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演武风云录(十五)

    卡美丽:“哇哦, 现在的战局比赛走向已经让一些观众有些看不懂了,这难道不是一场普通的扣关赛吗?为什么演变成了正义四打一的擂主争霸赛?这些……嗯,这些都不重要!没错, 都不重要!观众们,看就完事儿了!”

    她一边看着叽米先生龙飞凤舞的提示字版,一边飞快念道:

    “原本的两位选手铁臂和斯科特已经下台,下面为您介绍一下新的比赛双方阵营!红方一边的,有大家的老熟人, 擂台赛的两位擂主,巡海游侠波提欧和缭乱忍侠乱破!”

    一道潜入墙体的紫色阴影悄然无声地接近擂台,伸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将场上哭晕过去的斯科特拉入角落, 顺便将被迫休眠的史瓦罗以及虎克小朋友一起带到了安全地带。

    “方才华丽出场的, 正是我们星海间大名鼎鼎的无名客, 银河球棒侠,开拓者!——咦?他今天换了新武器, 不用球棒改成弓箭了?也算是一种入乡随俗哈哈。”

    “还有一位大家较为陌生的帅气狐人女性,说实话, 我也不太认识……但是, 现场观众们的热情欢呼已经给出了答案——她, 她竟然是来自仙舟曜青的天击将军?!天哪!我没在做梦吧?智械人也会梦到电子将军吗?”

    “咳咳咳,抱歉, 失态了, 回到正题,总之, 这位神秘又残忍的孤狼选手一下子面对四位如雷贯耳的宇宙强者,他会赢吗?”

    坐在返回地球的公司星舰上, 正在观看直播的降谷零眉头紧锁,当初和希世难得号远航出征的记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很容易看出这场走向诡异的比赛绝非解说员所说的表演娱乐赛,而是赌上性命安危的真枪实战,不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又是四个玻璃大炮?”

    邻座,第一次乘坐星际飞船的希露瓦挣扎着醒了过来,无精打采的扭过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

    “降谷弟弟,在看演武仪典的直播比赛?贝洛伯格什么时候也能装上星际卫星电视就好了。看得这么专注,里面有你们地球的参赛选手吗……呕,不好意思,屏幕盯久了,我有些犯恶心。”

    降谷零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并没有,五条君没有登场。我也觉得很奇怪,这种大混战,他没道理不参加。”

    ……难道是擂台站不下了?

    实际上,银枝和五条悟两个当然也没闲着。

    比赛一结束,急着寻仇的五条选手就拉着银枝往刺客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又是记者采访又是粉丝求签名的,但他们的速度终究没快过列车组,错过了亲自逮捕步离人的机会,反而接触到了正在审问丹轮寺僧侣的天舶司司舵。

    而当竞锋舰一朝遭遇突发异常,驭空当机立断,带着乐意提供帮助的托帕总监前往主驾驶室,并且以罗浮官方的名义,委托两位能人高手前往舱体外查看具体情况。

    所以,纯美骑士和地球的独苗选手刚结束了全力以赴的战斗,下一刻又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正在飞船外围化身疯狂的园丁,力求阻止无限复生的建木枝条往其他方位蔓延滋生。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三月七放箭冰冻住一条粗大的藤蔓,然而不过一秒的时间,完整透明的冰块寸寸破裂,碎成了四分五裂的渣滓。

    突破束缚的藤条向少女刺来,还没来得及近身,就被丹恒的长枪立即砍斩,化为残烟灰烬,消散在空中。

    彼时的鳞渊境内只剩下三人一木——最熟悉建木的神策将军和罗浮前任持明龙尊饮月君,附带一个小三月。

    他们负责切断呼雷的生机来源,釜底抽薪,将正面对敌的战场留给了飞霄将军和开拓者。

    但建木无穷无尽,以常规方式根本无法彻底杀死,时间拖得越久,对飞霄和穹那边的局势就越不利。

    两位智囊在这期间想了无数个法子,但最终都因无法实现而遗憾告终。

    突然,三月七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明亮的灯泡,主动说:“景元将军,丹恒,我有办法了!你们使出那招!”

    她开始疯狂比划:“就是那招呀,你们不记得了?在匹诺康尼的合体技!吼——哈!”

    景元略带茫然地看向小青龙。

    丹恒扶住额头,耐心解释道:

    “三月,恐怕不行。先不提我们当时仍然没有脱离太一的梦境,建木是丰饶星神在几千年前赐下的顶级丰饶祸种,单凭我和将军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斩断,否则仙舟联盟早就将其除之后快了。”

    “唉,那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如果想从根源处消灭建木,恐怕还得和药师同一级别的星神出手才有这个可能……”

    话还没说完,他转而一愣,眸光立刻亮了,蹙起的冷峻眉峰如雪山般消融。

    “兴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景元只是端看着昔日好友的神色,凭借多年来的默契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自嘲道:

    “丹恒,我们坐拥财富而不自知,倒也成了视野狭隘的局中人了,还得多亏了三月小姐的点醒。”

    “啊?我提醒了什么?”

    丹恒单手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按动:“我与那位交际不深,尚不清楚祂的性格。但事到如今,哪怕几率再小,也得试上一试。”

    参天枝条的另外一端,有如树怪爪下、难以挣脱的竞锋舰上。

    在忆者镜头的捕捉下,缭乱忍侠以一个惊人的90度角直接弯腰,惊险地躲过了呼雷横劈而来的大刀,动态视力甚至能捕捉到攻击的运动轨迹。

    她的身体素质和神经反射堪称离谱,下腰的同时还能在半空中双手掐印,低喝道:

    “忍法·通灵之术!”

    下一秒,呼雷在爆开的一团白色烟雾里迎面吃了波提欧的一记愤怒铁拳,脑门上顿时多了三道凹陷的弹孔。

    通灵兽波波鲨一边打架一边骂骂咧咧:

    “宝贝的,乱破!下次再定这种奇奇怪怪的战斗暗号,我迟早把你的联觉信标也改了!”

    “银枪·修罗阁下息怒!”

    乱破光速认怂,和呼雷缠斗了几个回合,又高喊了一句暗号:

    “苦无·腥风血雨之术——”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紫色箭矢像雨点一般洒落,敌我不分,动作敏捷的呼雷几乎全都躲了过去,而有几支差点儿射到了牛仔身上,一时间喵声四起。

    “兄弟,你射箭都不带准星儿的?!帝弓司命祂老人家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飞霄轻轻敲打了一下始作俑者的脑袋,无奈道:

    “是让你指哪儿打哪儿,不是让你打哪儿指哪儿。”

    卡美丽:“……哈哈哈,真是高水平的一场对决呢。”

    天击将军活动了一下四肢,中场休息得差不多了,也手痒痒了,从高高的梁上跳了下来,激起一地劲风,银发纷飞,狂炸起舞。

    智械冒出两颗电子爱心,激动地拔高了音调:“天呐,我们的天击将军终于要出手了吗?”

    “我还以为你迟迟不出手,是已经害怕与我的战斗了,飞霄。”步离人战首又岂看不出狐人掩藏在外表下的虚弱,“你在我手下生还的可能性,比从这里跳下去活下来的可能性,还要渺小。”

    身处幕后的导播默默移除了收音设备,镜头扩大到远角全局。

    倘若镜头再离得近一点,眼尖之人便能惊讶地发现现场观众的身上似乎覆盖着一层好似琉璃的透明物质。

    忆者施展妙手,真正的观众悄然转移,记忆捏造的成像如同在观看一场寻常比赛,为参赛选手挥手呐喊,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异常。

    包括电视后的线上观众,呼雷对这一切并无察觉。

    飞霄扛起斧头,笑着回应道:

    “杀戮的确会让人感到无聊厌烦,但反抗从来不会。”

    “哼,油嘴滑舌。”

    呼雷冷笑一声,心里已经认为无法控制月狂的狐人将军没了一战之力,剩下的两个增援更是不足为惧,唯有那个居于后方的灰发弓箭手值得他的注意。

    “建木会将你们靠近的援军尽数斩杀,身处这一艘由我掌控的战船,你们就是一座无处可逃的空中孤岛。”

    “呼雷,该逃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不过,不管你跑到哪里去,就凭你肆意染指建木,你的罪行已经足以令我等不需启明元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不为过。”

    “染指建木?”

    呼雷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目露浓浓的讽刺之意:“飞霄,最纯粹原始的力量就在这里,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我们为何不可使用?”

    飞霄毫不犹豫上前挥刀,在格挡之余扫了一眼狼人身上愈发鲜红滚烫的纹身,嗤笑道:

    “神明不计代价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当真一点都不明白吗?”

    “哼,那又如何?你的战斗脱身于草原战士的野性粗犷,但你的大脑已经被驯化成了软弱无能的奴隶。”

    呼雷以肉身抗下巡海游侠远程射出的子弹,顽强的生命力使得恐怖的伤口很快愈合如初。

    “妖弓的信徒,你们自诩为祂的追随者,但神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祂又怎会长久地瞥视你们?哪怕长生主以有求必应闻名寰宇,亲手创造了步离人的种族……但祂从未再管过我们的死活!凡人若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自己鏖战出一条血路。”

    波提欧见久攻不下,本来就烦躁得不行,愤怒地打破了现场大好的辩经氛围:

    “他呜呜伯的,你们在叽里咕噜什么呢?打架就打架,说这么多不费脑子吗?”

    乱破:“银枪·修罗阁下,《银河忍法帖》中有云,此乃忍法·嘴遁,为最高奥义之法。传闻有一位学徒忍者便精通此义,凭此一招打遍天下,无数强者为之折服。”

    “这算哪门子的忍术?”

    “忍道无界,不拘一格,也能出奇制胜。可在下苦修多年,终而未能结成正果……只因学问尚浅,实在难以以理服人,不如以力服人。”

    崇尚以暴制暴的巡海游侠反省道。

    “说得好!”

    飞霄大笑起来,脸侧蔓延的红色纹路也随着英气的五官动了起来,非但不显得狰狞恐怖,反而如同战士的杀敌荣誉,耀眼非凡。

    “呼雷,我本就无意与你争辩,但还是说了这么多废话。经过乱破和波提欧的提醒,我明白了——我对话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呼雷复而打量:“……狐人,你的内心世界并非一块铁板。你让我对你的兴趣变得更深了,飞霄,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你?”

    想明白一切的飞霄不再回答,呼雷再也无法气定神闲地用言语挑拨,因为开拓者的利箭一发发紧随而至,和三人的近身攻击交叠在一起,不可谓不棘手难缠。

    别说,穹的准头虽然不行,可是一旦挨着碰着了,呼雷的身上必然会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痛苦伤痕,仿佛他的力量是天生为追猎丰饶而生的。

    步离人瞎掉的右眼仍在隐隐作痛,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小子,你的箭……来自妖弓?”

    波提欧:“他可是得了帝弓司命的注视,唧唧歪歪的小可爱,酸了吧?给我把态度放尊重点!”

    要不是不想刺激到对方,他甚至想把寿瘟祸祖都上门求着赐福他兄弟的事情说出来,让这头孽物惊掉下巴。

    穹联想起自己的异世界经历,沉思了一瞬:“呼雷,其实我也觉得,许多星神并不在意凡人。所以人只能靠自己,神大多数时候靠不住的。”

    波提欧震怒:“喂!我刚才还在夸你呢!你怎么又把话题给我扯回去了?”

    开拓者话音一转,终于把铺垫的东西带了出来:

    “但是,对我而言,并非所有的神都高高在上。我的神是一个无名客,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戴金色车票,脚踏星穹列车降临。”

    随着他话音刚落,仙舟人造天空的巨碗好似受到了来自外界的猛烈冲击,从天际撕裂出一道醒目的褶皱,第二轮太阳的光辉向四周迸射出金色的光环。

    飞霄抬首,被这副壮丽的图景拨动了记忆的一角,不自觉喃喃道:

    “那是……白昼流星?”

    穹摸了摸脑袋,打着哈哈:

    “不是,阿基维利刚才在我脑子里说——那其实是一节燃烧的车厢。”

    鳞渊境内,化作本相的丹恒老师扛着乐不可支的景元和茫然无措的三月七,一头扎进古海深处,只为躲避从天而降的友军攻击。

    他的脸色黑得有如锅底,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绝对不会有下次……”

    “轰!”

    山海移位,火光冲天。

    烧毁掉了一切贪婪生长的新枝绿叶,建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拦腰折断。

    从黑压压的滚滚浓烟中缓缓走了一道颀长人影,阿基维利也摸了摸脑袋,不带丝毫诚意的对着虚空说:

    “抱歉啦,药师……可是丹恒向我许愿了唉。”

    第202章 演武风云录(十六)

    “我的车厢!列车长的宝贵车厢!阿基维利!!!”

    帕姆在车厢里焦躁地转来转去, 无能狂怒,恨不得对着自家星神来上一套兔兔连环拳。

    “车厢分离技术在鲍勃之后就已经明令禁止了帕!明明列车长已经在驾驶室门前挂了祂们两个和鼻行兽不得入内的标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会让他得逞帕?”

    在列车长的凶恶咆哮背景音下,列车组成员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终于,领航员姬子第一个站了出来,好言相劝:

    “虽然形式确实激进了些, 阿基维利先生毕竟是担心丹恒他们。有祂在,我们也不用担心那几个孩子的安全了,罗浮想必也能更好地度过劫难。”

    天环族的神父当即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在心中为大难临头的阿基维利先生以及可怜的罗浮人民祈祷。

    靠谱的成年人杨叔提出了解决方案:

    “帕姆, 消消气, 等我们到达仙舟罗浮的港口, 可以和天舶司尝试联系,回收维修分离的车厢……如果车厢大体还完整的话。”

    显然, 这是有一定难度的。

    谁也不清楚上百个琥珀纪没摸过列车油门的开拓星神在驾驶分离车厢疾驰时烧了多少开拓力,轻易突破了光速, 借助罗浮上有如银河探照灯的界域定锚, 最终成功转移到仙舟内部的高空。

    然后便是祂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瞄准目标,加速加速再加速, 创就完事儿了。

    ——这一击, 贯穿建木!

    绽开的毁灭性能量波使得四周的古海海水都蒸发掉了厚厚的一层,水雾升腾缭绕, 建筑炸碎揉烂,仿佛把鳞渊境圣地制成了一座大型的清汤海鲜火锅, 要是让持明族的龙师们见了,恐怕想蜕生的心都有了。

    远远旁观的丹恒陷入默然,虽然一手造就了眼前这幅惨烈场面的不是他,但选择向自家星神求助的小青龙难逃其咎。

    心虚不已的青年偏过头直面将军,微微张开的唇边吐出两个咕噜噜的水泡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景元还在揣着手呵呵直笑,赞不绝口:

    “游云天君真乃神人,此等妙计一石二鸟,不光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还一举铲除了祸祖遗迹,造福后世罗浮百姓……等到诸事落定,我便会奏告六司,为祂立碑纪念,供万人瞻仰。”

    正在玩泡泡的三月七:“我猜阿基维利祂应该没想这么多……”

    药师送给仙舟人的圣物惨遭天动万象,主枝干直接破了个大窟窿,忙着修墙的琥珀王看了都得直摇头。

    竞锋舰船体外部,五条悟捏着手里变得软绵绵的藤条,鲜活的碧绿迅速变得枯黄衰败,就像失去了水源供养的植物,再也不复先前的嚣张危险。

    “原来刚才不是我眼花了?”

    他揉了揉鼓胀发痛的太阳穴,六眼一下子接触到了过于密集的信息量,差点直接把他的cpu干烧了。

    “能挫败建木,压制丰饶……刚才那个,莫非就是巡猎星神的箭矢?我好像在小桂子的戏里听到过,这一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帝弓斩祸根?”

    他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因为纯美骑士已经忙着滔滔不绝的赞美了。

    不只是他,位于地面的无数仙舟人一个二个更是像受了惊的土拨鼠,探头张望,惶恐而又兴奋,就差直接疯掉。

    罗浮苦建木久矣,丰饶的神迹固然给他们带来了其他种族艳羡不已的无穷形寿,但也将他们拉入了与丰饶孽物死战不休的轮回之中。

    几千年来,罗浮遭受的大灾大劫,无一不是因扎根古海的建木而起。

    因此,那惊天灭地的一爆,只给他们带来了最开始的惊慌,而后便是难以言表的狂喜。

    “帝弓司命终于舍得给咱们刷大火箭了?!”

    “等云骑军解除封锁了,我们第一个闯进鳞渊境,收集帝弓残留的箭矢,那玩意儿现在可是有价无市……嘘,不要声张,要悄悄的来。”

    “唉,我们旅行社以后要少一个建木打卡拍照的创收项目了……”

    “我从前线退下来有一些年头了,但我敢打包票,这不像帝弓的风格……如果祂老人家出手,咱们这大半个洞天估计都没一个人能活得了。”

    “云骑兄弟,我想问问,竞锋舰现在自由了,咱们可以坐星槎登上去了吧?我老婆在上面看比赛,一直被困着下不来……”

    “你们快看!竞锋舰正在往下掉!”

    “糟了,肯定是被建木抓久了,在空中熄火了!”

    作为退役战舰的竞锋号体量堪比几十艘大型客机加在一起,要是真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没有古海作为缓冲,船上地下的人们就真能身临其境,体验一把帝弓司命放箭后方圆百里无生机的感觉了。

    主驾驶室内,托帕一口气说出了几个的空难应急方案,“驭空大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在公司的统计数据里,这些方案的总体存活率能达到33.2%。”

    “谢谢你,托帕。”驭空冲她笑了笑,拒绝的意味不难理解,“但公司方案可能并不通用于罗浮的情况,我会另想办法。”

    托帕好奇道:“那么您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可否让我学习观摩一下?”

    “我接下来要做的并不复杂,但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套方案不能推而广之,因为它的私人性质比较强。”

    汗流满面的舰长颤抖着起身离座,驭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单手抚摸上了驾驶台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操纵杆,眉眼间似有深深的触动。

    托帕惊讶地挑眉:“您居然要亲自上场?”

    “……托帕,你应该知道我曾经的职业,我是一名退役的狐人飞行士。在我们正式入伍的考核里,除了需要练习单人驾驶的星槎之外,操纵这样的大型战舰,也是必备的课程。”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拉过椅子,时隔多年,又一次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而这次,她不再是那个独自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的英勇主司,而是一个退下战阵、困于案牍公务的的天舶司司舵。

    然而,不管身份如何变换……她那一颗还在跳动的心,从未有一刻远离过星空,连接纸鸢的细绳,也从未有一刻挣开过罗浮的大地。

    “交给我吧,我来负责起风,而飞霄和他们,则是负责放飞它——飞得越高越远,直到,无惧血海风浪。”

    枝头的鸟儿,啄掉羽毛上披挂的枯枝烂叶,复而振翅高飞。

    “呼雷,你已无计可施,束手就擒吧。”天击将军断言道。

    失去了建木力量的供养,面对四人的合围,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实力不济的步离人战首很快落了下风,身上添上了一道道刻骨的疤痕,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大不如前。

    呼雷经历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后来的平静,似乎也是渐渐认命了。

    但他的认命不是死气沉沉,反而像是在深潭下荡开的波纹,积蓄着未知的恶意和邪念,让飞霄迟迟无法彻底放松,敏锐的直觉朝她诉说着,狡猾的步离人一定还藏有不为人所知的阴谋诡计。

    “是啊,可想而知,我要么像个战士一样战死,要么就是像个俘虏一样,再次被你们关进深不见底的牢笼。前者我可以选择,而后者……则会让我沦为笑柄。”

    波提欧叼着一枚古铜色的九毫米子弹,干脆利落地接上被拧断的一条机械臂,上膛举枪,瞄准了狼人伤痕累累的胸口。

    “你这不都把自己的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哥们姐们几个要不要抓紧进度,赶快送你一程?我要是没记错,飞霄说过,你的致命部位……应该在心脏吧?”

    “没错,你们贪求已久的秘密,就藏在这颗心脏之中。它是长生主赐给先祖都蓝的礼物,由每一任战首代代传承,他脱胎于月亮,却染尽了浓郁的血色,所以,你们可以叫它——【赤月】。”

    呼雷咧齿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飞霄心里的不安紧随着到达了顶峰。

    “波提欧,乱破,你们两个快闪开!”

    牛仔废话不多说,三颗子弹破膛而出,卡准了时机射向呼雷的胸膛!

    呼雷被冲击力带得震了好几下,身躯向后滑退倾倒,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低头看了一眼,不满地长叹道:

    “飞霄,你还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让我像个战士一样死去?”

    狐人将军喘着粗气,遮住一只隐隐发红的眼睛,她裸露在衣服外的身躯上布满了粗细交加的红色裂痕,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她虽始终没吭上一声,但那玻璃破碎似的纹路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三位队友已经在尽力减小将军的战斗压力,但耐不住呼雷实在狡猾阴险,逼出了她不少招式,导致病况愈演愈烈,甚至有些难以收住。

    穹挡在飞霄身前,抬起下巴:“你这是临死了还要找个垫背的?谁允许你的?我管你是赤月橙月还是黄月,在我的箭下,一律都碎成渣渣!”

    呼雷缓缓说:“但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的心脏可以治好她的月狂之症呢?”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原理很简单,狐人和步离人同宗同源,你们视月狂为毒药,是因为狐人的身躯承受不了强横的力量。但是,飞霄,一旦你拥有了赤月,它便会作为最上等的容器,只要你想,随时便可使用,反而还会增强你的实力;你若不想使用,它便是一道最牢固的闸门,无需时刻担心自己力量失控。”

    “他所说之言,并无虚假。”

    跳上船的开拓星神站在直播镜头之外,好整以暇地俯瞰擂台上神情各异的众人,笑眯眯补充了一句。

    穹冲他招了招手,向其他人小声介绍道:“这是我老大,刚刚冲树的那个。”

    星神为呼雷的话做了背书,此时此刻,接受赤月,仿佛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问你,呼雷,你为什么这么好心告诉我?”

    “没有原因,我已经失败了,飞霄,我说过,我只有两个选择,相当于没有选择,但是你不一样,我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你……我唯一承认的狐人。”

    他不再和之前一样针锋相对,反而放软了态度,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不惜以狼爪作刀,狠狠刺进胸膛,顺着波提欧留下的弹孔,啪的一声,活生生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血腥的场面逼得后台不得不打上了马赛克。

    “吃下它……我会衷心地感谢你……”

    犯下滔天罪孽的步离人就这么化为了残烟灰烬,只有一颗赤色的月亮悬浮在半空中,倒映在银发狐人晦暗不定的眸子里。

    用赤月做药,她的月狂便不会发作,椒丘也不用日日夜夜为她劳苦费神;出阵的战士们也不需要担心并肩作战的将军在战场上迷失自我,残害同胞;联盟的老家伙们也不会有事没事私下接触,试探她对联盟的忠心……似乎一切都会变得像童话结局一般美好。

    飞霄合上眼睑,手中紧紧握住了救命的解药【赤月】。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五指并拢,狠狠捏碎。

    粘稠的血水从指缝溜走,哒哒滴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一道浅浅的凹痕,随后便在一阵温暖的轻风中荡然无踪。

    乱破不解:“九尾·将军,此举何意?”

    波提欧早有预料,弹了一下小孩的脑门:“小可爱敌人施舍给你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接的?天真。”

    “可是大车神有言为证……”

    “你没听出来那个呼雷在刻意模糊重点?他说出来的确实不假,但没说出来的,却是最致命的关键。”

    阿基维利问她:“你想好了?”

    飞霄抬眸,粲然一笑:“嗯,想好了。”

    她似乎在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抬起疲惫的右臂,张开手指,迎着明媚的白日,给自己放了个小小的庆祝烟花。

    在烟花的尽头,一座孤零的星槎突兀地飞到竞锋舰的上方,一只灰扑扑的狐狸露出毛茸茸的粉色脑袋。

    刚从监狱里跑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澡的谋士这回没了往日的沉稳自如,不禁喜形于色,大喊道:

    “飞霄,我把解药研制出来了!多亏了阮梅女士……等等,你脸上的是什么?你又没听医嘱?”

    “干得好,椒丘!我回头请你们吃火锅!”

    “……别转移话题,一顿火锅可收买不了我。”

    天击将军仰头大笑。

    “开拓的星神,我和无名客不同。无名客的前路始终未知,但我的人生,从我当年看到的那颗穿云流星开始,征伐孽物、誓不罢休的前路,就已经被祂锚定了。”

    “无论呼雷多么强大,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无论赤月如何有效,我不认为它就能改变我,因为……我的敌人,始终只有我自己。”

    她叩问自己的内心,得出从未动摇的答案,笑着说:

    “我与我啊,周旋已久,想来想去,还是做自己更舒坦些……流星,抱歉,原谅我的任性,但你如果听见了,应该也能理解我吧?”

    阿基维利耸了耸肩,扭头道:

    “岚,别装死,你手下的小天将在问你呢,好歹回一个标点符号啊。”

    “……”

    飞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穹眼睁睁看着她的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头顶冒出一溜烟白色的滚烫蒸汽。

    这一天,人们又看见了一道从天际垂落的长尾流星。

    根据神策府方的辟谣,那并非帝弓司命的箭矢,而是图下船方便、直接跳下来的天击将军。

    第203章 离别是相逢的开场白

    卡美丽捏了一把电子汗珠, 心里的重担终于落了地,故作轻松地宣布道:

    “这里是星天演武仪典x月x日复活赛兼叩关赛直播现场,我是星际和平娱乐的实习解说员卡美丽, 感谢您的收听和陪伴,今天的比赛到这里就结束了,让我们在明天的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她关掉话筒,激动地给自己比了个yes, 代表喜悦的电子眼泪盈满了屏幕框:

    “转正!主持新节目!我卡美丽终于混出头了!”

    电视画面定格在了战损的狐人将军的面容上,她肃穆而立,朝着天空抬手,挥散了死去恶狼的心脏留下的残烟污秽。

    太阳的万道金光像是熔化的黄金, 铺洒在胜者的宽阔臂膀上, 连同飞舞的银白色的发丝都好似燃烧起来。

    “Cut!完美收尾!”

    不少观众还沉浸在方才的大场面大制作中,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彼时彼刻,囊括银河无数文明的星网更是热闹非凡, 全体网民闻风而动,仿佛假面愚者附身, 杀进舆论场。

    仙舟联盟的星天演武仪典历来作为全银河高度关注的大型赛事, 更别提这一琥珀纪直接爆了个大的, 有关本场比赛的话题已经暴涨飘红,冲上了各大搜索榜第一。

    吃瓜党吃瓜, 舔颜党截图, 战力党盖楼,细节控显微镜回放观察, 阴谋论者大放厥词,然后喜提禁言封号加线下真人辩论套餐。

    形形色色的观点和讨论层出不穷, 直到仙舟联盟官方的一则澄清公告,才为头脑发热的网友们迎头撒下了冷却剂。

    好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相关舆论没有导向失控的深渊,赛事仍在如火如荼的顺利进行,没有脱离神策将军最开始的心理预期,也刚好应了出差在外的太卜大人留下来的占卜箴言。

    罗浮的地界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刮起了一阵潮流,罗浮人不约而同地仿效曜青人的做法,天击将军的门神画像以及木雕守护符等物件在市场大卖,民间热度甚至快要和本土的神策将军追赶齐平。

    某个胆小的十王司实习判官也顺便买了一幅回去贴在家门口,当天晚上就在尾巴大爷的帮助下做了个藿藿将军大杀四方的美梦。

    这些周边照例是不便宜的,毕竟拿了飞霄将军本人的肖像授权,长乐天十几家铺子新回归的主人虽换了个躯体,但大脑依旧灵活,并未失去对财富的敏锐直觉。

    天生善于行商的狐人拨动芊芊素手,抓准商机,一口气把慰灵奠仪上失去的家当又挣回来了大半。

    丹鼎司的病房里,飞霄看着驭空姐姐托她寻找的狐人女子送来的一箱子小玩意儿,顿感哭笑不得。

    她现在只敢背着椒丘大夫,在貊泽的掩护下偷偷摸摸离开丹鼎司,在古海边上散散步透透气,要是再离得远一点,罗浮人民的热情非得把她淹了不可。

    两个友情出镜的巡海游侠同样也遭了老罪。

    “啊!是波提欧!”

    “去他……咳咳,宝贝,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波提欧。”

    “哈哈,你不叫波提欧,那你叫什么?”

    改造人牛仔绷着脸说:“我叫……帕姆,对,就叫帕姆。姐们,麻烦让个路,我今天要离开罗浮,我兄弟姐妹几个正等着我呢。”

    冒牌帕姆一路上战战兢兢地躲开人群,千辛万苦到达星槎海的港口,和前来道别的朋友们碰了面。

    五条悟:“就不能再多待会儿吗?你还没看到我夺冠呢!”

    “就凭你这呜呜伯水平?那我在罗浮待一辈子恐怕也见不着。”

    波提欧按照惯例呛了他一句,转而对其他人解释道:

    “没别的原因,我还完了罗浮的人情,还当着公司狗的面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已经很满意了,就不参加后续比赛浪费时间了。老子收到了合作对象发来的秘密情报,也是时候上马甩鞭,然后狠狠爱死奥斯瓦尔多那家伙!”

    乱破点头补充:“爱之交流,爱之传递,爱之真谛,银枪·修罗阁下深谙此道,这便是忍法·爱死天流的真正奥义!”

    三月七无力吐槽:“你们两个口中的爱,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

    银河忍者不忘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如果以后听闻了“御猿·邪忍”的有关消息,请一定要联系她,缭乱忍侠双手拜谢。

    “诸位,经此一别,再难相见。但在下冥冥中有种预感,大岚神的箭矢终究还会指引我们在未来相遇,再会!”

    两位巡猎命途的独行侠显然都有自己尚未完成的复仇使命,在这一风雨平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众人挥手告别了他们远行的船只。

    宇宙破破烂烂,需要爱来修修补补。

    罗浮毁了不轻,尤其是沦为废墟的鳞渊境以及全面失守的幽囚狱。

    前者好说。

    持明一族肩负世代守望建木的职责,既是义务,也是他们权力的根本来源。

    可现在建木没了,涛然死在监狱里,龙师们自保都来不及,面对神策府的安排,怎敢说一个不字?

    至于后者,椒丘和阮·梅带着研究成果离开监狱时,狱中还有不少游荡的犯人,待到祸首呼雷伏诛,十王司便能调集剩余人手,开始重要的修复工作。

    满目疮痍的幽囚狱一层,墙角坍缩的一堆万斤碎石忽而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道道裂痕蔓延,而后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压在石下的黑发男人抚着心口站起身,慢吞吞地迈开步子,在晕状烟尘的映衬下,更显得眸中的两窜血烛像是森林的鬼火一般瘆人。

    死而复生之人的正对面,一只佩戴领红色领结的黑猫不知何时端坐在所剩无几的栏杆石墩上,如同像一具优雅的狮身人面像。

    “刃,你的支离剑,我找来了。”

    男人的首领体贴地说道。

    他呆呆地捡起地上那把由百冶亲手锻造的大剑,沉默地盯了半响,才低声问道:

    “……剧本进展如何?”

    “很顺利,有忆者帮忙,基本没出什么大差错,虽然那家伙也悄悄干了点别的……哼,无伤大雅,我不和他计较。”

    黑猫轻盈地跳下围栏,跟在他的脚边,用细长的猫尾巴拍了拍男人的裤腿。

    “我们走,卡芙卡和银狼在星槎海接应,再过半个系统时,判官就该找到我们了……”

    “哪里跑!艾利欧,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有你的手笔!”

    一只蹲守多时的小灰毛从石头后扑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龇牙咧齿。

    艾利欧:“啧,来者不善。”

    穹先是冲着二舅善意地笑了笑,视线下移,表情又瞬间变得凶恶了起来。

    “桀桀桀,你跑不掉了,除非让我吸一口,或者答应我的要求!”

    刃偏过头,装作不认识他。

    艾利欧直觉这小子出现准没好事儿:“你来这里干什么?小鬼,你现在不是应该和你的同伴们一起庆功吗?”

    穹伸出一根手指对准黑猫,眼神飘到了其他地方,防止自己因为小猫咪的可爱外表而有所心软,语气悲愤地控诉道:

    “你还有脸问我!系统,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异界他乡的开拓者吗?你当初承诺给我的一座星琼矿产奖励,到现在还没兑现呢……呜呜呜……我命好苦啊……”

    回来后忙着修改剧本、差点忘了还有这码事儿的星核猎手首领:……

    好吧,不怪他追到这儿来。

    “五座星琼矿都给你了,下次别来烦我。”

    穹立马改变态度:“老板大气!”

    在艾利欧嫌弃的小眼神下,开拓者抱着手机,盯着账户上足足有八个零的石头数量,一个劲儿嘿嘿傻笑。

    刃没眼看:“走吧,艾利欧。”

    闻言,穹终于舍得把黏在账户余额上的眼珠子艰难挪开,试探着问:“二舅,艾大老爷,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干些什么?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就给我透露一点呗。”

    “无可奉告,小子。”

    艾利欧冷淡拒绝,又说:“但你应该很清楚,在命运指向的分岔路口,我们还会有无数次可能的相遇和重逢。”

    刃的脚步顿了顿,倏而回眸,不冷不热的说:

    “……在到达终结的彼岸之前,我会先埋葬一切无终的因果,包括你在内,饮月。”

    抛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便和绿瞳鬼魅的黑猫消失在了漫漫道路的尽头。

    “丹恒老师,他发现你了唉。”

    残垣断壁的背面,丹恒背靠在墙上,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只是低垂着薄薄的眼睑,捂上了微微发烫的腕甲。

    “本就不出意料,但……他变了许多,这兴许是件好事。”

    今日的丹鼎司人满为患。

    彦卿和云璃,两个重伤的小孩又分配到了一座病房。

    隔壁的飞霄刚吃完解药做了检查,大摇大摆地路过,把头伸了进来,饶有兴趣地说:

    “我从判官那儿得知了你们的战绩,小朋友,未来可期啊,以后要不要来我们曜青锻炼锻炼?”

    朱明将军站在试图挖墙脚的曜青将军的背后,笑眯眯道:

    “飞霄将军莫要说了,彦卿心性成熟,可云璃这孩子本就骄傲,你再夸她,她就要像那天上的气球,膨胀得下不来了。”

    “爷爷,我哪有!”

    飞霄听见自家幕僚又在隔着老远叫她,瘪了瘪嘴,和炎老匆忙地寒暄了两句,不情愿回到房间乖乖躺好了。

    “云璃,彦卿,苦了你们了。”怀炎摇着脑袋,“我忙于率领云骑维护罗浮治安,景元更是以身入局,难以保你们周全。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竟能在危险重重的幽囚狱立下如此汗马功劳,真给景元和爷爷长脸啊,哈哈哈!”

    彦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红的鼻尖,“您言重了,这是彦卿份内之职。”

    “不过,彦卿小友受了重伤,行动恐有不便,守擂比武一事,你有何想法?”

    “禀怀炎将军,根据白露小姐和灵砂大人的诊断,辅以药物和康复训练,我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七八成实力……所以,彦卿不会放下守擂剑士的职责。”

    云璃抱胸道:“之前你不还说什么不想当了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在那个时候,彦卿认为,同样是为了守护罗浮,一个云骑骁卫比起守擂剑士更为重要。可如今呼雷虽死,在这期间,我也看到网上对罗浮的一些质疑……哼,彦卿当然要用硬实力打他们的脸!”

    这一回,少年人应有的锋芒在这个谦虚得体的男孩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有志气,不过嘛,你就不怕我上去把你的位置和奖品夺下来?”

    “云璃小姐大可试试,咱们上次的对决还没分出个胜负呢。”

    怀炎无奈打断:“云璃,奖品本来是爷爷带来的,你个朱明的小丫头去抢,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吝啬?”

    “凭实力争夺所有权,这有什么吝不吝啬的?但爷爷你说的对,我还有许多宝剑,也不差那一把……等等,我的老铁还没找大叔要回来!”

    “莫慌莫慌,你的老铁,我找回来了。”

    云璃像是个跟玩伴不幸分开的稚童,伸长了手臂去接,一摸着就再也不松开了,埋头悄悄问:

    “老铁,快告诉我,黑漆漆红眼大叔有没有欺负你?哦哦,没被欺负,就是有点委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某把剑的替身……”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等我下次见到大叔,一定帮你好好质问他!”

    彦卿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不忍心道:“云璃小姐,星核猎手已经越狱,他们素来行踪诡谲,你们恐怕很难再有下次相遇,而且,如果真遇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越狱了?他怎么也不给我一个兑现承诺的机会……”云璃闷闷不乐的说。

    “别这么不高兴,云璃,我有一物要赠你,你一定喜欢。”

    爱剑如痴的女孩接过爷爷递过来的长条剑匣,打开的那一刹那,眼里像是盛满了亮晶晶的琉璃,发出一声爱极了的惊叹:

    “爷爷,这是谁锻的剑?好妙的手艺!犷而不鄙,厚重雄浑,一看就是杀敌的好手!”

    能与剑交流的朱明匠女抚上漆黑的剑身,轻快的语调染上了些许迟疑,嘴唇嗫嚅着说:

    “就是……不爱说话,都说剑肖主人,哼,锻它的匠人,肯定也是个闷葫芦!爷爷,它叫什么名字?”

    窗帘随风飘舞,火炉般朱红的日光反射进屋内,倾泻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宛如一颗徐徐升起的孤星燃烧出的最后的光亮。

    老人的唇角牵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遥望着窗外的满园春华,哑着嗓子道:

    “无名,此剑唤为无名——无羁无缰,名随云散。”

    “这是你师伯给你的赔礼,擅自拿了你的剑,他很抱歉。他还说……收了他的东西,往后,就别再时时刻刻记挂着了。”

    “云璃小姐,你……哭了?”

    第204章 故人在静候你归来

    白皙稚嫩的脸庞上挂着两道风干的泪痕, 云璃紧紧怀抱着两把冷冰冰的大剑,蜷缩在病床上,受了伤的身体撑不住心灵的损耗, 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爷爷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被子,背过身抹了抹遍布沟壑的老脸,转过头又是一幅乐呵呵的从容神态。

    “抱歉,让你见笑了,云璃这孩子, 打小睡姿就不安稳。”

    彦卿没再提起方才沉重的话题,只是心中对帝弓天将的敬意又厚了几分。

    不管是在位多年、屡次出山的烛渊将军,还是挂印出征、征讨孽物的大捷将军,以及他们罗浮的将军, 他从小敬仰的师父和尊长, 没有一个人的肩上不承担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重压和包袱。

    他心想, 得快点儿养好伤,一个健康的徒弟才能更好为将军分忧啊。

    “年轻人有紧迫感, 也不是一件坏事。你这风风火火、半个钟头都歇不住的性子,倒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老爷子摸着白花花的茂盛胡须, 他信奉的教育向来是能夸就夸, 主打一个给足情绪价值:

    “幽囚狱一行虽凶险万分, 但你们顺着龙师遗留的线索,顺藤摸瓜, 找到了博识学会内部的勾结之辈, 任务完成的算是漂亮。”

    彦卿汇报了最新进展:“我委托老师帮我联系了学会,他们的船只现在已经到达星槎海中枢了。”

    果不其然, 刚送完了两个巡海游侠,还没离开码头的众人又正好瞧见一艘贴着博识学会标识的小船开进了港口, 第一个从船上大步迈下来的正是一月不见、如隔三秋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

    男人从书本里抬起脑袋,看着眼前几个对他呈现合围之势的熟悉面孔,似是有点不耐烦,轻斥道:

    “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夹道欢迎,我想,对学会而言,引渡押送与罗浮叛乱者勾结的学士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从他身后走出几个戴着手铐的中老年人,个个灰头土脸,如丧考妣。

    前来引渡犯人的云骑军将他们尽数押往幽囚狱,等待这些罔顾伦理、毫无人性的研究者的,将是涉及到长生实验等多项罪名指控。

    五条悟像是看不懂脸色地凑上去,问东问西:“拉帝奥,就这几个不入眼的小喽喽,不至于让你花费宝贵的时间亲自来罗浮押运吧?”

    “哼,好问题,在仙舟人的观念里,时间的确最容易忽略的因素,但我还是希望这些慢慢吞吞的长生种,能在与学会的交流合作中能遵守争分夺秒的美德——关于这一点,我建议他们向公司学习。”

    毒舌教授的阴阳怪气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令两个饱受摧残的地球小伙倍感亲切。

    “所以,”夏油杰敏锐的指出:“教授,是公司的人邀请你过来的。”

    拉帝奥幽幽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那个该死的赌徒,只会给我出难题。”

    “哈哈,但是我一直以为,您最擅长的不就是解开难题吗?”

    “马屁拍得不到位,扣分。不过,根据托帕的亲身评估,事关丹轮寺的研究项目有值得投资入股的潜力,我也恰巧对他们涅槃殿里供奉着的那一万三千具活着的金身很感兴趣。”

    作为研究交换,公司将会代替罗浮,为成千上万的僧侣和孤儿提供安居之所,这已经是孤军奋战的奢摩在不少好心人的支持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毕竟,对于第三次丰饶民大战刚过去不久的仙舟来说,接纳一群自称改邪归正的步离人,无疑于接下了一堆烫手山芋。

    通往恶的道路,往往是善意铺就的。难民问题一个处理不当,就能拖垮半个罗浮。

    好在,托帕和公司的出现给这个无解之局带来了转机。

    仙舟联盟相当于一座可移动的大型文明,内部需要凝聚力,极其考验领导人的智慧。但星际和平公司不一样,作为银河最大的商业经济体,只要闻到利益和好处,就能让他们倾巢出动,战略投资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丹轮寺宣称信奉均衡,主张在势不两立的巡猎与丰饶的天平之上找到平衡点。以部门总监们的独到眼光,这是一笔完全可以投资的交易,还有罗浮在其中牵线搭桥,为何不能大胆一试呢?

    “因此,我就直接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大概会跟随僧侣前往丹轮寺进行实地考察,希望这次的结果不会让我太失望。”

    众人大多不懂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听得一知半解。

    夏油杰又提出了一个自己十分在意的问题:“教授,小哀她最近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在地球港口一别,夏油杰担心贸然询问会打扰对方的考试和学习,因此没怎么联系过。但他没忘记,当初是拉帝奥亲自把灰原哀带上了星际飞船,前往隔壁星团参加银河学府联盟组织的扶贫考试,算算时间……

    学者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回应,冷淡的眉眼却是诚实地柔和了几分:

    “分数和录取批次已经下来了,她现在是第二真理大学生物学系的大一新生。虽然在很多知识上仍不及格,为了帮她尽快弥补缺漏,我给她发了130个G的学前资料。”

    五条悟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打消了考个大学玩玩的念头。

    三月七瞧着时间快到中午了,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要不去吃顿火锅怎么样?就当是给教授来到罗浮的欢迎仪式!”

    “你自己嘴馋,不必拉上我当借口。”

    被几人推着走的拉帝奥懒得动手敲打,吃个饭倒是没什么,饮食乃是人的正常需求——“只是,为什么你们吃饭的场所……是一家医院?”

    仙气飘飘的灵砂司鼎拿着大汤勺,舀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俨然完成了从医生到厨子的蜕变,朝几位老熟客笑着说:

    “哟,又来了呀,今天几位想吃点什么?是椒椒秘制麻辣火锅、灵砂香薰百味火锅,还是衔药龙女药膳大乱炖呢?”

    三月七大手一挥:“都给我来一份!”

    坐在隔壁桌,穿着旗袍的黑发女人捻起一块绿豆糕,探出一小截粉红的舌尖,贝齿轻阖,咽下香气扑鼻的糕点,余下些许粉末残渣附在唇边。

    “真热闹啊。”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片刻后评价道:“味道稍稍变了,罗浮这家老字号铺子的主人换了吗?”

    “阮·梅女士不仅在研究上体贴入微,就连美食鉴赏也说得一字不差。正是,我也是回来后才得知,他们家老掌柜因为不幸误食了毒丹,魔阴身发作,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棕发的狐人女子摇了摇头,神色难掩悲切:“若不是您救下了小女子,那时的我比起堕入疯狂的魔阴身,怕是好不了多少。这些糕点是我搜罗来的一些礼物,聊表心意,还请您收下。”

    阮·梅将包装精美、做工不菲的礼品盒收入眼底,摩挲了一下手指,端起一边的不夜侯的鳞渊春茶水,吹去奶白色的浮渣,抿了一口。

    “你适应的不错。”

    “都得多亏了驭空大人。我本以为这次归乡,有关停云的记忆都将成为过眼云烟……可是没想到啊,那些铺子的地契上,至今还写着我的名字,要是没她帮衬,小女子哪有这么容易夺回属于停云的一切啊。”

    “恭喜,以后有什么打算?”

    “也不怕您笑话,我度过了一开始的迷茫期,考虑清楚了是非得失,谁让狐人本就心眼儿小,岂有隔夜仇不报之理?结果跟着您一回来竟发现,那坏事做尽的绝灭大君,已然成了葫芦里任人戏弄的玩具……”

    说到这里,停云不免哽咽失语,缓了一会儿才说:“联盟又得了您这般强大的援手,我索性就先回到天舶司鸣火商会的接渡使,干好我的份内之职,听候将军布置安排。”

    阮·梅扭过头,静静的注视着隔壁桌正在欢快进食的白发青年,冷色调的眸子是一等一的犀利:

    “你身上的毁灭烙印,和他眼睛里的烙印,乃是出自同一位绝灭大君之手,而他的运气,要比你好上一些。”

    她们目送着刚从幽囚狱讨债回来的开拓者拉着丹恒加入了饭局,像一头野蛮冲刺的鲶鱼般搅乱了原有的格局,惹得其他食客惊叫连连。

    “白发的异乡客人,定然也是遇见了贵人,我猜……是开拓者出手相助吧?”

    停云虽不知穹的异界之旅,却凭借直觉和观察一语成谶。

    “说起来,我听驭空大人聊过幻胧在夺得我身份后做的一切,也不知无名客是否能接受我以这幅面孔,再和他们相识一次呢?”

    飞霄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去呗,停云小姐,你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就是离了桌子后会不会胖上几斤。”

    停云捋顺了身上衣裙的褶皱,又梳了梳蓬松的毛发,这才端着得体的笑容走了过去。

    没说上两句,就被大大咧咧的无名客强行拉着坐上凳子,怀里又被塞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火锅热气扑脸,八面玲珑的游子归人妆容乱了,鬓角也湿了,但笑意却轻快活泼了许多,终而显出妙龄少女的几分童真和稚气。

    飞霄把人支走,看向了泰然自若、自顾自喝茶的天才俱乐部81席,正色道:“阮·梅女士,感谢您出手相助。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曜青将军。”

    “除了感谢,还有其他的吗?”

    “哈,果然瞒不过您——联盟传来了新消息,和您交易的那位行商以及仙舟重犯镜流,他们在玉阙将军的审讯下交代了一些重要情报,关乎【神战】……听闻您和黑塔女士手中掌握了有关祸祖的一手数据,不知我们是否有幸邀您前往神策府,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内部会议?”

    各方势力潜流暗涌,高天之上万众瞩目的演武仪典也进入了高潮。

    解说员仍是星际和平娱乐的金牌主持人:“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我们的比赛现场,我是本场比赛的主持人,你们阔别不久的老叽米!”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本次比赛双方,分别是来自贝洛伯格的卢卡选手,以及,大家最最喜欢的、个子不高、但剑术顶天的彦卿大人!!!”

    五条悟坐在台下,举着卢卡的应援牌疯狂呐喊:“卢卡!给我狠狠揍这小子,把我输掉的285万信用点夺回来!”

    虎克骑在史瓦罗的脖子上,有样学样:“卢卡哥哥,加油啊!”

    全程看完了同伴和彦卿对战的卢卡干笑了两声,额头滴落下一颗豆大的汗珠。

    即使云骑骁卫的实力没有全然恢复,不是完整体,就算如此,带给他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主持人惊讶地高呼:“哦,看看场外是谁来了!?罗浮的景元将军竟然也前来观战了,朋友们,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现在压力给到了彦卿选手,不知他能不能漂亮的赢下这场比赛?哦,叽米我已经开始兴奋得掉羽管了!”

    开赛的哨声还未吹响,卢卡深呼吸了几下,却迟迟无法冷静下躁动的心。

    他抬起一只手,摸上了右侧口袋里存放的小物件——那是他的偶像,伊戈尔·哈夫特留下的破碎玉兆。

    少年在丹鼎司养伤期间,青雀也抽空完成了玉兆的修复工作,让他和玲宝翻阅完了所有残存的影像资料,对这位贝洛伯格的英雄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因此,在关乎贝洛伯格荣耀的最终一战上,卢卡选择将它带在身上,说不定偶像的灵魂就能给他带来幸运呢?

    卢卡好心态地给自己加油鼓劲,然而下一秒,他摸上胸口的手直接吓得弹了出去——因为自己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飘渺的声音,好似白日幽灵回魂。

    “……少年,你渴望力量吗?”

    第205章 别再徘徊,别再孤寂

    “我勒个呜呜伯, 你是什么东西?”

    卢卡激动的反应引起了全场人的注视。

    玉兆老爷爷自顾自的又问了一遍:“你渴望力量吗?我可以赐给你力量,让你取得你想要的胜利。”

    正派的拳击手脱口而出回绝道:“这不是作弊吗?和斯科特有什么区别?我虽然对挑战彦卿确实没把握,但是, 既然站在了擂台上,当然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决一胜负!”

    说的是愣头青热血笨蛋的台词,但卢卡也不是个傻的,脑袋一扭就要申请暂停找外援。

    这不知来路的鬼东西附在他身上,只是危害到自己还好, 要是比赛打着打着,对方突然发难,用下三滥的手段伤到了彦卿,让他赢下一场耻辱的胜利, 那他挨上史瓦罗大佬的一百拳都不够谢罪。

    他用急切的目光瞥向台下, 这才看见丸子头教练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个风度翩翩的男士。

    那张兼具了神性和人性的美丽面庞在卢卡的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却没能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象,只有一对像极了老家广场中心的地髓像的蓝宝石眼睛深深刻在了青年的记忆中。

    打好的腹稿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我就知道, 阿哈那家伙总是闲不下来。”

    阿基维利早就在场外等候多时了,做了个伸手向虚空一拉的动作, 再往后一拽, 往地上毫不留情地一扔, 像是在表演一场隔空杂技。

    “我会看好祂,你们可以开始了。”

    卢卡咽下了满腹的牢骚疑惑, 也僵笑着点了点头表达感谢, 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对手身上。

    叽米:“刚才好像出了点小状况,卢卡选手和台下的夏油杰教练确认了一切无误, 比赛正常继续!”

    “我们可以看到,哨音吹响, 卢卡选手首先召唤出了他的背后灵……唉,等等,他不是物理属性的吗?怎么突然变成替身攻击了?”

    卢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转换成记忆命途了,懵逼地扭过头,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圆形。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半响才憋出一句:“我该不会是吃火锅吃出幻觉了吧?”

    高大威猛的红发选手垂着头颅,看不清神情,只是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每一个脚印都仿佛深深印在了擂台的石砖上。

    卢卡慌不择路的伸手格挡,却发现对方的身影透过自己直接穿了过去。

    ……不是真的?

    他忘不了这张脸,虽然只是玉兆中残存的几个画面,但他很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个装着机械臂的红发拳手,就是在700年前曾离开贝洛伯格、来到天外世界寻求援助的英雄,伊戈尔·哈夫特先生!

    在仅存不多的资料中,他们只知道伊戈尔走遍宇宙的终点站,便是他脚下正值演武仪典召开期间的仙舟罗浮,而对于伊戈尔在这场银河赛事上究竟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在最后选择回到故乡战死沙场,后世不得而知。

    伴着脑海中凌乱拼凑起的有关前辈偶像的英雄事迹,卢卡的心脏迸上一股滚烫的活血,扑通扑通直跳的声响,无比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虽然不清楚原因,如果突然出现的伊戈尔·哈夫特真的是700年前的投影,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近距离观看对方的战斗英姿了?

    彦卿比贝城青年要见多识广一些,判断出了确实只是一道记忆投影,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才缓缓放下了杀意凛冽的剑。

    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忆者搞的鬼?目的和动机是什么?

    脑际刚冒出几个不成型的想法,他便看见红发拳手的记忆投影双手碰了碰拳,应当是对着他的对手哑声道:

    “开始吧。”

    同样又有一道记忆投影从剑客少年的身边擦肩而过,彦卿的瞳孔开始剧烈地震,手一松,作为本命武器的飞剑差点掉在了地上。

    那人操着清润的少年音,抱拳道:

    “在下罗浮云骑骁卫,景元,久仰大名,伊戈尔先生。”

    比起情绪波涛汹涌的彦卿,台下幕后的观众也好不了多少。

    不少人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上身姿清瘦、毛发蓬松的云骑少年,恨不得把人从大屏幕上抠出来。

    “少年版的景元将军?!”

    “我靠,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导播很懂事的切换镜头,对准了台上成年体的将军本人。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气质却是大相径庭,一个是锋芒毕露、好似晴天云浪的傲气少年,另一个则是头半阖着眼睑的慵懒狮子。

    神策将军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注视着场上发生的异象。

    有游云天君在场边看着,他一个文弱的小领导急什么呢?

    在这百忙之余的空闲里,他什么都懒得想,只盼望着能好好欣赏自家小徒弟的战斗神采,拍上几张照,免得彦卿后面又惦记着问他要。

    只不过如今又能加上一项——再顺便回忆一下,700年前有些模糊的过去。

    他望着台上高大沉默的红发男人,星眸微闪。

    彦卿见自家将军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收回视线,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事关罗浮荣誉的重要比武当中。

    但是……即便知道同站在台上的不过是个多年前的记忆影像,初出茅庐的少年握剑的掌心仍忍不住沁湿了。

    他长了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和将军并肩作战过一场呢。

    难掩喜色的少年抬起头,笔直的撞进卢卡战意滚烫的眼中。

    二人皆是会心一笑,几乎和700年前的两位选手同一时间启动,下一秒便缠斗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巨力对冲。

    无数把飞剑如同轻盈的刀尾燕子,在不大的场地上穿梭游走,又被一发发直冲拳瞄准打飞,逐个击破。

    飞燕的主人脚步流转,闪身躲过如推土机般的蛮横攻击,就在这一刹那,一把雷光萦绕的阵刀猛然出鞘,从小徒弟本来的位置探出头来。

    景元横刀挡住伊戈尔的上勾拳,俊朗的面容上,一对金色的眼睛猫儿般亮得发烫,闪烁着适逢对手的兴奋与悦然。

    “再来!”

    卢卡咬紧了牙关,硬扛着刺骨的寒意,奋力挥出一拳,打破了面前逐渐蔓延的寒冰。

    蓝色的冰花在他眼前像砸在地上的水滴一样绽开,割得脸颊隐隐作痛。

    余光一瞥,同样有着一头如火红发的贝洛伯格拳手也变了神色,渐渐有烧尽自身的决然之意翻涌而上,他一把抓住锋利的刀身,另一只拳头重重击出,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饶是解说了无数场精彩比赛的叽米,也被这一场比赛的无与伦比程度震撼的久久失语。

    擂台下,阿基维利睨过眉眼,抬起深海般平静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的凝望着身边和虎克一样拳打脚踢、跃跃欲试的乐子神,以及被阿哈强行拉来、举着投影仪被迫营业的大冰块。

    “……”

    浮黎没有脸,但阿基维利直觉祂应该骂的很脏。

    琉璃色的冠冕晃了晃,记忆的星神盯住了手中的投影仪,飞快吐出一连串不带丝毫停顿的字符:

    “首尾圆弧平行百年穿梭交错命运之丝纠缠不清孰好孰坏。”

    卢卡被剑气击飞了出去,狼狈的躺在了地上,然后又迅速爬了起来。擦去流进眼里的汗珠。

    果然,实力的鸿沟差距在这里,哪怕有偶像的打鸡血激励,他也很难战胜彦卿啊。

    所以,700年前的伊戈尔,是不是也因为没有打赢曾经的景元将军而输掉了这场比赛呢?

    那道虚幻的投影也止住了动作,红发男人的后背轻轻发抖,像一只受了伤、不得不停止厮杀的壮年老虎,借着喘气的功夫按捺下周身的伤痛。

    忽然,他不顾还在赛场,对着台下拔高了音调,惊疑不定道:

    “你是说,反物质军团在雅利洛六号撤军了?真的吗?你没有在骗我吗?”

    温厚寡言的男人一连追问了好几遍,生怕听到的只是自己恍惚间的耳鸣幻觉。

    终于,这个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也没有吭过一声、流下一滴眼泪的男人嘴唇泛着哆嗦,放声大哭了起来。

    “恭喜你,伊戈尔。”

    景元放下武器,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听说了你家乡的故事,星核消失不见,烬灭军团撤军,这对于贝洛伯格的人民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终于可以不必再背负任何负担,享受你的拳击比赛了。”

    伊戈尔匆忙抹了一把眼泪,眼圈泛红,忧郁愁苦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团活气,如同被雨水洗过般荡然一新。

    他扯开嘴角,肆意昂扬地说:

    “来吧,景元,我们的胜负还未决出!”

    “求之不得!”

    比赛的最后,贝洛伯格的铁臂拳王以分毫之差输在了云骑骁卫的振刀下。

    而在现实世界中,卢卡侧身一拳,却被尚有余力的彦卿牢牢抓住了手腕,朝前一拉,体力不支的青年直接软下了身体,但眼中的火光却仍在熊熊燃烧,就像他的前辈、他的偶像、也是他的战斗搭档那样。

    叽米大声宣布了比赛结果,看台上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竞锋舰的三口长炮台对准澄澈的蓝天,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数百发炮响,七彩的绸缎礼花在高空爆炸开来,渲染着四处喜气洋洋的氛围。

    伊戈尔狂奔向台下的投影转而消失,卢卡在彦卿的搀扶下凑到夏油杰身边问他要偶像的照片,一边欣赏一边傻笑。

    站在高台上观战的景元也眉眼弯弯,目光转而投到了另一个角落。

    700年前的云骑骁卫顶着脸上几道浅红色的擦痕,脚步轻快地走到台边,抱住了一团空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和他对话之人应该也是个活泼的性子。

    然后,不知又是谁来了,小景元慌慌忙忙的推开人,立正站好,垂下浸透了半边热汗的小脑袋,似乎在耐心听着某位长辈针对场上表现的严肃教导。

    训够了,虚心接受的徒弟又眼前一亮,把怀里的石火梦身高高举出来,指了指刀身上微不可见的细小凹痕,做了一个“求保养”的小表情。

    狡黠猫猫的请求显然得逞了,他开心地笑起来,因为扯到了嘴角的伤口而不免龇牙。

    然后,守擂剑士的脑瓜子又被强行掰向一个方向,有人把手指放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温柔的水流拂过指腹下娇嫩的皮肤,抚平了一切麻痒刺痛。

    刚拿下一场胜利,罗浮守擂剑士雄姿英发,身姿挺拔,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这世间无事值得烦恼。

    在消散的瞬间,他又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回首眺望,与楼台上敛眉垂思的罗浮将军悄然对上了视线。

    周遭的景物如入慢镜头,这无心的一眼,便交错了700年的飘零时光。

    ——以及,不随时空变幻而破灭的旧人新梦。

    第206章 来一场不休之旅,再相会(正文完)

    【一切献给大岚神】

    垃圾桶のKing:@全体成员, 列车长刚才发来通知,星穹列车马上就要启程前往下一站了,呜呜呜, 好舍不得大家

    垃圾桶のKing:尤其是斯科特,我才玩了他不到两天,唉

    赵相机:???

    (系统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撤回一条消息)

    垃圾桶のKing:我的意思是,他再过两天就要去曜青仙舟出差了,想托个朋友帮我看着点, 他现在人气火了,指不定又狗仗人势霍霍你们土著了

    星网查无此人:刑。

    星网查无此人:我是说,行。我会看好他。

    香菜退退退: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健身不练腿,早晚要后悔:曜青人和公司经常打交道, 经验丰富, 他肯定占不到一丁点便宜

    健身不练腿, 早晚要后悔:倒是你和你的小伙伴,下一站要去哪儿?什么时候来曜青玩玩?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你们!

    香菜退退退:飞霄, 菜可以,酒就算了

    冷面小青龙:不瞒诸位, 经过列车组的一致讨论决定, 我们下一站的目的地, 并不在已知的星图航线上,这是一个连阿基维利先生都未抵达的世界, 智库上毫无资料, 只有忆者能观测一二。

    健身不练腿,早晚要后悔:有趣, 要是碰上了什么硬茬子,尽管联系我, 青丘军随时待命

    无敌剑士123:什么,老师,你们这么快就要走吗?

    无敌剑士123:(帕姆震惊)

    无敌剑士123:我还挑好了场次,准备和各位去观看加拉赫先生导演的潜力新作《进击的地球》,将军连票都帮我买好了

    无敌剑士123:看来只能退掉一些了……

    赵相机:真不好意思,谢谢彦卿弟弟的好意啦,下次换我们约你出来!

    小桂子Guinevere:彦卿小兄弟,你要是有多余的票,可以转手出给我吗?

    小桂子Guinevere:我正要拉上十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去,结果票秒没了!

    赵相机:大概是因为五条的亮眼表现,大家对他的家乡地球产生了兴趣,才导致了现在的一票难求吧

    小桂子Guinevere:我能作证!穹替我拍的那几期有关咒术高专日常的vlog,本来没什么播放量,评论人数少的可怜,然后就在仪典其间,因为五条出镜了,视频一下子就爆了!

    垃圾桶のKing:加拉赫和克劳克影视赚麻了,我难道有希望在本琥珀纪见证一位新星导演的冉冉升起吗!

    芮克五代:未尝不可期待,虚构史学家资质优异,是个导演的好苗子。不过,今年的艾普瑟隆评选仪式的投票环节,我心中的最佳导演已经另有人选了

    垃圾桶のKing:(帕姆脸红)

    健身不练腿,早晚要后悔:哟呵,你们又在背着我打什么哑谜?

    无敌剑士123:@小桂子Guinevere,当然没问题,桂乃芬小姐,我不收钱,就直接送给你们好了

    小桂子Guinevere:拜谢!!!

    无敌剑士123:提到地球,那两位的罗浮之旅也要结束了,这几天我一直不敢去见他们,生怕五条给我背后套麻袋……他们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赵相机:这个呀,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列车会顺路送他们回老家,听托帕总监说,地球现在的变化挺大的,真期待呀

    无敌剑士123:这样我就放心了,另外,因为罗浮会和贝洛伯格签订商贸互通协议,贝城的几位朋友也将搭乘天舶司的舰船回到雅利洛六号,希望他们一路平安

    香菜退退退:如今尘埃落定,我们也该返回曜青了

    朱明在逃饕餮猫:跟椒丘大夫一样,我和爷爷准备回朱明了

    朱明在逃饕餮猫:彦卿小弟弟,再见啦,爷爷的奖品姑且就让给你了,下次你来朱明,我有信心给你造一把更好的!

    持明上网:大家都要走了吗?感觉罗浮一下子冷清下来,除了灵砂姐姐,没人陪我玩儿了……

    实名上网: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无名客的锚点在罗浮遍地生花,回来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功夫

    垃圾桶のKing:这个锅我不背,我就算再丧心病狂,也没想过在工造司的造化洪炉、太卜司的大衍穷观阵、丹鼎司的炼丹炉和十王司的镇妖塔里布置锚点,再这样下去,无名客真的不会被罗浮通缉吗……

    列车长的小跟班:(帕姆微笑)

    列车长的小跟班:大家不用担心。说起来,我在插点的时候,差点就被云骑押走了,多亏景元将军出面为我做担保。

    列车长的小跟班:你们应该看懂了吧?“插点”和“差点”谐音,令人忍俊不禁。

    垃圾桶のKing:……

    (系统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将“列车长的小跟班”踢出群聊)

    ——————

    观景车厢。

    窗外的景色由罗浮古色古香的洞天变成了浩瀚漆黑的深空,漫天的星星笼罩在一层层厚密的薄雾中,不时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陨石慢慢悠悠的飘过,与车厢内悠扬舒缓的音乐相得益彰。

    这还是五条悟头一次坐上无名客的宝车,整个人像是山里撒泼的猴子,从客房车厢溜到派对车厢,然后和吧台后的闭嘴机器人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对上了眼,果断开启了一场冷笑话巅峰对决赛。

    三月七围在他周围加油助威,夏油杰倒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列车即将启动的跃迁。

    他刷了一会儿最近有关地球的新闻,满意的放下了手机,余光不经意一扫,桌上的一本访客登记簿吸引了他的注意。

    夏油杰先是征得了姬子小姐的同意,随后才拿起来认真翻了一下,除了他们两个新登记上去热乎的名字之外,还瞅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名。

    不过……

    他指着一个小丑笑脸的头像,疑惑地问:

    “这个乘客的名字好奇怪,居然叫……哈阿?”

    领航员淡定的抿了一口咖啡,勉强笑了笑:

    “不必见怪,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列车对于一些不请自来的坏乘客,有很多应急处理方案,比如把他踹下列车……”

    “啊!!!”

    突然,从派对车厢里传来一声如同被人踹了屁股般的惨叫。

    这个时间点才起床的小灰毛穿着睡衣拖鞋,哒哒哒跑下楼,手里抓着一副画像,手劲之大,恨不得直接把金属画框捏碎。

    “是谁?是谁偷偷潜入了我的房间,还把我和阿哈的婚纱照摆在了我的床头上?!”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三月七呆了:“穹,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去和阿哈拍了婚纱照?”

    五条悟的关注点与众不同:“星神没有性别,你们怎么分工拍照的?”

    “我知道,无名客一定是男位,因为——”

    闭嘴颇为得意地哼了出来:

    “娘子,阿哈。”

    一方有难,八方添乱。

    “重点不是这个,我根本就没和他拍过!”

    穹愤怒一摔,众人悄咪咪的往上瞟,都震了个不轻。

    “好抽象艺术。”

    “对方的名字竟然叫……哈阿?假名不能取得走心一点吗。”

    瓦尔|特冷静指出:“是假面愚者在婚庆星上杜撰的画像,穹确实没有做过这种事。”

    “我和乐子人势不两立!”

    正在打扫卫生的帕姆若有所思:

    “我想起来了帕,这些天里,除了穹乘客,只有星期日乘客和阿基维利进过你的房间。”

    被点名的星期日有点慌张,两只耳羽摇成了拨浪鼓:

    “我愿对希佩发誓,我进入开拓者的房间,只是为了取回我遗漏在那里的东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穹本来也没怀疑过这只诚实本分的小鸟,马上调转火力:“阿基维利,你果然是报复我把你踢出群这件事吧!”

    他拦住无所不知的列车长:“帕姆,快告诉我,祂现在在哪儿?”

    帕姆埋头打扫卫生,泰然自若,仿佛类似的戏码已经见识过了无数遍。

    “我已经全面禁止阿基维利踏入驾驶室、厨房、储藏室、仓库、卫生间……所以,祂能去的地方不多,你四下找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众人:……

    这得犯下了多少罄竹难书的罪证,才能被禁止进入这么多地方啊。

    不到三分钟,智库的门外传来梆梆梆的猛烈敲门声。

    正在修订智库资料的丹恒走过去开门:“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丹恒老师,诚实作答,阿基维利在这里吗?”

    坐在地铺被窝堆里的星神本神抬起头,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找我?我猜猜,该不会是阿哈又把祂的锅甩到了我头上吧?”

    风风火火的小灰毛“砰”的一下拉上了门,目睹此情此景,已经忘了来时的目的,指着星神的脑袋,义愤填膺道:

    “你!为什么睡在丹恒老师的房间?!”

    丹恒:“……阿基维利先生在列车上居无定所,恰巧你又搬走了,留下的地铺没人睡,所以阿基维利先生就暂时休息在这里了。”

    以心理年龄上百岁的持明族视角来看,这个安排毫无问题,还能方便自己向开拓星神讨教学习,简直一举两得。

    但是,对于只有一岁多的星核精来说,心爱的小地铺被占了,资料室旧人走了新人又来,一种被坏叔叔雀占鸠巢的委屈感油然而生。

    他嘴巴一瘪,就要扑向丹恒老师的怀里假哭。

    星神哈哈大笑,朝他招了招手,掌心里放了一颗蓝色的漂亮水果糖:

    “乖,不哭不哭,这是我用海洋星球露莎卡的海水做的糖果……哎,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阿基维利的身边,把对方挤得顿时一歪。

    丹恒无奈扶额,阿基维利嘴角的笑容反而咧得更大。

    陷于温暖的床铺,鼻间萦绕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香气,穹的身子下意识凑过去,放松地依偎在长者的肩窝上,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还硬着:

    “阿基维利,我告诉你,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小被窝和丹恒老师!”

    不知所谓的小青龙:“……你又在说什么。”

    星神相当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关系,郑重道:

    “放心交给我吧。”

    神暂时褪去人性,陷入黯色的双眸扫过灰色的发旋,低声问:

    “在下一段忙忙碌碌的旅途开始之前,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想问的多了去了——星神的秘密、宇宙的尽头、世界之外到底有什么、你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开拓吗……”

    穹掰着手指头数数,而后又摇了摇头,“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发现似乎没什么好问的,因为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

    “哈哈,都是很好的问题,我确实给不了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阿基维利想了一下,“但有一个秘密,我可以确凿无疑的告诉你。”

    “是什么是什么?”

    “还记得在卢卡和彦卿的决赛现场,浮黎放出的投影吗?”

    “你是说小景元将军和伊戈尔的战斗?我当然全程围观看完了,卢卡也和我讲述过那位伊戈尔先生的英雄事迹……我想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忘记这个故事。”

    “其实,在贝洛伯格的真实历史记载里,伊戈尔没有等到反物质军团撤军的好消息,也没有从宇宙其他文明搬来救兵,他就像无数个普通的战士一样,为他的星球燃烧尽了最后一滴血,甚至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骸。”

    丹恒警觉道:“但是,在投影里,伊戈尔明明得到了一个好结局……难道,是记忆星神篡改了投影?”

    “浮黎从不会篡改记忆,祂投放的,皆是曾在时间线上发生过的历史。”

    在两个小朋友求知若渴的眼神下,阿基维利缓缓透露道:

    “所以,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贝洛伯格的人民不必忍受上百年的寒潮雪崩,他们生活在一颗四季分明的美丽星球上,就像银河条带上镶嵌的点点繁星,平凡而不起眼,但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尽力放出自己的光和热。”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可以归结于那枚消失不见的星核。”

    星神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空穴来风的剧本,哪怕是神,也不可能无中生有,一切都有源可依……所以,你们知道,那颗【星核】,最终跑到哪里去了呢?”

    在观景车厢,夏油杰激动地站起了身,望向列车外的风景,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时间哽咽失语。

    即便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是非,但此时此刻,少年仍感到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意涌上了眼眶。

    一颗云气缭绕的蔚蓝色星球慢慢放大再放大,在黑暗无垠的太空,它散发出来的微不起眼的光亮,却足以指明归乡之人的道路。

    星际和平播报还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新闻:

    “文明前景估测专家认为,奥卡斯特星系的地球文明在无名客的帮助下成功封印【星核】,渡过终末危机,在未来的十个琥珀纪里,即将迎来一个文明高速发展的新时期……”

    ——“悟,我们到家了。”

    第六卷 戏台幕后

    第207章 梦境的樱花,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

    “这是星际时尚周刊这个季度的流行款, 水水糯糯梦泡忆质色,怎么样,我染的美甲好看吗?”

    “你听说了吗, 隔壁班班长的爸爸是公司地球分部业务巩固部的总经理!”

    “好厉害,我爸妈都只是个打工人,我们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等我考上了东京大学,我也要进星际和平公司上班!”

    “东大现在早就下滑到鄙视链底端去啦, 网上有可靠消息,政府在几年后要组建一个新的公立大学,全球顶尖,只此一家, 名字都定好了, 好像就叫……‘地球和平大学’来着!”

    “我去, 真的假的?”

    “报考条件可严苛了,里面的教授也都是从其他文明挖过来的。我都不敢想象, 要是能进入这样的大学学习,我该是个多么幸福开朗的大学生……”

    “什么?理子, 你收到了盛会之星匹诺康尼的邀请函?”

    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抱着脸尖叫道。

    天内理子冲她狠狠的嘘了一声, 左右紧张兮兮的看了看, 好在面积不大的高中教室里,课间休息时间的高中生们都在各聊各的, 没人注意到她这里。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邀请函?我爸爸花了好多信用点才抢到了几个名额, 而且还得等到三个月后,我们一家才能去度假呢。”

    “嘿嘿,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比较幸运, 是别人送给我的。”

    “哦~那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咦,你怎么猜到的?”

    “这还不简单,理子,你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好傻呀。”

    天内理子下意识摸上抽屉里放着的那张烫金邀请函,指腹拂过最后落款的“流萤”两字,漂亮的花体已经被她这两日白天夜里反复抚摸,甚至秃噜了一点边角。

    “有这么明显吗?”

    “亲爱的理子,我是流萤。很抱歉,因为一些身体原因,在这个樱花盛开的季节,我最近很难前来地球赴约。所以,如果不介意,这次换我来邀请你,食宿费我全包了。我们约定的目的地就在——”

    “匹诺康尼,塔塔洛夫号。”

    第一次出门远游的少女抓着围栏往下眺望,兴奋地回头,语无伦次的说:“加拉赫先生,梦里的世界真的好漂亮!”

    担任未成年此行的监护人、一同返乡的匹诺康尼本地人倒是淡定如常,还有闲情雅致客串一下导游:

    “偶尔看看,景色确实不错。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这艘豪华空艇原本是苜蓿草家系家主老奥帝的私人财产,于匹诺康尼十二时分之间的忆域空海上航行,寻常人没有邀请函无法登上来。不过,现任的船长换了人,好巧不巧,你也认识。”

    “真的吗?那个人是谁啊?”

    “我先留个小悬念,你到处逛一逛,很快就知道了。”

    加拉赫抬头看了看四周,几米外的社交场合上,棕色头发的忆者导演远远朝他举杯示意。

    他掰扯了一下酒红色的领带,勉强正了正神色:“我有点事情先走了,理子,你好好玩,等到了时间我来找你。”

    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对小孩一向采取放养的态度,本来就正处于叛逆女子高中生阶段的天内理子十分受用,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没问题,加拉赫先生,您可是大导演,来匹诺康尼都是有正事要做的,我不会耽误了您的行程的。”

    “倒也没什么,也就是和同僚谈一谈艾普瑟隆一个月后的电影评选大赛罢了。”

    “您的作品一定会获奖的!”

    “借你吉言。”

    新生代导演大叔笑了笑,迈开步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海中。

    天内理子踮着脚尖,直到看不见监护人的身影了,这才放心大胆地yes了一声,转头接过汽水狗脑袋顶着的美梦苏乐达饮料,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脑袋上像是闪出了五彩缤纷的小烟花。

    “好喝!”

    她抱着橙色的汽水瓶,蹦蹦跳跳地走在过道上,麻花辫儿在空中一甩一甩,像是个从来没有经受过痛彻心扉的苦难的小精灵。

    “这个地方好大,人也好多,但是一个人逛着还是没什么意思,流萤到底在哪呢?”

    心思单纯的少女走过一个人少的拐角,忽然,从阴影处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两只手,将她猛地往后一拉。

    “啊!有……”

    天内理子细如蚊呐的求救声还未呼出口,便和身后清甜的糖果香气撞了个满怀。

    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用粗粗的声线问:

    “暗号是什么?”

    同为中二病的麻花辫少女眨了眨眼,在心里忍不住偷笑,把翻来覆去背诵了好几百遍的俳句以同样的音量念了出来:

    “仰望着喝下汽水,气泡如天露般,樱花散落。”*

    两个久别重逢的好朋友对完暗号,流萤满意的松开了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真的是你!”

    天内理子像个树懒一样扑了上去亲亲贴贴,一点儿也没有一年多未见的生疏。

    “好久不见,理子,让你久等了。”

    “没有没有,你来的刚刚好。这是你带给我的甜点吗?”

    口味清奇的少女一口吞掉流萤喂来的橡木蛋糕卷,砸吧了两下嘴,木屑般的质感硬是吃出了稀世珍品的美味,幸福得仿佛周身能冒出甜蜜的小泡泡。

    “好吃吗?我每次来匹诺康尼,都会买很多很多蛋糕卷,还会带给朋友们吃,但他们都说不怎么好吃……”

    “我觉得还行,我就喜欢尝试一些新鲜古怪的食物,毕竟这也是修行的一环呢!”

    “哈哈,你是第一次来,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吧。”

    “好啊,我求之不得。”

    流萤顺势推开了右手边的大门,介绍道:“这里是宴会厅,在晚宴还没开始前,很多宾客会来这里放松娱乐……”

    天内理子一进门,就被几台人满为患的赌桌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背对着我们坐着的人,莫非是……伏黑先生?”

    身材健硕、背部肌肉线条流畅的黑发男人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赌桌正中心的两枚骰子。

    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位唇红齿白、身份非富即贵的金发青年。

    和伏黑甚尔身边寥寥几个筹码的凄惨大为不同,公司高管手边累计的筹码,已经达到了一个令观者瞠目结舌的夸张数量。

    两相对比,连伏黑先生那故作坚强的孤独背影也显得有些悲壮凄凉了起来。

    骰面揭示,砂金又是大获全胜。

    自始至终没赢过一把的老赌棍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桌子对面的金毛笑面狐。

    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出千了。”

    砂金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笑了笑,阴阳怪气的话从迷人的小嘴里吐露出来:

    “伏黑先生,相信别人的运气很好,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人送外号“散钱老登”的伏黑甚尔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见了鬼了,郁闷的坐了回去,抓乱了一头毛躁燥的黑发。

    围观的改造人牛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哥们儿,你和他坐一桌,是有多想不开?”

    波提欧的双指搓了搓,勾住伏黑甚尔的肩膀往外走,低声说:“不过嘛,信用点这东西没了,完全可以再抢……哦不,挣回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大单子,有关艾普瑟隆……”

    砂金推倒了所有筹码,不带丝毫留念的抽身离场,一扭头便瞥见了熟人。

    “你们也被开拓者邀请来了?流萤小姐,还有这位是……”

    “你好,砂金总监!”

    天内理子当场给他鞠了个大躬,神色难掩激动。

    “天内小姐,你好,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我们高中历史书刚好学到了‘破洞者战争’这一章,您在战场上发挥举重若轻的作用,每一个地球人都不会忘记!”

    女孩抬高了音调,用真挚的口吻诉说着崇拜和感激。

    砂金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偏过头,逃避似地看向楼下的大厅。

    “天内小姐,你恐怕还不知道这场宴会是为什么而举办的吧,需要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吗?”

    “我猜一定是和船长有关!”

    “没错,这艘塔塔洛夫号的主人,是星穹列车的开拓者。列车组在过去的一年里,刚刚完成了对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世界开拓,有点类似于你们地球。所以,这实际上是一场庆功宴。”

    流萤点了点头:“听穹的意思,他们在那个孤绝的世界隔离久了,好不容易完成开拓,出来透透气,特别想念宇宙的朋友们,于是就把最近有空的熟人们都叫来了。”

    “原来是这样,穹先生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和他有一面之缘,他不仅认识流萤,认识萨姆,在后来还和公司一起救下了地球!”

    天内理子忍不住心驰向往了起来:“负责开拓世界的无名客,他们的生活一定很精彩吧……”

    就在这时,室内灯光猛地关闭,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始料未及的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聚光灯之下,一个美梦剧团的电视人从正门踏步而入。

    “搞什么鬼?”

    “即兴表演节目吗?”

    闪着雪花屏的电视人像个淑女一样叉腰,开口说话了,用的却是一个小女孩的俏皮声线,尖利地控诉道:

    “开拓者,你在今天举办了一个超酷的派对,所有风云人物都收到了邀请函,可是你猜,谁没有收到邀请?没错,就是我——花火大人!”

    众人:……

    愚者隔着屏幕,嘤嘤嘤哭了起来。

    被人推出来的穹船长硬着头皮问:“……所以呢?”

    “花火大人很伤心,但是,为了表示花火大人的气度,我最终还是选择给你们送上礼物。”

    电视人将手中的礼物高高举起,几束闪光灯恰到好处的打在了上面,瞬间闪瞎了众人的眼睛,不少人努力掀开眼皮,伸长了脖子去看。

    “马萨卡……”

    穹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控制不住的“哦呼”了一声,表示心脏被击中了。

    “竟然是……一个金色的垃圾!”

    如果不是他兜里没钱,全换成了奥赫玛的利衡币,恨不得当场下令重重有赏:“好,你干的好啊,花火!”

    金色传说上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送给真正的垃圾桶之王。

    深觉自己像个傻子的宾客们:……

    方才还十分崇拜无名客的天内理子沉默了。

    就在周遭一片鸦雀无声之时,一只钢筋铁手突兀地伸了出来。

    “等等,我,不同意。”

    来人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双手抱胸,身材健壮,肌肉饱满,周身萦绕着不输于开拓者的王者气度。

    “这一袋金垃圾应该属于我,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垃圾桶之王。”

    穹不知所措:“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大胆,我是星河猎手,萨姆!括弧,没有错字,括弧。”

    周围的观众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他原来就是萨姆?”

    “那个恐怖的星核猎手?”

    天内理子快要急哭了,连忙从小提包里掏出了萨姆手办,反复对比:

    “萨姆才不长这个样子,他可帅了!”

    流萤赞同不已:“没错,萨姆和垃圾桶区别这么大,开拓者总不可能被骗了吧?”

    然后她便看见穹上下打量了一眼,认真地问:

    “萨姆?过了快一年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圆滚滚?不管了,告诉你,金垃圾的主人,非我莫属!”

    这回轮到流萤沉默了。

    看来许久不见,开拓者的记忆确实倒退的有些厉害了。

    她顿感又好气又好笑,毅然决然走出围观人群,抬头挺胸加入战场,红着脸大喊道:

    “金,金垃圾属于我……我,流萤,才是真正的垃圾桶之王!”

    小电视上的花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们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垃圾桶之王,可是我这里只有一袋垃圾,到底分给你们谁好呢?”

    关键时刻,读作靠谱写作乐子人帮凶的砂金总监站了出来,提议道:“不如找个裁判,让他来判断,你们谁最有资格获得金垃圾。”

    天内理子无力吐槽:“宴会的走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你说说,谁来当这个评委?”

    “这个人要和三位没有瓜葛联系,能做到公平公正……所以,不如就是你,伏黑先生?”

    正在清点账户余额的伏黑甚尔猛抬头:“啊,我吗?”

    “伏黑先生是一位白手起家的独立雇佣兵,由他来做评委,再合适不过了。”

    杀手兼保镖兼专业小白脸一下子成了目光最中心。

    逃又逃不掉,伏黑甚尔真是怕了公司高管,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和他赌了。

    他想着快点离开这个修罗场,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荒诞的比赛竟然还有竞标环节。

    穹首先开出了诱人的条件:“伏黑,选择我,我就封你做塔塔洛夫号副船长,赐给你无上的权力!”

    男人眉毛一竖,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我要你这艘破船干什么?而且只是个副团长,瞧不起谁?”

    星河猎手萨姆开口了:“伏黑先生,如果你选择了我,我将让你拥有推翻暴君塔塔洛夫的智慧和力量,你的威名将响彻宇宙,震撼后世。”

    “我就出来混口饭吃,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恶心死了。”

    流萤见前面两位都开了条件,不得不启齿道:“伏黑先生,如果你把金垃圾给了我,我就,我就……”

    她对伏黑甚尔着实不熟,绞尽脑汁,最后憋出了一句她认为最真心有用的祝福:

    “我就祝你和你的家人天天开心,生活美满!”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他从小电视的手里抓起金垃圾,路过三位竞争激烈的选手们,把观众们的心吊的不上不下。

    流萤垂着脑袋,任由银色的发丝挡住微红的脸蛋,自己简直昏了头才上来参加这一场荒谬的选举,最后的胜者肯定不会是她了。

    ……不过,偶尔跟着开拓者这样胡闹一下,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思绪渐渐飘远,她突然感受到一阵陌生的触感,疑惑抬眸,惊讶的脱口而出:

    “伏黑先生,你竟然选了我?”

    “切,别多想,老子讨厌臭烘烘的男人,看来看去,还是漂亮的女孩子最顺眼,喏,接好了。”

    他颇为嫌弃的把垃圾丢了出去,骂骂咧咧的挤开人堆,穹追了上去,边跑边尔康手:

    “别走啊!为什么不选我?我和你明明有过金主关系的啊,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什么?金主?!”

    围观群众又跑过去吃瓜,流萤抱着宝贵的金垃圾哭笑不得。

    “算了,这袋金垃圾还是找机会给开拓者好了。”

    她和理子一同去了塔塔洛夫号的船尾,这里没有栏杆,窄窄的,勉强能坐得下人,一低头就能看见无垠的高空,不适合恐高症患者,但对生性向往自由的女孩们来说,是个绝佳的观景地点。

    “别看这里空荡荡的,穹之前和我说,船尾站了很多只可爱的折纸小鸟呢,说不定它们现在就凑在我们身边,叽叽喳喳……”

    “折纸小鸟?”

    “它们是钟表小子动画片里的角色,已经成了匹诺康尼的名片之一,我当然没有亲眼见过,传说中只有最富有童心的人才能看见。”

    高中生少女失望的说:“那看来我也过了最纯真的年纪了。”

    “长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理子今年还在上高一,说起来,你有想好未来准备做什么吗?”

    “我嘛,先随大流考个大学,毕竟现在就业市场卷的很,大家都想拼命往星际和平公司里钻,要是没有大学文凭,出来会很吃力的吧。”

    “我没有上过大学,但是听别人说,匹诺康尼的折纸大学在银河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学校,我记得他们的校训是——美梦多彩,理想自由。”

    “理想自由……”

    天内理子默念了一遍,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无边无际的楼宇云海,这片高空好像常年处于混沌未开的黎明前夜,朦胧的景色衬托的一切都如梦如幻。

    “好,我决定了,我以后就要报考折纸大学!”

    “就这么简单决定了吗?”

    “既然是流萤酱给我推荐的,我肯定要采纳你的意见啦!”

    高中生少女在半空中晃着两条纤细的腿,偏过头嘻嘻一笑:

    “而且,最重要的是,地球太偏远了,可是如果我以后来匹诺康尼上大学,我不就能天天和你见面了吗?”

    流萤没想过这个原因,瞬间一愣,心灵像融化的蜜糖一样,汩汩冒着甜味儿。

    她们又贴在一起说了会儿小话,正要离开这处静谧的地方,一个来者不善的身影突然挡在了面前。

    冒牌星河猎手萨姆双手抱胸,咄咄逼人道:

    “交出金垃圾,就此离开,没有人会受伤,否则……你们都会死。”

    流萤眼皮子狠狠一抽。

    她勉强按捺下了呼之欲出的拳头,对峙道:“梦境中没有真正的死亡,冒牌的星河猎手先生该不会不知道吧?”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冒牌星河猎手放出一记迅猛的飞踢,做常人肯定反应不过来,天内理子的惊呼卡在嗓子眼里还没吐出来,流萤冷静沉着的往后退了一步,以分毫之差错开敌人的攻击。

    在她这个正牌的骑士踢高手面前班门弄斧?

    “看来你需要一点教训。”

    她早就看这个拿自己名号在外招摇撞骗的家伙不顺眼了,穿着漂亮学院裙的银发女孩抄起一旁的苏乐达空瓶,二话不说就是干。

    “找打!”

    “嗷嗷嗷!别打了别打了!”

    天内理子给好友呐喊助威,顺便从包里掏出手机拍照,结果一个没注意,提包里的萨姆手办也跟着带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掉下船。

    “完了……!”

    她一着急,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也跟着下意识扑了下去。

    “啊!”

    流萤听到身后的动静,眼眸一沉,转身,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理子!”

    强烈的失重感推着后背,即便知道在梦中摔死也只会在酒店入梦池里惊醒,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但仍有一股直面死亡的极端恐惧蹿上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快速闪过脑海——

    ……这一次,还会有机甲英雄从天而降救下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

    头顶传来猛烈的破空声,伴随着金属在空气里摩擦出的朵朵火花,星星点点喷洒在她的身上,非但不疼,反而温暖得让她几乎潸然泪下。

    “萨姆……流萤。”

    困扰多时的纠结全部在此刻迎刃而解,她果断张开了双臂,再度迎接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冰冷怀抱。

    而这一次,断翅的蝴蝶早已在刻骨铭心的磨难后振奋向前,坚强地扑闪着翅膀,朝着自由的故土腾飞而去。

    塔塔洛夫号上,蓝发的假面愚者一把揭掉垃圾桶盖,顶着周围人看神经病的眼神,扒在围栏边往下望,见二人没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恶,上次就不该答应了乐子神扮演垃圾桶,酒馆拿我取乐也就算了,花火也把我当成垃圾桶专业户……唉,桑博叔叔真是太难了。”

    第208章 赛博朋克2157

    “艾普瑟隆”, 短短的四个字,在星际人耳中,是名利、金钱、天堂和深渊的代名词。

    在银河间最具权威声望的艾普瑟隆电影节召开期间, 这座汇聚了无数富豪、资本家和贵族的狂欢之地,还被选为了一年一度的太空竞逐大赛的终点站。

    慕名前来的粉丝们已经如同水泥一般灌满了观众席,里里外外堵了个水泄不通,不绝的喧杂和尖叫冲击着听觉的耳膜,全息屏幕上实时更新的数据和名次更是夺走了全部的视觉感官。

    竞逐跑道沿途, 所有陨石、小行星,包括文明星球的卫星,都在主办方的授意下安装上了大大小小的实时传感器,数量之多, 如同繁育星神身上抖落的小虫子, 无孔不入, 布满了整片星域,为的只不过是在疯狂的观众面前呈现最细节的比赛表演, 从他们兜里掏出更多的信用点。

    “女士们先生们或者无性人们,智人们智械们, 还有那些我说不上来名字的其他种族朋友们, 欢迎来到银河太空竞逐大赛的现场!!!”

    主持人的机械声带因极度兴奋而显得有些失真, 大喇叭里传出滋滋的电流杂音,如同外置的起搏器, 电击着每个赌徒跳动不息的心脏。

    “下注截止前最后五分钟, 3000信用点作为入场券,压上你的筹码, 换来一次原地暴富的可能,试问, 银河中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容易的改命之法吗?来吧,不要吝啬!摆在您面前的,首先是三位万里挑一的明星种子选手,也是您押注的不二选择!”

    “1号,去年大赛的卫冕冠军,场下风度翩翩的俊美骑士,场上霸气侧漏的竞速王者,他就是——来自纯美骑士团的银枝!”

    “银枝!银枝!银枝!”

    “2号,仙舟联盟天赋异禀的狐人飞行士,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叛逆疯子,携带她的改装星槎,对上一众恐怖的飞船星舰,向全星际的竞速爱好者正式宣战!”

    “狐人!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本事!”

    “3号,则是我们比赛的荣誉赞助商派出的参赛选手,来自本地娱乐业巨头格瑞德公司,据可靠消息,他驾驶的星船由一位知名机体改造专家亲自设计,最高速度能超越太空光速,仅仅略逊于巡猎星神的箭矢……”

    “嘘——”

    “哈哈哈,另外还有来自小地方的无名选手们,哦,我没有抱有任何对你们的鄙视,在这个残酷的赛场上,人人机会公平,只要不怕死,谁都可能成为赢家,前提是,你还活着!”

    解说员变调的狂笑引爆了观众席新一轮的热潮,几乎要把艾普瑟隆的大气层掀个底朝天。

    纸醉金迷,娱乐至死。

    “远道而来的选手们只负责享受速度与激情,但很少有人知道,从这背后衍生出了多么庞大的产业链……加拉赫导演,听闻您在选角上的眼光独具一格,不知道可否告诉我,你认为哪一位参赛选手将摘下最终的胜利果实?”

    豪华奢侈的vip观景台上,西装革履的格瑞德娱乐公司掌权者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注视着落地玻璃下令人目眩神迷的霓虹世界,头也不扭的问道。

    “抱歉,我从不赌博。”

    棕发的男人随意摆了摆手,顶着一副兴致寡淡的表情,邋遢的外表和光鲜亮丽的包厢格格不入。

    然而,哪怕旁人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大叔衣领子上贴着的那张金色车票也让在场无人敢有一丝轻视怠慢。

    “您在去年院线上映的电影,可是直接带火了男一号,那个名叫黑羽快斗的地球青年。在演戏这项事业上,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听说,他现在还没有一家像样的经纪公司……”

    “这得看那孩子的意思,我无法替他做主。”

    “哈哈哈,年轻人,总要来大世界见见世面,希望他能好好考虑一番,当然,您也是。”

    梳着大背头的掌权者微微一笑,“我就有话直说了——克劳克影视毕竟只是一家日薄西山的小作坊,就连匹诺康尼的橡木家系也不怎么待见他们,毫无前途。”

    “而格瑞德娱乐不一样,我们背靠星际和平公司,奥斯瓦尔多先生为企业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才和资源,来这里,演员和剧本随您挑选,届时,超越芮克,超越其他世纪导演,演艺圈的最高荣誉将不再遥不可及!”

    “谢谢您的好意,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还是算了。”加拉赫仍是淡淡地回复道,“至于快斗那孩子,他是第一次来艾普瑟隆,难免被花花世界眯了眼,今天晚一些时候才会到,不碍事吧?”

    “自然不碍事,您从匹诺康尼出发再到抵达艾普瑟隆,迄今为止一共49个系统时,确实不足以探索完这座盛大之城的二十分之一。”

    他话音一转,笑呵呵地说:“这不是巧了吗,49个系统时之前,我也刚好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预告函。”

    “哦?预告函?”

    “写信的那家伙自称是一个名叫基德的怪盗,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我公司的惊天秘密,而他预告的时间点……就在今晚。您说说,这样胆大包天的小毛贼,我应该怎么惩罚他呢?”

    加拉赫按了按掩藏在椅下的手指关节,不动声色的问:“比如?”

    格瑞德的苍白面孔在全息投影的衬托下形如鬼魅,猩红的义眼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如果我心情还不错,我会将他告上内蒙特星际法院,让他在监狱度过下半辈子的余生……不过嘛,如果我那时的心情非常糟糕,那么,我会让最近地下世界声名鹊起的金牌杀手一枪射穿他的脑袋,把血浆泼洒在公司门口的礁石像上,正好给石头染个漂亮鲜艳的红色。”

    三盏红灯尽数熄灭,今年赛季的终极对决在特维斯坦——艾普瑟隆赛道上轰然奏响。

    “比赛,正式开始!!!”

    无数道或是璀璨或是黯淡的银光在无边无际的穹顶一闪而过,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喧嚣。

    “1号选手银枝的时速飙升至188马赫,优雅的纯美诗人此时化身一位熟谙暴力美学的角斗士,硬生生挤开了原本排在第一位的3号,哎呀,看来就算是改造大师的设计,也无法阻挡来自另一位竞速高手的贴面厮杀!”

    “在另一边,2号选手的表现令人眼前一亮!完全不同的风格,她从另一边像一颗深海鱼雷,径直撞上了3号的侧方,火星四溅,左右夹击!天哪,他们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开始明晃晃针对起了3号?”

    “等等,中场,仅次于领跑者们的身后,居然杀出了一匹赛前闻所未闻的黑马?如果我没看错,那艘飞船的外形是……一枚寿司?”

    解说员慌忙地找起了资料:“代号zero的82号驾驶员,来自地球。我有预感,朋友们,这匹赔率极高的黑马将会超出你们的想象!”

    外表滑稽的寿司飞船毫不掩盖自己的真实目标,直指腹背受敌的3号!

    然而,格瑞德公司养出来的选手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水货,他思索一瞬,果断将油门踩死,一个急转弯,不仅摆脱了围攻,还顺势咬住了寿司飞船的尾翼。

    剧烈的冲击下,看上去就不坚硬的寿司Q弹地抖了两下,从天上掉下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正好垂直降落到了艾普瑟隆的上空。

    格瑞德公司的摩天大厦位于市中心,海拔最高,往往也象征着不可侵犯、不可沾染的至高地位。

    即便对小毛贼的预告函满心不屑,生性多疑的掌权人仍加派了人手,公司大门被保镖和警卫团团围住,内部的走廊道上,肉眼不可见的红外线织成密密麻麻的网,保证入侵者在潜入的一瞬间就会被烧成灰烬。

    双子大楼的另一栋大厦内,银发的雇佣杀手拉开窗户,架起一台大口径的等离子狙击枪,绿眸微眯,如同精密的人眼科技,视线在每个角落穿梭游走,扫描着雇主口中可疑的入侵者踪影。

    与杀手的尽职尽责截然相反,驻守顶楼的保镖们散漫地抱着枪支,交头接耳,讨论着今晚的伙食,齐齐忽视掉了头顶漆黑的天空。

    他们在地面布置了最顶级的防御,却没料到敌人选择了以隔壁太空竞逐大赛的飞船为中转站,从天而降,玩的就是一手釜底抽薪。

    保镖的脑门上穿过两道拇指粗细的弹孔,轰然倒地。

    “兄弟,你不是给他们发了邀请函吗?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简直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牛仔咧出了一口锋利的鲨鱼齿,恶狠狠地说。

    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喧嚣。

    “银枝驾驶的希世难得号率先闯过终点线前倒数第二个哨站!”

    大厦内部,潜入敌营的怪盗面对棘手的指纹虹膜锁,自信地打了个响指。

    “小意思。”

    与加拉赫共享的视觉系统经过模拟演算,很快在半空中缓缓组合成了一张逼真的人面,聚齐了格瑞德掌权人全部的相貌特征。

    推开防盗门,改造人牛仔大大方方迈步走进,将u盘插入秘密档案室的数据库接口,看着滑动的数据条,嘿嘿一笑:

    “宝了个贝的,要是之前我单干的时候有这么多好东西傍身,再带上你这个小机灵鬼,岂不是能杀庇尔波因特一个七进七出?”

    守在门外的伏黑甚尔探出头来:“我只知道,咱们再不走,就要被警卫的激光枪捅上七个窟窿眼了。”

    “哈哈哈,怕什么,这才叫生死时速!”

    激烈的碰撞对拼下,星槎的单薄尾巴滋溜溜吐出两团黑气,眼看即将坠落,驾驶员狐人飞行士的脸上依旧挂着大大的笑容,驾驶室内劲爆的朋克音乐同样一刻未停。

    蓬松的大尾巴不安分的扫来扫去,她抓起一旁的阿斯德纳白橡木猛灌几口,打了个晕乎乎的饱嗝儿,操纵杆一把拉到底:

    “塔塔开,全部塔塔开!”

    出乎所有观众的预料,貌不惊人的星槎冲破迷幻的星辰风暴,720度无敌大旋转从几艘飞船的间隙里穿刺而出,以分毫之间的优势冲过了倒数1个哨口站!

    “最后一圈,只剩下最后一圈!今夜,我们就将见证竞速之神的诞生!”

    风速6公里每小时,东北方向,干燥无雨。

    在高达上百千米的楼层外围,银发杀手往嘴里飞快塞了一块冰,防止唇边呼出的热气妨碍到狙击视线。

    男人幽绿色的瞳孔一眨也不眨,沙哑的声线因异物而染上了一丝梦呓般的含糊:

    “……又让我抓到你了,基德。”

    毁灭的子弹迅而射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入玻璃,碾碎了一切拦路的阻隔,顺带触发了大厦的安保警报,却在即将完成雇主要求之时,被一支冷兵器挡在了距离怪盗脑袋几厘米之外。

    “我嘞个呜呜伯,好险!”

    “啧,估计又是个同行。”

    嘴角划过一条浅色刀疤的黑发男人耸了耸肩,极目远眺:“我把躲藏在暗处的渣滓拖出来宰了,雇主会给我加钱吗?”

    琴酒也从高倍镜看清了碍事之人的长相,心里快速吐槽了一句“冤家路窄”,调换鲜红的十字准心,毫不迟疑地对准了地球老乡的心脏。

    同事情?队友情?老乡情?

    通通不存在的。

    眼看公司的庞大武装力量就要将他们围堵封死,硬碰硬肯定不行,怪盗磨了磨虎牙,眸中却跳动着兴奋的闪光。

    “怪盗基德的退场,才是真正的开场之时!”

    黑羽快斗眼疾手快拉上两位同谋,涂抹了隐形光层的银翼在一刹那间展开,转头就是一个熟练的跳楼。

    逼真的怪盗人偶也在同一时间放出,几乎吸引走了全部火力,不过三秒,涌出的炮弹就将替身射成了筛子。

    然而,这一屡试不爽的以假乱真,却没有瞒过早已见识小毛贼本事的杀手的火眼金睛。

    “砰!”

    “*日本粗口*,我特意用来装逼的单镜片!琴酒,肯定是你吧,你给我等着!”

    在波提欧脱口而出的喵喵声和伏黑甚尔的白眼里,怪盗基德又又又惨遭滑铁卢,像断翅的蜻蜓一般哼哼哧哧地摔了下去。

    格瑞德大厦警笛四起,却没有影响到两条街之外终点赛场的狂欢气息。

    赌徒们的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死死注视着终点线。

    “四艘飞船在冲刺线前并驾齐驱,冲啊,冲啊!迎来最疯狂的终章!”

    解说员的嘶吼声像是炸开的烟花:“胜者就是——”

    电子屏即将揭晓出本次竞速大赛的冠军人选——

    “唉?”

    格雷德娱乐公司的掌权者从真皮座椅上弹了起来,如遭雷劈,再也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用不敢置信的声音低声呢喃道:

    “不,不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拥有最顶级的安保力量和最尖端的高科技,他怎么潜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总部?!”

    加拉赫慢吞吞的回答道:

    “……也许是魔术?”

    格瑞德娱乐公司试图操纵太空竞逐比赛结果、收买参赛选手打假赛的数据被意外公之于众,外界一片哗然,媒体们随即用接连不断的闪光灯和摄像头表明了他们看好戏的态度。

    而最后落款的“怪盗基德”这个名号,也注定将载入第二日的头条版面。

    与此同时,包厢门敲响,一个发丝略显凌乱的男孩破门而入,气喘吁吁,扫过跪在地上、如同老了十岁的格瑞德,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应该没错过最精彩的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