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恒寿一案如此算是有了个了结。”郭敞扔下手中的劄子,语气不轻不重,却让福宁殿的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没人知道接下来会
郭敞的情绪确实还算稳定,是的,这些日子前朝后宫都有让人心烦的事
原本只是市舶司一桩贪污受贿案而已,没人太放
所以市舶司的官员向来当不长久,有的是没多久就被处置了,有的则是很快被调动走。
常恒寿主管杭州市舶司,流水的银钱自手中过,从公职中捞取好处简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一开始有司接手调查常恒寿贪污受贿一事时,根本没放
之后的事不必细说,敏锐意识到其中有问题的官员立刻层层上报,最后的结果就是上达天听郭敞给了下面的人便宜行事的特权,让他们暗中调查,这一调查还真调查出一些东西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就是东南走私大案被掀开了而已市舶司官员的案子和走私联系到一起,这不奇怪,只不过这次的规模尤其大,还牵涉到了顶层大佬而已。
东南那些商人那般大规模走私,如果不是上面有人保着,哪里能如此顺滑地进行
朝中
王志通捡起郭敞扔到地上的劄子,轻巧规整地放到了书案上。轻声说道“官家的处置,诸位相公都没有异议”
“嘴上没有异议,心里不知如何骂朕呢这次可死了不少人。”郭敞虽然没有让常恒寿一案扩大化,搞得满朝风雨、人心惶惶,但该杀的人都杀的利落,不让下面的人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大燕结束了五代十国乱世后,虽然不至于像历史上的大宋一样,因为各方面的原因,重文轻武到了极端,格外抬高文人士大夫。但为了抑制五代十国过于炽烈的武风,把暴力当国、武夫乱世的风气打压下去,多少还是有些崇文的。
宋代那样,士大夫几乎没有死刑,最多只是流放是不可能的。但杀文臣,那也不是一桩小事儿了。
“也罢,真要是爱惜名声,就做不得有为君主了。真正好名声的君主,说到底就是总给下面臣子实惠而已可实惠这种东西也不是平白来的。”郭敞其实也不是真的
不
如果他是个暴君,大概就是我死后那关洪水滔天的类型。
王志通也了解郭敞,所以见郭敞情绪还好,也就不为他后面这些话不安了。只是像平常一样,吩咐宫人摆膳这会儿正是要用午膳的时候。
这顿午膳吃的有些沉默,本来就是一个人吃饭,刚刚又了结了常恒寿案,气氛不高。
王志通瞧着这样不行,就
郭敞听到一半就摆了摆手,这是不叫继续说的意思。
王志通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一个时辰,尚寝局的两位尚寝来了,向官家确定今晚侍寝人选。郭敞依旧只是摆摆手,拒绝了今晚召嫔妃侍寝的事儿。
两位尚寝不能直接对郭敞说什么,私下便叫住了王志通“王都知,这样不行啊往常官家一月之中便只有半数日子流连后宫,最近更少些了便是忙于国事,也不该轻忽后宫,其中道理王都知又不是不明白。”
最根本的,郭敞现
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君主没有亲生的继承人,皇位的传续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波折,这是真的事关国本的大事
“最近前朝后宫都令官家烦心,官家这才如此的”王志通也知道这种事要劝郭敞,但也不能硬劝。很多时候他说话管用,并不是他有多大影响力,只不过是揣度官家心思后的顺势而为罢了。
“既是如此,为何不召个能叫官家愉悦的娘子呢后宫也不只是眼看着那些娘娘啊。”一位尚寝说的格外实
这就是让郭敞找新鲜面孔的意思,觉得现
王志通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平常这时候他倒是能提一个高才人,不管别人如何,高才人总不会叫官家心烦。应当说,见了高才人,什么都不必做,官家原本的坏心情就要好上三分。但高才人如今正抄经祈福呢别说侍寝了,便是伴驾也难为。
郭敞作为皇帝,当然可以叫素娥去伴驾,但抄经祈福的人还陪着官家玩乐,传出去什么体面都没了郭敞倒是能去看望一下素娥,只要不久呆,应该不会引来什么闲话王志通不明白为什么官家从来不提这个。
“官家也累了,不如出去走走”王志通最后只能如此建议。想着走走,说不得不留神就走到玉殿了。虽然玉殿远了些,可只要有心,大燕相对小巧的皇宫,也没有哪里是不能走到的。
郭敞却没说好,而是答非所
问道“娘娘们的佛经抄的如何了”
王志通哪能听不出来郭敞真想问的是哪个,连忙道“回官家的话,如今抄了小半月了,昨日还听说先叫抄好的拿去宫寺里供奉。除了这些娘娘们手抄的佛经,还叫印了三千册各种佛经,叫外头散了去,也是为宫里祈福。”
“说起来,高才人抄的经书还得了贤妃娘娘的称赞呢说高才人字好不说,最要紧的是认真,字里行间就透着佛家的禅静。”
郭敞听这话却只是摇了摇头“慧娘什么时候能看出字里的禅静了她当初那一笔字还是朕叫她每日练字的。”
冯贤妃的闺名叫冯慧,所以郭敞叫她慧娘。
“这也是官家教得好,如今贤妃娘娘也练出一手好书法了。”王志通笑着圆上话。
“花架子而已,她那样称赞素娥的字,只是她贯做老好人了恐怕你没说吧,抄经的娘娘,有一个算一个,她都称赞过了。”郭敞一眼看穿了官家。
王志通讪讪的“圣明无过官家。”
这下又无话可说了,郭敞过了一会儿才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道“不过想来抄的是真用心,她一贯是个用心的。什么事不做便罢了,要做就做到最好。譬如琵琶,如今已经很有些样子了,不过这半月来,是不能练琵琶琴了”
对于郭敞这些自言自语,王志通只能保持微笑倾听的状态,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或许官家只是想说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叫她抄佛经也是太难为了,朕就没见过她念过一次佛,书房里也没得佛经。这倒是不奇怪,她瞧着就是儒生性子,敬鬼神而远之么她这么个人,便是认真抄写,抄出来的佛经怕也没什么效力。”郭敞还
这个时候王志通渐渐回过味儿来,好像知道官家要说什么了。
“当初这抄经的名单上有他,朕本该换了她的,总好过如今白白辛苦。”
王志通记得官家自己也是不信佛的,所以后宫抄经祈福什么的,按理来说
拢起心里堪称大不敬的想法,王志通也只能配合着说道“正是如此,不只是白白辛苦,更是心情苦闷,毕竟高娘娘本就对佛经没甚喜好官家不如去玉殿瞧瞧高娘娘,劝慰劝慰”
王志通没有劝郭敞这个时候不让素娥抄了,如果说刚上名单那会儿直接把人换下来,最多只是让大家侧目,感慨官家的宠爱。那这会儿再让人别抄了,引来的就是非议了。再者,都已经抄了半个月了,这时候停下,之前的辛苦才真叫白费了。
即使王志通并不打从心底里
王志通没想到,他都这样
说了,官家还是没说好。神情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踟蹰,过了会儿才道“朕前些日子倒是听过一些抱怨,大多是抱怨淑妃如今协理后宫,却借着协理之权打压异己。”
让人抄经这种事儿是好事,当事人当然不好说什么。但这件事无法抱怨,不代表别的事也不能抱怨,借题
“打压异己,这话说的太重了。但淑妃的性子自来就有些任性,有些事叫人不满也寻常。”郭敞的语气是淡淡的,让人无法判断他是
而王志通因着前面郭敞的反应,这时候却是能猜出他心思的郭敞确实不
不可能半个月后突然就
如此一看,
就算有,也不是高才人这个样子的要知道,后宫有些看着性情老实,其实不过是没资格不老实而已。
所以,事情正相反,官家
如果是以前,王志通是猜不到这一点的,郭敞的性格虽然难搞皇帝有几个不难搞呢,却没有这样的。可自从对高才人上心后,就屡屡反常,仿佛是个寻常男子。
既是寻常男子,心爱的女子遇到麻烦了,自然想着她与自己抱怨,叫自己与她做靠山男人么,多少都想着做英雄,成为心爱之人的倚靠,最好能
王志通虽然是个宦官,这样的心态却也是一清二楚的。
虽然知道了郭敞的种种心思,王志通却是不可能说破的。想着官家如今肯定愿意去见高才人,只是这会儿拧巴上了,自己跟自己生气,下不来台。他便开口说道“官家说的是,到底宫中如高娘娘那般性子正的不多,怪不得官家说高娘娘有儒家风气。”
“只是老奴想着,有些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委屈的。”
其实这番话根本不能细想,细究起来王志通点了很多后妃不说他说像素娥那样性子正的人不多,反过来就是性子不正的人很多,这显然不是好话,还有些逻辑不通。但这个时候,他知道官家不会
事实也确实如此,郭敞得了个台阶,勉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拗不过内心深处的想法,叫
摆驾玉殿去了。
此时此刻的玉殿之中,素娥还正
不止如此,随着越来越熟练,每天用
她心态放的很好,就将抄经当做是书法练习了,只不过这阵子练的比往常多而已。
素娥认真抄经,一笔一划写得工整秀丽,呼吸平缓其实按照最严格的要求,抄经时要屏住呼吸,不能吐息到抄经纸上的。
不过素娥没有遵守这条,她天天吃素,布置静室,烧香用檀香一则是本性认真,做事做全,同时不想留下话柄。二则就是这些不难做到,并没有多少真正为难人的地方。至于类似不能吐息到纸上这种要求,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不说,也根本没有把柄可言,那为什么要遵守
素娥并不是真的信佛,抱着虔诚自觉的心
不过这样的她反而心情平和,抄出来的佛经真如冯贤妃说的,有禅静之气郭敞的想法没错,冯贤妃称赞了几乎每个人,而她最多就是能看出一个人书法的大致好坏,至于字里行间的气质,那就看不出了。
但郭敞没有深里想,冯贤妃惯于做好人的,自然不会将一件好事做的不圆满。称赞一个人没称赞到点子上什么的,显然不会让当事人舒服所以,对素娥抄的佛经的评价,其实来自于苏妙真苏婕妤,她是懂书法的。
郭敞抵达玉殿时,正是素娥的下午茶休息时间,听说郭敞来了,她还有些意外。
“你别忙了”郭敞见素娥起身行礼后要过来服侍自己擦手洗脸,摆了摆手,也不要旁边上来的侍女,自己便擦洗好了。
然后就与素娥挨着坐下,仔细打量着素娥。看了好一会儿皱眉道“脸色还好,只是怎么人像是瘦了些”
素娥摸了摸脸“这臣妾倒是不知道,是瘦了些么大约是为着这半月一直
虽然总说要长胖的,吃草也长胖,喝水也长胖但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因为吃素就多摄入碳水补偿,真真正正
不过素娥本来就算苗条的了,所以吃素半个月应该掉秤不明显才对,至少她自己并未察觉这件事。所以当下她也不能确定,郭敞这样说是真的
“吃素”郭敞反问了一句,啊了一声才道“你本就纤弱,如今日日吃素,更是风吹吹就要倒下了。”
素娥哭笑不得“官家,臣妾的身体康健着呢您瞧瞧,这宫里的后妃
,一年到头少有一点儿小病小灾都没有的。可是臣妾呢,别说这一年了,就是以前做宫女的时候,七八年的时光,也是一点儿病痛都没有过的。”
“就是看着纤弱而已这说起来是臣妾占便宜了。”
“这就是你不会说话了。”郭敞轻轻捏了素娥的手掌心一下“何必说这些实话呢真要占这个便宜,就该什么都不说,更教人怜爱些才好。”
素娥感觉到郭敞离她越坐越近,手臂蹭着手臂,还有手上的动作但并没有情色意味,她猜可能是郭敞又想要和人肢体接触了。
算上抄经之前,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更谈不到肢体接触。这应该类似皮肤饥渴症犯了,虽然郭敞没到皮肤饥渴症的程度。
素娥知道这个时候重要的是姿态,是肢体语言,不说话反而更好。便不再说话,只垂下眼睛,任由郭敞做他想做的,仿佛无论他怎么做都行这是一个极其温婉的动作,臣服的意味并不明显,但就是这一点点才更让人不上不下。
无声亲近了一会儿,郭敞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你如今身上檀香味倒是重了不少。”
“因为日日用着檀香呢。”素娥不喜欢
但这样单纯的檀香却出奇适合素娥,和她身上混杂的腌入味的味道非常融洽。不像是吸附上,所以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