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掀翻在地,虽然痛觉屏蔽让他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但被人摔在地上还用轻蔑的眼神注视,总归是让人不爽的。
他晃晃脑袋,看向站在身侧正垂首望来的琴酒时,更是有种重影的感觉。
“起来。”
年龄和他相仿,但性格截然相反的银长发少年冷声说着,双手插在兜里,半点没有要好心扶他一把的意思。
白山眨眨眼,朝琴酒伸出一只手,开始耍赖,“你拉我我就起。”
“......”琴酒没吭声,银发遮掩下的墨绿眸子瞥了眼白山抬起的手。
那手细白,连指关节都是粉的,一看就是从来没干过活、吃过苦的样子。
虽然被先生安排来教导这位少爷格斗技巧,但实际上琴酒并没有太多教导别人的经验。
他知道的,就是组织里的教官在教导新人时的暴力手段,但那明显没办法用在这个身份特殊的人身上。
他知道先生的真实目的是让他讨好对方,但他也从来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沉默片刻,在白山手都举累打算放弃时,琴酒伸出手,握住那只举起的手腕往上提。
白山:?
“你这样会把我胳膊抻断的!”他抗议道,索性自己撑着累瘫掉的身体站起身,像是对好友撒娇一样习惯性往琴酒身上挂。
当然,他没挂成功。
野生猫猫可不会像家猫一样任他吸来摸去。
琴酒推开白山的脸,在五指用力间门,对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鼓鼓的,极好看的五官都被挤得滑稽起来。
他仍保持着面上的冷淡,甚至隐隐有些不耐烦,“离我远点。”
白山少爷太喜欢靠过来了,而他最讨厌的也就是这样不知分寸的人。
以前推人时,对方还会尝试纠缠会儿,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琴酒刚说完,白山就老老实实后退,反常的举动让本来做好了二次反扑防御准备的琴酒有点恼火。
尤其当白山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时,更是让琴酒有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警惕感。
当收到先生邮件,得知自己和伏特加以后就要为白山公司效力的时候,琴酒就知道白山的笑是怎么回事了。
——
悠闲躺在沙发里苦练游戏机的白山暂停游戏,骤然消失的音乐声让整个房间门都陷入死寂。
琴酒和伏特加站在沙发旁边,前者冷着脸面无表情。
后者能很明显看到脸部肌肉的紧绷,显然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突然间门身份改变的白山。
白山走下沙发,以一副胜利者趾高气昂的姿态绕琴酒和伏特加一圈,得意洋洋的说。
“黑泽阵,鱼冢郎,你们的先生已经把你们卖给我了,从交易达成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老板,你们要效忠我,听我的话。”
白山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见,反正乌丸都把他们当成交易品送来了,他们也就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咳咳,在我这里有很多规矩,首先第一条,要有学历。”
该死的学历。
只因为小少爷的一句话,琴酒和伏特加就要正儿八经的跟对方一起上初中,成天和一群长相幼稚、行为更幼稚的初中生待在一起。
感受到身后又传来拉扯头发的痛感,琴酒攥紧拳头,丝毫没管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起身朝着后排男生的脸就砸了下去。
教室里顿时响起刺耳的惊呼和尖叫声。
只是一拳,两颗沾血的牙齿掉落在旁边,男生则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怎么了?”白山拉住琴酒的手臂,疑惑询问。
后者十分警惕的挥起沾血的拳头,堪堪停在白山脸前。
拳风轻刮起额前的头发,白山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琥珀色的眼睛仍不见什么紧张害怕。
他只是拉下琴酒的手,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掉骨节上的血,轻声安慰道:“没事,我相信你。”
琴酒并未被这句话触动,他抽回手,视线扫过被打的男生,无论白山怎么问,都保持着沉默。
如果能以此退学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退学,那他打了也完全不吃亏。
事情的最后,是以后排男生转学结束的,当然,白山也赔给对方很大一笔钱。
当晚,知道这件事的白山和哉接过手下递来的棒球棍,本想狠狠揍一顿让琴酒认清现实,但还没落下,就被白山拦住。
白山挡在琴酒身前,拉下父亲的手,无奈道:“爸,有话好好说,干嘛要打人啊。”
“这样的人,就是要先让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才能老实听话。”
白山和哉叹了口气,还是把棒球棍扔了回去,“清辉,野狼是要打一顿,打服了,才会听话的。”
白山能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却不能接受。
“他不是野狼,他和我一样,还是个孩子呢。”
比起琴酒,伏特加对自己要上学的接受程度就高了许多,也并不抵触自己的生活和环境变化。
说实话,现在这样的生活是组织里从小培养的孩子们根本不敢想的。
正常上学、丰盛美味的餐,热水澡和舒适的床铺,至少伏特加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
他们仍需要训练,毕竟对白山和哉来说,他买下他们是为了给孩子送两个跟班兼职保镖,武力值只能提升不能降低。
饶是如此,这里的训练量也比组织里的要轻松,简直就是天堂。
琴酒不喜欢这个天堂,他对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抱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总觉得迟早有一天它们都会消失,那么与其到那时候伤心难过,不如从现在开始就不去拥有。
就像先生会因为利益,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他们。
白山少爷也会因为玩腻了就把他们扔掉或者再交易出去。
琴酒不想再体会一次被扔掉的感觉——尽管他早有这方面的觉悟,但被扔的那一瞬间门仍会有些压抑憋闷。
——
白山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拿着自己的枕头跑到隔壁房间门,轻敲两下房门后,不等里面的回答就兀自把门打开。
不是他不礼貌,而是他清楚里面的人不会回应自己。
他打开点足够脑袋钻进去的门缝,在黑沉沉的房间门床上没找到人,立刻就联想到深更半夜离家出走的戏码,顿时走进去找人。
“阵哥,你在——呃!”
噗通一声,白山被从门口窜出的黑影压倒在房间门厚厚的地毯上,枕头隔开琴酒压下的身体,却刚好让银发过长的发梢蹭到他脸颊上。
白山眨眨眼,松了口气,为自己正名道:“我敲了门的,可不是没有礼貌。”
“......你叫我什么?”琴酒掐在白山脖子上的手微微松开,刚才声音杂,有点没听清。
“阵哥啊,你不是叫黑泽阵嘛。”白山理所当然的解释,“就是很亲近的称呼。”
“很恶心。”
“啊?哦,可我觉得还挺顺口的。”白山扒拉开刺挠脸颊的银发,笑容灿烂。
“你不觉得伏特加哥哥的名字更难叫吗?鱼冢哥还好,郎哥就会有种古代偶像剧的感觉,阵哥你看过偶像剧吗?”
琴酒起身,走到卧室里的沙发上坐下,“你如果是来问今天打人的事,那我无可奉告。”
“不啊,我是来找你一起睡的。”白山站起来,把自己一直抱着的枕头放到床上。
“阿姨说,每天来打扫卫生时你的被子和床都是整理好的,你不会一直都没在床上睡过吧?”
他明白这种问题不会得到回答,于是也不打算听琴酒的答复,直接过去拽起对方的手,“走吧,今晚到床上睡。”
他没拽得动对方。
白山沉默片刻,还是没用“我买了你你就要听我的话”这样的杀手锏,感觉用了确实能奏效,但阵哥的抵触情绪会更严重。
“阵哥,你就陪我睡嘛”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白山一向不介意撒娇,他现在才只是个初一的小孩子,顶着一张那么可爱好看的脸,不管怎么撒娇都完全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他百试百灵的撒娇在琴酒这里,也只获得一个冰冷无情的“滚”字。
琴酒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对方现在完全可以生气了。
但却没想到,白山就连沮丧,也是垂着脑袋像是浑身被抽干力气般倒进他怀里。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至少思维不是琴酒能理解的。
他身体紧绷,皱眉看着趴在身上的人,手推了下,又被抱得更紧。
“放开!”
“不放!我听班上其他人说了,那男生手脚很欠。”白山撇撇嘴。
“头发短的坐在前面他就踢椅子,头发长的坐在前面就揪头发,就因为这样,没人愿意坐在他前面,你刚好因为转学没有位置,才被安排到那的。”
白山抬起头,蹭蹭琴酒的下颚和脖颈,愤愤不平。
“你打他是对的,班上好多人都站在你这边,当然,打那么重还是不对,你应该下课以后把他拉到小树林里再打,稍微下手轻一点。”
“这样他不用转校,你甚至能隔岔五多打他几次。”
琴酒冷哼一声,并没有回应。
但白山直觉觉得,对方心情似乎好了点,至少没有那么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