐纠对他的种种。
可是还是会下意识地关注徐纠,凝视窥探,就连这次相遇都是他刻意为之。
也许是可怜吧。
徐熠程想。
既然都可怜他这么多次了,再可怜一次吧。
徐熠程停下脚步,转过头望向徐纠。
徐纠也立马停下来,吸了一半的气果断截断,憋住不敢动。
徐熠程抬手,徐纠的脸憋红了。
掌心抚过徐纠的发顶,替他拂开落进头发丝里的碎叶。
徐纠一怔,立马快速地甩头,干脆利落把碎片甩开。
徐熠程再次踏上行程。
徐纠见徐熠程没有拒绝自己的请求,胆子大了起来。
从食指勾住小指,变成手掌擅自握住对方三根手指,攥得徐熠程的指尖充血泛红。
路上徐纠不敢说话,徐熠程显然也照顾了徐纠的走路速度,放缓脚步。
徐纠也是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心跳过重的时候,连手指皮肤都会跟着跳动。
一想到要和徐熠程回家,要从这个寂寞的街道消失,拥有庇身之所,徐纠就藏不住嘴角的笑。
徐纠尖牙压着下嘴唇,咬破了皮,才强行把这个笑藏起来,学着徐熠程去强装漠不在乎。
徐熠程停下,徐纠也跟着停下。
转头去看,是一家连锁高端酒店,墙壁的灯管像雨线一样,璀璨的密集,照得酒店前门的黑暗无所遁形,亮得徐纠都有些不适应。
徐熠程往酒店里走,徐纠也便跟着走。
徐纠就是徐熠程影子里的人,寸步不离跟着,生怕慢了一步就又要变成孤零零一个人。
今天晚上酒店房间几乎全部住满,徐熠程的要求从顶楼总统套房变成行政套房,最后变成不靠窗的商务双人床房,没有选择给他。
徐熠程付好钱,徐纠跟在后面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很宽敞,除了电梯门以外,三面墙壁与头顶都是镜面的。
徐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他真的把自己养得很差。
头发又变成了发根黑,发尾黄的阴阳头,脸色发青嘴唇惨白,胸膛因为饥一顿饱一顿向内凹去,袖口露出的一截纤细手腕成了皮包骨的粗细。
以前是养得很好的匀称的精瘦,现在就是凄惨的干瘦。
后知后觉,他好像又走上了老路。
如果偷钱包成功,他又是开始腐烂的反派。
幸好是徐熠程,也幸好被提前制止,让他还有救。
徐纠小声地念了一句谢谢。
徐熠程刷了房卡进门,他帮徐纠开门,似乎并不打算进去。
徐纠不肯放过他,生拉硬拽,黏糊糊地祈求:“求你了,陪陪我。”
徐熠程又想,徐纠现在情况的确需要陪伴,于是又再次可怜他,踏入房间内。
徐纠把门关上,主动抱住徐熠程,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哼哼道:“我去洗澡,你别走。”
徐纠快速地洗澡,洗完左闻闻右嗅嗅,确认自己是干干净净而且香喷喷的以后才走出浴室。
徐熠程见到他后,眉头猛地一皱,快速移开目光。
“穿上。”徐熠程的声音严肃。
“……哦。”
徐纠又去穿上浴袍,把自己包了大概火速坐回徐熠程身边。
徐熠程坐在床边,徐纠也坐在床边,两个人的手都撑在床上,徐纠凑近,把自己的手盖在徐熠程的手背上。
因为刚洗完澡,徐纠的手很暖和,还带着水汽,没一会就给徐熠程的手捂出汗。
徐熠程的视线始终在徐纠的反向,他拿出钱包问徐纠:“你要多少钱?”
本意是徐纠缺钱用,他愿意给,也不求回报,所以问得直白。
徐纠愣住,耳朵像被箭射穿了一样。
他立马抢走徐熠程的钱包,像扔石头一样砸在地上。
“我不是卖的!”徐纠的脸拧在一起,后槽牙咬在一起。
徐熠程想解释,但很快就被徐纠主动送上来的嘴唇吻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徐纠不擅长主动,所以也不懂该怎么开始一个亲吻。
他把嘴唇堵在徐熠程的嘴上,想着徐熠程以往都会伸舌头来骚扰他,所以徐纠也有样学样伸出舌头,舔舔徐熠程的上下嘴唇。
仅此而已。
这就是对于徐纠而言接吻。
徐纠这样做完后,向后拉开一指的距离,用空闲的那只手扯开浴袍的上身,他自顾自地念说:“我不是卖的,可是……我也只有这个可以给你。”
两人面对面,嘴唇与嘴唇只有一指距离的间隙。
两股方向吹来的呼吸就像织网用的织针,在本就拥挤的空间里编织天罗地网的红线,把两个人的呼吸牵起来。
心脏跳动频率悄然贴着这根线一并同频。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是我混账。”
徐纠的手还压在徐熠程的手背上,一个压得另一个手背发麻,一个的指骨顶着另一个掌心发痛。
“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罢,徐纠又跟小鸡啄米似的,笨拙地点在徐熠程的唇上。
徐熠程却忽然别过脸,淡薄地说:“关灯睡觉吧。”
徐纠的心都停摆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无时无刻都在做,徐熠程对他的欲望就是爱的最好证明。明明冷静的像是一座山,但面对徐纠的时候,就成了X瘾患者。
怎么现在就成了关灯,然后睡觉。
徐纠的眼睛就像碎掉的玻璃球,被泪花分割出一道道的裂痕。
一滴清泪垂下。
终究还是心软。
徐熠程捧着他的脸,大拇指擦去泪水,回以一个正确的亲吻,轻轻哄他:“你很累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我们还有明天吗?”
徐纠怔怔地望着徐熠程,越亲眼泪越流越多,恨不得把这几个月来受过的委屈都流在徐熠程的掌心里,让他好好捧着自己的委屈,好好的哄自己。
徐熠程仔细地捧着他的眼泪,也把他捧起来,回答他:
“有的。”
“那你说明天我们做什么?”
“明天做-爱。”
徐纠噗地一下笑开了,鼻涕泡泡都笑出来了,哧哧地笑了一阵子。
徐熠程起身去热毛巾,回来帮徐纠擦眼泪鼻涕,又贴心帮他热敷一阵哭肿的眼睛。
“我去洗澡。”
“好。”
徐熠程洗完澡回来后,徐纠已经睡着了。
他拿出自己的钱包,手指放在纸币上拨动整理。
等他理好纸币,视线再下移的时候,发现徐纠一个转身,身上被子都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捡起又理好被子,把被角贴着徐纠的身体塞进去。
一来一回的动作,徐纠醒了。
他隔着被子用手往外戳掖好的被子,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徐熠程。
徐纠的一切徐熠程都看在眼里。
“晚安。”
徐纠笑着跟他说,同时视线上移,瞟到桌子上打开的钱包,已经有几张纸币露了头,显然是被它的主人拿出来过。
徐纠想了想,既然对方态度已经这样了,再挽留就显得很贱了。
显得好像他徐纠离了徐熠程就活不下去。
徐纠闭上眼睛,脑袋往下埋,脸藏进被子里,不打算再关注徐熠程任何的行动。
要走便走。
酒店的床很舒服柔软,空调的温度调得刚刚好,刚刚又嗅过徐熠程的气息,这是徐纠这么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温暖舒服。
他不去想明天,把自己当成没有以后的人,睡得飞快。
徐纠睡得正迷迷糊糊,突然感觉眼尾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眼尾似的。
他以为是眼泪,抬手打算擦去。
手指碰到眼尾,触感密密麻麻,像刺一样,不像眼泪。
长久的丧家犬日子让他稍有风吹草动就吓醒。
猛地一睁眼,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的光。
徐纠的呼吸骤然加速,慌乱地把记忆翻出来覆过去的想,从现在想过去,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遇到徐熠程。
吃麦当劳。
睡酒店温暖的床。
像做梦,好幸福。
徐纠自我点评。
失落落的,徐纠停下一切的焦虑慌张,像死了一样平静。
可能是他饿死前的临终幻想,这样的幻想以前又不是没有。
往水里沉的时候,还幻想出有人来爱他呢。
眼尾很痒。
这次是眼泪。
徐纠再次抬手擦去,但触感依旧不光是泪水,还是细细的,数量众多,像扫帚一样散在那。
徐纠用力去搓,没有任何变化。
徐纠的手在四周大咧咧放肆地去摸,摸东摸西的,力道也不轻。
徐纠的动作很快就招来了疲惫的呼吸声,赤热的气体喷洒在徐纠的耳廓上。
对方攥着他不安分的双手用力往下放,结实的臂弯绕过徐纠身体把他环抱,他平躺着,对方侧躺着面对他。
他的手和对方的手都放在徐纠的胸膛,几乎是刻在指骨的习惯,下意识地两人十指相扣紧密相连。
徐纠后知后觉当时眼尾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眼泪,是徐熠程的发丝。
好幸福,像做梦。
第63章 第 63 章 因为爱你
徐纠醒过来的时候, 分不清几点钟。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珠子顶着天花板看,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如涨潮的海水涌入。
徐纠向身边看去, 空荡荡的,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的平整。
徐纠就像岸边的旅人,带着被卷入潮水内的恐惧猛地一下过度反应。
“哥?!”
徐纠坐起来,大喊一声,冷汗贴着额角滴下来。
因为房间没有窗户的原因,没有任何光线可以溜进来,更加无法判断究竟白天黑夜。
昨晚上徐纠醒来之所以一片深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们的酒店房间是无窗的。不会有日光, 也不会有月光, 没有开夜灯的话就是一片死寂的黑。
幸好, 玄关处留了一盏暗黄色夜灯在散发微弱的光芒。
不叫理智在黑暗中迷路。
徐纠的视线下移,落到床头柜上。
不是钱包,而是钱, 红色的百元纸币平整叠在一起, 用一杯温温的水压住, 大概是两千块左右。
“哥。”
“徐熠程。”
“曹卫东。”
徐纠的视线不安地扫射房间内的种种,酒店房间很小, 看个一遍就足够全部看清, 甚至连浴室的门与墙都是磨砂的半透明,藏不了人。
徐纠深吸一口气, 颤抖地排出。
最终徐纠被迫把手放在一旁压钱的水杯上。
最痛苦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徐熠程存在过,陪伴过,最后也不是消失, 而是——他不要自己了。
当初徐纠在热夏的雨夜里抓住徐熠程的衣角问他:两千块一晚约不约。
于是这一夜,徐熠程与他共枕过后,留下两千块离开。
徐纠总能在徐熠程身上找到他的报应。
徐纠双手掩面,忽然眼睛里空落落的,哭不出来,也哭不出声,双手捂着脸,眼神空虚地陷入长久昏暗中。
思绪就像将死之人病床边微弱的心电仪曲线,一点一点平缓,一点一点的变成一条笔直的线,无任何波澜起伏。
原来难过到极致是流不出任何泪水。
心脏里长出了一个黑洞,把所有的情绪与感官吞噬,只剩下一圈黑色在无限扩张,任何感情都填不满它。
徐纠的嘴唇在发麻,无法克制地战栗,尖牙抵着下嘴唇擦出一条条血线。
嘎吱——
徐熠程推门而入。
他眼中的徐纠魂魄都飞掉了,只剩一具空皮囊被骨架撑在那里保持着掩面的动作。
呆呆的,木讷的,哪怕是听到开门的动静,视线却也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过来。
直到视线里装下完整的徐熠程,魂魄才随着一阵强烈的吸气被抓了回来,强行塞进身体里,把身体撑得涨涨的。
“你、你回来了啊……”
徐纠用力地抹着脸,试图把脸上的狼狈失神抹走,手掌心干巴巴地擦在赤裸的上半身。
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徐熠程提着一袋早餐,走到徐纠的床边,递过去。
室外冷涩的秋意贴着徐熠程伸过来的手灌进徐纠的鼻子。
不光是寒风,还有香烟。
干燥的寒意混着浓烈的香烟味道强迫徐纠下咽,又冷又烫还发苦,燎得徐纠耳鼻喉发痛。
徐纠接过早餐,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徐纠问他:“现在几点了?”
“早上七点。”徐熠程的手按在徐纠的发顶,帮他往两边拨了拨糟糕的乱发,“你要剪头发了。”
徐纠很久没有进过理发店,额前的碎发早就长到打眼睛,经常性要和眼睫毛纠缠在一起,强迫眼睛眨个不停。
他讷讷说好。
徐纠没吃包子,而是伸手去找徐熠程要烟。
烟瘾在嗅到烟味的一瞬间被勾出来,喉咙跟长了刺一样,一刻不停刮挠,催促徐纠赶紧搞一根来。
“我要抽烟。”徐纠直白地提出要求。
徐熠程扫了他一眼。
徐纠见他没动作,过了一晚上好日子,小性子按耐不住地冒出来,又拿自己做筹码去威胁徐熠程:
“不给算了,我出去捡别人烟头吃。”
“去吧。”
徐熠程没惯着他,反常地让开一条道,指着酒店房门的方向,赶他走:“我不管你。”
徐纠一怔,赶紧咬了一大口包子,囫囵吞枣咽下,含糊不清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电话铃响,徐熠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站到一旁去打电话。
徐纠的视线紧跟着,听他说话的时候早餐都忘了吃。
徐熠程说的东西徐纠听不懂,都是他公司的事务安排,专业用语,中英掺杂。
听来听去,徐纠也只听懂徐熠程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嗯,我马上回公司。”
徐纠脑子里警铃大作,徐熠程要走了!他得赶紧吃完跟上脚步。
等徐熠程挂电话的时候,徐纠已经一口气把豆浆灌完,咕咚一下咽进肚子里。
徐熠程视线扫过来,徐纠已经在穿衣服了。
“你等一下我,我很快的。”徐纠的眼睛亮亮的,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嘀咕咕保证自己去公司不会闹。
徐熠程没有任何动作,冷冰冰地望着徐纠。
之所以是望,不是看,是因为哪怕他们之间只隔着两张小床中间狭窄的沟壑,徐熠程看徐纠的眼神,却像是隔着一整个黑夜一样。
“徐纠,为什么最后还是这样?”
徐熠程不明白。
徐纠也不明白:“什么这样那样?”
徐熠程不着急先说话,而是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气,才疲惫地质问:“为什么又无家可归?为什么又去偷钱?为什么你又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徐熠程很少会问问题,但这一次他一口气问了许多。
他看徐纠,像在看一个死去的熟人,又像是陌生人,很复杂。
“为什么你总学不好?”
那么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如河流归于大海——失望。
徐熠程在提早餐回来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抽烟,神情木然。
自己都不明白既然决定放弃他,怎么又变成了买早餐的关系。
最后一次给钱,然后走人。
他该做完最后的心软便不再插手徐纠的人生。
徐纠是颗烂掉的葡萄,他不是坏掉,而是已经坏透了再烂完了,只剩一滩腐水。
不值得,应该是最后徐熠程对徐纠的评价。
“你出院的时候银行卡里有十几万,为什么最后——最后还是成为了……”
【一条野狗】
徐熠程把话说得很重,重到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平静地对视。
“我……”徐纠哑然,喉头一干,酸酸地埋怨:“你太刻薄了。”
徐熠程的手按在徐纠的下巴上,大拇指往下掐,质问他:“你偷了多少钱?骗过多少人?”
徐纠大声反驳:“我没有偷!也没有骗!”
但立马,徐纠又开始给自己的反驳找补:
“和你,就是第一次。”
“我只想偷五十块钱补办身份证,就五十。”
“你把身份证都卖了?!”徐熠程震惊,一向沉稳的声音竟然都出现了急刹变调。
徐纠只觉得身上压了一座名叫成见的大山,欲哭无泪地解释:
“没有!是被偷的,在被偷走身份证前我有在很认真的工作,但是那个小偷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偷走了,钱、银行卡、手机还有身份证。”
“哥,我一无所有了。”
徐熠程掐住徐纠的两侧牙关往上一抬,强行把徐纠的声音掐灭在手掌心。
徐纠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身体像在铁锅上煎得两面通红滚烫,但也只能干着急。
银行卡十几万块钱是他自己挥霍一干二净的,他也确实把手往徐熠程的口袋里摸,这个行为就是叫偷。
徐熠程也没说错,他就是学不好,怎么教都学不好。
徐熠程对他失望也是应该的。
哪有人能这么烂,一而再再而三的烂。
徐纠低下头,像是看守所里戴着镣铐的罪犯,无声怯懦地承受典狱长的审判。
只要不是死刑立即执行就行。
徐熠程把手里还剩半截的烟放进徐纠的两指间,又引着徐纠视线往一个方向看去。他说:“钱在桌子上,好好生活。”
说罢,徐熠程转身打算离开。
徐纠从后面撞了过来,像一枚小弹丸,撞进徐熠程的后背,紧紧箍住。
“哥,我跟你走。”
徐熠程的制止他:“别叫我哥。”
徐熠程的语气不重,可这句话太重了。
重到徐纠的身体扛不住这句话的重量,在听到的一瞬间,徐纠整个人都垮掉了。
摇摇欲坠的烂尾楼被一句话压瘪,徐纠的耳朵轰鸣,简直置身于爆破现场,身体都被轰过来的冲击力震到全然失神。
身躯装不下融化的灵魂,钻进皮肤毛孔飞走。
“你就带我走吧。”
“求求你了。”徐纠小声哀求:“我保证不会干任何坏事,我已经学好了,我可以证明。”
烟头掉在被褥上,把洁白无瑕的床单烫出一圈焦黄的伤痕。
空气并不好闻,由于房间没有窗户,一旦抽烟气味就很难排干净。
不论中央空调如何运作,空气里总夹杂着香烟颗粒,吸进鼻子里,黏在鼻咽喉上,于是下一次呼吸空气便只会越来越令人作呕。
“徐纠,对自己负责很难吗?”
徐纠被问得黯然。
“不是的,是因为我——”
徐纠就是这样一粒刺鼻的香烟颗粒,长久的相处中早就深入徐熠程的肺里,刻在肺叶上,洗不干净,咳不出来。
以至于在这样该面无表情,转身离开的分手现场,徐熠程却无端端地反问出一句:
“因为你爱我?”
这叫人怎么分得清这场口舌之争是徐熠程为了争一句徐纠的【我爱你】而发作,还是他真的铁了心要和徐纠断干净联系。
分不清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第64章 第 64 章 0个人想分手
因为你爱我?
徐纠没想过爱不爱, 他只是觉得自己离不开徐熠程。
徐纠一次爱都没和徐熠程说过,他总心安理得的承受徐熠程的爱意。所以当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徐纠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徐纠花了一些时间去想, 去确认, 去肯定。
最终他也认定了。
是的,是爱的。
如果不爱,徐熠程就会像那天晚上被他打得面目骨裂的男人,而非现在眼巴巴求徐熠程别弃养小狗。
徐纠的喉咙干燥,他深吸一口气,心脏怦怦乱跳。
就在徐纠点头张嘴准备认下的时候。
徐熠程却抢先一步,打断徐纠所有的心理活动。
徐熠程对他冷眼相看,他们之间那道深黑的沟壑有一次被无限地扯大, 从还能跃过去, 变成现在难以企及的鸿沟。
“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恶心的, 现在你落难了又说离不开,你说我刻薄,有没有想过你才是最刻薄的?”
一根钢丝悬在鸿沟之上, 徐纠站在钢丝上摇摇晃晃。
爱意悬在嘴边, 徐纠去追问徐熠程。
“那你不爱我了吗?”
徐熠程还没说什么, 徐纠率先急了。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权利!你如果不能原谅我的错误,那你谈何喜欢?喜欢是包容, 是接纳, 你得接受我的不足,这才是喜欢, 才是爱,不然你不配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徐纠说得慷慨激昂又义正严词,五官板得理直气壮, 像是在说什么天下国家大事。
但徐熠程对他这番激烈言辞,最后也不过是一句不冷不热的回答:“所以我没说。”
徐纠那句“我爱你”卡在喉咙里,被他咬着舌头强行咽下去,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眼里。
说不出来,又不甘咽下,刮得徐纠喉头翻涌铁锈苦涩。
自尊不允许徐纠再死皮赖脸求下去。
他的血跟着表情一同冷却,说:“那就这样,散了呗。”
徐熠程:“嗯。”
“你以为我离了你活不下去吗?我才不稀罕你,你真别把自己当回事。”
徐熠程站在酒店房间的门边,手已经放在握把上,“那最好了。”
在门开的瞬间,徐纠挤过徐熠程的身侧,他率先走出去,把徐熠程当做是给他开门的服务员,他瞥去轻视。
徐熠程手一勾,挑着徐纠的衣领又把人拽回来。
“等等。”
两人一下子又被拉近到前胸贴后背的亲密距离。
“把钱带上。”
徐熠程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捏住徐纠的下巴掰向纸币所在的方向。
“好。”
徐纠的手肘猝不及防地往后猛击,打得徐熠程向后跌了两步,脸上五官吃痛拧在一起。
徐纠白了一眼徐熠程,跑到桌子边上拿走钱,一把捏在手里攥成了扇形。
想拿钱扇徐熠程巴掌然后抛飞,但现实很残酷,由不得他这样浪费金钱。
所以钱的巴掌没扇下去,徐纠把压在钱上的杯子拿起来,揪住徐熠程的衣领。
手腕一拧,冷水哗然灌入。
“以后我做什么事,都与你无关。”
徐纠走了。
没道谢,没道别,没拒绝。
全当是昨天晚上陪徐熠程睡觉的酬劳,反正在徐熠程眼里他也不差“卖”这一条卑劣战绩。
出了酒店大门,徐纠就把这两千块钱安排的明明白白,先去补办身份证和银行卡,再买了一台廉价的二手机,紧接着插上电话卡联系了附近的群租房,比价后选定了价格地段最有性价比的一家。
徐纠做这些事情只花了一天。
第二天又火急火燎地去找工作。
但是年末时候不论大中小公司普遍都不缺人,徐纠甚至都找不到简历投递的窗口。
可他着急想证明自己不是离了徐熠程就活不了,于是干脆注册了外卖跑腿,租了辆小电驴就开始做起外卖骑手。
在离开徐熠程的第三天,徐纠便找到工作,又搬进新居所,一下子稳定下来。
徐纠跑腿干得卖力,两眼一睁就是送餐。这事他做得有模有样,风生水起。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在下一次见到徐熠程把对方给他的两千块还出去,然后告诉徐熠程,自己不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就争这一口气。
午餐高峰期刚过,徐纠把小电驴停在路边,摘下头盔挂在把手上,甩了甩头发。
再怎么拮据,徐纠还是把自己收拾的很好。虽说没钱烫头染头,还是阴阳头,但头发理得干净精神,不遮眼也不乱糟糟的往外飞。
汗水贴着脸颊留下,他抬手抹去,靠在小电驴上晒太阳。
徐纠硬生生靠着自己这张脸,把外卖电驴衬托成了炫酷机车,连同身上高饱和黄色工服马甲一并变成高奢秀场的定制款。
徐纠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由着她们对自己问东问西,还把脸送上去给人拍。
面对镜头他直白地说:“我是gay,不加微信也不能摸哦。”
徐纠的电话铃响,放在耳边接听,对方的声音不似免提胜似免提。
“徐纠!又是软件园B区的下午茶单子,我的箱子塞不下,快来帮帮我!”
徐纠说:“老规矩,配送费分一半。”
“行。”
Y市软件园这地区,也送过几次。
这块地大多是创业公司,经常性会有大份额的外卖单子,一个人的外卖箱几乎很难装满,往往都要再喊上一个人。
徐纠带上头盔,头盔的顶上还贴了两个肥肥的袋鼠耳朵,徐纠总觉得更像是小狗耳朵立起来。
软件园是Y市的钢铁森林,小电驴刚驶入其中,顿时天空与太阳都被耸立的高楼大厦遮蔽,他是藏身于树荫下的小松鼠,快速灵活地穿梭其中,迅速找到软件园B区,又按照精确地址二栋3001坐电梯直上。
徐纠走入大厅,把笨重的手提箱放在腿边,同前台女士做登记。
女士拿着笔写了几个字,然后转头冲旁边工作区域喊去:“徐总经理,下午茶送来了!”
听到姓徐,徐纠不由得好奇看去。
这一转头,便和徐熠程对上视线。不知道徐熠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徐纠有多久。
徐熠程端着黑色的保温杯,单手抵着桌面,看似在听一旁的人汇报,实则全然只顾得上去看徐纠。
视线上下打量,新奇地审视这副打扮的徐纠。
徐纠着急送餐,脑袋上的头盔都没摘下来,面罩上因为呼吸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随着徐纠呼吸的频率一下浓一下淡。
“总经理?”
“等下说。”
徐熠程撂下这句话,起身向徐纠走去。
眼见着徐熠程走过来,一同送餐的同事这个时候也把最后一批下午茶送上门。
“我有一单要超时了,拜拜!”
徐纠拍拍同事肩膀,一溜烟跑了。
说是超时送餐,其实是出了大门转头就钻进同一楼层的卫生间里避难。
徐纠摘了头盔放在洗手台上,接了一捧水拍在脸上,再一抬头,脸颊涨成了猪肝色,掌心拍在脸上都格外烫手,像烙铁。
他像一条狂奔八万里的狗,趴在台子上急促喘息,要靠嘴巴舌头来排出多余的躁动。
虽然无数个夜晚都想过要打脸徐熠程,证明自己没有他一样能好好活,可是一旦见到徐熠程,还是很紧张。
本来他就玩不过徐熠程,更何况他俩现在的关系是有债务关系的已分手前任。
徐纠再次接了一捧水,这次是低下头把眼鼻嘴都埋进冷水里,强行水冷大脑。
倏忽,一只手摸到他的腰上,双臂擦过腰线,从后面环住他,把徐纠困在臂弯与洗手台之间。
那人的下巴垫在徐纠的肩上,微微侧头,嘴唇似乎擦过脖子,好像是偷亲了一下。
但徐纠的感官已经发烧,脑子里嗡嗡作响,乱作一团,以至于他对皮肤的触碰变得格外迟钝。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一定是对他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每一缕气息里都写着惬意。
“徐纠。”徐熠程点他的名字。
徐纠的脑袋埋得很低,他珍惜此刻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不是不敢抬头,只是他没徐熠程那么老狐狸,藏不住汹涌的感情。
此刻心脏跳动的更加厉害,好像长了四个心脏,胸膛、腰腹左右各一个,跳得格外厉害,恨不得要把皮肤扯破跳出来。
原来分手后再见面会这么紧张。
“喊我干嘛。”
徐纠尽可能把声音放得平稳,就好像是在和平分手以后,释然了一般。
虽然分得既不和平,也没释然,但起码装得有模有样。
“过得怎么样?”
徐纠的下巴被徐熠程捏住,强行抬起来,注视镜中的二人。
幸好,幸好。徐纠在心里庆幸。
幸好徐熠程是埋头在他肩窝里,这一抬头视线并未对上。
可当徐纠再往镜子里的徐熠程看去的时候,却是后背猛地狰狞发寒。
徐熠程是低头没错,可他那双眼睛却藏在垂下的黑色头发塑造出的阴影里,眼球上抬,下三白的区域展漏无疑。
在徐纠试图从碎发里看清徐熠程之前,徐熠程的视线已经蒙在阴暗里,盯着镜中的徐纠看了好久好久。
“徐熠程。”
徐纠有样学样的点名。
徐熠程在他耳边嗯声,示意自己就在这,等着他的回答。
声音放出去的下一秒。
徐纠的手肘后顶,一个转身对准徐熠程的腹部抬腿用膝盖前倾打上去,逼退徐熠程后立马补了一脚飞踢出去,借着身后大理石洗手台的力,这一脚踹出去,硬生生把徐熠程给踹了半米远。
徐纠冲了上去,掐着徐熠程的脖子顶在墙上。
“关你屁事!”
声音是从徐纠的牙关里咬着挤出来的。
而徐熠程脑袋微微下垂,头发下摆在眼前微微晃动,把他的下三白分割成了无数道细密的线。
他不知收敛地注视着徐纠。
轻笑。
第65章 第 65 章 我的徐纠
徐纠的手两只手环成圈, 死死按在徐熠程的脖子上,十个手指都掐出属于它们自己的小坑。
恨不得把指腹下的经脉全部掐断,把皮肤掐破, 把脖子掐断。
徐熠程那张白得毫无气血又死气沉沉的脸难得露出怪异的充血红色, 从脖子一路上攀,似水鬼污秽的怨气,从徐纠的掌心腾一下升起。
眼睛里干净的下三白冒了血丝,像火焰一样扭曲着向上炙热半藏在上眼眶的眼球,把眼球烫得发抖发颤。
“你真把老子当你养的一条狗啊?喜欢的时候就招手,不喜欢就一脚踹开?!”
徐纠的脸一并拧起,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在痛苦抽搐。
他跟着徐熠程一起窒息,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在他脖子上, 让他也尝到这灭顶的苦痛。
徐纠的脸憋到青紫, 眼底的红血丝不比徐熠程少。
“你就是老子的一条狗, 是老子不要你了!”
徐纠恶他,尖牙呲出。
掐在徐熠程脖子上的手指似克制又似放肆,桎梏痉挛, 指尖惨白, 再放开徐熠程的一瞬间, 两只手瞬间从手腕到指尖红透了,每一根手指都在无法扼制的颤抖, 甚至是痉挛。
“下个月我就把钱还你, 咱俩两清。”
徐纠晕晕沉沉的,抬眼一看, 徐熠程也那副缺氧过后提不起劲的死模样。
徐纠的双手按在一起,掌心抵着掌心揉擦,以为这样做就把所有徐熠程的气息痕迹擦掉。
徐纠打算去拿他的袋鼠头盔, 结果脚步刚动,他撒开的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捏住。
徐纠想挣脱,下一秒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硬生生给拽进了一份温暖里。
“徐纠。”徐熠程又一次把徐纠的名字原原本本从喉咙里呼出。
他捏了捏徐纠的耳垂肉,“再骂两句听听。”
“疯子,变态,无赖。”
徐熠程深吸一口气,捧住徐纠的脸,吻在徐纠的唇上,惬意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在吃到徐纠一耳光后,徐熠程不气不恼,脸上反倒冒出了诡异的笑意,眼睛半眯,于是阴恻恻的眼球也被压得只剩三分之一。
“这才是我的徐纠。”
不等徐纠反应徐熠程究竟什么意思,第二个吻已经不管不顾地冲进徐纠的唇内。
徐纠的双手都被徐熠程捏住反绑在身后,背在身后的手又被那只手压下顶在腰上,于是徐纠的腰腹以下都被控制。
徐熠程的吻满是攻击性,像一枚蓄力已久的弩箭,直冲冲地射爆了徐纠的防御。
等徐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鼻息、唇齿全都染上徐熠程的气息。
阴冷潮湿又带着烟草的气息,刺鼻的直冲天灵感,像是硫酸,泼得徐纠神志模糊。
即便如此,徐纠依旧用他的牙死命反击。
长了两个尖牙,不用来咬人,怪可惜的。
鲜血浓稠灌入唇齿,铁锈味不甘人后的冲击舌苔与咽喉,又涩又苦。
“放、放开!”
“徐纠,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徐纠奋力挣开束缚,抓着徐熠程的衣领又把他往墙上撞。
砰砰两下,吓得正打算走进来的路人灰溜溜跑走。
“你想听什么关我屁事!”
徐纠的声音直接从胸口震出来,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尖牙压着下嘴唇锐利地展露。
“谁稀罕你啊?别耽误我送外卖。”
徐熠程放在徐纠腰上的手在确认徐纠恢复如常后,悄然松开。
徐熠程的想法和做法没有任何错误,如果不把徐纠推出去,他永远都是淋雨的丧家犬。
一旦脱离徐熠程的范围,徐纠就跟地里坚韧的野草一样,一夜之间又能恢复如常。
徐纠抬手擦掉嘴上的血,又抿了一唾沫吐进垃圾桶里。
他带上袋鼠头盔,走过徐熠程身边时,还没好气地抛下一句哼。
在走出卫生间大门的瞬间,徐纠抬腿就跑,拖着他的保温箱两条腿转的飞快,踩得大理石砖哒哒作响,一刻都不想在此停留。
在徐纠从视线离开的瞬间,徐熠程那张半眯着带着冷冰冰笑意的表情松开,又恢复平日的阴沉。
他缓缓扭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又没忍住偷偷地笑出声。
他抬手,擦去嘴角淤血的同时,也抹去嘴角笑意。
垂眸注视掌心的鲜血。
含住。
吮吸。
下咽。
深呼吸。
写字楼外忽然写了雨,深秋的寒冷再佐以冰雨,冷上加冷。
徐纠站在写字楼外穿上他的雨衣,以往这样的雨天他都不免心情失落,愁上加愁。
但现在他是一只一门心思搞钱的小袋鼠,下雨天外卖会爆单,他赚得钱会比平时多一倍。
徐纠火速打开他的外卖接单平台,骑着他的小电驴,淋雨听雨,快乐自在地穿梭在纵横交错的交通线上。
一天下来,猛赚五百。
不过在知道徐熠程在哪里以后,徐纠不可避免会去关注那一片的外卖单,中午时候总是拼尽全力抢一大堆软件园B区2栋的单子,还不辞辛苦愿意帮其他同事去送这栋楼的外卖单。
很累,但是给了徐纠光明正大去徐熠程公司门口溜达的借口。
被发现了,大不了又是一句:谁稀罕你?我送外卖。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熠程故意的,两个人总能在门口相遇。
但是谁都不说话,都装作不认识,僵在那直到徐纠做完他的事情离开。
公司没人知道内幕,内部上下都打趣徐总经理是“公司最饿传说”,还没到饭点就早早的在门口等外卖,只想知道什么外卖这么好吃。
外卖送到晚餐的时候就轻松很多,因为大部分公司已经下班,基本只要接到徐熠程公司的单子,徐纠就会把接单平台关掉,借机可以多在公司前台晃悠久一点时间。
徐熠程捏了一只烟往外走,徐纠也跟着往外走。
徐熠程站在吸烟区里点了一支烟,徐纠便在拐角处偷偷看。
“过来,给你抽一口。”
徐熠程喊他,但不看他,也不点名,像在自言自语。
徐纠不回应他,趴在墙角大大方方地偷看。
他有他自己的尾随偷窥的节奏,不会因为徐熠程喊他而被打断中止。
等徐熠程抽完烟走了,熄灭的烟头用纸包好放在墙角,还附送一枚银色打火机。
徐纠拿起烟头往嘴里放。
烟头没有被点燃,只有淡淡的烟草味,更多的是徐熠程的气息。
徐纠的尖牙在靛蓝色的烟嘴部分咬出一个深黑的小坑,徐纠不急不慢地点燃烟头,把剩下的最后一口烟抿进咽喉,吞进胸膛。
徐纠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浑身舒畅。
再一转头,身体僵硬。
他迟钝地发现他原本用来偷窥的拐角,这一刻被徐熠程鸠占鹊巢。
而徐纠却是在做完刚才一系列下流行为后,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已经被人看完全部。
“变态!”
徐纠先发制人指着他骂。
这一刻轮到徐熠程装瞎装聋,深黑的眸子沉在碎发下,似笑非笑。
徐纠把手里的烟丢在地上,鞋尖踩在烟头上奋力碾了两下。
“死变态!”
徐熠程捏了一支新的烟,冲徐纠勾手,一声不吭。
徐纠看他,像在看一个引诱人下水的鬼,总感觉一旦走过去,对方悬在半空摆弄的手掌就会立马变成钳子,把他一口气拽进水里溺死。
一股湿冷的潮气扑面而来。
徐纠拔腿就跑。
说是跑,其实是坐在小电驴上,堵在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出口,盯着每一辆驾驶座的车窗。
因为要扫出口的二维码,所以每个驾驶员都要拉下车窗扫码,更加方便徐纠去认人。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那个有点像,我凑近看看。”
“还真是!”
徐纠赶紧调整小电驴方向,紧跟在徐熠程的轿车后面。
徐纠自诩是尾随跟踪。
但他很担心会跟丢,不由自主靠近徐熠程,前后距离只隔了半个车位。
也就是说徐熠程在主驾驶座上,左后视镜,右后视镜,中间的后视镜,全都有徐纠的身影。
不论转头转眼,看向何处,都会被徐纠闯进视线里。
不知不觉,徐纠把这辆车所有观察的渠道堵死。
徐熠程住的地方离软件园的写字楼不远,车开出去没多久再拐个弯就进了小区内的地下停车场,徐纠紧跟着进去。
深秋初冬的晚上暗得连月亮都找不见,空气也雾蒙蒙的。
停车场内部的灯聊胜于无,几十米的地方亮一盏白灯,与其说是照明更不如说是指路。
徐纠贴着车与车的缝隙停下电驴,摘下头盔,再抬头在停车场里寻找徐熠程的方向。
耳朵一动,听到脚步声,是徐熠程的步伐频率。
徐纠脚步追上去,果然是他。
徐熠程穿得黑色风衣,停车场的凉风往里灌,掀起他的衣角飘飞。
他走走停停,手里的车钥匙发出晃荡的声音,时时刻刻为徐纠指路。
徐熠程在下一盏灯下,徐纠就在后一盏灯跟着,始终保持二人之间隔着难以冲破的昏暗。
但这样的距离,很快就因为徐熠程拐弯,徐纠不得不主动踩进黑暗,主动打破僵持。
但是——下一个拐角后,徐熠程的身影不见踪影。
往前看,往左看,往右看。
这人就和鬼一样,无端端,突然消失,一点踪迹寻不到。
徐纠往前走,再往前走,视线像汽车前车窗上的雨刷器一样来回扫荡,这看看,那看看,偶尔还会突然停下来静听脚步声。
四四方方的停车场被徐纠沿着直线再转弯彻底逛完,他站在最初的起点,迷茫地望着下一盏白灯。
突兀地,背后响起了两声踏踏。
徐纠这个时候才猛地想起,他把他的前方、左方和右方都看过,但是还差后方。
在想要转头的下一秒,一份暖意捏在他的后脖上,把他当小猫崽似的捏了捏。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一口轻飘的暖气裹着徐纠的耳朵吹出来,吻出两声浅浅的笑。
“蹩脚的跟踪。”
第66章 第 66 章 最害臊的一集
顿时, 徐纠的汗毛炸立。
也就是说,在徐纠自以为是的跟踪寻找的时间里,徐熠程一直站在他的背后, 跟着他走了一路。
直到徐纠回到原点, 露出迷茫的时候,徐熠程才大发善心给了他一点提醒。
不然,徐纠在这里转一晚上,都发现不了背后有一只鬼,正光明正大地踩着他的影子,阴冷地视线贴着他的后背看了一路。
徐熠程的另一只手垂下,刚好与徐纠的手背相碰。
赶在徐纠抽手逃跑前,徐熠程一把抓住, 不讲究牵手, 也不讲究十指相扣, 只要能抓在手里就足够。
一个吻从侧面吻上徐纠的脸颊,亲昵地哄说:“说出来,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呵呵, 我死都不说, 急死你。”
徐纠冷笑, 由着徐熠程去亲,亲就亲呗, 又掉不了二两肉。
徐熠程的呼吸重了半分, 炽热的呼吸喷在徐纠的脸颊上,把他被冷风吹木掉的脸一下子当做冰块融化。
徐纠的半边脸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收缩抽动, 看着像挤眉弄眼,总之和镇定自若不沾关系。
“与其说你在跟踪,不如说你很想被我发现, 然后诱使我来找你吧?”
徐熠程的话一针见血,说得徐纠脊背发热,像有火在燎,燎得身上焦焦脆脆,走不动道。
徐熠程的手指点在徐纠的后脖颈处,像个小小的榔头,有意无意敲打。
手指敲击发不出声音,但每一次指尖下落,徐纠的脑袋里都会冒出咚得一声脆响,仿佛要把他骨头敲断一样。
徐纠的颈骨,战战兢兢。
今天就到此为止比较好,徐纠决定紧急避险。
徐纠的身体微微向旁一侧,甚至还没做出任何迈步离开的动作,结果他那点小心思全被徐熠程轻易看破。
放在徐纠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从捏变成了带有惩戒意味的掐。
掐脖吻来得太过突然,不过就是一秒钟的事情。
掐断徐纠所有的呼吸,大脑缺氧,两腿发软,眼球上翻。
窒息与痛苦,但同时又黏腻燥热。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盏花盆从天上落下,来得毫无征兆,也摸不着头脑。
让徐纠没有任何防备。
哪有人上一秒还在亲昵地蹭蹭,下一秒就突然抓住脖子,手指掐紧脖子里,恨不得掐得颈骨断裂。
徐纠好久好久没有被这样对待。
几乎都快忘了这种毫不收敛的破坏欲是何等的刺激。
不是项圈冷冰冰的拘束,也不是电击的孤独窒息。
而是一只带着相近的温度的手,掐在脖子上,脖子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掌内战栗的欲望。
更重要的是,徐熠程知道卡在怎么样的一个力度能让徐纠被掐的当场缴械投降。
脖子上传来窒息,加上和徐熠程扯不干净的暧昧,就像天上的蘑菇云,砰地一下炸开。
余韵不着急烟消云散,慢悠悠地晃在徐纠两眼后翻的黑暗里。
惬意过后,徐熠程从后面环着徐纠的腰,像是知道他这具不顶用的软骨头总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及时把徐纠软掉的身体撑起。
徐熠程一下又一下地吻着耳朵,点着徐纠的名字,一声声的喊。
“你还是这样子。”
徐熠程笑他。
徐纠眼球虚弱地翻了白,本意想白眼,结果眼球翻不回来就保持着一副完全失了神的痴态。
徐熠程抱起他,走入一侧的停车位。
徐纠勉强还能看清那是徐熠程的车,脑子里警铃大作,滴唔滴唔狂叫不止。
徐纠扑棱两下手臂,挣扎着揪住徐熠程的衣领,低低地喊叫:“我要送餐,我要送餐!”
徐纠光顾着跟踪徐熠程的一举一动,身上还套着纯黄色的工服马甲,胸口和背后贴有反光条的外卖LOGO。
徐纠的头发褪色后,也保持了一部分的黄色,只有发顶一圈是黑的。
就像是蛋挞顶上的一圈焦糖色,剩下的全是嫩黄的布丁部分。
送上门来的点心,不吃白不吃。
“已经送到了。”徐熠程说。
“什么?”徐纠一愣。
徐熠程没把徐纠放进车内,而是抵着车门,就开始对徐纠上下其手。
徐纠此刻脑袋的缺氧还没完全恢复,他有意阻止,但这份意实在是太虚弱,手刚拦上去,反倒被徐熠程当成了求牵手,于是双臂被徐熠程高举过发顶按在车窗上。
“你,你就是那个餐。”徐熠程解释。
徐纠磨牙,但人已经落到对方手里,抬腿想踢被被捏住大腿内侧抬起,抬手也被人反剪在发顶。
横竖都是砧板上的鱼,做着一些没什么用的挣扎,只能证明这条鱼还很鲜活,更加让人垂涎。
徐纠从喉咙里啐出一口唾沫,吐在徐熠程的脸上。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徐熠程的舌头咧出来,像蛇信子一样细且长,舔过唇边的口水卷进唇中,细细品味。
“说给我听,好不好?”
徐熠程的声音里带了恳求。
徐纠怎么可能随他的意,冷笑一声,又啐了他一口,不觉恶心,只觉好玩。
看徐熠程像狗一样收集一切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我不找你的时候,是不是天天想着我弄出来的?是不是涨得快疯掉?”
徐熠程把徐纠压在车门上,强硬掰开他的嘴,肆意的抚摸尖牙。
“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两个人看似在同一个平面,实际上都在自说自话,各怀心思,是两条完全没有交错的直线,但是离远了看又好像卡在一起。
徐纠鼻头一皱,嘴巴便直挺挺往下咬。
徐熠程的大拇指被他咬出一个几厘米的血坑,伤痕发紫发黑,好像这一皆要烂掉一般。
徐纠还冲那根手指啐了一口,扯着嘴角笑得恶劣,胸膛有鼓在捶,阵阵作响:“你肯定每天晚上都想着我弄出来的!是不是想艹我想得快疯掉了?叫声爸爸我就给你咯。”
徐熠程深吸一口气,悠哉悠哉地缓缓吐出。
太熟悉了。
徐纠就该是这个味道的。
徐熠程这位心理导师,成功把徐纠从苦哈哈的酸愁过往里捞了出来。
现在,此刻,只有最纯粹两个人对抗路1V1。
没有赢家输家,只有感情上的拉扯。
徐熠程不轻易说爱,徐纠也死咬着不承认。
宁可这段关系变成水火不容的炮友,也不肯是爱人情人。
徐纠被徐熠程反过来,上身衣服一把被拉到锁骨处,挂在徐纠前倾的身体与车门挤压里,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冰冷空气里,但徐纠却完全感觉不到冷。
热的很。
像是刚刚那一口撕咬,徐熠程手上抹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徐纠从脑子里热到脚尖去,全身都在躁动地战栗,尽管神志清醒,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在欢呼雀跃的欢迎那位的到来。
“呵……”
徐熠程对他的身体做出分析,“你很期待。”
徐熠程的掌心温度比体温高一些,掌心还带着天生的粗糙,就像是海边沙滩细密的沙子一样。
抚摸的时候不像是抚,更像是擦,擦得发出嚓嚓声,擦得像是洗碗一样,擦过的地方都由红转白,虽然很快又转红。
徐纠的身体不争气,他也是纵欲的主,早就从里到外刻上徐熠程的名字,哪怕嘴上骂得厉害,身体的确正如徐熠程所说:是期待。
他鼻子里哼出不抗拒的喘息,对此时此刻他也仅有一个诉求,那就是:“去车里。”
不远处一辆车驶来,远光灯似太阳一样把眼睛点成白黄色,车里的人还把车窗拉下来,大声地播放他的精选车载音乐,动次打次,恨不得把这个世界掀翻去。
裤子不保,已经露出了内裤的深灰边缘。
徐纠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甚至是萎掉了。
他从冷静地劝徐熠程去车里,一下子变成夹着尾巴也夹着嗓子,虚弱地哀求:
“去车上,求求你了。”
徐纠的腿站不住,贴着车门往下滑,又被徐熠程掐着腰撑起软骨头。
“这是外面,会有人发现的。”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走投无路的徐纠最终抛出最后的筹码:“去车上,随便你怎么搞。”
“嗯。”
徐熠程就是这样回答,没拒绝没同意,阴晴不定。
徐纠臊得两腿发颤,以前最严重也不过是在暴雨天的车内瞎搞,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室外,是随时会有人、有车走过的小区停车场。
“你嗯个头啊!我这张帅脸被认出来了,以后这片外卖我还送不送?!你不要脸我要脸啊!”
徐纠想的不是在外面做有伤风俗,他只是担心被认出来以后怕外卖工作不好开展。
“嗯。”徐熠程跟siri似的,你说任你说,他平静地像程序,只负责回应。
至于回应了什么你别管,就说回没回应。
一个吻落在徐纠的后脖处,仿佛这里还有腺体。
徐纠的蝴蝶骨不知道是臊得还是冷的还是热的,总之猛地哆嗦一下,骨头与骨头之间发出咔哒的声响。
徐熠程的吻贴着徐纠的脊椎的起点,一路往下吻。
徐纠像玩具似的,一碰就响。
吻到尾巴时。
下一秒,徐纠卡在锁骨的衣服被放下来,拍平褶皱,拉上拉链,又被徐熠程掰着肩膀站正。
这就是结束。
徐纠皱眉,忌惮地盯着徐熠程,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幺蛾子。
“阳痿?”
在徐纠的注视下,徐熠程拿出烟盒,抖了一支烟咬在嘴边,点燃吸了一口后夹在两指间,颇有遗憾地吐出一口气。
“你会受伤。”
徐熠程撩了撩徐纠脸边的碎发,“晚安。”
徐纠从后面捏住徐熠程的手腕,不肯让他走。
“不行。”
徐纠的话说得直白,说完还把视线往下打。
徐熠程转回来,抖落指尖的烟灰,欣然:“帮你。”
徐纠伸出手,比了个耶放在脸边。
并非卖萌,而是报价:“两千一次。”
徐熠程笑了,帮人服务还要付费。
徐纠见他笑,以为是嘲笑,表情严肃地解释:“我要染发,后面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你要不想借,我帮你也行。”
无关爱恨,无关情.欲,只有对洗剪吹最发自内心的追求。
徐熠程把手里的烟交到徐纠手里,打开车门示意让徐纠坐进去。
徐纠来劲了,拿着烟烫徐熠程放在车门上的手臂,烫出一圈渗人地黑红伤疤,才笑嘻嘻地讥道:“刚才怎么不想进去?轮到你就想了?”
徐纠的腰忽地一下被徐熠程掐住,接着就被人扛着带到车头的位置去,啪一下,人坐在车前盖上,冷得屁股打寒战。
徐纠的人躺倒在车前盖上,冷归冷,羞归羞,但带劲也是真的带劲。
四周黑洞洞的,像藏了无数双眼睛,动不动黑暗里冒出几点猩红色的光点,提醒徐纠那几处的停车场监控摄像头正在运作。
每一次红光闪起,神经携带躯壳就会痉挛一次。
紧张,刺激,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堪比大海百米高的浪潮一次次升高,五官胀满潮水,汗津津地黏在衣服里,身体像淋过雨的咸湿。
徐纠抽了一口烟,憋着一口气,数着秒。
绝对不能这么快缴械投降。
徐纠的身体弓起,手指没入眼前低低如灌木丛的发顶,揉着发根,尖牙压在烟嘴上,咬出一个小坑后,手腕一转,又换了个一边接着咬出小坑,吸着呛人的烟气入肺,呼出透体的愉悦。
一个没注意,烟灰掉在腰上扯出的一截白肉上,烫得徐纠低呼一声,滚烫的烟头灼得小腹震出道道战栗,下肢一阵僵直痉挛抽动。
徐纠把刚才呼出去的那口气赶紧吸回来,但是一切都晚了。
徐熠程的手跟章鱼触手一样湿黏的摸上来,强硬地掐着徐纠的下巴往下拽,要把他拽进深渊。
徐熠程与他一起共享唇中滋味。
徐纠躺倒在车前盖上,身体各处感官体验过了临界线,此刻正如高位截瘫般毫无知觉。
他坐不起来,也翻不了身,微张着唇往外吐气,嘴角下流一线水色,舌头也不管,一股脑全舔回嘴里下咽。
徐纠的手摔在一边,指尖的烟向外滚落,被徐熠程拦截。
徐熠程看着徐纠的懒懒地痴态,吻着烟嘴的最后一口,像在吻徐纠一样,不知收敛地深吻舔.弄。
徐纠撑着车前盖坐起,迟钝地发现徐熠程已经帮他把裤子穿好了。
烟已经熄灭。
徐熠程伸去援手去扶徐纠。
徐纠拍开那只手,扑腾一下跳下车前盖,两腿一软跪在徐熠程面前。
“…………”
徐熠程将他扶起,忍着笑。
“不必行此大礼。”
徐纠撑着地站起来,转头就往外走。
“去哪?”徐熠程追上,“不回家吗?”
徐纠在车与车之间,寻找他的小电驴。
“回家,徐纠。”徐熠程每次想去和徐纠牵手,都被徐纠躲掉。
徐纠找到他的小电驴,跨上去,戴上他的袋鼠头盔,放下挡风板,呼出一口气,玻璃板旋即起了一层白雾。
徐纠转头,瞪退徐熠程。
“我们很熟?你都不是我哥了。”
第67章 第 67 章 以后都不会喊你哥,你悔……
“咱们俩刚刚发生的事情, 叫做一夜情,你懂不懂啊?”
徐纠的手放在的车把手上,咔哒按下车灯, 滴了一声, 突然又冷不丁喊了徐熠程的全名。
“谢谢你把我一脚踹开,否则我现在还是你床上的一条狗。”
“…………”
徐纠把话狠狠地抛下:“我以后都不会喊你哥,你悔去吧!”
他记仇地瞪着徐熠程,甚至不想听徐熠程说下一句话,自顾自地骑着他的小电驴一个转弯,杀出地下停车场,潇洒地把徐熠程丢在后边,只留背影给他。
徐纠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视线, 如芒在背, 毫不收敛。
像是有一只鬼暗悄悄地趴在后背, 不声不响又高高在上撑在肩膀上,往下投去贪婪饥饿的欲望。
出了停车场徐纠看了眼手机,寻思这个时候是吃夜宵的高峰期, 果断打开外卖接单平台, 跑出去溜达到夜里一点才美滋滋收工回家。
他躺在群租房里, 听着左右两边墙壁传来的游戏叫骂声和情侣打情骂俏的动静,美滋滋地看着手机银行app里日渐增多的存款。
果然还是要自己挣钱才知道钱难赚, 才懂什么叫好好生活。?!
徐纠想起了一件事, 一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手痒难耐的拳。
“两千块!他没给!”
徐纠仰天长啸, 悲鸣不已。
拳也打完了,喊也喊过了,徐纠向后一倒, 又摔回床上。
他望着发黄的天花板,没忍住偷偷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总之心情很好,觉得一切都很好笑。
“晚安。”
徐纠自言自语。
第二天中午,徐纠揽了一大堆徐熠程公司的外卖单,兴冲冲地坐上他的小电驴准备往目的地驶去。
这个时候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拍了拍他,“哎,你咋天天往那家公司跑?喜欢上前台了?”
“不喜欢。”徐纠实话实说。
“那你是干嘛?求职混脸熟啊?”
徐纠茅塞顿开。
“是啊,我能去求职啊!”
徐纠拧紧他的小电驴车把手,一溜烟跑得没影。
徐纠走入前台,把手里的外卖挨个查看订单位置,又一一打去电话。
今天徐熠程在会议室里开会,两个人之间隔着几十米宽敞的办公区,徐熠程的位置方向直直地对准他锁在的方向。
徐纠的耳朵红了,只红了一侧,就是被徐熠程刀子似的视线一下一下剌动的那一侧。
他没回应徐熠程的视线,而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才转头看去。
徐熠程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握在桌子上黑色保温杯上,掌心收成圈,暧昧地上上下下缓缓摩擦。
徐纠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不正经,很快就又把注意力放在前台小姐姐身上。
“你好,我想问你们公司缺人吗?”
“嗯……?”前台女生和徐纠关系还不错,想了一会后说:“好像有在招人。”
徐纠从口袋里摸出攥成一团的简历,把简历铺开抹平,紧张地递过去:“这是我的简历。”
“啊?”前台女生跟不上徐纠跑得飞快的思维,不明白前一秒还在送餐下一秒怎么就应聘上了。
女生没接下简历,她让徐纠去官网上查看他们的招聘信息去网投简历。
徐纠把简历按在前台内的桌子上,兴冲冲地推销自己:“要不你先帮我投递给人事?我名牌大学毕业,简历不差的,你看看嘛,保安、保洁我都愿意做。”
再一转头,徐熠程那边已经从会议室里出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围着徐熠程说说笑笑。
徐熠程不搭理,拿着保温杯径直走向徐纠。
徐纠见状,脚底抹油,开溜。
徐熠程点了名字。
“徐纠,站住。”
徐纠好久没被徐熠程管教过,点大名的方式已经镇不住徐纠那点小心思了。
“钱。”
徐纠一个急刹车,再接一个漂移倒车,面朝徐熠程,站得笔直。
“哪呢?”
徐熠程走到徐纠面前,不慌不忙地拧开保温杯放到徐纠嘴边,“别太累。”
徐纠嘴巴下意识地抿了一口。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种杯子里通常都装的苦涩浓茶,还没尝到味道就先下意识地皱眉挤眼,假想里苦得哼出一口气。
意外的。
“嗯?”
不苦,是芝麻豆子茶。
徐纠又嘬了一口,嚼吧嚼吧,恰到好处的咸味很好的补充送外卖消耗的体力。
不经意里,徐熠程往他口袋里放了一张卡。
徐纠的余光瞟见,他飞快推开保温杯,两根手指夹着银行卡悬在半空,怼在他们之间,认真地表示:“我就要这个数。”
徐熠程新奇地打量徐纠。
“只要两千?”
“嗯。”
“拿着。”
徐熠程把保温杯放进徐纠手里。
徐纠双手捧着浓浓的老干部风保温杯,他看徐熠程忙着在钱包里整理现金,又偷偷喝了几口。
保温杯里的水线很高,就跟徐熠程没喝过一样,仿佛这杯水就是为徐纠准备的。
“你在这等一会。”徐熠程收起钱包,现金不够。
徐纠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声,提示他有新的订单待配送。
“不行不行,我现在要去忙了。”
徐纠抓住徐熠程的手。
纠结了短暂的几秒钟,徐纠冲到前台去,放下保温杯,又找前台要来纸和笔,迅速写下一串数字,紧接着塞进徐熠程的掌心。
“加我微信!转给我!”
说完后,徐纠就抱着他的小袋鼠头盔,火急火燎往外跑。
两个人的掌心在交换电话号码的时候,有了短暂片刻的接触。
徐纠的手冷冰冰的,按在徐熠程掌心里时候,就像握了一块温润的玉一般,细腻柔软,轻易能抹上温度。
徐熠程走入前台,手按在桌面上皱巴巴的A4纸上,指节抵着一角,另一只手抹平褶皱。
目光集中在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上,徐熠程忍不住笑了两声,但很快又咳咳着抹去感情。
“总经理,你们什么关系呀?”
徐熠程想了想,无视了这个问题。
A4尺寸的简历纸被徐熠程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顺手带进口袋里。
徐熠程拿起保温杯,吻着徐纠嘬过的地方,小口小口的品鉴剩下的温水。
闻着杯中热气,深吸一口,意犹未尽。
出了写字楼,徐纠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生怕错过徐熠程的好友请求。
但是时间从下午一点转到晚上十一点,手机就跟死了一样,一点动静没有。
“坏手机,迟早换了你。”
徐纠拍拍手机,就跟拍老旧电视机似的。
这一拍,还真把一声叮咚拍出来。
徐纠赶紧把手机解锁,兴冲冲打开微信一瞧,是麦麦种草官给他发消息,周一麦麦脆汁鸡买一送一。
徐纠看了眼日期,还差一分钟,周一就要过去了。
因为手机过于落后,导致本该在早上七点发送的消息,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才收到。
再响,又勾起徐纠的兴奋。
【天气:明日中雨转雷雨,6°至0°,注意行车安全。】
提起的期待重重摔下。
徐纠恼死了,抱着手机凶出尖牙恶道:“迟早!迟早换了你!”
手机大概接收到主人的恶意,又是一声叮咚。
这一次是好友请求。
名字一串乱码,灰色默认头像请求加他为好友,备注是徐熠程。
徐纠同意请求,但是偷偷把备注从徐熠程改成“哥”。
请求同意的下一秒,对方立刻转来两千块钱。
徐熠程敲了一行字,他想叫徐纠明天来面试,结果消息发出去,等来的是一个通红的感叹号,和消息被拒收的提醒小字。
徐纠拿了钱,旋即把他给拉黑,不带丝毫犹豫,甚至不给徐熠程再次添加好友的机会。
徐熠程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指按在眼球上来回揉了一番,鼻子里呵出一阵沉闷的长叹。
片刻后,徐熠程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内侧,目不转睛直视表皮的齿痕纹身,吻了上去。
吻着徐纠曾经咬出的血肉模糊的齿痕,好似他们现在此刻正在接吻。
城市的另一头,徐纠正捧着手机发出无助的叫嚷:
“坏手机——!我只是改备注,谁叫你把他拉黑的?!”
幸好的是,转账不会因为拉黑而被撤回,起码这两千块徐纠实打实的赚进兜里。
手悬在解除拉黑的选项上,挣扎了很久,但一咬牙,决定就这样。
第二天徐纠送完早高峰早餐的订单后,便立马去了一趟理发店,用错过整个中午的代价,硬坐了五个小时,换来一头靓丽的粉色蝴蝶烫,连同身上的黄色外卖工服都变成时尚芭莎杂志封面的一员。
徐纠眼睛往上瞟,冲额前的刘海吹了一口气,美滋滋地跨上他的小电驴,在软件园附近的外卖店晃悠。
突然的,天气阴晴不定,下起暴雨,声音轰轰烈烈,带着恨不得撞碎高楼大厦的汹涌。
徐纠赶紧穿上雨衣,又戴上头盔,继续在马路上穿行。
电话铃响。
“是徐先生吗?你的简历我有收到,我认为我司有一个职位非常适合你,”
人事又讲了一大堆薪资待遇,听得徐纠脑瓜子嗡嗡作响,像架在火上烤一样,又像做梦一样高高悬在天上。
“你看你今天下午有空过来面试吗?”
“有的有的。”
徐纠走进电梯,走近徐熠程公司的门口,又开始踌躇不前。
玻璃外的世界只听得见哗然一阵,雨已经不是雨线,而是雨幕,把视线切断,一切声音都被淹没世界的暴雨掩盖。
这样大的雨,雨衣的作用聊胜于无,
脱下雨衣,再把头盔一摘,水滴顺着脖颈,沿着脊椎一路滑进腰窝里。
徐纠湿透了,从里到外,鞋子里都是水,走起路来嘎吱作响。
谁料徐熠程就站在门口,像个等候已久的石狮子一动不动,一下把他所有的窘态捕捉。
“过来,徐纠。”
徐熠程冲他招手。
徐纠不情不愿再走近。
徐熠程的手搭在徐纠的肩膀上,手背抵着徐纠的脖子擦了擦,手指不安分地捏了下徐纠的耳垂,“才染的头发沾水不开心了?”
徐纠把他推开,没好气地恶道:“滚远点。”
徐熠程牵起徐纠的手,往公司内部走去,边走边说:“带你去洗澡换衣服。”
徐纠跟触电了似的,连忙把手抽回来,忌惮地盯着徐熠程,连连后退,把手贴着衣服猛擦两下,直到手上又恢复成湿哒哒的状态。
公司内外是两个世界,这一层楼的整个平层都属于公司的范围,而且还有内部的电梯通往楼上两层。
向里看去,还划了一大半开放的员工休息区,甚至备了过夜和洗漱的地方。
也难怪出了公司大门后的走廊看不见一个人影,因为大家都在公司内部休息。
徐纠和徐熠程手牵手的样子一登场,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户外的雨声,哗哗啦啦的。
密密麻麻的视线一致投向两人相牵的双手,尽管徐纠很快就甩手划清关系,但是那些八卦的视线已经如潮水汹涌扑来。
既然不让看牵手,就先看看脸,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让总经理这块阴沉沉的山石哗然。
“你有病吧?”徐纠压低声音骂他。
“总经理,拍摄和后勤组那边在催模特什么时候到。”
徐熠程看向徐纠,于是所有的目光整齐地看向徐纠。
女生冲徐纠招手,“这位就是徐纠先生吗?快来吧,都在等你。”
徐熠程的手按在徐纠背后,把他往前推了推。
女生在前面带路。
拍摄过程里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一丝一毫阻碍。
一切都是他自己多想。
并没有人非常在意徐纠和徐熠程到底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在意徐纠此刻并不完美的模样,工作时间的大家都很忙,视线落下一秒钟后就如升起的白烟,都不用风吹就自行消失。
这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很快棚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只剩几个在边边角角收拾现场的后勤人员。
徐纠不走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走去哪。
徐熠程端着保温杯推门而入,自然地站在徐纠身边。
徐纠白了他一眼:“你没自己的事做吗?”
徐熠程诚实回答:“暂时没有。”
“喝水。”徐熠程借帮徐纠整理刘海的机会偷偷摸了下脸。
“不要。”
徐纠把保温杯推开,直白地骂他变态:“我喝过以后你绝对会拿我的口水兑水喝三天。”
徐熠程面无表情地盯着徐纠,看得徐纠后背发毛,阴冷的注视了良久,徐熠程才干巴巴地笑出一口气。
像一只鬼在干坏事,恰巧被徐纠知晓后用来威胁人的诡异笑脸。
嘴笑眼不笑,皮笑肉不笑。
“喝。”徐熠程下了单字的命令。
徐纠被他看得发憷,但又担心这死鬼会往杯子里放脏东西,嘴巴用力抿起来。
意外的是徐熠程没有为难他,而是把杯子收起来,一边拧盖子一边往外走:“不喝算了。”
徐纠没动作。
徐熠程不得不停下来,“跟上,签合同。”
“哦哦……”
徐熠程在前面走,徐纠在后面跟,走着走着,徐纠的手臂被一把抓住,紧接着就跟抛球似的,甩一下推进一处黑漆漆的房间里。
咔——灯亮。
徐纠回头看去,徐熠程背手关门,顺带把门锁上。
徐纠皱着眉头用力地瞪徐熠程,“干嘛?”
“不干你。”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徐纠的手隔空点着徐熠程的鼻尖,震声骂他:“职场性骚扰!”
徐熠程下巴往上抬,饶有兴致地品鉴徐纠此刻炸炸呜呜的模样。
“不算,我只是在追我的前男友。”
徐熠程走近徐纠,徐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下意识地寻找房间里趁手的棍棒。
徐熠程逼近,徐纠后退。
退无可退,徐纠垂手捏成拳头。
结果徐熠程只是双手虚虚地环着徐纠的腰,不敢抱紧实,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徐纠的肩窝里,没精打采地哼哼撒娇:
“可以把我的微信加回来吗?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也想和你说话。”
第68章 第 68 章 勾引
徐纠的身体绷得笔直, 就像琴弦。
他的眼球就像两枚玻璃珠,从左荡到右,又从右荡回左, 最后晃晃悠悠地停在正下方。
垂下的攥成拳头的手, 紧了紧,但两秒钟后,悄然松开。
徐纠没有回应徐熠程主动靠近的示弱,但也没有把人推开。
一颗心脏掩在两人虚虚贴近的胸膛里,像踩住油门的跑车,随时间加速狂飙,速度越来越快,大有失控的迹象。
车轮轰鸣融化在血液细胞里, 通过血脉流向身体各处, 尤其是耳朵里。
轰轰嗡嗡。
徐纠的肩膀沉甸甸的, 明明是虚掩地抱着,却迈不动脚步。
徐熠程见徐纠没有抵触自己,于是那双手便不老实的扣在腰上, 把徐纠往怀里带, 半推半就让徐纠成了他的怀中物。
“是因为昨天晚上什么都不说直接打钱的做法太傲慢了吗?”
徐熠程的吻落在徐纠的脖子上。
徐纠的眼球还跟玻璃球一样, 来回晃荡。
“你生气了要跟我说,就这样直接把我删了, 我也是会难过的。”
徐熠程的台阶已经造在徐纠的鞋底下, 只要徐纠愿意往前迈一步,徐熠程就会让他踩着台阶走下来。
“是啊, 搞得我像卖的,我不高兴。”
徐纠顺势下台阶,掩饰掉自己其实是因为误触误删的真实原因。
徐熠程又借机多亲了一下徐纠的脖子, 脑袋埋在肩窝里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所以我做什么能让你原谅?”
燥热的气息喷在徐纠的脖子上,徐纠站不住脚,赶紧拿出手机,“……算了,我大人有大量。”
他当着徐熠程的面,把人放出黑名单。
“行了。”
徐熠程的目光一斜,瞧见徐纠为他改好的备注。
【哥】
徐熠程立刻做出蹬鼻子上脸的决定。
他的手彻底地扣在徐纠的腰上,两只手双重加固,成了扣在徐纠身上的锁链,他的臂弯就是牢笼。
徐纠身体往后仰,下巴上台,露出锐利的尖牙对准徐熠程咬了咬空气,无声地警告徐熠程不要乱来。
徐熠程的身体倾上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靠近,徐纠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嘴,闭上眼睛。
结果对方根本不打算亲嘴,而是悬停在面对面约莫一指的距离,不声不响地对着闭上的轻颤眼皮吹了一口气,惹来一阵更激烈的战栗。
徐纠以为这就是全部,直到对方额头凑上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戳着鼻尖,呼吸灌进徐纠的鼻腔里,吻着徐纠的手背,字正腔圆地念出一个字:
“哥。”
徐熠程在喊徐纠作哥,但不是喊徐纠,而是在复述徐纠为他留下的备注。
那一夜通过好友后,徐纠的第一反应是为他把备注改成“哥”。
徐纠根本就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主,此时此刻,这件事二人皆知,
徐纠的身体一抖,手腕一转,把本来捂在自己唇上的手改按在徐熠程的脸上,把嘴巴和鼻子按得死死的,一点氧气不给。
结果半秒不到,徐纠的掌心就起了一层雾水,那是二氧化碳呼出接触到冷冷的手掌心必然会出现的水汽。
但很快,这层雾水的成分就难以分辨。
不单单是冷凝水,还有些黏糊,掌心发痒。
像是有什么热热的怪东西在舔他的手掌心。
——?!
徐纠的眼皮猛地往上打,恨不得把眼眶都打破。
徐纠把手背到身后去,紧接破声大骂:“徐熠程!你丫傻狗成精吧?!”
一口唾沫星子卡在喉咙里,想吐出去,但一看面前是徐熠程又只好强忍恶心咽下去。
徐熠程面露微笑,他大概是不太擅长如何笑得友善亲近,每一次笑他双眼深黑的空洞都会为嘴角的笑意蒙上一层诡异的滤镜。
徐熠程的话,更是彻底把他的笑和变态二字扯上关系。
徐熠程说:“好香。”
徐纠冲了上去,攥紧徐熠程的衣领把他撞在墙上,拳头升在半空,尖牙在蓄力时紧咬。
徐熠程的脑袋懒懒地耷拉下来,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高高在上,反倒是垂头丧气,头发耷拉在眼前,眼皮半眯着。
分不清他是闭眼还是在借机偷窥徐纠。
只知道徐熠程的嘴角还是向上的,他仍然在笑,像在期待。
拳头擦过徐熠程的耳朵,捶在空气里。
“变态。”
徐纠气鼓鼓撒开手,骂了一句后和徐熠程划清一切关系,远远地站在一边。
骂归骂,但徐纠没打算离开。
他还想签劳动合同,人事跟他说入职即转正,五险一金十三薪,做五休二,房补车补加班费等,一长串福利待遇给徐纠说得晕头转向。
徐纠会一直在这里站着,用眼睛去瞪徐熠程,直到签下劳动合同。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徐熠程站起身,走到门边的时间里整理好衣领,开锁开门,
“总经理,这是人事拿过来的合同,您过目。”
徐熠程接过合同,扫了一眼后,才让助理离开。
打开的门又一次被徐熠程关上。
徐纠瞧着人手上的一沓纸直眼红,但很快又忌惮地望着徐熠程,小心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
徐纠实话实说:“感觉你下一秒就要说脱衣服,不脱不签合同之类的话。”
徐熠程的视线笔直地落在徐纠的身上,像一台扫描仪从头到脚,一副深受提点的恍然模样。
下一个瞬间,他就对徐纠下了命令:“过来。”
徐纠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靠近,不忘初心的警告:“乱来我咬断你的老二。”
徐熠程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亲我一下。”
…………
两个人,四个眼睛默默地对视。
徐纠率先心虚地挪开眼。
“就亲一下吗?”徐纠问他。
徐熠程抓住一切机会得寸进尺:“你要是想咬我的……”
徐纠赶紧踮脚凑到徐熠程的脸颊边,两只手适时地勾在对方的肩膀上,自然而然倾身落下一吻。
松开勾肩的双臂,徐纠背手站在徐熠程的身边,抿着嘴把尖牙藏在软乎的嘴唇肉下,乖得像放学等家长来接的小孩。
徐熠程欣然在合同页上盖章,盖好章签上名字后递给徐纠,看徐纠签完字,分成两份,一人一份。
“下班了。”
徐熠程说:
“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徐纠拿着合同,摇头,转身离开。
徐纠有他的节奏,他觉得今天的恋爱谈到这里刚刚好。
再谈下去就藏不住对徐熠程的喜欢,到时候指不定就是吃了饭,还要主动地兴冲冲跟人家去酒店。
徐纠玩不过徐熠程,他心里清楚,所以一切还是慢慢来的好。
徐纠回了他的出租房,抱着合同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脏扑通乱跳。
冷静不下来的他戴上袋鼠头盔,又骑着他的小电驴出去跑外卖,转到夜里十一点才身心俱疲地倒回床上。
也就是这个时间点,徐熠程打来电话。
徐纠躺在床上,望着望着手机屏幕里徐熠程的人机默认头像出神。
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徐纠压着声音问他:“什么事?”
徐熠程诚实地回答:“想你了。”
声音落下,徐纠打断:“够了,不用说下一句。”
徐熠程笑了,是带着气音的笑。
徐纠手机的听筒震颤,仿佛这声笑是吻着耳朵出现的一样。
徐纠的脸极速升温,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己模糊的倒影,不用摸都能确信红透了。
两个人都没出声,徐熠程的呼吸沉重,伴随着强烈地有节奏的缓慢吸气与呼气。
轮到徐纠的小腹烫烫,但是他的手没有往下面走,而是圈在脖子上。
他跟着徐熠程呼吸的节奏,一收一缩,节奏刚刚好。
于是徐纠的呼吸也跟着沉重了。
“可以视频电话吗?”
突然,徐熠程的声音打断徐纠自娱自乐的动作。
“我想看看你。”
徐纠脑子里警铃大作,呜哇呜哇的乱叫。
他从床上弹起来,冲到镜子前,左看右看,得出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现在这个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徐熠程看到。
“不可以。”徐纠硬着声音拒绝,不给徐熠程任何把话插进来的余地。
镜子里的徐纠脸涨红得像煮熟的虾,正好入冬了温度骤降,隔着镜子都能隐隐约约看见从他发顶冒出去的丝丝缕缕热气。
他好像个水壶,脑子里的水煮开了,于是滚烫的水汽往上飘。
脖子上的红痕明显,十根手指都能找到它们彼此的位置,每一根手指都有它的独立单间。
如果项圈还在脖子上就好了,这样这些痕迹都会被挡住,徐纠心里想。
想着想着,他抬手看向空空如也的左手食指,原本这里也应该有一枚纯金戒指的。
徐熠程又点了他的名:“徐纠,叫声哥听听。”
徐熠程在抽烟,说话的时候吸烟的声音不明显,但吐气时拉长的尾音万分明显。
就像是两个人在床上滚到一半,吻着耳朵念出来的调情话。
此时是中场休息。
一言一行不认真,带着一股纵欲后的怠惰。
徐纠没搭理他,对这句话冷处理。
他坐回床上,但姿势很快就从坐变成趴,双手像项圈一样圈在脖子上,手机放在手边,声音调至最大。
徐纠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无非是蹭啊滚啊的,他已经轻车熟路。
徐熠程又吹来一声气音,慢悠悠又欲求不满地念说:“你是不是在用我的呼吸做不好的事情?”
徐熠程的声音没什么力气,懒懒的,每一个字都没用力说,全都夹杂着呼吸。
徐纠的身体一顿,抖了一下,赶紧坐直身体,腰身挺得板正,神情凝重堪比拍摄证件照。
“我没有!”
对比之下,徐纠的声音就显得很用力,铿锵有力地把试图拉近距离的徐熠程推远。
徐熠程深吸一口气,烟雾不稳定地从唇中呼出去,呼吸里传来平稳地惬意,胸膛为之轻颤。
吸气,呼气
牵动徐纠的肩膀,一起一落。
片刻后,徐熠程说:
“我有。”
不等徐纠反应,旋即,徐熠程把电话挂了。
有?有什么?
…………
脑袋嗡一下,水都感觉烧干了,空气里隐隐约约有糊味。
徐纠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里躁动的自己,在徐熠程承认后的下一秒钟,肉眼可见地从耳根红到眼眶里,整个人都烫起来。
他扯了一条浴巾,一头扎进浴室里,水声哗哗啦啦,有意地遮掩不安分的动静。
城市的某处高档公寓里。
徐熠程正收起手机,起身去收拾自己。
他站在大理石打造的盥洗台前,结实的手掌贴在一起,按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台上,绑在腰边的浴巾结擦得起伏不定的腹部发红。
等到水池的冷水注满,徐熠程把手缓缓放入,轻轻地搓弄指腹、指缝还有指尖,把不干净的东西浸在水中。
放在台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屏幕一亮,发信人名称9。
“嘬嘬嘬,赏你的!”
文字消息的下一条,配了一张图片。
徐熠程解锁屏幕,入眼是徐纠的大头照。
他看向镜头的神情严肃认真,但动作却异常的下流。
三根手指压在大拇指下捏成一个空心圆圈,小拇指高调竖起像天线,用这样的手势放在张开的嘴唇前,透过手指中间的空心处,能直接看进喉咙。
粉红的舌头压着下嘴唇探出来,冒了情.色的尖。
第69章 第 69 章 项圈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 徐纠出现在写字楼下跟乌泱泱的一群打工人排队等电梯,队伍从八个电梯口排过长长的大厅,队伍尾巴出现在楼外。
幸好今天没有下雨, 写字楼外有风, 吹得脸红鼻子痛。
队列里有几位眼熟的人,是前一天在公司里见过的,但大家彼此都不熟悉,那群人在一起聊天,徐纠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队尾。
直到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他的腰。
徐纠甚至懒得回头,用手肘直挺挺往后捣。
“早安。”
一个吻落在徐纠的耳尖上。
腰上被手指捏得有些痒,徐纠转头瞪去, 警告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我们可以复合吗?”
徐熠程的另一只手提出一袋麦当劳的纸袋, 里面是为徐纠准备的早餐。
俗话说得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
徐纠没答应复合,但嘴上也没拒绝,冷着脸接下对方递来的示好, 别扭地呛道:
“我可不是十几块钱就能收买的小学生。”
“嗯嗯。”
徐熠程笑着迎合。
等了没一会, 两个人跟着前面的人一起挤进电梯里, 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和面前的电梯门仅隔着一指距离。
所有人的距离都很近, 肩膀挨着肩膀, 齐齐地低着头,连玩手机的空间都没有。
徐纠的手缓缓垂下, 不经意间碰到身边男人的手背。
手指一抖,想收走,结果对方根本不给徐纠逃跑的时间,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便粗暴地攥在掌心里,紧紧地握着,像捏球一样全部包裹。
徐熠程仿佛等得就是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所以一触即发。
徐纠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但他连低头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出神地望着面前金属的电梯门。
电梯门上男人的虚影笔直,脸上仿佛挖出了两个眼睛的黑色深坑,黑洞洞的区域落在金属门徐纠的倒影上,注视紧盯。
叮——
电梯门开,人群涌出。
到达公司后,徐熠程和徐纠没有任何交集,因为他们的工作职位上的差别是一个天一个地。
徐熠程是公司的高层管理,而徐纠只是宣传部门里一个小小的实习模特。
徐纠在拍摄的间隙里,经常地看见徐熠程在公司各处匆忙走动,徐熠程偶尔会停下回应,但次数并不多,他总是很忙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来了个新的年轻女模特,她热情地给负责拍摄的每个人带了一杯奶茶,又激情地做自我介绍。
两个人年龄相仿,差不多的入职时间,又搭档了一组广告拍摄,很快就熟络起来。
徐熠程路过见到徐纠和她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由得停下来皱着眉头多盯一会。
然后拿出手机,拍下罪证,发给徐纠。
徐纠回:“帅到你忍不住偷拍?人之常情。”
徐熠程给了他几个句号,让他感受去。
中午休息时候,徐熠程给徐纠转了两百,说是餐补,徐纠欣然收下。
“不说句谢谢哥哥?”
徐纠把这几个句号还回去。
徐熠程直接在聊天框里输入四个低声下气的字:“求求你了。”
徐纠也还了他四个字:“想都别想。”
徐熠程灰溜溜关上手机,眼不见为净。
当初狠心造的孽,没想过报应来得这么深刻。
徐纠把手机放在化妆台上,单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左推右推,看着镜子里的帅脸满意地不得了,欣赏了好一阵后才慢悠悠地拿化妆棉,打算把口红卸掉。
结果化妆棉上刚沾上卸妆水,拍摄棚的休息区便响起剧烈地骂声。
“你有病啊?!”声音来自早上送奶茶的女生。
徐纠秉着好奇凑热闹的心态走过去,卸妆棉还按在嘴上轻轻揉。
女生边上还有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男人表情凶恶,指着女生的脸震声指责:“没证据的事情你乱讲什么?!这里谁看到我摸你了?”
“摸没摸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懒得和你争。”女生立刻驳回去,她一边说话一边往上身穿外套:“你嘴硬不道歉,那就直接调监控。”
徐纠也在旁边认可地点点头,“对,调监控。”
男人的势头瞬间虚了,没道歉,只是走到一边去,嘴里还念着些侮辱女生的词汇。
不觉错,只是担心暴露恶行罢了。
女生离男人有些远,她没太听清,也有不想继续和猥琐男打交道的因素在,她没再管男人。
但徐纠听得清清楚楚。
走得越远,男人骂得越凶,甚至已经到徐纠都忍不下去的境地。
徐纠无法分辨男人到底有没有猥亵女生,单就言语侮辱,徐纠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揪着男人的衣领一把将人甩回来。
衣领攥在手里,按着男人的头往女生方向看,“给她道歉!跟她说对不起!”
男人的身形比徐纠高大壮实,徐纠手攥上来,男人的手旋即就跟大摆锤一样砸了上来,砸在徐纠的蝴蝶骨上。
徐纠耳朵嗡了一下,往前跌了好几步,
徐纠的上半身岣嵝,尤其是肩膀往里扣,深呼吸缓解痛苦。
不用看,那一块骨头肯定青了。
“有你什么事啊?”
男人轻蔑地瞟了一样徐纠,在徐纠和女生脸上来回打了两圈转后,恍然地讥笑:“喜欢这女的?”
男人的手点在徐纠的脸上,“呵呵,你不是卖屁股的吗?咋还跟女的看对眼了?总经理知不知道你吃两头?还是说你们仨在一张床上?”
徐纠眼睛里充了血,还没人这样侮辱过他。
“你胡说什么?!”女生的脸拧在一起,怒气冲冲。
她向两边看,但是此刻是午休时间,摄影棚里一个人都没有,想找帮手都找不到。
按照女生和徐纠的体格与男人对比,两个人都一定打得过他一个。
徐纠的气势因为受痛弱了,于是他的痛苦助长男人的气焰,哼了一声后,嘴里又开始说着侮辱人的话,这一次不光是骂女生,还把徐纠也加了进去。
徐纠脑子里只有一句。
没有人可以这样侮辱他。
“咋眼睛这么红?要哭了?”
男人嗤笑。
“就你们这俩实习生,我一句话的事都得滚蛋。”
“你想把我辞了?”
徐纠听得气笑了,怒意成了荒谬,匪夷所思地质问:“哪个马桶盖没关好,让你爬出来了?”
男人啧啧,“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不还是个臭鸭子,你烂□□的事大家都知道。”
徐纠还没说话,女生先帮叉着腰跟男人激情互骂,唾沫横飞。
男人被说得急眼,抬手就要打人。
徐纠推开女生,帮她挨了这一下,打在脖子上,捶红了一大片,脑袋歪过去,跟脖子断了一样。
男人见此情景,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于是着急了。
他拿出手机,把人事主管的电话号码怼在俩人面前,“看清楚,我现在就让你们滚蛋。”
女生的嘴一下卡了壳。
徐纠揉着脖子,唉哟了两声才把脑袋摆正。
女生在一边小声的询问情况。
徐纠摆手示意没什么大事。
徐纠是个很能忍痛的角色,之前肚子里长霉菌的痛他都能咬牙认下,挨了一拳这样的小事他连呼吸都不带加重。
徐纠看他在跟人事说坏话,赶紧跟着拿出手机,手机很卡半天打不开微信。
为了缓解手机卡顿的尴尬,徐纠只能补上一句狠话:“狗东西,你完蛋了!”
一秒钟……
十秒钟……
三十秒钟。
徐纠终于打开了徐熠程的微信聊天界面,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按下视频通话。
徐熠程秒接。
徐纠张口就是一句:“哥哥。”
喊得徐熠程瞳孔扩张又猛地紧收成一个点。
“哥,好痛。”
徐纠哼哼,特意把脖子上的淤青放在摄像头前,“还有背上,也有伤。”
“我没有还手,有个人他一直打我,还骂我,我本来不想麻烦你,可是我真的好痛好痛。”
徐纠着重强调自己没有打人,哼哼卖惨。
他把摄像头反转,怼在男人脸上。
“就是他,他欺负我。”
徐熠程的镜头跑了起来,身边的景色快速变化。
这事有徐熠程插手,男人顿时老实,扬起的拳头落下,声音也从高昂变为低微,从争论变成辩解,好似他才是受害者。
徐纠向来是得理不饶人,见他认怂,气焰当时就飚上去,阴阳怪气好一阵,但就是不动手。
直到徐熠程停在摄影棚的门外,电话挂断。
徐纠见他来,连忙喊出声:“哥!”
徐熠程抓着徐纠的手,攥在身边来,皱着眉头去看徐纠脖子上的伤,但说出来的话不是安慰,而是告知:“今天拍摄进度不能拖,你晚上要加班了。”
关系户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凝固,生气而涨红的眼睛变成了泪意,招聘的时候说好的朝九晚五,怎么工作第一天就开始加班。
紧接着徐熠程念了一个名字,男人的脸色顿时凝固,肉眼可见的青掉了。
“自己去人事那辞职,然后等着去看守所过年。”
男人跟丢了魂一样软着脚跌跌撞撞滚出徐纠的视线。
事实正如徐熠程所言,徐纠下午忙着消肿淡化伤疤,等到淤青稍微淡化,拍摄组就抓着他加班到夜里。
徐熠程也没陪着他,他帮徐纠处理完事情以后又去忙他的事情,现在他的工作列表还多出一项起诉猥琐男,临近过年忙上加忙。
但是到了深夜,徐熠程还是蹲点徐纠下班,把他送回出租屋。
车停在楼下,车门锁没解。
“不邀请?”
“滚犊子。”徐纠脸上是加班带来的怏怏灰青色。
徐熠程笑笑,他的手摸到徐纠的大腿上,捏了一下。
徐纠身体一僵。
“亲一个。”
徐熠程讨吻。
比起腿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摸上来脱裤子的手,嘴上一个吻就能驱走,简直不要太有性价比。
徐纠面朝徐熠程,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不主动只被动。
一个轻轻地吻落下,吻在徐纠的嘴角。
但徐熠程不可能甘心这样简单的结束,于是捏着徐纠的手,在这样短暂的亲吻里,与徐纠十指相扣,抵在一起。
“晚安。”
徐纠下车,快走上楼梯的时候,徐熠程在他背后喊说:“你也要和我说晚安。”
徐纠没搭理,快步上楼
但半个小时后,徐熠程的微信收到一条语音短信。
“哥,晚安。”
语调颤抖,像弹棉花似的,一抖一抖,听在耳朵里别提多好玩。
徐纠入职了快一个星期,他以为徐熠程会因为这一次的关系拉进而疯狂骚扰他,他都决定接下来的日子要冷脸上班。
谁知道徐熠程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搭理他,甚至徐纠下班时间借着节省车费的由头让徐熠程送他回家,徐熠程都是直接打钱让他别太节约。
日子一天天的过,两个人除了上班时间对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甚至一起上班的女生何梧都八卦地问他:“是分手了吗?”
“根本没在谈。”
没和徐熠程说话的日子里,徐纠便整天跟何梧叽叽喳喳,两个小麻雀吵得摄制组每天都很热闹,所以两个人关系很好。
何梧听完徐纠的话,认真分析,得出结论:“那就是暧昧期过了,没新鲜劲所以冷处理你,简直是渣男!”
徐纠跟着用力附和:“渣男!”
“你元旦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出门玩?我刚到这个城市,就认识你一个人,上次那事还没跟你道谢。”
“行。”
元旦当天全公司放假一天,徐纠起了个大早,特意给自己做了个发型,搭配了一身高饱和的靓丽打扮出门。
临出门前,徐纠的手机定在和徐熠程的微信聊天框里。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发去消息:
【哥,我今天跟朋友一起出去玩,是女孩子,她叫何梧,你见过的。】
徐熠程没回他消息,徐纠想应该是昨天晚上加班太晚的原因,所以不等回信,推门走进暖洋洋的太阳下。
何梧提前买好两杯奶茶,一杯给徐纠,一杯自己喝。
徐纠接过奶茶的同时,给徐熠程发出定位,什么都不说,单纯报备行程。
这次,徐熠程回了俩字:收到。
两个人在市中心的商超里走走停停的逛,冬日的太阳晒得人心情愉悦,偶有冷风吹过,撩得发尾如蝴蝶翅膀般飘动。
忽然,徐纠在宠物店门前的橱窗停下脚步。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发亮的盯着橱窗里。
何梧发出被萌到的声音:“是才出生的小奶狗诶!嘬嘬嘬!”
徐纠看得不是狗,而是越过住着小奶狗的橱窗,看向宠物店内的最深处。
在墙壁的挂钩上吊着一枚深红色的项圈,像极了当初徐纠脖子上锁紧的项圈。
徐纠的喉结上下滚了好几次,呼吸悄然加速,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呼吸困难症状。
但这样的感受对徐纠而言不是惩罚,是奖励。
他期待,也喜欢被这样对待。
何梧不懂他的那些心思,还单纯地以为是看上小狗,拉着他就往里走,边走边说:“喜欢就进去看看嘛,我也觉得这只小狗好可爱哦!”
宠物店门上挂着的铃铛随着推门而发出清脆的叮铃声,老板裹着围裙从后面宠物洗澡的小房间走入前厅,手在围裙上擦擦,身后还跟出一只刚吹干的小狗,围在脚边乖乖跟随。
老板没有管他们,而是继而给小狗套上项圈,命令活跃的小狗坐在角落不许吓到客人。
何梧凑近了小奶狗的笼子,手指点在玻璃上轻轻敲,逗得小小狗左扑右扑,发出嘤嘤的声音。
“真的好可爱!”
“老板,这是什么狗呀?”
“它几个月了?”
“多少钱?”
何梧和老板在这条小小狗身上聊得正欢快,无人关注的徐纠走进了那条红色项圈,伸手悬在正前方。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拿下来握在掌中。
深红色的皮,摸上去手感都是一模一样的。
徐纠用力的喘了一口气,好像脖子上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勒住,越来越紧,紧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当啷一声。
一个没注意,挂在项圈上的狗绳掉在地上。
走神的徐纠被敲响,他用力地吸入一口气,感受到右侧强烈的注视后,转头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何梧和老板没有继续再狗的话题上聊下去,而是齐齐地看向他。
“家里已经养狗了吗?”
“嗯。”徐纠点头。
徐纠的大拇指温柔地摩擦项圈表面的皮,冰冷粗糙,但结实紧密。
何梧站到徐纠身边,她弯腰盯着货架上的标签,哎了一声:“这个很贵的哦。”
徐纠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价格标签。
12000
这个价格对于大少爷徐纠来说不算钱,但对于小袋鼠徐纠而言,相当的贵了。
刨去房租水电费,还有月租的小电驴。
他一个月到手也就一千块的结余,虽然徐熠程的公司给他开了高价工资,但是他才上半个月的班不到,工资还没见到影子。
店家看出徐纠的拮据,所以也不打算劝说他咬咬牙买。
但转眼,徐纠握紧手里的项圈,坚定地表示:“我买了。”
“哎?!”
徐纠银行卡的钱加上这些日子徐熠程给他的,又找何梧借了几千,才勉强凑齐一万二。
店家出示收款二维码,徐纠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账。
徐纠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望着一万二发了下呆。
突然,他就感觉橱窗玻璃外有一道视线正强烈地笔直注视着他。
抬头,沿着那道直白视线看过去。
目光在半空中与徐熠程四目对撞。
就像走在路上,突然撞进对方怀里一般。
局促。
徐纠飞快地低下头,把项圈藏在背后。
徐熠程站在建筑的阴影面里,拿出打火机,咬着烟,微微侧头点燃,不疾不徐。
不着急徐纠低头躲避视线,他知道这支烟差不多燃至三分之二的时候,徐纠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给你包一下吧。”
“不用。”
徐纠再抬头看去,徐熠程还在那里。
对方两根手指夹着一支烟向内推了推,示意徐纠过来。
徐纠就跟被鬼给魇住了似的,不管不顾,全然忘了还有朋友在旁边,直直地朝徐熠程走去。
走得笔直,就像一道目光,不带丝毫偏折。
从热烈的阳光走进灰暗的阴影面,徐纠的脚步停住。
他垂下的手拿紧项圈,手指紧张地抖出幻影,像筛糠。
徐熠程拿着烟抖了抖灰,放在徐纠嘴边。
徐纠张嘴含住吸了一口,把最后那一截全都吸进嘴里,然后硬生生地咽下去,憋得眼下发红,从鼻子里吭出两声呛人的嗯嗯声。
徐熠程把烟揉灭在掌心,左看右看之下,没有垃圾桶。
徐纠这时摊开手,示意徐熠程可以放进来。
徐熠程把烟头放入徐纠掌中的同时,也摊开手,下了命令:“给我。”
给什么?不言而喻。
作为交换,项圈来到徐熠程的掌中。
第70章 第 70 章 戒指
徐熠程的手箍在项圈上, 袖口一截挽在小臂上,苍白的手背青筋突出得格外明显,掐项圈像在掐徐纠的脖子。
徐熠程问他:
“不说点什么吗?”
徐纠的下巴往上抬, 趾高气昂地下命令:“给我戴上。”
“呵呵。”徐熠程轻笑。
徐熠程俯身向前, 指腹落在徐纠脖子上的刹那,徐纠先怂了率先闭上眼睛。
“怎么不敢看我?”
徐熠程的指腹粗糙,还带着烟嘴的滚烫,擦在脖子上痒痒的。
徐纠不好躲,阖上的眼皮轻颤。
“磨磨蹭蹭,不想戴就算了。”
徐纠的脚踝一转,结果落在他脖子上的手向里一扣,连带着皮下的骨头都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捏到快断裂。
徐纠站定, 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主导权就像一枚恰到好处打出的乒乓球, 平缓的在乒乓球桌上往左又往右平衡, 两个人接得毫不费力。
但脖子上这一掐,就相当于下了死手的拦网扣球。
晃悠悠不稳定的主导权一下按死在徐熠程的手里。
冷冰冰的项圈环过徐纠的脖子,咔哒一声, 金属卡扣绑得死紧, 每一次喉结的滚动都带着一股难以抵抗的阻力。
让徐纠呼吸不顺畅, 但又不至于呼吸困难,必不可少的呼吸无时无刻地提醒脖子上的存在, 同样也时时刻刻提醒徐纠是谁给他戴上的。
徐熠程的手捏在项圈外侧, 向里施了个挤压的力道,捏了两下道:“玩去吧。”
“哦……”
徐纠听话往外走, 但很快又折回来。
“那你呢?”
“在这等你。”
“嗯。”
听徐熠程这样讲,徐纠才往外走,他回到宠物店里, 转头来回看,却不见何梧的身影。
手机响起提示音,拿出一看,是何梧的消息。
她已经回去了,抱着宠物店的小狗一起回家的。
然后又附上一张偷偷拍下的徐纠把项圈交到徐熠程手里的照片,留言说:
“你说的家里养狗,那个狗不会是总经理吧?”
徐纠的舌头压在尖牙下,眼珠子狡黠地转了半圈,打出一个字,按下发送。
“是。”
出门在外,谁是1谁是0,自己说了算。
徐纠又绕回徐熠程那,他坐在附近咖啡馆的户外桌椅里,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看到徐纠又折回来的时候有些惊讶。
徐纠坐下。
徐纠说:“她说你在这,她就不和我玩了。”
徐熠程嗯了一声,放下咖啡杯,“带身份证了吗?”
“…………”
“不做。”
徐熠程面不改色地注视徐纠,像人机似的,一字一句说出一句低声下气的话:“求求你了。”
徐熠程直接起身,坐到徐纠位置一侧去,把徐纠挤在墙壁与他之间,无处可逃。
这一处咖啡馆坐落商业区人流量最大的区域,来来往往人群熙攘。
徐熠程不好直接动手动脚,徐纠也不能破口大骂把人打走。
僵持着。
直到徐纠被挤得身体发热,才主动把手放在徐熠程的腿上,学着对方曾经捏他大腿那样捏回去,同时低下头几乎贴着对方的肩膀,小声嘀咕:
“我可以用嘴巴和手帮你,你上次帮了我。”
有来有回,礼尚往来,徐纠现在的确是很懂礼貌的人。
徐纠跟着徐熠程去了停车场。
“在这里?”
有了之前和徐熠程在地下停车场的前车之鉴,徐纠的羞耻心就跟开了阀门的水库似的,在哪都无所谓。
车里车外的,全都试过一遍,也不差这一次。
徐熠程看徐纠的眼神里,多了些打趣的调侃。
徐纠上了车,徐熠程一路开车回了公司楼下。
徐熠程想和他牵手,徐纠还是那副样子,可以和徐熠程在户外不知羞耻,但又别扭地不接受在人前纯爱。
“你真拿我当炮友?”
徐熠程推开办公室的门,声音里带着强烈不满,甚至一路走过来都阴着脸,吓得几个元旦加班的中层职员问过好后,默契地绕着他走。
“嘻嘻。”
徐纠笑着点头。
他的三根手指压在大拇指下,绕成圈按在唇上,隔着手指的空心处,冲徐熠程挑衅地伸出舌头,手腕还要前前后后缓动几下。
很快,徐纠就为自己的挑衅付出代价。
被锁在徐熠程坐的椅子腿上,人蜷缩在办公桌下的空荡里,空间又矮又小,以又跪又趴的姿势够呛能装下。
往后退无可退,往前是徐熠程踩在地上的皮鞋。
为了不让脸摔在地上,徐纠几乎只能把脑袋放在徐熠程的鞋上。
一分钟。
五分钟。
三十分钟。
徐熠程没让他用手,也没让他用嘴巴,只是这样把他困在这里,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偶有窗外的风吹来,传出阵阵翻页的声音,伴有鼠标键盘的敲击音,还有笔尖点在本子上流畅书写的沙沙声。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期间有人进来汇报,徐纠紧张地身体僵硬,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硬邦邦的,骨头几乎都在这样冷冰冰的强硬放置里僵得咔哒作响。
汇报的人出去了,桌子下是待不下去,但是脖子上的锁链又让他逃不出这一圈小小的范围,只能身体往外探出半截。
这半截身体靠在徐熠程的小腿上,下巴硌在对方膝盖上,从鼻子里哼出细密的声音。
不明说不满意,也不求饶,全身上下都硬,嘴巴也是硬的。
徐熠程垂眸看他,徐熠程抬眼回应他的注视,拧着五官扯起嘴角露出咬下的尖牙,凶了徐熠程一下。
徐熠程的脸上露出了缓进的诡异笑容。
这个笑容不是突然一下露出,而是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嘴角匀速且平缓向上扬起。
像嘴角两侧分别被挂上线,木偶被人手操控的机械与笨拙感。
正常人类不会这样笑,这样的笑也只会出现在具有攻击性的挑衅环境里。
但以徐纠对徐熠程的了解,他这样笑,多半是开心。
这死鬼不会正常的笑。
他不爱笑不是因为高冷,单纯是不会。
然后,徐纠脖子上的锁链就被徐熠程解了。
他对徐纠说:“我要去开会,你自己打车回去,还是等我?”
徐熠程转手腕看了眼表,“等我的话,可能要等三到五个小时。”
徐纠从地上爬起来,一拳砸在徐熠程的胸口。
什么也没表示,带着僵硬跟木头石头差不多的身体,一瘸一拐的硬邦邦走出徐熠程的视线范围。
临走前,他还是没忍住,尖牙咬下恶狠狠地抛下三个字:
“你-阳-痿。”
徐纠打车回到群租房,等他进房间的时候也已经软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他的银行卡里被转入两万,户头是徐熠程的银行账户。
徐纠把手机揣进兜里,下楼买了包烟。
他不急着上楼,踩在楼下花坛边缘一边抽烟一边跺脚,视线一会看天比划云彩形状,一会看楼分析周围哪一栋楼房价高,一会又划拉地上的砖缝。
烟盒里的烟一根一根的变少,最后到徐纠自己都忍不下衣服上沾的烟味,才烦躁地回出租屋内。
点了份外卖,又看了会电视剧。
但心口总是空落落的,像是一栋四面漏风的房子,冬日的冷风夹带呛人的烟味透体的灌进又漏出,好像装进了什么,但打开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寒冷提醒他这里有人到访过。
这样的感受比单纯空落落还要难受一万倍。
徐纠看着时间。
九点钟,十点钟,十一点钟。
手机拿起又放下,屏幕停在和徐熠程的对话框里。
又纠结了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打去电话。
“想我了?”
徐熠程先发制人。
“…………”徐纠没作声,而是偷偷地把手往裤子里放。
他想,徐熠程可以用他的声音干事,那么他也可以这么做。
咔哒。
听起来像打火机的声音,实际上是徐熠程在调整手动挡。
他慢悠悠地开始跟徐纠报备今天的流程。
在哪里开会,见了谁,又做了什么。
还特意说明自己现在在开车,没来得及回家,所以没有主动给徐纠打电话。
徐熠程把一切都说得尽可能的详细,不让徐纠多想。
徐纠一个字没听进去,只觉得徐熠程说话声音很性感,每一个字眼咬在唇齿间吐出,都性感的要命,简直就是故意勾引人。
衣服沙沙,勒在腰上的内裤边缘绷得发出啪嗒声。
冷不丁,徐熠程的声音压下来质问:“让你摸了吗?”
徐纠的手一抖,呼吸停住,心脏扑腾乱跳。
像老实学生在学校最严厉的老师课上偷吃零食被抓住一样。
面红耳赤,心脏砰砰,呼吸困难。
就差哭着求老师不要告诉家长。
徐熠程不再说话,徐纠就跟小狗丢掉主人指令,迷茫地等待发号施令。
不让摸便一下都没碰,两只手老实地摆在一边,喉咙里加重忍耐的呼吸声,吹进电话听筒里,故意撩拨徐熠程的耳朵,催促他说话。
“真听话。”徐熠程夸他,不用确认,笃定徐纠一定会听话。
徐纠小声地问他:“你想看我吗?”
徐熠程有些无奈,“宝宝,我在开车。”
“哦……那我继续。”
虽然没有视频电话,但徐纠光是听着徐熠程的呼吸声都能玩得很开心,更何况在过程里徐熠程还会插句话进来,以命令的口吻让徐纠听他的指使行动。
收紧项圈,跟随命令,放空大脑。
无根的水从眼眶里下咽在心口,无足的鸟立在掌控中带来新发芽的种子。
浸有灵魂的酸败泥沼以土壤的名义住在悬浮的心脏里。
什么都是坏的,烂的,臭的。
但偏偏凑在一起,刚刚好。
徐纠躺倒在床上,双眼迷离地望着天花板,视线无法聚焦在一个点上,喘息的嘴角垂涎下流,手掌颤抖地捂脸深吸。
“爽吗,徐纠?”
徐纠短促地呵出一口气,答案脱口而出:“哥,好爽啊。”
徐熠程在倒车入库,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徐纠。
“哥……”
徐纠耐不住地喊他。
徐熠程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
“晚安。”
徐纠说晚安的声音还是那副不争气的样子,晃晃悠悠弹棉花,光是主动说出这两个字都够他红脸的。
电话挂了,留徐熠程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车内。
连钥匙都没拔,他冷冷的笑,笑出了声。
并非短促两下,而是笑了很久很久,像喇叭里循环播放的机械笑声。
次日中午,徐纠饭都没吃直接啪一下闯进徐熠程的办公室,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他,用尽五官力气的看。
看完,又把门关上走了。
徐熠程摸不着头脑的追出来,拉着手又把人牵回去。
关上门,拦腰抱,小鸡啄米似的去亲徐纠冷冰冰的脸。
徐纠半句话没吭声,由着徐熠程亲,但嘴角藏不住笑意偷偷冒头。
“想见我了,是不是?”
在徐熠程的再三逼问下,徐纠勉强地点了个头。
昨天晚上没有见面,今天早上也没有偶遇,上午也不见人影。
徐纠想他。
徐纠把卫衣的高领往下扒,给徐熠程展示脖子上的暗红色项圈。
展示时什么也不说,展示完手扒在徐熠程脸上往外推,推开急匆匆跑走。
临到下班时候,徐纠甚至没卸妆就又往徐熠程的办公室跑,一样的突然打开门,然后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
徐熠程不理他,他就登门入室,找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徐熠程在办公,徐纠一个人玩手机,不打扰,不催促。
“总经理,车安排好了。”
助理敲门进来。
徐熠程没说话,徐纠先插话质问。
“你要去哪?”
“酒局。”
徐纠拍着胸脯保证:“喝酒我在行,我帮你喝。”
徐熠程嗯了一声。
这是徐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成人世界的应酬酒局,前座有司机,地点是市中心的高档饭店,不花哨,反倒是严肃、方正和笔直。
徐纠打扮得跳脱,和西装革履的众人格格不入。
“我爱人徐纠。”徐熠程的手按在徐纠的肩膀上,把他介绍给桌上的各路名流。
面对面前各个身上都沉满压迫感的总裁们,徐纠哪敢在这个时候跟徐熠程插科打诨辩解不是,轻轻点头认下身份。
徐熠程带着徐纠落座。
菜没上几个,敬酒倒是来得勤快,一杯杯的往徐熠程面前送。
徐熠程抬手想拒绝,结果徐纠和他半点默契没有,默不作声地替他喝,像是奋力要证明自己酒量真的很不错。
来一杯,徐纠就替徐熠程喝一杯。
逞英雄的心显露在表情上,那些人精们也看出来这一点,带着恶趣味攒齐地给徐纠递酒,哄他夸他好酒量,真男人。
徐熠程的手压在杯口,目光看过去警告地点了两下,徐纠老实摆手拒酒。
还没等到酒局散场的时间,徐纠捂着嘴往厕所里奔,弓腰撑墙的呕,呕得胆汁都反上喉头,苦得表情发皱。
徐熠程出于担心跟了过来,见他这副样子,摇头叹气,心疼又无奈。
徐熠程让服务员端来温水和毛巾,不顾身上还穿着手工西装,挽起袖子亲手照顾。
呕到后面,徐纠几乎站不住脚,要跪到地上去,还是徐熠程及时出手拦腰抱住。
“还逞强吗?”
“我没醉。”
徐纠已经意识模糊,鸡同鸭讲。
“好饿……”
徐纠的胃空空,又呕了几次,但这几次呕了个空。
徐熠程扶着徐纠跟酒局说了告辞,然后一路扶着腰搀出饭店。
“我想喝可乐。”
“我想喝可乐!”
徐纠一路都咋咋呼呼,惹来一路的注视。
出了饭店,徐纠吹到扑面而来的冷风冷静了一些,没那么吵,但嘴里还嘟囔着自己没有喝醉之类的话。
他还挣脱开徐熠程的怀抱,兴奋地到处拈花惹草,没素质地把沿路饭店外花园里的绿化都摘了一遍。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要走。
但徐纠摇摇晃晃,走一步退三步,还跟个小蝴蝶一样,稍微沾点颜色他就要凑上去用眼睛去盯。
以徐纠这德行,这段路能走一晚上。
徐熠程实在看不下去,勾着项圈强行拽回身边。
“徐纠。”
被点了大名的徐纠突然老实,木讷地嗯了一声。
徐熠程主动蹲下来,把后背摆在徐纠面前,“上来。”
徐纠趴了上去,双臂圈过徐熠程的脖子,上半身紧紧地贴着徐熠程的后背。
他的脑袋垫在对方肩膀上,偷偷用余光去描摹徐熠程的侧脸。
心脏跳得好快。
也不知道徐熠程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哥,下次不喝了,胃难受。”
“嗯。”
“好像真的喝醉了,感觉地上好多星星,好晕好晕!”
“闭上眼睛。”徐熠程贴心给出解决办法。
徐纠的手勒紧在徐熠程的脖子上,又用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去蹭对方。
他安静了大概一秒钟,忽然出声:“徐熠程。”
“嗯。”
徐熠程托着徐熠程的身体,他放慢步子,好让徐纠说话时能舒服些。
在夜里安静的北风呼声里,徐纠的唇离徐熠程的耳朵很近,他已经尽力地轻轻又轻轻的说,却还是让徐熠程听见了。
他问:“你恨过我吗?”
徐熠程的步子再一次放慢,几乎走不动了。
“没有。”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没有,从来没有。
“我不信。”
徐纠的双臂拢得更紧了,他的呼吸垂直贴在徐熠程的脸上。
“我骂你恶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爱你。”
也就是这一秒,徐纠的注意力飞快地被手上东西吸引走,发出了尖锐地惊呼声:
“哎——?!”
徐纠的手里还绕了一圈不知道从哪摘来的草,长长的一根,绕着手指打圈缠绕。
徐纠吻着徐熠程的耳朵,兴奋地大喊大叫:“金戒指!我找回来了!”
无意间,徐纠给自己的中指缠上了一枚草戒指,又无意间忘了这件事,迷迷糊糊地当成金戒指。
徐纠兴高采烈地把手上的草戒指炫耀在他和徐熠程的视线之间。
徐纠又醒了醒,但不完全醒,晕乎乎地问:
“是你刚刚给我戴上的?还是我从来就没弄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