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卡维也是。如果是在水箱里的话还好,而十星暮现在白天被放到了岸上。照理说应该是不放心的,但是经过几天的观察,艾尔海森发现它懒得令人发指,活动范围不超过五米。每天运动量的顶峰就是四处转悠,找块暖洋洋的毛毯,然后仰面就倒下了。
偶尔卡维路过,看见艾尔海森和十星暮一人倚在沙发上午睡,一只獭瘫在毛毯上晒太阳。灰尘在光束下飞扬,桌上是翻开一半的翡翠封皮的书,旁边小窝里的软垫被小海獭的爪子踩得皱巴巴。
画面组合在一起,竟然有种莫名的祥和。
清早,十星暮被艾尔海森捞出来,双眼还很惺忪,完全没睡醒的模样,任由对方裹着毛毯擦水。
她的午饭放在卡维特意挑选的陶瓷盘里,旁边还摆放了一点新鲜的水果。
“它一个人应该待着没问题吧。”卡维忧心忡忡地说,“最近那些传言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学生论文没写完凝聚成的怨气,还有的人声称是树王圣体菇成精,变成了飞在天上的喷菇。”
“流言并不可信。人们往往会因为情绪的干扰而进行艺术性的加工。”
“我是在阐述有这种危险的可能性。这你总不能忽视吧?”
“知道了。”艾尔海森临走前说,“我会去调查一下的。”
*
风中传来了不寻常的气息,像是蕈猪脑袋上顶了一朵须弥蔷薇,珊瑚真珠被人发现藏在圣金虫的巢穴。
“看起来你在出门调查深渊气息扰动的途中,遇到了有趣的事物呢。”
智慧宫一向整洁,绿莹莹的光芒自穹顶散下,照耀在一张普通的办公桌,以及相比起孩童身形来说过于宽大的木椅上。
小小的神明就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微笑着打招呼:“方便讲讲这一趟的见闻吗?”
木屐清脆地踏在宫殿的地板,不疾不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于此一同出现的是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深渊的造物,灾厄的困兽。还能有一口气喘着只能说真是相当好运。”
漂亮的人偶双手抱臂,说出的话却与他清风般的外表大相径庭。
“啊,听上去是不幸被污染的,一只脆弱的鸟儿呢。”纳西妲合了合掌,笑眯眯道,“那请你把她带过来吧。我现在被繁重的公务困住,就像史莱姆黏液粘住了手脚,不太方便亲自前往。”
散兵啧了一声。这时他感到另外有人的靠近。
他压低帽檐。宽大的帽子在他侧脸投下割裂的阴影,遮蔽住大半张精致的脸庞。他轻巧地绕过对方探察性的注视,便消失在了某处拐角。
艾尔海森收回了目光。
他总觉得那人的配色有些眼熟。
不过别人喜好怎样的衣着与他无关。艾尔海森向纳西妲提交了这周需要她过目的公文,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这段时间流传在须弥城的传闻。
飞来飞去的幽灵,树王圣体菇成精……
艾尔海森注意到小神明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一副努力憋着笑不得不忍住的模样。
“嗯……我会好好对待这件事的。”纳西妲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城内有风纪官的巡视,民众们不必太过担忧。可能是近来雨林湿润的气流来临,惊扰到了栖息在树干上熟睡的小动物们。”
艾尔海森点头。他想也是。
“不过书记官先生,最近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艾尔海森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总感觉你身上发生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关爱体恤子民的小草神说,“打个比方的话,就像一块棱角锐利的宝石里,逐渐出现了一颗种子,似乎在等待萌发的生机。感觉需要十分细致精心的呵护,才能让它长大。”
艾尔海森思索着小海獭那一身不清不楚的毛病,和诡异不明的光芒。确实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和时间去养护。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然后打了个招呼,利落地离开,准备下班去吃午饭。
纳西妲回忆着艾尔海森那隐约透露出无奈嫌弃又有些麻烦的神情,总感觉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
一整天关着窗户还是太不透气了。卡维离开前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具有良好自我管理意识的十星暮,在听到墙壁上的钟走向正午十二点,才开始循着食物的香气往果盘的方向挪动。
她已经对这条路线十分熟悉了。只需要经过三个蹬腿的距离,再伸一下前爪,就能够到果盘里的美味丸子。
就在她即将获得午饭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体一轻,风声嗖地一刮,双脚就已然离开地面。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陌生的胳膊,过于纤细和冰凉了,几乎没有任何温度。有种随时会掉的摇摇欲坠。
她现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充斥着一个念头。
卡维!你的担忧是正确的!
真的有人会大白天上门偷海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