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今晚是一个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夜晚, 众星拱月星河璀璨,仲夏的宁静伴随着虫鸣,夜风冲淡了白日的燥热。
很适合发生些什么浪漫又或者说是惊喜的事。
费奥多尔也这样认为, 他已经从果戈里那里得知到了青木言的具体状况, 虽然果戈里第一次的拜访并没有见到青木言的本体而是进入了画中, 但对方所说的信息也足够他推测出很多东西。
青木言的异能他已经清楚的差不多了, 如果对方长时间频繁使用异能, 确实是会导致不稳定元素的出现从而让画中世界变得离奇诡异。
不过——为什么会是“旧约天使”呢?
是青木言对于这幅画拥有恐惧值吗?还是另有原因?
费奥多尔思忖着看向电脑屏幕中调出的情报, “颜料”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颜料, 那东西其实是无形的, 就连颜色也不像是光谱中任何一种已知的色彩,但是具有能够被赋予形状与结构的可塑性,同时也不受任何拘束,可以穿透空间, 时间, 跨过虚假与真实的界限。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把那个东西——那个从北美某个力量不亚于「钟塔侍从」组织手下的实验室里窃取到的实验成品交给青木言自由构造的原因。
把试验品与颜料混合在一起, 就变成了具有特殊性的“颜料”,再由青木言通过异能去下笔在纸上绘画出具体形状, 就组合成了能够跨越一切并且完全可控的“旧约天使”。
正如北欧在全力研发能够无效化异能的武器一样,北美也在全力研究能够超脱异能之上的力量,北美的异能者里确实是有一个不属于异能体系的超越者,那个超越者同样也是地下实验室的材料提供者。
具体实验过程是完全保密的, 即使是费奥多尔也没能窃取到任何过程中的演化数据,唯一得到的只有——「精神污染」。
最后的成品其实并不多,一共有五份, 费奥多尔和青木言耗费心机也只不过窃取到了其中一份。
而前不久费奥多尔通过种种渠道探查到了那个实验室实验成品的结果,那些自告奋勇当测试者的异能者全部都发疯了, 无论是自愈异能者还是精神系异能者,无一例外,他们全部精神溃败,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费奥多尔不确定青木言有没有被影响,后者看上去仍旧拥有正常的思考能力,但会在画中世界失控时出现“旧约天使”的模样,就意味着某种被同化的预兆。
也许青木言说那幅画很危险也有字面上的意思,是因为使用方法不同吗?混合在画里并没有直接接触自身和异能?所以才导致青木言的状态比那些人要稳定许多?
费奥多尔咬着指尖,眉头微皱,在青木言拒绝合作的前提下,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重要了。
果戈里会找上门就已经很好的表明了青木言的敌意,难怪对方会火急火燎的直接打电话过来,是抱着哪怕是彻底谈崩了也要从他这里抠点什么走当做补偿的报复心吗?
原本按照计划,他会让果戈里在计划需要青木言的部分把对方强行从屋子里绑架出来带到他面前,毕竟他们都是空间系异能者,再加上青木言身体很弱——这点也许是那些被伤害的经历让对方留下了病根,因此在果戈里能够察觉到对方使用异能的情况下,是完全可以在异能生效前控制住青木言的。
但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完全行不通了,如果他想要从诱骗果戈里的嫌疑里洗清就必须要把青木言推入欺骗的嫌疑中,所以果戈里肯定会去找青木言,会发生什么事情是未知数。
青木言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同时果戈里也肯定能够抓住对方的本体。
也许他该换一个角度去让对方主动。
费奥多尔用力咬着指尖,鼠标在屏幕中轻点,调出了与港口Mafia情报员的联系界面。
港口Mafia虽然拥有自己的情报网,但终究只覆盖在日本,费奥多尔的情报网覆盖在世界各地,再加上港口Mafia所想要购买的情报恰巧处于欧洲范围内,这笔交易自然而然落在了费奥多尔手中。
费奥多尔目光看着对方提出来的报酬和所需要的情报,沉思片刻后发给了对方一段录音。
是之前青木言给他打电话时索要情报补偿的录音。
对方听完这段录音后很利索的支付了报酬,在费奥多尔以友善的态度表示以后可以建立长期合作时,对方那边忽然没了动静,在一段安静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甚至从那一段短短的录音里听出了费奥多尔跟青木言之间语气的熟稔。
「你是青木言的那个朋友?」
费奥多尔看见这行字微微顿了顿,青木言提及过他?
费奥多尔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现在即使是否认也无济于事了,对方既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他轻敲键盘简洁地回复:「怎么?」
「没什么……只是听说你精神不太稳定,普通的关心一下罢了。」
这句话已经相当于是委婉的拒绝了,费奥多尔定定看着那行字,目光停留在“精神不稳定”上面,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低笑一声。
“原来如此,在这里等着我吗?”
精神不稳定意味着危险性与异常,青木言给予了港口Mafia某种提醒,而自己应下那个身份则意味着引起了港口Mafia的警惕。
这下他也被暴露在明面上了,不过青木言的谎言也被拆穿了,对方要如何在港口Mafia的监视下继续调查这件事呢?
……
画中的世界是青木言精神的放飞与意识的展现,自由又疯狂的灵魂如同在这片世界吟诵赞歌。
他们从高空不断坠落像是路西法坠落进地狱的九天九夜,没有尽头地被重力拉扯,风声呼啸地从耳畔吹过。
周围是红与黑的交织,似绝望与血腥的哀鸣残响,光怪陆离犹如梦境,五感所感受到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
真实的就像是世界的规则与框架真的在一瞬间被改变了一样。
“我们都知道现实世界是被无数框架束缚的,比如说重力。”青木言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但在这里只要我愿意,重力也能为我退步。”
明明耳边风声很大,但青木言的声音却仍旧清晰在果戈里耳边响起。
伴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他们真的停滞在空中。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而青木言却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契合的玩伴那样情绪带着不正常的热情,苍白的面色染着绯红,雾霾蓝的眼眸里是彻底失控的疯狂。
如同在进行没有安全措施的极限运动,果戈里被对方拉着继续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即将到达极点一样,身体不可违抗地出现心跳加速与停滞呼吸的本能反应,耳边破空声响近乎要出现音爆。
“碰——”
巨大的水花四溅,一瞬间从高空坠落进了海洋,他们漂浮在海面之下,稍长的黑色发梢与银色相触碰,属于海水的湿咸在味蕾上弥漫,或许是刚刚不小心喝了一口海水。
很快新一轮的游戏再次开启,青木言伸手拉住果戈里,他们不断下坠,周围海水冰冷湿滑,属于深海的压强与窒息感不断加深,压抑的人喘不过气,身体所感受到的海水温度也冷的犹如冰川。
耳边像是被水流动的声音覆盖,隐隐约约听见了鲸鸣,也像是听见了鱼尾划过海水时的扑棱。
在下沉到一个深度,身体承受不住海底压强,在骨骼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时,压强消失了,在空气从胸膛中被完全榨干而忍受不住吐出气泡时,窒息感也消失了。
在不断下沉中,那些到达极限即将支撑不住的不适感与被海洋排斥的感觉通通消失不见,直到落在最深处,同样也是不为人知无人踏足的漆黑深海。
压抑孤寂,外来者的怪异感在此刻被提到顶峰,足以让任何身心健康的人被迫患上深海恐惧症。
周围亮起蓝盈盈的光,像是深海萤火虫那样浪漫,一闪一闪的模样也仿佛不知名之物的眼睛那样诡异。
周围栖息着看不见全貌的巨大生物,它身上长满了共生生物,幽蓝的不知名的小型生物从身侧游过。
透过这星星点点的光,果戈里明确看见远处黑暗的海沟里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条形物体游荡而过,周围有黄金时代古老沉船的轮廓,这些昔日的辉煌被海藻占领,无数金银珠宝都散落在沙子里被软体动物当做住所。
是正常的海底,也是符合大众想象的神秘恐怖与梦幻。
果戈里很快明白了对方所说的戏剧,也弄懂了这场邂逅游戏,他银色的碎发在海水里飘荡,唇边飘逸出一串细小的气泡。
“这难道是某种邂逅吗?”
周围寂静无比,任何声音在这里都会被吞噬,但他们却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也能无障碍交流。
明明他们此刻是以违反常理角度的姿态站在万丈深海之下,就连呼吸都不受约束,而果戈里却认为还不够自由。
“只有一个人的主动怎么能算是邂逅。”青木言轻笑着开口,“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呢?”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青木言给予了对方权柄,漆黑幽暗的海底忽然升起了血色的月亮,照亮了周围长相丑陋可怖,看起来危险异常的深海生物,以及掩藏在礁石中所有的一切怪物。
游鱼里出现了飞鸟,血色的月光更像是日轮,伴随着海水浮沉的沙粒中浮现出了眼睛,所有被世俗框架所约束的一切都在这里被彻底打乱,陷入无尽的无序与疯狂。
青木言提供了“画布”与“画具”,果戈里出手将一切从约束中解放,构建出两人共同完成的自由乡,所有被世界规则约束无法踏入深海的物体都被揉杂在其中,眼睛里开出了花,万丈深海之下飘荡出了蝴蝶。
光与影的明确分割里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城市,怪异的庞大城市。
那座看不见尽头的城市违背了现实中所有建筑基石会用到的欧几里得几何学与人类普遍认知的审美学,拥有闻所未闻的空间结构和纬度尺寸,仿佛并不是用来给人居住的一样,由未曾见过的巨大绿色石材构建,诡谲不详的气息与超越人类审美的装饰,让这座城市从各个角度都充斥着怪诞与不洁,简直像是来自于噩梦深处的恐怖建筑。
幽绿色城市的出现将原本赤红的世界渲染的更加扭曲,就像是精神污染那样,仅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大脑头痛欲裂,眼睛再也看不清其他色彩。
果戈里眼眸微动,看向青木言,后者用一种似在回忆什么一样的梦幻语调说道:“我曾经总是做梦,梦见一座巨大的海底城市,不像是亚特兰蒂斯那样梦幻神秘,而是像颠覆了人类所有建筑原理认知那样混乱疯狂。”
果戈里看着对方走进了他之前所看见的海沟里,那里是完全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不详可怖的东西栖息在那里,沉睡在那里,等待着被什么唤醒,
青木言走到深不见底地深渊面前,他回过身看向果戈里,后者身上的衣物在海水里不受重力控制的飘荡,似一只教堂顶端栖息着的白鸽,但对方又恰巧是这场疯狂混乱戏剧开启的钥匙。
果戈里眼中的黑发少年仍旧穿着原本的雪白睡衣,夏季的睡衣都是短裤短袖的宽松款式,衣物伴随着海水漂浮,露出半截白皙腰部,对方赤着脚踩过地面花朵蔓延出的荆棘,星星点点的赤红溶于海水里被稀疏、被掩藏。
青木言背后是一片不可名状的黑暗,其中似乎有什么在晃动,在扭曲,在异变。
一身纯白的少年犹如圣坛之上的祭品,带着盲目与狂热,用着咏叹调的口吻讴歌着什么。
“创作者经常做梦,像是倾听上天启示与自身灵魂低吟一样,梦里呈放着他们的灵感与永恒。”
青木言忽然往后倒去,在海水里以被正常重力束缚的速度下坠,叩开了通往众神之国的大门。
“铛——”
弥漫着扭曲与荒诞的海底在青木言展开手臂倒下的那一刻化为无数铁笼,所有笼子的门在一瞬间打开,笼子化为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在空中组合成了云,无尽的白鸽噙着花枝拍打着翅膀,飞往蔚蓝到犹如海面的蓝天。
海的深处,是天空。
疯狂与浪漫,扭曲与纯白,所有的转变都只在一瞬间。
“铛——”
钟声再次响起,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遥远圣洁,周围是繁华的都市,欧式的古铜色路灯,不远处的钟楼正在发出声响。
“呜——”车笛喷出灰白色的气体,轰隆着从身侧驶过。
这里是蒸汽时代的伦敦。
两人身上的衣物重新恢复干燥,仿佛从未潜入海底,一切都如同的幻想。
“我的异能不受人类身体束缚,同样也不受时间与空间约束。”
青木言笑着朝果戈里伸出手,似邀请般,后者唇边笑意越发加深,反客为主握着青木言的手推开了面前凭空出现的门。
门后是一望无际的舞池,看不清面容的男男女女皆带着假面,他们穿着华丽优雅,头顶橙金色的灯光把一切渲染的纸醉金迷。
青木言的指尖有些凉,但再往深处探去却感觉似燃烧着火焰一样的炽热,像是在舞池中央摇晃着的酒杯一样,两个人的幻想与自由相互交织,凝结出荒诞又诡异扭曲的,不被常理所接纳,与正常世界完全背道而驰的完全自由世界。
“您真的很会骗人。”
在一次旋转舞步之后,果戈里忽然低下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怀里的少年出声。
青木言丝毫不在意,他的表情仍旧从容,带有贵族独有的优雅与华贵气息,“我自由的意志可是真的,无论想要什么样的世界,在这里都能够实现,这就是我的自由乡。”
他抬起眼眸看向果戈里的眼睛,那片金色像是侍从递上来的醇香酒液一般,几乎能够让人溺死在其中醉生梦死。
但如果贴近细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瞳孔是奇异的十字架模样,像是童话里的星星,跟果戈里本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反差感。
“那么——提问,你现在在思考些什么呢?”果戈里眼眸微弯,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青木言忽然发现自己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而杯子里金色的酒液中漂浮着一颗眼球,那颗眼球无论是特殊的瞳孔还是颜色都像极了果戈里的那只眼睛。
啊……被发现了,果然一不留神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青木言会不用本体进画中的原因,他本体更加容易影响到画中的世界,有时候哪怕是一个念头,也能让世界顷刻间改变。
果戈里老实说有些迷茫,为什么他还没开始挖对方眼睛,对方反而先率先觊觎自己眼睛了?甚至想的是用酒泡,泡了喝掉吗?这是什么眦睚必报的小气鬼性格?
青木言若无其事地把杯子里的眼球抹消掉,他并没有想要挖对方眼睛的想法,只是不过是闪过一丝好奇,一点点好奇那颗眼睛跟酒液混合在一起的模样。
耳边流转的音乐已经结束,邂逅的舞会迎来了终结,星河灿烂的梦幻夜晚也即将迎来破晓天光。
果戈里揽在对方腰间的手松开,也许是年龄上的细微差距,两人站在一起青木言要比果戈里矮上半个头,因此在刚刚的舞池中青木言跳的女步,只不过两人看起来都不在意这个问题。
果戈里意味深长地开口,带着故作不舍的腔调,“真是精彩的一晚,让我有些舍不得这样放开你了,总觉得下一次见面时再见到的就不会是‘你’。”
故意在“你”字上加重了音,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事实上确实如此,这样做很耗费青木言的精神,展现出这一面后也会让他更滑向疯狂的深渊,当然也有另一重意思,已经完全知晓果戈里异能后,青木言绝对不会再如此被轻易抓住本体,就像是掩藏在雾中一样。
这番话让青木言微微顿了一下,连带着原本沉浸在疯狂放纵里的思绪也被冷却。
“那你要留在这里吗?”青木言微笑着反问。
他们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
周围伴随着这句话逐渐弥漫起薄雾,薄雾里混杂着说不出色彩的奇异光点,所有的一切都在雾中消融溃败。
在空间的波动里,果戈里又听见了某种古老模糊的低吟,再次看向青木言方向时,后者的身影已经在那里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某个庞大的圆形物体,祂在雾中若隐若现。
再次睁开眼睛后,他已经回到了现实,正站在青木言住所紧闭着的木门前。
天际破晓的微光照耀在杂草丛生的院子。
绮丽又荒诞的邂逅之夜,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也像是午夜的神秘魔法,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天光乍现悄然消散。
果戈里像是感知到什么忽然看向花园外。
一辆黑色的车从不远处驶来最后停在门口,车门很快被打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橘发少年,后者抬起眼眸露出了一双钴蓝色的眼睛,在发现青木言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时,他的视线带着观察与审视。
两人对视没有一秒,在发现彼此没有敌意后,果戈里摘下礼帽略微欠身后掀起斗篷率先离开了。
像个神秘又优雅的奇怪访客。
中原中也一边思考着也许该让人去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一边走上前敲响了青木言家的门,在等待了一分钟后没有任何动静。
是太早了所以没有起床吗?
中原中也眉头微皱,不由得想起刚刚离开的那个古怪异能者,隐约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他再次敲了一次门。
在等待了近漫长的五分钟后,中原中也忍不住想要再次敲门时,木门发出一声吱嘎声响,终于被人打开了。
中原中也差点就要以为青木言被那个古怪的异能者杀掉了。
门后的少年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原本苍白发灰的面色此刻居然浮着一层隐隐约约的血色,除去那双雾霾蓝色的眼眸里神色更加涣散了之外,其他都不错,仿佛是用精神换取了体力一样。
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你要的药我帮你弄到了。”
中原中也脸上神色也有些疲倦,嗓音带着沙哑,他通宵了一晚上处理工作,也不知道太宰治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把所有工作都丢给了他一个人。
青木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眼眸里亮起微光,犹如得到了什么巨大惊喜一样双手合十,“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中也,你看起来有些疲倦,要进来喝杯茶吗?”
对方一提喝茶,中原中也不由得想起青木言之前连茶叶都拿不稳的状态,后者那时的虚弱程度简直像是可以被风吹跑,而现在虽然仍旧不怎么健康,但最起码没有见面咳血了。
“你现在的身体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上一些。”
“嗯……”青木言唇边笑容微敛,又很快重新展现,“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带着对方在沙发上坐下,这一次成功泡了一杯茶放在中原中也面前,后者看着从杯子口飘向空中氤氲的水汽,隐约想到了什么。
“跟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有关?”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那个人看起来明明是是不着调的古怪模样,没想到原来是个医生吗?医术也十分高超的样子,居然一晚上就能让青木言恢复些许气色。
青木言正准备喝水的动作微顿,“你见到他了?”
“啊……是啊,看起来是个很奇怪的人。”中原中也回忆起对方的打扮,总觉得在哪里似曾相识。
听见这句话青木言安心了,中原中也并没有跟果戈里产生交谈,不然以果戈里的无常性格,说不准自己八成会露馅。
虽然想要从那种放纵疯狂的状态中脱离幻想回到现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重新约束思维通过异能构建一个客厅还是没问题的。
或许他该庆幸来的不是太宰治,否则按照后者的敏锐程度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中原中也拿出一个通体银色的手提箱放在茶几上,“这里面是你所需要的药物,但是这批药药性很强,如果你体质敏感的话,可能会有些副作用。”
“没关系,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很开心了!”青木言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会帮助你的!”
中原中也失笑,“哈,你还是养好身体再说吧。”
茶几上的茶已经快凉了,他正打算随便喝两口之后回去休息时,忽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中原中也放下茶杯拿出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时本能地皱起眉头,信息是由他某个十分讨厌的人发来的,在点开消息前他脑海里已经想好数十种斥责对方把工作丢给他的恶劣行径。
但在看清消息后,他面色逐渐阴沉,连带着原本刚扬起的唇角都放了下去。
青木言敏锐察觉到坐在沙发对面的少年身上的气息变化,原本放松随和的气息忽然变得警惕,甚至带有敌意和愤怒。
对方安静片刻后,唇边逐渐扬起弧度,只是那抹弧度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杀气,像是那种被人欺骗了感情一样的愤怒。
“现在,确实是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中原中也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能跟我说明一下——你从法国来横滨的动机吗?”
这番话让青木言微微愣了片刻,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思索对方会出现这种反应的情况,一边拿出早已想好说辞。
“因为我的父母去世了,我是为了完成他们的遗愿,将他们葬回横滨而来到这里的。”
“这样啊。”中原中也看起来并没有被这番说辞安抚到,反而怒极反笑,“那你能为我解释一下这段录音是怎么回事吗?”
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点手机屏幕,熟悉至极的声音从中响起。
——“不过我确实是给您造成了困扰,作为补偿,我免费赠送给您一条有关那件事的情报如何?”
——“我更想在我死前,把在意的事情查清楚。”
——“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异能与那其中一个人异能相同,他享有重力使的称号。”
“……”
青木言沉默了,他已经故意把想要调查的事情说得很模糊了,即使这样也能引起港口Mafia这种不正常的警惕的话,那十有八九这件事就是跟港口Mafia有关系,说不准对方知道所有事情的全貌。
“接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吧?嗯?命不久矣的年轻画家?”中原中也说到最后每个字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危险。
对于这番听起来像是在讽刺他专长的话,青木言不得不为自己正名,“其实……我真的是个画家。”
“哈,普通画家可不会想要调查这些事,同样,这些事也并不是一个画家该知道的。”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看着对方的视线冰冷无比,钴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怒意,像是海面掀起了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你是法国派来暗中调查那件事的调查员?”
“不,我不是。”青木言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十分忧愁,“我是因为老师想要见故人,才想要调查这件事的,结果如你所见,我什么都没做好,无论是老师的那些思念,还是我的未来,都在这一场战争里失去了。”
中原中也并未完全相信对方的话,他反而怀疑起对方是不是故意用这件事当做伪装来接触港口Mafia设下什么陷阱,“你给港口Mafia的画,到底有没有问题?”
“不会有任何问题。”青木言语气很肯定,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你实在担心,我可以用当初拍卖场拍出那幅《夏梦》的价格把那幅画买回来。”
这番说辞说的极为决绝,看起来对方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的可能性确实很低。
难道说是他对于对方要调查的事过于应激了吗?所以看任何事都觉得不对劲?
中原中也沉思片刻,稍微缓和了一下尖锐的态度,“那你可以死心了,因为你老师想要见的故人都死了。”
“是吗……这样啊……”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眸,对于这番说辞并不意外,因为对外的说辞就是这样,他看似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他们怎么死的?”
中原中也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劲,听见这番话心不在焉地回复:“被我和太宰干掉的。”
“?”
青木言眼底划过一丝惊愕,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而中原中也终于想到要如何打消心底的怀疑了,青木言的安全性与威胁性由对方身体状况而定,如果青木言是怀着这种不简单的想法而来到横滨的话,又如何证明对方现在的命不久矣是真实的?
既然对方与灰色地带有所交往的话,那伪造医院证明和记录都不是难事,所以,现在针对这种情况的最好解决方式是……
中原中也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对面这个身形瘦削的少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得知你身体的具体状况,能请你跟我走一趟吗?”
“……”
青木言觉得不太行。
见对方维持着沉默,迟迟没有动作,中原中也心底的怀疑越发扩大,他眉头紧皱,“你的命不久矣,也是谎言?”
他记得这件事是由太宰治得到的消息帮助对方散播出去的,难道那家伙早已有所怀疑了吗?
半晌,青木言抬起头,脸上是极为哀伤的表情,“这并不是谎言,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件让我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中原中也用为数不多的耐心跟对方继续交谈。
“你听说过三年前在北欧发生的吸血种的感染暴发吗?”青木言提及了一个中原中也略有耳闻的事情。
那个时候中原中也还没加入港口Mafia,但是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阻止这个灾难发生的人是那名传说中的英雄——福地樱痴,这是一件足以被刊登上报纸被众人赞扬的至高成就。
“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中原中也被对方跳跃性的话题弄得有几分不耐烦。
青木言语气沉痛又悲伤,“事实上,就在昨晚,我被吸血鬼咬了。”
“啊?”中原中也眼眸微微睁大,一时之间忘记了愤怒,脸上罕见的露出空白的表情。
他预测过很多种对方为自己开脱的谎言,唯独这个可能性是他没想到的,这未免有些太荒唐和科幻了吧?!
青木言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震惊一样,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为了能够继续利用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是……你给我等一下啊!”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提高音量,“为什么你呆在家里会被北欧的吸血鬼咬到啊?!”
“是的,如果不是这件事发生了,我也很难想到。”青木言眼眶里蓄积着泪水,眼角发红,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我本来以为吸血鬼已经被全部剿灭了,没想到还会有漏网之鱼落在外面,还恰好落在了他的手中……”
“你等等……”中原中也简直快被这番信息量爆炸的话逼得头脑裂开,“‘他’是谁?”
“是卖给你们情报的人。”青木言抿着唇,低声说道:“「死鼠之屋」的头领,有名的情报贩子,费奥多尔。”
第 23 章
情报方面的工作不归中原中也管, 因此他并不知道这条消息的来源于哪,也根本不知道费奥多尔是谁。
青木言从对方脸上的茫然神色中明白了什么,他换了个说法, “费奥多尔是录音里的另一个人, 他同样也是我本来委托你们想要在画里寻找的那个朋友。”
这句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连朋友消息都能贩卖, 为了控制对方甚至不惜从北欧偷渡一只吸血鬼来横滨, 这些事情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朋友该做的。
“我曾说过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他擅长伪装, 也擅长操控人心。”青木言叹了口气, 眉目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当初他有意接近我跟我成为了朋友,给了我特殊的颜料,委托我帮他画一幅画,因为是朋友, 所以我答应了。”
中原中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是那幅失控的画吗?”
“没错, 我不知道他给我的颜料会是这么特殊的东西,导致那幅画都从我异能控制中脱离, 它已经不像是一幅普通的画了,更像是拥有了独立思维的怪物。”青木言说到这里有些懊恼地皱眉,双手紧紧握着水杯,像是因为什么而恐惧焦灼一样。
这番话让中原中也想起了当初在画中寻人时所见到的那个诡异物体, “那个东西究竟什么?”
“我也不知道。”青木言遗憾地摇了摇头,“那个球体当初我画的是月亮,但是伴随着他得到画之后, 就逐渐演变成了那样的东西,直到这幅画从我的控制里逃脱了, 他也被困在了画里,我想要找他一问究竟,所以才会委托港口Mafia帮忙寻找。”
“可是画里并没有人。”中原中也意识到了某种阴谋的气息。
“是的,他也许是在白雾我异能被剥离的时候出去了。”青木言苦笑着放下手里的杯子,摸上自己被绷带缠绕的手腕,“现在看来一切都太过于巧合,白雾之后我就被人绑架挑断了手筋。”
中原中也眉头紧皱,不知道对方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从对方表情和情绪来看都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但是如果想要控制青木言继续维持朋友关系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很清楚,在我发现他的理想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之后,我不可能会再帮助他。”青木言抬起眼眸,那双一直平静如雾的灰蓝里涌动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他想要消灭世界上所有的异能者。”
“哈?”中原中也开始认为这是对方的新一轮谎言了。
如果这是真的,他甚至觉得对方那个朋友有点异想天开,暂且不提世界上的异能者有多少,超越者又有多少,杀死一个超越者有多困难没有人比中原中也更清楚。
想要颠覆这样一个世界,青木言那个朋友不是在夸大其词就说明对方是个疯子。
青木言像是看出了对方神色中的怀疑和轻视,他意味不明地提醒道:“你不要小看他,他对人心欲望的把控十分擅长,就像是太宰一样,而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和平,否则为什么北欧的吸血种危机会由日本的福地樱痴去解决?明明那边也有超越者。”
既然费奥多尔选择让港口Mafia怀疑自己,那对方也别想独善其身。
消息的泄露已经让青木言命不久矣的谎言陷入了被拆穿的倒计时,不如彻底将局面中的迷雾拨开,把所有人都拖入明面上。
中原中也没有说自己相信还是没有相信,这番话说的极为大胆,甚至在隐约暗示些什么,港口Mafia有自己的立场和判断。
他重新把话题引上正轨,“所以你究竟是怎么被吸血鬼咬到的?”
中原中也没从对方外露的皮肤上看出任何咬痕,而且一般被这种东西咬到了都会变成吸血鬼吧?对方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没有任何即将变成吸血鬼的预兆。
青木言应该不会说还没有起效这种拙劣的谎话吧?
“你不是也看见他了吗?”青木言低垂着眼眸,看着杯子里已经完全冷了的清茶,“他是空间系异能者,北欧的吸血种感染是十分可怕的,被感染成为吸血鬼的同时也依旧能够使用异能,更为可怕的是——所有吸血鬼都会听命于上位,因此被咬过的我,会完全听从咬了我的那个吸血鬼的命令。”
青木言并不了解北欧吸血种传染中的具体情况,他只听老师提过这件事,老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口吻带着刻薄与暗讽,仿佛在嘲笑什么,也许是在嘲笑北欧超越者的独善其身,也可能是在嘲笑背后那些人的野心。
不过按照大众对于吸血鬼的印象就是这样,照着说准没错,港口Mafia总不可能真的全横滨去抓果戈里。
而热爱自由讨厌束缚的空间系异能者果戈里会被港口Mafia抓住那才是一件怪事。
“你是指……”
中原中也总觉得违和,他试图更清晰的回想那个银发身影,但这么想怎么觉得对方跟吸血鬼搭不上边。
在某个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的打扮似曾相识了。
这不是马戏团里那些表演魔术的小丑都会穿着的衣物吗?只不过对方的没有那么夸张,像是被改良过、更贴近魔术师的那种礼服。
“你下一句话该不会想说——你被咬了之后,因为那个人着急去马戏团抛彩球所以没来得及管你吧?”
“不要小看我啊……好歹我也是个异能者。”青木言微微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疲倦与无力,“虽然被咬到了,但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他们得逞呢?不过这件事对我而言确实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眼眸里浮现出些许纠结和迟疑,最后还是开口,“你也知道,因为我身体的衰败所以我选择把精神和身体在画中分开,这样在画里就能够自由行动,所以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我的画中……”
“画中?!”中原中也愕然出声。
太宰治呈交的有关青木言异能的报告,他当然看过,也知道青木言的异能能够在悄无声息中发动,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会这么做。
看见对方脸上的惊愕,青木言露出看似疑惑的表情,“太宰没有对你提过我命不久矣的事情吗?可你明明知道我的命不久矣……为什么还会这么惊讶?”
确实,太宰治确实说过,但通常都是期盼青木言早点死、堪称是诅咒一样的话,中原中也听了两句就嫌烦走开了。
所以他怎么知道青木言的命不久矣到底是个什么程度?从之前对方咳血的模样来看,确实是命不久矣,现在的模样也像是命不久矣。
如果真的到了起不来床没有行动能力的地步,太宰治为什么不干脆守在青木言床边?那已经是活不过三天的死亡宣告了吧?!
而太宰治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又像是丝毫不担心一样继续干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这种反应看起来完全是青木言虽然命不久矣但是还能活一段时间的样子。
所以中原中也在见到青木言仍旧能够行动时没有丝毫怀疑。
对方的反应与想象中的一样,青木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表情的细微变化,对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他起身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请跟我来。”
青木言带着对方往二楼通道走去,在楼梯进入到二楼区域时,像是进入了什么深渊一样,周围漆黑一片,只能借助窗外晨曦看见模糊不堪的轮廓,而青木言却不受任何影响般一路走到了一间房间前,推开了门。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拒绝你要求的原因。”
房间里一片漆黑,青木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只蜡烛,微弱的烛火不能照亮全部,但也足以让中原中也看清这所房间的大致布局,这是一间十分空旷的房间,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从轮廓判断是一个人。
正当中原中也感到莫名其妙时,只听身侧的少年带着悲伤与歉意的嗓音响起:“对不起,其实我已经变成了吸血鬼,只能躲避着阳光和人,否则吸血鬼的本能会让我控制不住去咬人。”
“吸血鬼……?被感染的这么快?”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眸。
他接过对方手里的蜡烛靠近了角落里的黑影,在微弱的光源下,可以看见角落里少年正以一种失去意识的姿势躺在地上,对方纤细的脚裸处被沉重的锁链紧紧绑住,而锁链的另一头则在墙上钉死。
这个少年外貌看起来跟身侧的青木言一模一样,只不过躺在地上的这个少年身上多了那种非人的气息,皮肤白的近乎看不见任何血色,中原中也同样没在这个少年身上看见任何伤口,在指尖探向对方脉搏时,惊愕地发现对方没有心跳。
青木言的嗓音恰到好处从身后响起,“吸血鬼有强悍的自愈能力,无论什么伤都能够被治好,哪怕是身体器官衰败也能继续活下去……啊,这样大概已经不能算是活着了吧……”
中原中也感觉这副场景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他伸出手拨开了地上那个少年的眼皮,对方的眼眶里没有记忆里的雾霾蓝,而是一片纯白,像是只有眼白没有瞳孔了一样。
带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捏开对方闭合的唇,毫无血色的苍白唇片张开一条缝隙,食指探进去在两边摸到了两颗尖锐的牙齿,确实是吸血鬼的标配。
在检查完了之后,中原中也后知后觉想起这具身体的主人正蹲在自己身边看,他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手。
青木言仿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他平静地诉说着事件发生的缘由,“他用谎言欺骗了我,见到了我陷入昏迷毫无意识的身体,因为他的异能能够传送,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导致身体被感染成了吸血鬼,幸好我精神是剥离的,所以异能并不受他的控制也成功把他丢出了画里,白昼即将来临,吸血鬼不能见阳光,他只能选择离开。”
“原本想葬在横滨那片海岸上的,结果这下连原本一直衰败的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永恒。”说到最后,青木言语气透着自嘲的意味。
“那你现在……是变不回人类了吗?”中原中也回过头看向那个蹲在他身边的少年,后者脸上的表情在烛火的跳动下变得晦暗不明。
青木言表情重新变得忧郁,说出了最后结果,“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可不可逆,但我已经无法出现在现实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有的说辞都圆上了。
甚至完美补上了为什么青木言面色会变得好看的原因,变成了吸血鬼当然没有死亡与衰败一说。
中原中也压下心底的质疑,这件事他会去查清楚,查明青木言究竟有没有撒谎。
如果是谎言,他会让对方知道戏弄港口Mafia的代价。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从地上起身,“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如果是真的,那我会为之前的怀疑向你道歉,如果是假的……”
后面的话中原中也没有再说,他深深看了青木言一眼,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第 24 章
中原中也离开的很匆忙, 带着阴沉的气场,连原本给青木言的药都没有再拿回来。
也许是忘记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答应送给别人的东西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总之青木言很高兴。
他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后, 提着箱子解除了异能, 画里可以存放现实物品也可以把原本属于现实物品的东西拿出来, 但是画里虚假的东西没办法拿出画里, 始终有一层明确的单项通道。
打开箱子里面陈列着整整齐齐的一堆药物, 还贴心配置了等数的注射器, 这都有些让他内疚了, 下次再见面的话……
青木言短暂思考了一分钟, 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什么都无法给予对方——除了钱,感觉对方也不缺钱,同时也不贪恋虚幻的世界。
是个没有弱点的人呢。
昨晚跟果戈里玩了一晚上,早上还不间断地使用异能构建出吸血鬼的自己, 青木言只觉得现在精神疲倦不堪, 简直可以倒头就睡。
但是……他得在费奥多尔再次行动前做好准备。
现在的局面相当于一共有三方, 费奥多尔,港口Mafia, 以及青木言,在这三方里还有个不受控制的果戈里,不受控制就意味着对方随时可能倒戈进任何一个势力,青木言选择让港口Mafia去追捕对方限制行动。
港口Mafia应该已经在警惕费奥多尔, 同时费奥多尔卖给港口Mafia的那段录音也让青木言被一同怀疑,局面陷入了某种僵持,但最后一定是费奥多尔忍不住先出手。
毕竟主动权在青木言这里, 不过也不排除对方愿意吃亏跟港口Mafia合作一同针对他的可能性,当然港口Mafia也有可能会发现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的僵持从而选择两头吃的可能性。
如果他想要从中胜出的话, 就一定需要一张底牌,比如说没有人注意到的小势力,又或者说是某个还在发展当中的组织。
青木言思索片刻,还是选择强撑着精神爬到电话旁边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像是没有人一般,等到青木言打第二次的时候才被人匆匆接起。
“喂,这里武装侦探社,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是一个青年的声音,只不过从这个听起来十分不客气又自大的腔调里完全听不出成年人该有的谦和就是了,感觉更像是个小孩子。
但青木言却已经习以为常, “你好,我有个委托……”
“啊,是你啊。”电话那头的人仿佛知晓青木言的身份,他语气有些不满,“该不会又是什么治疗吧?我说你啊,我们这可是武装侦探社,侦探懂不懂啊!不是医院——”
青木言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间,他只在当初手筋被人挑断时求助过武装侦探社,并且开出了天价报酬,正巧当时武装侦探社处于发展期需要资金维持,所以这份委托很快被接受了。
治疗他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龄跟他相仿的少女,对方在看见这种伤势时本能的皱眉头说治不了,但是在了解具体情况后,让他签署一份保密协议,用异能治好了。
除了治疗过程有些恐怖之外,不得不说这份异能真的好用。
“我知道……但是……”青木言看似为难地吞吞吐吐,“我真的很需要你们帮助。”
“名侦探给你一个建议,你现在立刻回法国,一切都会转危为安。”江户川乱步语气称不上好,主要是对方委托的内容都不需要他,导致他的能力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因此这份委托完全没有价值。
“但是我在横滨有必须要完成的事。”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这份委托有一定的危险性和挑战性,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也会给你们足够多的报酬,甚至可以为此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安全屋。”
“好啦好啦,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反正你也知道最后接不接这份委托并不取决于我。”江户川乱步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像是朝什么地方喊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喊“社长”这个称呼。
紧接着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对方嗓音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庄严感,“你好,委托如果十分危险的话,我们是不会接的,你也知道我们并不是雇佣兵。”
“我会努力让它变得尽量不危险的,呃……不对,危险的不是你们,应该是我。”青木言思维有些不清醒,他倚靠在墙壁上望着天花板,“横滨很快会迎来一场新的混乱,而我的委托是……”
少年的嗓音平静,带着精力耗尽的沙哑与无力,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人感到惊愕。
青木言诉说出的委托让对面的人呼吸微顿,紧接着对方问道:“那我们到时候要如何得知具体情况……?”
“那个侦探会知道该怎么做的。”青木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开始说起了报酬,“如果到时候一切顺利,作为报酬,我会为你们画一幅画,主题内容都由你们定,另外再支付十亿,而附带要求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有过交集,我不想让你们惹上麻烦。”
对面的人没有出声,像是在思量什么,青木言会提出如此高昂的报酬就说明这件事具有极高的难度和危险性,但又有关横滨安危……他无法判断这番话的真假。
对方并没有立即同意,“这件事我们可以面谈吗?”
“很抱歉,不太行。”青木言遗憾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现在同时被两个危险组织盯上了,无论是我出门还是你们来找我,都会被他们注意到,到那时候这份委托就没有了意义。”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请融我们考虑一下,到时候会给你一个答复。”
“好。”
青木言没有强求,因为他很清楚最后的答案,这个组织建立的初衷不仅是因为那个拥有强大推理异能的青年,同样也有想要保护横滨的想法在里面,等到对方发现横滨确实如他所说已经陷入危险和混乱,那么对方一定会同意。
挂断电话后,再次疲倦地叹了口气,爬上二楼卧室去休息。
原本已经躺在床上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起床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又把窗帘重新拉上。
关着窗户睡觉真的会做噩梦吗?
青木言没有听说过这类的传闻,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台处已经凋谢的没有几片的玫瑰花,开始思索要不要买点花放在家里装点一下。
……
横滨最近有一则传闻。
据说有北欧的吸血鬼混入了横滨,他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打扮的像是马戏团的小丑,又像是舞台中央的魔术师,他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也会化为蝙蝠扑棱着翅膀消失,来无影去无踪。
被他咬到的人会在三秒钟内变成吸血鬼,从此畏惧阳光靠吸血为生,而且还不得不听从对方命令,就像是被收作部下那样,恐怖如斯。
横滨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看见银色长发的人就会退避三舍,并且熟人相见接触时都会先看对方牙齿有没有变尖。
果戈里混迹在人群里终于打探清楚了他这些天为什么会被人跟踪围堵的缘由。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是很正常的小虎牙,虽然有些尖,但没有尖到他们说的那种能够一口把人脖子咬对穿的地步。
这是哪里来的谣言?还仅针对于他。
果戈里百思不得其解,连带着原本手里拿着的冰淇淋都不甜了,他三口吃掉手里的冰淇淋,决定抓一个黑西装问个清楚。
这些天围堵他的都是黑西装,看起来是港口Mafia的人,那些人全副武装重点防范脖子,有的在脖子上带了个颈枕,有的把曾经扭到脖子带的颈托带上了,甚至还有的在炎炎夏日带着厚重的围巾,一个个还带着墨镜,这看了都不知道谁才是吸血鬼。
果戈里趴在巷子口的墙壁上,正在看对哪个目标下手合适,却忽然听到了类似于脚步声一样的细微声响,但异能却没有反馈发现任何人的靠近。
果戈里随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对上一只鸢色的眼睛。
“哇——!”眼睛的主人率先发出怪叫。
“哇啊啊啊——!”果戈里也跟着叫了起来,不过听起来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夸张表演的成分居多。
“好可怕啊!”果戈里像是大脑宕机一样手忙脚乱,雪白的斗篷扬起,再次落下时手里出现了一把左轮手-枪,“吓得我拿出了——这个!”
枪被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然而那名鸢眸少年仅偏了偏头就躲过了子弹,果戈里看起来并没有强烈的杀意,更像是一种警告。
“你是吸血鬼你也会害怕吗?”太宰治看似疑惑地发问。
果戈里唇边笑容加深,语气故作深沉恐怖,“你知道我是吸血鬼还敢站在我后面,难道不怕我把你变成吸血鬼然后奴役一千年吗?”
对方同样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再加上周身那股阴郁黑暗的气息,八成也是港口Mafia的人。
“哇,听起来真的好恐怖,一千年什么的……”太宰治表情浮现出惊恐,“活那么久也太痛苦了吧!”
“那么提问时间到——你猜猜看我已经活了多久?”果戈里脸上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说的话也模棱两可。
“唔……十几年?”太宰治从对方年轻俊美的面容上进行猜测。
“我以为你会说几千年。”果戈里并没有告诉对方的答案正确还是不正确。
“北欧吸血种爆发我听说过,因为当初港口Mafia老首领曾想过变成吸血鬼从而得到永生。”太宰治表情恹恹,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厌烦的事情,“所以我很清楚那些吸血鬼跟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你看起来并不像吸血鬼。”
“哇哦,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回答呢。”果戈里为对方鼓起了掌,旋即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意味深长,“作为给知识渊博观众的奖励,伟大的魔术师果——戈里会回答你一个问题,那么请问——你寻找我是想知道什么事呢?”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为了捕捉而来,那么就是有其他目的。
太宰治并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自己的想法,他语气古井无波,“我想知道你跟费奥多尔是什么关系。”
青木言会把果戈里和费奥多尔一同划分为敌人,说明这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关系,但青木言会对中原中也说出那样的谎话,就表明对方并不害怕这个谎言会被拆穿,并且对于果戈里似乎有着某种信任与了解。
事实上却是如此,果戈里并没有正面表明自己究竟是不是吸血鬼,同样也没有被任何人从正面围堵成功过,每一次包围圈收网的时候,都只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这么多天港口Mafia连果戈里的模样都没看清过。
果戈里闻言微微愣了愣,紧接着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以为你会问吸血鬼的事情呢。”
“因为没有必要,你也不知道吸血鬼的任何东西。”太宰治注视着对方每一个微表情,只觉得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无常的人,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所有的表情与动作都带着欺诈性。
他原本以为对方知道吸血鬼的内幕,同样也是始作俑者,但见到对方之后太宰治才发现自己猜错了,对方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如果对方知道的话就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伺机等待,也不该这么多天都没有下一步行动。
对方更像是被抛出来吸引目光与背后双方博弈的暗语,同时多亏青木言的提醒,太宰治已经很清楚这一事件背后的双方——青木言与费奥多尔,这两个人目的都不明确。
虽然费奥多尔提供的录音表示青木言是因法国那件事而来,但实际上太宰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否则青木言不该到现在还没什么大动作,仿佛并不着急一样,而青木言只说费奥多尔是个很危险的人,具体也没有明说。
更像是两个人在僵持什么一样。
“你果然很聪明。”果戈里的语气听不出是欣赏居多,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威胁居多,他佯装为难地说道:“不过问我跟陀思君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私人了呢?骗你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就告诉你吧——陀思君是能够理解我的朋友,他能一眼看透我的本质,真是令人感动。”
“朋友……?”太宰治眉头微皱,“那青木言跟你是什么关系?也是朋友吗?”
“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哦。”果戈里笑眯眯地用食指在唇上划过,这是相当明确的拒绝,自己不会告诉对方答案。
“我知道了。”太宰治叹了口气,“那么来互换吧,我也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情报互换吗?不错,我很喜欢这个充满公平感的流程。”果戈里表示赞同地打了一个响指,“答案是——是的,我很喜欢青木君的异能,因此也很喜欢他本人,我们曾度过一个十分精彩又让人流连忘返的夜晚。”
这番话说的极为暧昧,让太宰治神色逐渐有些微妙。
他看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迟疑地说道:“是吗?但是青木哭着说——有吸血鬼在一个晚上偷袭咬了他,你想知道那个吸血鬼是谁吗?”
果戈里唇边的笑容僵了一瞬间,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格外沉默,巷子口的风声呜呜吹过两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十分明确了。
第 25 章
原本港口Mafia在横滨搜寻吸血鬼的事情是完全保密的, 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才弄得现在出现这种恐慌蔓延的混乱情况。
甚至引起了官方的注意,福地樱痴出面再三表明所有吸血鬼都已经被围剿, 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这件事情绝对是谣言。
但即使如此仍旧没有平息恐惧, 那些见过吸血鬼的谣言层出不穷, 甚至传的有鼻子有眼。
费奥多尔很清楚果戈里被冤枉成吸血鬼这件事是青木言的警告, 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所以他在暗中把这件事宣扬的更加可怖。
北欧都无法处理杜绝的吸血种爆发到横滨会有什么后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书」就在横滨,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官方异能组织大概率会对此有所了解,比如说曾上门对青木言进行异能采集的那个机构。
费奥多尔也确实通过入侵那个机构得到了些东西,不仅得到了青木言被采集更新的异能情报, 同样也得知了「书」在日本超越者的手里, 而那个超越者就在横滨, 只不过可惜的是超越者的资料被完全保密,甚至可以说是跟「书」一样薛定谔的存在。
如果想要逼迫对方出现使用「书」, 那自然是把混乱的风波搅的越大越好。
费奥多尔咬着指尖,思索片刻后把欧洲正在研究无效化异能武器的事情和北美正在研究脱离异能范畴力量的信息一同散播到了暗网中。
在各国偷摸研究武器和力量的威胁下,那位拥有「书」的超越者肯定也不会继续无动于衷。
毕竟至今对于「书」的描述和具体都很少,比起保密工作做得好, 费奥多尔更愿意相信是对方还没有研究透彻「书」,否则横滨也不会是如此混乱的模样。
在各种压力与混乱前兆之下,「书」的踪迹一定会出现。
……
青木言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已经不仅是在找吸血鬼了,甚至就连北美和欧洲之间暗搓搓的博弈都被人一同掀了出来。
他很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
正因为如此, 青木言第一反应是——费奥多尔不要命了。
但转念一想,如果对方想要打破僵局,这样做确实是最为合适的,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但这对于北美和欧洲两方也是一个契机,说不准他们早就知道对方的小动作了,只缺一个契机把这件事提到明面上来呢?
更何况这件事说不准还能以某种角度增加日本的急切感与危机感。
只不过为什么费奥多尔也会选择将果戈里当做导火索?
青木言眉头微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忽然起身跑到窗边,以侧身的姿势悄悄往下看,视野里花园外的路边上停着好几辆黑色汽车,几十名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男人持枪站在车边,以一种包围的姿态把他的住所团团围住。
对方像是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一样,车门恰到好处的打开,最前面的车下来了一位黑发少年,他像是对那些人说了什么,那些人点头原地待命,紧接着那个少年走进了花园。
正如同之前那样,在太宰治即将伸手敲门的一瞬间,门像是拥有什么感应系统一样开了。
门后的少年面色已经不再憔悴的吓人,仅浅浅维持在苍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上,对方仍旧穿着那一身雪白的衬衣,领口处随意系着蓝色绳子打着蝴蝶结。
青木言也像是知道了什么,没有再问对方来意,“进来说吧。”
太宰治欣然点头,而那些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则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干部刚准备敲门,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一样不见了。
港口Mafia等级森严,在太宰治下达了原地待命的情况下,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客厅里太宰治一回生两回熟,在坐在沙发上坐了个空的情况下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再次起身坐下时成功坐在了沙发上。
“明明你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为什么仍旧不肯以本体见我呢?”太宰治斜着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漫不经心和从容不迫,已经完全熟练把控对方异能对他起效的界限了。
“你见到果戈里了?”青木言已经从对方会带着人一块来的仗势里看出了什么。
“没错哦,他知道你把你们共度良宵的那一晚说的如此无情后,看起来很难过呢。”太宰治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青木言看着对方滴水不漏的表情和话语,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当初会选择果戈里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方的不稳定性,但太宰治同样也是个擅长把控人心的人,果戈里会告诉对方那晚做了什么吗?
他更倾向于不会,但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宰治已经确信果戈里不是吸血鬼,这或许是因为对方在白天大太阳下见到的果戈里?
青木言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神色,手中有条不紊地给对方倒了杯茶。
他其实并没有想要让这个谎言持续多久,既然费奥多尔已经率先出手搅乱局势,那他的行动不过是早晚问题,更何况港口Mafia已经意识到了费奥多尔和他的僵持。
青木言抬起眼眸看向表情管理十分优秀的太宰治,“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太宰治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声,紧接着摇摇头,唇边笑容不变,“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青木君,你想要什么?你如此暗示我们,又不断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死屋之鼠」,你想要做什么呢?”
他微微歪了歪头,没有被绷带缠住的眼睛里是如同沼泽般的危险与阴郁,“不要说保护横滨这种话哦,你对横滨这座城市的感情并不深厚,因为你并没有在横滨呆过多久,同样,也不要说因为父母葬在这里之类的谎话,这身份是伪造的,不是吗?”
太宰治这番话说的像是已经把青木言摸透了一样,但能够查出他伪造身份这件事的入手点只有他老师和费奥多尔。
会是费奥多尔已经跟港口Mafia开始合作了吗?
青木言面色微变,他眉头紧皱,带着隐隐约约的哀伤与愤怒,“你是说我父母的死亡也是我的谎言?”
太宰治没有说话,仅静静地看着他,在气氛即将陷入凝滞时,太宰治忽然轻笑一声,“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用本体见我了,是怕在微表情中暴露什么吗?”
“嘛……毕竟如果想要合作的话,总是需要付出点诚意的不是吗?就当你的谎言已经跟你所提供的情报相抵消。”太宰治微微耸肩,风轻云淡地说道:“你既然不是法国派来的调查员,那么究竟是什么立场呢?单纯的想要跟费奥多尔作对吗?”
“没错。”
出乎太宰治意料,对方反而承认了这个浅薄又任性的理由。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青木君?”太宰治口吻疏离,带着漠然。
“费奥多尔的目标是想要在横滨获得「书」,「书」具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他想要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不巧的是我很爱现在这个世界。”青木言直白地告诉了对方费奥多尔的目的,同样也是委婉拒绝对方挖掘自己目的的要求。
“原来如此。”太宰治若有所思,他并不意外青木言的反应。
事实上很多人都会选择掩藏自己而去暴露别人,更别提还是敌人,只不过青木言主动说了费奥多尔的目的,那么到时候费奥多尔也肯定会说出青木言目的。
青木言这番话,信息价值并不大,因为在横滨满是混乱和恐慌的现在,如果有「书」这种东西,那它的出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战争的阴翳始终笼罩这个世界。
除非他们真的能抓出一只吸血鬼并且放在阳光下处死,而就算处死了,以费奥多尔的狡猾性格和玩弄人心的本领肯定也会再掀起什么谣言,人性的阴暗面一向是最容易挑动的东西,直到「书」出现。
这样的话……
太宰治心里已然有了计划。
但青木言和费奥多尔之间的僵持也很奇怪,就仿佛两者都需要对方去得到什么一样。
不过青木言却并不着急,看起来像是在这场博弈里占据优先地位,他之前曾在法国地下情报网调查过对方,青木言所有的信息都被封的很死,像是背后有手握权利之人,以至于他什么都没查到,不过反倒得到了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有关大战结束后一支被流放的部队的信息。
太宰治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你的目标,也是「书」吗?”
“谁知道呢,我更想完成老师的愿望,但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死了。”青木言话语里意有所指,“没想到最后会白跑一趟。”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以同样富有更深层意思的口吻发出怀疑,“也许你得到「书」之后能复活他们呢?”
青木言表情露出些许惊讶,旋即浅笑着摇头,确信无比,像是在保证什么一样,“不可能的,世界上没有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东西存在,那样会打破一切平衡,即便有,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是难以想象的。”
第 26 章
青木言近乎已经明示自己为了想要弄清楚当初的事情, 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出来,他即使夺取到「书」也会跟政府交易弄清楚这件事。
即便如此,太宰治仍旧没有确切表面态度, 青木言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
他皱眉, 语气不解, “你想要「书」?”
这种真的像是在为什么困惑迷茫的反应证实了太宰治心里的某个判断, 虽然对方做出了许多具有暗示性的行动, 但也许真的会有些事是对方无意中涉及的, 这可能跟对方特殊的身份与来源于那个国家有关。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太宰治露出些许诧异的模样, 微微睁大眼睛, “暂且不提「书」最后会不会出现,港口Mafia虽然强大,但也没有到可以跟政府作对的地步,最后哪怕得到「书」估计也是还回去的做法吧。”
“不, 「书」最后一定会出现。”青木言语气笃定。
“你很确信这一点。”太宰治心底的另一个猜测再次被证实, “费奥多尔会掀开北美与欧洲的暗中博弈, 果然也有你的原因在里面,无效化异能与超越异能的力量, 这两个组合听起来很耳熟不是吗?”
他自顾自的说道:“再加上你们之间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的僵持……你拿了北美实验室出来的研究物品吧。”
这看起来像是在询问的话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青木言脸上神色不变,在画中无论情绪波动有多大,他也不会泄露任何真实想法,“你知道北美的那个实验室?”
“不, 我不知道,港口Mafia的情报网还没宽广到那种地步,同样, 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拿了什么,有什么具体效果, 一切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太宰治语气淡淡,“不过——从不能完全对我起效来看,那个东西似乎是半成品?啊……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没有了解透彻那个东西,所以没有利用好。”
被对方诈出来了。
青木言没有出声,仅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太宰治无法从中看出任何东西,但是确认了青木言手中确实有这样的东西,那就够了。
费奥多尔争夺「书」的计划绝对需要青木言手中的那个东西……
电光火石间,太宰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缓缓开口:“是「旧约天使」?”
青木言唇边弧度微扬,“没错,这足以证明我对横滨的友善态度吗?”
“啊啊……确实。”无论是什么信息,对方居然都一开始就放在了明面上吗?
但是却给人像是迷雾一般的感觉,种种信息与事件穿插其中,让人弄不清楚究竟那一面才是对方真正的面貌和目的。
太宰治心底划过一丝困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对方一会儿,以像是疑惑一般的口吻说道:“有件事我奇怪很久了,你如果不是法国派来的调查员,为什么会与这么多事都有牵扯?而且青木君,你的话术也极为精湛,这可与你学生人设不相符。”
“在这种混乱的环境背景下,学生当然不会是普通学生,我可是异能者啊……太宰。”青木言话里有话地暗示些什么。
他近乎已经放弃包装自己的倒霉废人变吸血鬼的人设了,一是对方已经看穿,二是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必要再维持。
无论是港口Mafia想要两头吃也好,还是对方没有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所以才露出这种不同意的反应也好,反正既然太宰治会选择先找自己,就说明对方的立场更侧重于他。
既然如此,他率先直白点也没什么。
“是吗……那以你能拿出常暗岛那副画来看,你似乎对大战颇为了解?”太宰治终于提出了自己想要从对方这里得知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却在青木言意料之外,以至于后者愣了片刻才迟疑地点头,“是,我知道大战末期最后的内容,但我不知道前期与中期。”
“啊,没关系,我对冗长的全部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太宰治嗓音轻快地说出了自己所感兴趣的方面,“法国在战争最后被打成叛徒流放的组织mimic,他们的首领是怎样的人?”
“mimic……?”青木言眉头微皱,像是在回忆什么,“首领……?应该是纪德吧?我不是很确定,听说是个很令人惋惜的存在,不过也是个执念很深死板的人,是……游荡?游荡在世间的灰色幽灵,寻求可以让他们解脱的命定之人?这方面倒有点法国人的浪漫。”
青木言说的磕磕绊绊,像是记忆已经很久远了那样,也像是在称述总结别人说给他听的故事,“其中弯弯绕绕很多,不过我更倾向于他们是战争的牺牲品。”
太宰治表情仍旧平平,他仿佛在等待对方没有说完的下半句那样。
青木言流露出些许无奈,如对方所愿说出了情报,“他是异能者,异能是能够预知未来即将发生的危险。”
太宰治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唇角的笑容重新变得友善起来,“真是优秀呢,青木君,连这种在欧洲情报网都淘不到的消息都能知道,你的那位老师……当初肯定也是参与过战争的吧?否则也没办法告诉你这么多内幕。”
青木言没有接这句话,他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呢?我本来以为你在知道我知晓大战末期事情后,会更加关心常暗岛的事,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战败。”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像是提及了一个无关话题那样,“青木君,你有朋友吗?”
“朋友?”青木言下意识以为这是对方的人身攻击,但在看见那只鸢色眼眸中晦暗难辨的神色时才意识到对方似乎是简单的问这个问题,并没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当然,我在学院里人缘很好。”
否则费奥多尔怎么会有机会了解透彻自己的喜好快速接近自己?本来他以为找到了个爱好相投的知己呢!
结果是个骗子!
太宰治唇边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什么那样,“你会怀疑自己的朋友吗?肯定会怀疑的吧?怀疑是人无法拒绝的阴暗一面,只要对方做出什么异常又有些堪称背叛预兆的事情,就会止不住的怀疑,一边给对方寻找借口一边忍不住地去探查对方在做的事,心里在怀疑的同时又希望是场误会……”
说到这里,太宰治像是在感叹什么那样,透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人真是种恶劣的生物,对吧?青木君?”
青木言赞同地点头,提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那么到我了,我想知道当初的那两位真的死了吗?请不要说你们应对调查团的那些说辞,你知道的,如果我真的相信我就不会来到横滨想要查明这件事。”
太宰治单手撑着脸颊倚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肯定,同时也没有否定,而是以具有深意的态度说道:“谁知道呢?也许还活着一个也说不准,毕竟超越者是超越生死的存在,保不齐会有什么后手吧?”
然而这种态度已经像是在默认什么了,青木言眉头微皱,“当初发生的事情跟传言一样吗?我是指过程。”
“当然。”太宰治语气恹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欧洲那些国家可不是好糊弄的,不过我看他们当时也不是很想查的水落石出,是因为感觉到丢人吗?在一个乡下城市翻车什么的。”
“那些人都有自命不凡的老旧贵族想法,怎么会接受失败?可能更主要的问题在于魏尔伦和兰波的身份特殊?毕竟超越者都是自由的。”青木言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语气有些无奈,像是经常遇见这种事一样。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当初接待调查团的是他,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青木君,你命不久矣是谎言,吸血鬼也是谎言,答应我的事情……还能够兑现吗?”
“我的命不久矣不一定是谎言,吸血鬼也同样不一定是,不过我不会变成吸血鬼就是了。”青木言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你是指想要死在我画里这件事,或许你该先欺骗过你的大脑,有时候活得太清醒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宰。”
太宰治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靠坐在沙发里,近乎整个人都要陷进去,青木言怀疑对方可能把自己的沙发想象成懒人沙发了,毕竟在他设定里沙发可没有这么软。
太宰治忽然从沙发里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出一个握拳的姿势,“决定了!”
青木言不明所以,“什么?”
太宰治从沙发里站起身,整个人像是决定出了什么重大事情那样,目光带着故作深沉的庄重感,“反正来都来了,那就让我体验一下吧?青木君?”
青木言微微耸肩,没有拒绝对方,“反正结果我们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场景呢?”
“有没有能够让人无痛死去的场景?”太宰治双手合十,语气有些期待。
青木言顺着对方的话想了想,总觉得难度很大,“大概是没有,坠崖礁石怎么样?十分符合这座港口城市,也许能给你带来更多的真实感。”
太宰治有些失望,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听起来也不错。”
青木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幅海岸风景画,太宰治有些好奇对方茶几抽屉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什么东西都可以从那里拿出来,这幅画看起来跟茶几差不多大的样子,而茶几的抽屉通常都比茶几要小上一些。
他撑着茶几好奇地探头往抽屉里看,看见的却只有一片宛如黑洞一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青木言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样,“你可以把我的画看做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我可以从任何地方拿出原本放在这个空间里的东西。”
“哇哦,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百宝箱一样。”太宰治笑眯眯地靠回沙发里,这一次的沙发变得像是充水的那样富有弹性,坐下去时甚至弹起了一点弧度,显得像是史莱姆一样。
青木言总觉得对方在仗着异能无效化的特殊性在他的异能世界里忙里偷闲,像是在以工作的名义摸鱼一样。
他把拿出来的画放在了茶几上,似七彩的薄雾从画中涌动而出,太宰治感觉到一股湿意,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却仍旧有种有什么冰凉滑溜的生物从自己皮肤上游弋而过。
在他出现空白印象时会由青木言的想象作为主体吗?
鼻腔呼吸进的空气海咸浓度骤然拔高,耳边隐约听见海鸥沙哑的鸣叫,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从一开始的模糊,到现在没有差别的真实。
周围的光线阴暗压抑,天空犹如凝聚了时光的岩石层一般沉重,其中似乎翻滚着紫色的闪电,不远处的海岸线上似乎有什么在若隐若现。
他们站在陡峭的海岸上,确切来说是断崖,断崖下密密麻麻的长着锋利的礁石,就像是刺猬背脊上的尖刺一样,如果人一旦掉下去,绝对会被戳成烂布条一样的存在。
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着礁石,凶狠的力道近乎像是在咆哮、想要把礁石冲断一样可怖,到时候变成了烂布条的尸体说不准会直接化为碎肉变成鱼食。
“我本来以为你的画全部送走后,会直接在客厅构想出一个世界呢。”太宰治像是在为什么着迷一样看着下方的海域。
“也有不被喜欢的画,一但艺术品与金钱沾边,那就只是供人挑选商品了。”青木言语气淡淡,嗓音轻的近乎能够被咆哮的海浪撕碎。
“也可能会有爱好古怪的人喜欢呢,比如说我,我就很喜欢哦。”
太宰治像是在呢喃般,他仰面往那片尖锐的礁石倒去,耳边呼啸的风声与宛如尖啸般的浪潮是如此真实。
身体被失重感拉扯,亦如每个午夜轮回无疾而终的梦境那样,充斥着某种虚幻与剥离感。
海岸上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无喜无悲地注视着另一个少年的坠落,他黑色卷翘的发梢被海风不断吹拂,那双雾霾蓝的眼睛里倒映出如同折翼鸟一样的太宰治。
在某一个瞬间,太宰治脑海里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又是完全陌生,似而非似的感觉,是海马效应吗?因为他以前经常试图入水所以导致碎片记忆进行了重组在现在融合了?
思维不受控制的去探索熟悉感的缘由,背后即将触碰到的礁石似虚无的雾气一样穿过太宰治的身体,唯有潮湿的海水仍旧存在,一瞬间包裹了那个坠落的少年,激起浪花。
万籁俱寂。
青木言注视着平静下来的海面,半晌,一个被水打湿的毛茸茸脑袋探了出来。
失败了。
青木言收回了附加在画上的异能,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客厅里,太宰治身上被打湿的衣物也重新变得干爽,如同从来没有掉进过海里一样。
“如果精神认定自己死亡,那么身体也会随之死亡,换而言之,太宰,你不想死。”青木言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毕竟我没有任何感觉,如果光凭这个就想让我自己吓死自己,这是不是有些过于丢人了?”
太宰治语气恹恹,不知道失望于不能死比较多,还是在失望最后走神的那一下,“而且人在濒死时脑子里都会塞满乱七八糟的想法,青木君,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异能完全对我起效呢?”
“等我完全疯了吧。”青木言像是随口敷衍那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这可是个遥遥无期的未来,太宰治觉得自己现在去入水死亡的概率可能会比青木言疯了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嘛……算了。”反正这一次来寻找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青木言比想象中的态度要友善一些,但也更为危险,这份友善究竟是出自对方本身,还是出自于想要跟港口Mafia构建合作一同针对费奥多尔呢?
这个问题也并不重要了。
太宰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下次再见,青木君。”
青木言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闻言他微微点头,“不要忘记考虑我们的合作。”
“放心,最后结果不会让你失望的。”太宰治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现在看起来倒有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了。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愉快地跨过门栏回到现实离去。
但唇边的笑容却在坐在车上时悄然湮灭。
坂口安吾出差具体内容森鸥外没有告诉他,同样也没有故意隐瞒他,更像是在看他的态度和反应一样,如同在测试些什么。
身居高位之人都有的疑心病……吗……?
只是那个异能……
他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在忙,响了好几声才接起。
“有什么事吗?太宰?”
对方的声音古井无波带着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气息。
“什么事啦~”太宰治语调欢快,仿佛只是朋友之间心血来潮的邀请,“只是快到午饭时间了,所以问问织田作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咖喱。”
“这样啊……原来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对方的声音仍旧没有什么变化,“那一起去吧,就去之前经常吃的那家。”
……
青木言端坐在二楼画室椅子上,他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港口Mafia的车从花园外离去。
太宰治的立场有些奇怪,既不像一心一意忠诚于港口Mafia,也不像是无所谓的中立立场,否则对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告诉他。
这近乎是在明摆着告诉自己,那两位中有一位的下落只有港口Mafia知道。
青木言有些焦虑地摩挲着画笔笔尖,老师当初跟他说的内容很零碎,但是港口Mafia的重力操作异能……活着的会是魏尔伦吗?
兰波当初死讯传出来的更早……但超越者都是能够超越生死的存在,也许活着的是兰波?
还是说从中原中也那里下手比较好。
等等……
青木言忽然想到了什么,中原中也离开时的威胁并不是装腔作势,如果吸血鬼的谎言被拆穿了,无论如何对方也会来找他的才对。
但是最后来的却是太宰治。
对方是被什么事情拦住了?是任务吗?出差任务?
想不通。
总该不会是港口Mafia想要在他们开始行动针对「书」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一下干掉两个吧?
所以才丝毫不怕自己会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威胁到港口Mafia,并且把跟这件事牵扯最深的人派离横滨。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青木言差点把自己逗乐了,笑意刚展现出来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不低。
无论是太宰治还是港口Mafia总觉得都不会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作风。
有点笑不出来了,毕竟他并不知道到时候的具体情况会是怎样的复杂。
青木言沉默着放下画笔,带着些许忧愁地叹了口气。
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饱含着笑意与危险自身后响起,轻快的语调像是路过的神秘魔术师那样透着某种优雅与邀请,甚至带着抑扬顿挫故作夸张的幽默气息。
“我亲爱的小青木,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难道说——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那么——我在此郑重的邀请你看一场小丑先生的魔术表演如何?不知道我是否有给你带来快乐的机会呢?”
第 27 章
青木言反应快到了极致, 混杂着犹如宇宙色彩的薄雾顷刻间从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中倾斜而出。
果戈里早有准备地伸手探向斗篷,没等他通过异能抓住青木言,后者做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一只微凉的手力气不大地握住了他正准备伸进斗篷中的手——青木言主动捉住了他的手腕。
这堪称是反客为主的举动让果戈里微微愣了片刻。
视野里的少年回过头的侧脸带着得逞的笑, 那只雾霾蓝色的眼眸中充斥着光彩, 亦如舞台中央万众瞩目的骄傲艺术家, 像是星辉一样夺目。
黑色的发梢在气流中被不断吹起, 画面中涌出的薄雾像是一张如梦似幻的捕梦网。
巨大的薄雾散开, 在果戈里没能反应过来的那一秒钟, 把两人都吞噬进了画里。
紧接着青木言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果戈里的手, 他的身影于薄雾中极快地消散倾塌, 就像是冰雪遇见火焰那样消融,又飞快地再次构建。
在对方松开手的那一刻,果戈里忽然想起要抓住对方本体这回事,但仍旧慢了一步, 他抓了一手湿滑的薄雾, 被跑掉了。
他有些挫败地耷拉下了肩膀。
画里的世界陈列跟房间里并无不同,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原本画室里挂着的那张巨大眼球的画不见了。
眼前的少年仍旧是熟悉的样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对方多了一种虚假的不确定感。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果戈里很快从挫败中抽离,他看向眼前的少年, 后者正静静看着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想要解释什么的神色,倒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完美观众。
“那么提问——!”果戈里贴近对方, 唇边的笑容重新变得灿烂,眼睛弯弯地看着青木言, “我是因何而来呢?!”
“是因为我把你冤枉成吸血鬼?”青木言显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清晰的认识。
果戈里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周身的气息变化却告知对方猜错了。
青木言思考了一会儿,果戈里既然并不在乎会不会被冤枉成吸血鬼,这样的话,对方会来找自己的点难道在于自己的又一次谎言?
果戈里见对方没有说话,像是在困惑什么一样,于是像是善解人意一般给予了提示,“喜欢骗人的坏孩子,可是会被……”
没等对方说完,青木言干脆利落地从画室存放画具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这样啊,那送给你吧。”
玻璃瓶边缘是童话中闪闪发光的星星图案,里面浮沉着一颗雾霾蓝色的眼球,玻璃瓶底端像是有彩色沙粒,摇晃一下所有的沙砾在瓶子里升起又坠落,看起来就像是星空深处来自于神的眼睛一样。
透着说不出的蛊惑与圣洁梦幻。
虽然确实是眼睛,而且也很漂亮,但是……
果戈里沉默地看着对方手中的玻璃瓶,又看向青木言两只完好的眼睛,“友情提示——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打发敷衍,确切来说,我可能比你大上几岁。”
他伸出手推开对方手中的玻璃瓶,“而且这颗眼睛并没有意义,我也同样知道这一次我见不到‘你’。”
“所以当我听见你哭着对别人说自己被吸血鬼咬了再也不能见阳光时——我心里简直难过的快要炸开来!但是——但是!我很快发现这又是你的一个谎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可否认的是你的这种做法可是狠狠伤害到了我,毕竟——我自认为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果戈里腔调抑扬顿挫,富含着夸张过头的情绪,说到最后他黯然神伤地捧着心口一副被狠狠打击到了的模样。
“当然,我们确实是朋友。”青木言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手里捧着的玻璃瓶也化为薄雾消失,“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个问题本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告诉你。”
他说到这里,表情带上了几分严肃,像是即将说出什么有关于人类命运的事情,“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果戈里表情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震惊,“真的吗?!哇啊——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要去找只吸血鬼咬下自己吗?”
“好伟大的使命!说真的——我好像有点紧张了……”
银发少年似被这个沉重的使命震撼到了一样,他手无足措六神无主,激动地在这间画室里走来走去。
青木言看着对方如同太阳般璀璨的金色眼眸中毫无温度的神色,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相信,只不过是为了配合自己而故意表演出这种反应。
“不,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青木言顺势表演下去,“关注事态的变化,很多时候异变都发生在一些细小的地方!比如说——”
“比如说?”果戈里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旋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右手握拳锤进左掌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比如说我们要先去监督邪恶陀思君的一举一动,对吗?”
果戈里知道他跟费奥多尔之间针锋相对的无形战争了。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也是,毕竟太宰治跟对方接触过,是从太宰治那里得到了些什么吗?
“提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果戈里伸手捧起青木言的脸颊,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坐在凳子上的少年。
脸上仍旧是看起来格外热情的笑容,但不知道是不是体位原因,青木言觉得那片笑容里掺杂上了几分危险的压迫力。
果戈里含笑的嗓音响起:“是在思考下一个谎言吗?”
“不,其实是这样的……”青木言故作苦恼地迟疑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完全猜错了答案,我该怎么告诉他,才能不让他失落呢?”
果戈里闻言微愣,听出了对方近乎是自欺欺人的直白话语,他松开捧着对方脸的手,像是难以置信般夸张地后退好几步,“不会吧……我居然猜错了吗——!”
不,其实对方猜对了。
但青木言总觉得如果承认了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虽然画里的不是他本体,但精神体受到伤害会被本体更加敏感,只不过伤害不会化为实质影响到现实里的本体。
“是的,所以我其实想问的是,果戈里,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待在横滨?”青木言表情略有些费解,“如果你热爱自由的话,应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才对。”
“这也是种对‘自由’的刻板印象哦,我亲爱的小青木。”果戈里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至于我为什么会停留在横滨——这当然是因为很有趣!无论是你还是陀思君,你们似乎都想要从这座城市里得到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如此执着呢——我很好奇这个答案,所以想要留下来观看这场戏剧。”
“那……如果我跟费奥多尔变成敌人了,你会帮助哪一方呢?”青木言注视着对方的身影在这间不大的画室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果戈里没有回答,他身形轻盈地旋转了一圈,笑眯眯地坐在窗台边看着青木言。
窗户吹进来的风把雪白的斗篷吹得簌簌作响,无瑕的布料在对方身后扬起又落下,像是翱翔于天际的自由白鸟一般停驻在窗台。
青木言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答案——他谁都不会帮。
就像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鸟一样,自由的让人羡慕,也让人在心底滋长阴暗。
他微微笑了笑,呢喃着,“完全的自由吗?”
不过——如果是出自于某种意识而导致本能更亲近某一方呢?又或者说,费奥多尔使用了某种手段干扰了果戈里,从而让对方针对自己呢?
是完全不稳定的因素啊……
“既然这样,那来玩游戏吧,果戈里。”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整个房间像是被无形的画笔涂抹,彩色的薄雾不知从何处地方出现,逐渐笼罩了一切。
……
费奥多尔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无论港口Mafia当初的拒绝是出自于何种想法,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对方再拒绝了。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料,港口Mafia在他这里再次购买了有关青木言的消息,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青木言那位老师的不简单,甚至自己查到了些什么,来他这里购买的是更为深层的情报。
——「青木言当初在学院学习时被绑架是真的受了那样的重伤吧?我想知道是如何治愈的。」
看着这条消息,费奥多尔沉吟片刻,法国当时并没有任何可以治疗那种可怖伤势的纯治愈系的异能者,治愈系异能者是全世界都稀缺的存在。
因此,当时青木言销声匿迹了足足一个月后才再次以健康的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甚至照常去学院,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青木言所跟他说的治愈方法是——转换,通过转移伤害得到一个健全的身体。
费奥多尔曾问过对方伤害转移到了谁身上,当时青木言仅笑着说他没有伤害任何人。
所以最后费奥多尔也没有查到那个人是谁。
同样,那个拥有转换能力的异能者他也没有查到,反倒差点暴露自己陷入危机里,像是有人在暗中无声警告他一样。
于是这件事只能暂时收手,港口Mafia会问这个问题显然是查到了什么并开始怀疑。
费奥多尔知道对方已经意识到了横滨局面的异变序幕,因此他这一次提出的报酬并不是金钱,而是对方的一次协助。
对面长时间没有回应,像是在衡量什么,「看你能给出的东西值不值了。」
果然。
费奥多尔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港口Mafia没有跟青木言达成准确的合作,对方甚至十分狡猾地想要两边都捞好处。
第 28 章
费奥多尔端起刚泡好还散发着热气的咖啡, 垂下眼眸思索着该如何达成这笔交易。
指尖在键盘上不紧不慢地回复:「很遗憾,这个情报被青木言老师封锁的十分严密。」
对面安静了片刻,更换了问题, 「青木言老师的身份你知道吗?」
费奥多尔并未说自己知不知道, 而是意有所指地回复:「欧洲普通贵族和拥有悠久历史的传统古老贵族可不一样。」
对面的太宰治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这只老鼠在委婉地要求自己给予他查到的线索, 这样对方才能推测出确切的身份。
但是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看起来大名鼎鼎的「死屋之鼠」情报网也并不是无孔不入。」
费奥多尔并未感觉被冒犯, 虽然这条信息像是讥讽与宣告破裂的威胁, 但更多的却像是在激将。
他以同样的口吻回复:「港口Mafia不是已经派人去欧洲构建情报网了吗?也许您很快就会意识到这其中的困难之处。」
太宰治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这条信息, 费奥多尔的情报网确实十分敏锐。
他在得知吸血种危险的那一刻, 像森鸥外提议去欧洲发展情报网,后者也明显嗅到某种危险的预兆,果断派了中原中也去欧洲为港口Mafia开辟先路。
这是完全保密的行动,但是仍旧被对方得知了。
对方是在回应自己的挑衅——以相同的方式。
太宰治思索片刻, 「他的老师对大战颇为了解, 具体到能够让青木言画出常暗岛的存在, 以及了解被流放的mimic首领信息。」
这条消息一出来,费奥多尔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既能在欧洲贵族中拥有无上权柄,又具有强大实力通晓战争具体情况的异能者。
确切来说,是个超越者,同样也是终结战争的一员。
如果是他的话, 确实合情合理。
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却不能直接告诉港口Mafia,否则后者说不准会因为不敢得罪超越者而选择中立,又或者会在最后想要卖超越者人情而帮助青木言。
于是费奥多尔遗憾地表示, 信息仍旧含糊,在法国知晓战争详情的人数不胜数, 那些古老贵族几乎对此都知情。
但这样一番话显然会激起对方的愤怒,因为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空手套白狼一样,一个情报贩子什么都没给,反而还搭进去了一条情报。
费奥多尔很快打字表示歉意,「请不要激动,作为补偿,我会给予您另一条有关青木言异能的信息,一条他隐瞒了所有人的信息。」
——「青木言的异能,创作者对画的操控权凌驾于拥有者之上,他能够剥夺拥有者对画操控的资格,把对方关在画里。」
看见这条消息的太宰治瞳孔微缩,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图。
费奥多尔仍旧想要空手套白狼,这条消息在变相告诉港口Mafia,青木言对港口Mafia不怀好意。
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果港口Mafia对青木言出手,就是在帮助费奥多尔,后者什么都没给予港口Mafia,反而还免费获得了一条情报。
如果说费奥多尔在得到这条情报后仍旧不知道青木言老师的身份,太宰治是不信的,对方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猜想,但那个人不能告诉他们。
这个人会是谁?
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想到答案,对大战了解,在法国拥有如此权利与威望,同时也是费奥多尔都不想告诉他们的存在……
大概率会是一名超越者。
太宰治冷笑,「你的算盘打的真好啊……想要不花费任何代价利用港口Mafia帮你对付一个背后有超越者存在的人吗?」
对方比费奥多尔想象中的更加敏锐,但是没有用。
这是不得不踏入的阳谋,在明知道青木言对港口Mafia有不为人知的危险动机后,对方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他意有所指地暗示:「横滨已经死了两名超越者了,更何况……这次死的并不是超越者,而是一名普通异能者,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学生?费奥多尔,你搞错什么了吧?他可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再加上完美的话术和一环接环的谎言,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学生,普通异能者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太宰治冷笑连连,直接中断了联络,跟费奥多尔打交道让他从头到脚都充斥着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的恶心感。
但他当然也知道这是不得不踏入的阳谋,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觉得不爽。
费奥多尔并不意外太宰治会中断联络,他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最后发送出来的消息上。
不可否认的,青木言的话术与伪装都不是一个‘象牙塔’中一员该有的,这种技巧需要长期在摸爬滚打的恶劣环境中生存才能磨炼出来,可青木言根本没有这种长期经历。
而他对青木言的调查印象和爱好也是在对方被第一次绑架之前的数据,在跟对方相处时,青木言偶尔会露出不喜欢的神色。
但他总结出来的情报不可能会有错,如果不是情报错了,那么就是青木言本身发生了某种异变。
人的爱好通常会变得很快,他那个时候也没在意,只当青木言已经喜新厌旧。
现在看来……会跟对方的“治疗”有关系吗?
毕竟牵扯到那位,一切可都不一样了。
转换……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费奥多尔咬着指尖,隐隐约约有所猜测。
对方的转换……该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吧?
……
眼前的世界如同童话照映进现实,不可思议的红色斑点蘑菇像是古老的巨树一样自头顶撑开,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刺目的阳光撒下一片阴凉。
周围嫩绿色的草尖停驻着白绒球,像是蒲公英,其中混杂着彩色的小花,远处巨大拥有妖艳色泽的蘑菇一个接一个像是替代了树木的存在。
果戈里和青木言正坐在一张小圆桌旁边,看起来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下午茶聚会。
不过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违和。
果戈里双手撑着腮帮子,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每一次你给我展现的世界都是不同色彩——这次我们玩什么游戏呢?我亲爱的小青木?”
“俄罗斯转盘怎么样?”青木言微笑着说道:“这应该是你比较熟悉的游戏吧?”
确实很熟悉,果戈里甚至还有玩这个游戏最合适的“道具”——左轮手-枪。
“听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但是,但是——无论什么游戏都建立在公平之上,已知这是在你的世界,而我所见到的你并不是本体,那么——请问你是打算在这里杀了我吗?嗯嗯,这么做好像也不错,毕竟一不留神我可能就会倒戈到陀思君那边了呢……”
果戈里唇边笑容不变,甚至因为这个可能性笑容越发灿烂,那只金色眼眸中浮现出某种不确定的疯狂与危险。
“不过——既然说过要给你带来快乐,那么魔术师当然不会拒绝你的任何提议。”
他从斗篷里拿出了那把枪,甚至将子弹也一同放在了桌子上,金属外壳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青木言表情平静,像是在普通的反问一般,“为什么你会认为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呢?”
他伸手拿起那把枪,在果戈里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往枪里装着子弹。
听懂了对方言下之意的果戈里笑眯眯地看着青木言的动作,后者装子弹的动作很熟练,也同样透着不紧不慢的从容不迫。
“其实我很喜欢你,那么,你会问,我为什么喜欢你,答案很简单,因为你身上有自由的影子,正如我所说的,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者不喜欢自由,当然,这其中可能也有其他因素的存在,毕竟你是唯一一个给我带来惊喜的人,喜欢是无法探究缘由的存在。”青木言低垂着眼眸,手中有条不絮地塞着子弹。
就像是他会对那幅常人眼中扭曲抽象的向日葵流连忘返一样,超脱世俗的审美,挥发自我创造沉浸自我世界中的追求,是最为困难也是最为可贵的。
如同果戈里追求常人眼中难以理解的抽象‘自由’一样。
说出的话比起跟对方聊天青木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透着几分神经质。
“哇呜——真的吗?我太感动了!小青木——当然当然,我也很喜欢你。”果戈里像是热泪盈眶了那样揪着斗篷一角装模作样地擦拭眼角,“那么——!我在此邀请你跟我一起去追求彻底的自由——!”
“这个话题也是我想说的。”青木言将装满了子弹将弹夹按回枪支内,弹夹转动的声音像是从历史长河的尽头传来的一样,带着齿轮机械的冰冷。
“果戈里,我可以让你得到永恒的自由,我的世界可以随你心意变得光怪陆离又无穷无尽,这是彻底的‘自由乡’,而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放弃累赘一般的身体,这不是给予你‘自由’答案的最好归处吗?”
“听起来确实不错。”果戈里先是看似赞同地点头,旋即抬起眼眸时,里面四溢的杀意一览无余,“但——你觉得他人给予的‘自由’会是‘自由’吗?”
“我猜也是。”
青木言叹息一声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坐在对面的银发少年,“在我的异能里,时间、空间乃至距离,都具有一定的欺骗性,所以只要我想——你异能范围的三十米,就会被浓缩成现实里的毫米,那么,你能够在毫米的细微距离内转移一颗速度被无限拉快的子弹吗?”
第 29 章
伴随着话音落下, 青木言扣动了扳机,齿轮旋转的声音响起,但却并没有任何子弹射出的后坐力与破空声。
是一发空弹。
明明之前塞满了子弹。
青木言眼眸中的困惑没能持续多久, 他很快明白了原因, 看向那个坐在对面的银发少年。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空弹的情况呢?当然是因为我早在之前就通过异能拿出来了~!”
果戈里微笑着伸出一直垂落在身侧被斗篷遮住的手, 带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指里落下五颗子弹, 金属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子弹圆滑的形状顺着惯性滚落在地, 在草丛里失去了踪迹。
“这一下就完全公平了呢——!所以继续游戏吧?我亲爱的小青木~”
果然是这样。
有点可惜。
青木言虽然可以随心所欲操控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 但是没办法防范自己也没能注意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时下手的, 他对于细微的重量变化没有明确的感知,对方也许是他在装好子弹的一瞬间,也可能是在开枪的那一刻。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对方肯定知道枪中唯一一颗子弹的位置。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在自己开枪的那一刻把子弹传送到自己身上,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不会死。
这也同样是他会说这个游戏很公平的原因, 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人死去。
所以这才是个普通的游戏。
青木言面色仍旧平静,举起枪对着自己开了一枪, 仍旧是空弹。
“不过这样单纯的你一下我一下也很无聊呢,来聊天吧?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怪诞的下午茶时间一样。”果戈里伸出手指抵在唇边,不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的话题,“我当时去找陀思君求证的时候, 他对我说,你在学院里是一个十分受欢迎,同时也表现的十分乖巧的孩子, 那么提问——为什么我没有看见那样一面的你呢?”
“嗯,那样的一面我也有。”青木言语气淡淡, “以前是真实的,现在我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露出那样的一面满足你,不过,你肯定是对那种性格没兴趣的类型吧,毕竟那样的话,我没办法陪你玩这种游戏了。”
“听起来你像是遇见了什么巨大变故。”果戈里看着对方对着自己又开出了一发空弹。
“啊……大概是吧。”
青木言想了想,现在港口Mafia差不多已经跟费奥多尔互通情报了,也许后者已经猜出了自己老师的身份。
这样的话——
“你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吗?”
果戈里眼眸微弯,唇边的弧度不变,“难道又是一个‘牢笼’吗?”
“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过得可惨了,那个世界也混乱不堪,像是彻底滑进深渊了一样。”青木言对着自己开了一枪,接着说道:“所以我最后就连死,都在诅咒这个世界。”
果戈里故作严肃地捏着下巴思索,语气带着夸张过头的深沉,“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说要拯救世界的原因吗?那么提问——你究竟是这个世界的青木言还是那个世界的青木言呢?”
“唔……没有区别吧,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我接纳了他,他将完好的身体给予了我,只不过偶尔也会有种不真实感,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青木言对着果戈里开了倒数第二枪,这一枪仍旧是空弹。
他叹了口气,“看起来我的运气不太好。”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运气的原因。
果戈里没有对自己的做法作出任何解释,他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那只金色眼眸看着青木言的目光含着笑意,像是在期待对方会怎么做一样。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你不会死,但如果被子弹击穿脑袋,你也会感受到疼?就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哇呜——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会再次失控吗?”果戈里说到最后露出几分害怕的表情,只不过看起来很假。
“被你发现了啊……其实我挺怕痛的。”
青木言表情有些无奈,将最后一枪抵在脑边扣动扳机。
“不过因为是游戏,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伴随着弹夹转动的声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一枪仍旧是空弹。
青木言没能掩饰住眼眸中流露的诧异,他惊愕地下意识看向果戈里,后者唇边笑容越发扩大。
“为什么这一枪仍旧会是空弹呢——!我们都清楚这把枪一共有六发子弹,按照游戏规则里面肯定会有一颗子弹的——但是!”
果戈里扬起斗篷,像是即将宣布什么重大消息一样,“但是——如果最后一颗子弹也没有了的话,那无论是你愿意遵守游戏规则对着自己开还是想要耍赖对着我开,我都能看见你意料之外的惊讶表情!”
“这个表情~简直太赚了——”他身体往后仰去,双手在半空中挥舞,“魔术表演大成功~!”
银发少年兴奋激动的神色不似作假,他高兴了一会儿后拉起青木言的手,在对方手里放下了一颗冰凉的金属子弹。
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这是给遵守游戏规则乖孩子的礼物,是这一次的惊喜~”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从这一次的意料之外中回过神,他轻轻笑了一声。
“惊喜吗……”
指尖微收,将那一颗子弹放进弹夹,这一次并未转动,而是直接对准果戈里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伴随着“碰——”的一声,自枪口而出的子弹在空气中渲染出浓郁的火药味,在高速旋转中骤然解体,化为无数血红的花瓣,炽热的色泽,浓郁的幽香,取代了蕴含死亡气息的子弹。
突兀的转变就像是所有梦境里会发生的一样,透着某种不真实与荒诞。
但在此刻,却又是不可否认的惊人之美,从死亡中诞生的浪漫,往往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存在。
“你看,只要我愿意,在这里哪怕是注定的死亡也会被改变,更何况,你明知道我不会死。”
青木言放下枪,以同样的口吻对果戈里说道:“是回礼。”
“那你会被痛的哭出来吗?——就像是被吸血鬼咬了而哭着跟别人说自己被咬了一样。”
果戈里伸手接住了花瓣,不知道做了什么,那把花瓣忽然在他手中变成无数白鸽飞向了天空。
这也许是对方本身的魔术把戏。
“谁知道呢。”青木言目光追随着飞往天际的白鸽,“不过每一次都有惊喜的话,会让我不断期待你下一次的到来,在异变来临前,我一直在这里哦。”
“听起来就像是童话里被囚禁的公主一样。”果戈里眼眸微转,意味不明地笑着。
青木言对于对方的比喻不置可否,“没办法嘛,如果我出门一定会被套麻袋,只能由你代替我‘自由’啦,果戈里。”
这个世界忽然飘起白雾,所有的一切都于虚幻中飞快褪色。
一旦进入到青木言的世界,果戈里每次回到现实都一定是在门口,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果戈里静静地站在门外,像是在思索对方的最后一番话,也像是在为什么更深层的东西而困惑。
许久,他还是卷起斗篷消失在了原地。
……
这场混乱的风波已经挥发到了极致,欧洲部分国家不甘示弱率先出手去北美窃取资料,显然北美的异能机构也不是吃素的,两方暗地里打的你来我往,表面上仍旧是和和气气的样子。
而北欧则开始对日本施压,确切来说是在怀疑当初吸血种爆发感染的危机有没有被彻底解决,甚至质疑后者是否私藏了吸血鬼想要研究准备战争。
一时之间横滨政府焦头烂额,不知道这番谣言风波为什么会被传成这样。
这场风波已然引起了青木言老师的注意力,后者不明白为什么前脚刚听说青木言在横滨被人绑架挑断手筋导致命不久矣,后脚就传来消息说青木言被吸血鬼咬了同化成了吸血鬼。
甚至有传闻说横滨现在遍地都是吸血鬼,那些吸血鬼已经进化的与常人无异,甚至不怕阳光还能随意收起獠牙,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咬人,恐怖如斯。
远在巴黎的某位老师大为震撼。
横滨究竟是何等邪门的地方,让法国连折两名超越者不说,就连北欧的吸血鬼都能在横滨出现。
接到老师电话的青木言有些苦恼,“其实,老师,我没有变成吸血鬼,这一切只不过是场谎言罢了,本来不想弄成这样的,只是您也知道,这背后有人捣鬼。”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优雅与从容,语气温和,像是单纯的关心,“是费奥多尔?”
“您知道?”青木言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也是,以对方的能力,查到幕后主使并不困难,困难的或许是对费奥多尔出手,毕竟后者的势力渗透在各个角落,也同样像一只老鼠那样灵活。
“他当初跟你接触时,我就注意到了他,只不过当时你的状态不太好,对于横滨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执念,自从……那一次之后……”对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微微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小青木,你有人格解体的预兆,我至今仍旧不知道当初的做法是否正确。”
“不用担心,老师。”青木言嗓音仍旧轻松,“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而且那也是无奈之举不是吗?毕竟当时能够治疗我的,只有那一个办法,不过有个好消息,我找到了当初您跟我说的——在常暗岛测试‘不死军团’的那个治愈系异能者,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会受伤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青年沉默了片刻,最后再次开口时转移了话题,“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活着。”
青木言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对方那两个超越者可能还有一个活着的事实,但又想到没有确定那个人的状态,在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或许还是保密比较好。
“谢谢您,老师。”
对方从来不会过多去干预青木言的任何事情,后者挂断电话微微叹了口气。
横滨的情况不如想象中的顺利,港口Mafia绝对已经开始怀疑他最初交易的目的。
是会找他要个说法吗?还是直接下手听真话呢?
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或许两个答案都不重要。
半开的窗户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蹿过,青木言目光一凌,起身跑向窗台。
视野里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三花猫追着蝴蝶从杂草丛生的花园里蹿过,灵巧地跃上木制围墙不见了。
原来只是一只猫吗……
第 30 章
青木言发现似乎每一次果戈里来找自己都是以玩乐为终局, 对方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似的——除了自己骗对方自由的事。
“就是这样,我遇见了一个这样有意思的少年。”果戈里一边给青木言说最近遇上的有趣事情,一边坐在对方身边看后者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是吗……真有意思。”青木言一心三用, 手上在画板上涂抹, 嘴上跟果戈里聊天, 脑海里在思索费奥多尔什么时候动手。
语气中的心不在焉被身侧的银发少年发现, 后者单手撑着腮帮子, 说出了青木言会感兴趣的话题。
“提问——你和陀思君都在等什么?”
“啊……大概是在等目标出现吧?”青木言手中有条不絮地勾勒出大体轮廓, “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都想在这里得到什么……”
他微微顿了顿, “唔……这么说不太对, 是费奥多尔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跟他对着干而已。”
“听起来你跟陀思君关系很差。”
“也许?”青木言垂眸看着调色盘上的色彩,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他可是开启世界混乱的罪魁祸首。”
“哇哦——你知道吗?陀思君跟我说,你是想要延续时间苦难与混乱的迷途者。”果戈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青木言分享费奥多尔说的那些话。
青木言听着对方像是在告密的一样故意压低的声音, 逐渐惆怅,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 我们都视彼此才是混乱之源。”
果戈里笑得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启下一个话题, “小青木,你在画什么?难道是什么对付陀思君的武器吗?”
此刻两人所处的世界都在青木言的画中,如果后者想要不告诉对方自己在画什么,那是十分简单的。
果戈里眼中青木言在对着一张空白画布又涂又抹, 无论涂了多少颜色最后都是一片纯白。
明显在瞒着他什么。
青木言闻言动作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在练习画人, 因为这一块是我的短板,所以想要试试能不能在现在的空闲时间里补充一下。”
“好勤奋——”果戈里像是惊讶地拉长尾音, 又很快变得失落,“但是不能给我看吗?”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以一种劝告又真诚的语气说道:“会很扭曲……”
“没关系哦~身为顶级魔术师,我已经对各种恐怖吓人的东西都习以为常了!”果戈里欢快的嗓音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
画布上开始逐渐浸透出色彩,大幅度的白灰配色让果戈里隐约有所猜测,“哇呜——原来画的是我吗?!我真的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完全展现出的画让果戈里罕见地露出一抹茫然。
画里的人五官堪称是各长各的,不能说相似只能说毫无关系。
明明五官位置都对,但是却仍旧能给人一种莫名扭曲的感觉,简直要产生恐怖谷效应。
青木言见到果戈里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画砸了,他恼羞成怒地把人送出了画里。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果戈里站在门口看了眼天空正挂在顶端的太阳,又想起青木言画的肖像画,总觉得……自己刚刚似乎被什么东西精神攻击了,脑子里居然对那幅画印象空白一片。
没等他重新上前去敲门,口袋里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震动了一下。
果戈里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画室所在的方向,像是在疑惑什么,随后斗篷卷着身体离开了。
二楼画室里青木言叹了口气,把画废的作品撕下来丢进了杂物箱,而箱子里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画纸。
为什么始终都画不好人呢?明明技术没有问题,审美也没有问题,是因为异能所以才出现了局限性吗?
还是因为更深层的原因呢?
……
现在横滨似乎潜入了许多其他国家的组织,按照原本发展,无论是政府还是港口Mafia都该为此感到棘手才对。
但他们却都没有动作,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冲刷着横滨的大街小巷。
而果戈里也很久没有来找他了,其实也没有多久,只不过是一个星期罢了,但比起之前隔三差五来找他时的热情,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对劲的。
像是忽然故意疏离了一样。
在某个时刻,青木言接到了来源于武装侦探社的电话。
“你好,青木先生,你的委托我们接受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肃穆与沉重,像是在承诺一件十分重要又艰险的事情,“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你,但同样我们会以武装侦探社社员安危为第一位,希望能够理解。”
“十分感谢。”
青木言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正当他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窗外穿来了类似于直升机螺旋桨的嗡鸣。
他很快预料到了什么,长话短说,语气裹挟着几分急促,“请注意‘天空’和‘雾’。”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还想问些什么,而青木言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客厅的木门发出“嘎吱”声,明明已经锁上的门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
来人一席黑色西装,不合身的黑色大衣披在肩头,黑色微卷的发梢下露出一只没有光亮的鸢色眼眸,另一只却被绷带缠绕包裹,整个人裹挟着黑暗中易碎又危险的气息。
“呀,青木君,今天没有在二楼发现我的拜访吗?”太宰治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却没有任何笑意,“因为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所以只能自己打开了,如果你会为此生气的话,那我先说一声抱歉啦。”
“因为没有必要,同时我也不会生气。”
青木言叹了口气,连异能也没发动,他已经从对方出动了直升机,又孤身一人直接打开他家的门里明白了什么。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而走。
太宰治步伐轻快,他身体旋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唔……比想象中的要硬。”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没有目的的单纯举动,率先开口,“你跟费奥多尔达成交易了……?”
闻言,太宰治惊异地看着站在客厅沙发旁边的少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在三方局面里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只有合作,也有出自于‘敌人的敌人’这种情况。”
“嘛……如果你愿意对我们说真话的话,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哦。”太宰治眼眸微弯,露出笑容,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可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身份与周身那股粘稠的黑暗,青木言只觉得这个笑容十分有压迫力与危险。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果戈里身上的那股不稳定因素一样,上一秒笑语盈盈,下一秒就能拿出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什么?”青木言微微歪了歪头,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
太宰治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猜错了,你并不是因为微表情会暴露自己而选择在画里见我的,因为即使现在的你,伪装也完美无缺。”
看起来太宰治对费奥多尔给予的情报信任不疑,这是为什么呢?是源自于对方是情报贩子吗?
“被看穿的伪装可不会是完美无缺,同样被拆穿的谎言才会是谎言。”青木言意有所指地说道。
太宰治微微愣了愣,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对,那么……你能告诉我,关于画的拥有者是能够被创作者关进画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是很正常的优先关系吧?”青木言像是没有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确实是很正常呢。”太宰治如同赞同一样点点头,很快话音一转,“我记得你当初是说异能跟随着画,而非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当初你在说谎呢?既然你跟费奥多尔不是友好的朋友关系,那你当初跟港口Mafia做交易,目标是港口Mafia首领吧?”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说不是,好像也没有用。”青木言垂下眼眸整理自己领口处蓝色绳子系着的蝴蝶结。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说实话啊,青木君,否则最后结果可能是费奥多尔君坐收渔翁之利了。”太宰治表情似无奈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听过狼来了的童话故事吗?”青木言忽然提及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太宰治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认为你说的是谎言是吗?”
“不……倒也不是这样。”青木言表情露出些许犹疑,最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妥协地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们首领。”
“……”
太宰治沉默半晌,最后露出一个十分阴沉的笑容,“哈……我说青木君,你说谎也要说的更有依据一点吧?难道把我当傻子吗?”
青木言表情是果然如此的无奈,“有时候真话可比谎言更加荒诞。”
太宰治不觉得森鸥外老谋深算的个性能需要一幅画的保护,同样,他也不相信青木言跟费奥多尔做同学那么多年,最后两个人分道扬镳会是因为他想要保护森鸥外。
青木言也不是那种善良的白痴,不会抱有自己只要保护了一次森鸥外,对方就会告诉他法国那两个超越者的具体情况,这种天真愚蠢的想法。
所以反着来想,青木言会想要森鸥外死了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毕竟到时候港口Mafia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这正好是可以潜入内部打探消息的机会。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如果青木君如此嘴硬的话,大概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太宰治微笑着说道:“不要再说什么自己变成了吸血鬼之类的谎言,你应该也能从现在的局面看出来,我们不会再听你任何谎言。”
“我知道。”青木言表情平静,甚至有些从容,“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一次会用本体见你的原因,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再拖延的必要。”
他抬起眼眸,语气笃定,“你收到「书」即将出现的消息了吧,太宰。”
否则以对方的行动力,以及这件事会对港口Mafia造成的危险,太宰治都不该现在才来找他。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敏锐。”太宰治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错,「书」确实有消息传出来了。”
“所以我才说——希望你能说真话啊。”
太宰治起身靠近那名少年,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对方手腕,后者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体躲过了触碰。
“换只手吧。”青木言主动伸出了左手。
太宰治目光掠过对方右手处缠绕着的绷带,“明明右手没有伤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没有伤呢?”青木言似不解般反问。
“如果有伤的话,那应该对于任何触碰都十分敏感吧?”太宰治表情恹恹,语气透着某种疲惫,“但是你却戴着银镯,看起来像是实心。”
“这倒也是一个解释呢。”青木言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再过多说自己究竟有没有受伤。
而太宰治也没有执着偏要触碰对方右手,在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证明青木言说的确实是实话,同样异能也确实停留在只能欺骗他五感的地步。
这样的结果反倒让太宰治有些失望,青木言也安静地跟着他一同上了车,原本带来的部队像是背景板一样。
有些过于顺利了。
“你和费奥多尔之间也有合作吗?”太宰治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转头问坐在身边的青木言。
后者闻言微微愣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觉得呢?在你已经认为我的话不可信的情况下,你会更相信你本身的判断,因此我的答案并不重要,不是吗?”
太宰治身体软若无骨般靠在车窗,有些打不起精神,“原本想如果青木君你的态度如果更弱势一些,我们就可以合作先把那只老鼠赶出去,但是现在看来……青木君,你似乎并不想跟我们任何一方缔结合作关系,而且对于费奥多尔和港口Mafia,你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感到烦恼那样发出幽叹,“啊啊啊……还是说……青木君你更想在合作里处于主导地位,所以才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呢?”
“这场游戏已经不止是我们三方了,太宰。”青木言目光看着前面,已然预知到后面的走向。
他似喃喃自语般,“这么多天,终于有行动了吗?只是……我是不是不该用谎言作为基石……?”
毕竟这些天跟果戈里相处的挺愉快的。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用谎言做基石的话,那费奥多尔又该如何趁虚而入干预果戈里的行动呢?
车忽然被拦下,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坐在后座的太宰治和青木言都差点因为惯性栽到前面。
没等太宰治说些什么,前面的司机惶恐地率先解释:“抱歉,太宰大人,前面有军警拦下了我们的车。”
太宰治表情没有丝毫意外,他相当没有干劲地拖拽着身体下了车去跟军警交涉,青木言趴在车窗边看热闹。
军警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说青木言是吸血鬼中的一员,而所有的吸血鬼爆发源头都来源于后者,因此他们在密切关注青木言家附近的动静,在得知港口Mafia对青木言出手并成功控制住对方的一瞬间,他们就做好截胡的准备了。
简直可以说是把节省力气挥发到了极致。
然而港口Mafia对于对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因为前者还是个非法组织。
青木言这件事又不仅仅关系到横滨的安危,同时也是一切混乱开启的序幕。
可以说只要证明青木言不是吸血鬼,又或者说只要控制住青木言就能够找到感染源,这一切的舆论风波都能迎刃而解。
有时候解决舆论仅仅只需要一个人。
太宰治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没有执着地想要保住青木言,但如果想要这么轻易的让他们交出后者,是否有些太过于小看港口Mafia的能力了,毕竟在龙头战争里政府就欠了港口Mafia一个人情。
虽然对方并没有承认涩泽龙彦是政府派来的人,但后者背后究竟是谁在撑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青木言坐在车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无论是军警还是港口Mafia都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是惊喜时间——”
狭窄的车舱里忽然多出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前面看守的司机瞳孔骤缩,一瞬间从怀里拿出枪回身对准后座上凭空出现的银发少年。
“你是谁?!”
面对司机的质问,对方仅是笑着用像是在歌剧院演员的夸张口吻反问,“那么——在此提问!我是谁呢——?!”
果戈里脸上带着兴奋而疯狂的笑意,伴随着碰的一声枪响,血花四溅。
“你说我是来劫取人质的?没错,答对啦——!”
果戈里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相处时更加不稳定,像是在为什么绝世荒诞戏剧而感到荒唐好笑一样,整个人精神维持在不正常的兴奋与狂热上。
青木言早有准备地往后缩躲过了血迹,只不过果戈里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俊美的脸颊上沾染着温热粘稠的猩红,又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那只不含温度的金色眼眸微微转动,看向了坐在一边的青木言,后者表情平静,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掀起波澜一样。
听见枪响的军警和港口Mafia都被吸引了注意,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开始往这边靠近。
果戈里似乎并不着急,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时不时看向青木言,又时不时看向窗外。
车内的血腥浓度已经拔高到一个程度,青木言只要稍微坐直身体就能看见前面司机死不瞑目的脸,和已经溅射的到处都是的红白混合物。
站在不远处的太宰治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军警和部下一同往青木言所在的那辆车赶去。
伴随着其他人的靠近,车内果戈里像是终于决定好了什么一样,朝青木言伸出了手,脸上的笑意令人捉摸不定,“我来救你了哦,我亲爱的小青木。”
后者伸手搭上对方的手,在军警即将拉开车门的一瞬间,里面的两个人都在白色斗篷扬起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银色长发拥有空间系的异能者,这不就是传闻中的横滨吸血鬼感染源头吗?!
而且车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令人反胃。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吸血鬼上位来救他部下了一样。
这种与流言相符的情况让周围围着的军警都陷入了沉默。
吸血鬼……原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流言吗……?
太宰治缓步走到车前随意地扫了一眼,语气讥诮,“这一下真的让那些幕后躲着的真凶达成目的了呢。”
军警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领导者立即向上面汇报了这件事。
太宰治摆了摆手准备撤退,兴致缺缺,“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吧,给你们一个忠告——多注意天空和白雾。”
他已经坐上了一辆干净的车,又回过头看向站在部队前的男人,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记得……涩泽龙彦最后没死,对吧?”
那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