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刚从医院出来,外面就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走之前他给朱助理发了消息,一出医院的大门,熟悉的大suv停在门口,朱助理摇下窗户,遥遥地往他这里看。

    “您和苏先生相处如何,苏先生去医院了吗?”

    啊……谢云初沉默了一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着来医院,脸上挂着无言的微笑,心里默默想:朱助理,你个人机。

    “相处得挺好。”根本没说话,谢云初拉开车门往后一坐,继续回答朱助理的第二个问题,“苏先生身体康健,暂时不需要去医院。”

    虽然他一直觉得苏梨白该治一治脑子。

    朱助理像是听不出他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十分给面子地继续说:“那就好,小谢总,我们还要回剧组吗?”

    谢云初往车后座一摊,凹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淡定地盯着窗外的小雨:“回去干嘛?我又不拍戏。”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朱助理没再回话,默默扶着方向盘,朝着谢宅的方向驶去。

    二院和谢宅其实距离挺远的,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谢云初才到了家。

    雨势渐大,紧接着暴雨突然倾盆。

    一声凄惨而有穿透力的猫叫自门口传来,谢云初一激灵,飞快地打开车门往下走。

    猫叫声渐渐弱了,他疑心自己听错了,视线落到了驾驶位的朱助理身上:“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问也是白问。

    朱助理只能听到给她发工资的人说话。

    她果不其然地摇摇头。

    豆大的雨点哗啦落下一片,就这么一会功夫,谢云初已经从头到尾湿透了。

    他连忙撑开手里的伞,往头上一大,微弱的猫叫声愈发清晰,夹杂着雨声。

    谢行之讨厌猫,谢云初三年前偷偷带回家一只瘸腿的布偶幼崽,被谢行之扔了,为此谢云初整整三个月没和谢行之说话。

    有叫声就好找,谢云初循着声音往前走,不一会,就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一只蜷缩着的小猫。

    说是小猫也不太像。

    它浑身湿透,长毛紧贴着身体,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却能明显地看到它毛发之下,比正常猫咪胖了至少半圈的身体。

    这是谁家的太子爷溜出去找不回家了。

    谢云初放下伞,也不嫌弃猫脏,蹲下身子把猫抱了起来。

    猫无疑是受了惊吓,惊惶地扑腾了两下,一双宝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狼狈的人类,可能是估出了这人类没什么恶意,非常心大的在谢云初怀里眯上了眼睛。

    还挺沉。

    猫殿下或许是听到了人类的心声,十分抗议地尖叫了一声,不等进门就从谢云初怀里扑腾了下去。恰好玄关处不知道谁送礼送了一套翡翠,被猫咪前爪一带,整个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七零八落一片片。

    灰头土脸的人类带着猫,一齐把玄关弄得一片泥泞。

    管家刘妈听到动静,匆忙从厨房赶了出来,看到门口这一地狼藉和淋得湿透的小少爷,“啊”了一声,捂住胸口就要晕厥。

    不过她隔三差五就要晕厥,谢云初暂时不很担心。

    刘妈短暂的晕厥苏醒之后,朝着玄关处叹了半口悠长的气,迈着慢且密的碎步走上前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一下谢云初。

    确保自家的小少爷没受伤,她才把剩下半口气叹了出来:“哎唷,怎么弄成这样,这是哪里来的猫啊。

    “这种猫不好的,身上或许有病毒啦。”

    谢云初对这一套流程习以为常,他淡定地等着刘妈把话说完,这才说出自己的需求:“刘妈,你去帮我开一下暖气和热水,我洗个澡。”

    刘妈温厚地笑着点头,去给谢云初放洗澡水去了。

    猫殿下不知道这群人类在密谋什么,冷酷地站在角落,阴森森地瞪着谢云初。

    “这是给惯成了什么样。”谢云初蹲下身,抱起布偶猫,认命地往浴室走。

    好一番折腾过后,布偶猫总算干净了,刘妈不喜欢猫猫狗狗,谢云初顾不上给自己清理,飞快地打开空调调成制热,用吹风机把猫的毛发吹干。

    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潮湿感,谢云初检查了一下窗户,确认都关好了,接着动作很轻地带上门,溜去浴室洗澡去了。

    谢云初洗自己可比洗猫敷衍多了,他打开花洒,随便冲了个澡,穿上浴袍往浴室门口走。

    刚打开门,布偶猫尖锐的叫声从卧室床上传来,它“嗷”一声,见没人理它,开始自猫自语地“咕叽”起来。

    好吵。

    比他的小猫吵多了。

    谢云初揉揉眉心,疑心布偶是饿了,他光顾着捡猫,猫粮猫砂都还没买,谢宅比较偏,出入门禁又严格,一般的宠物店并没有配送的闲心雅致。

    朱助理早就回去了,谢云初看看外面的天,任劳任怨地摸出车钥匙,往外走去。自己捡的猫,哭着也要供着。

    就是不知猫的主人在哪,一定会很担心它吧。

    猫的主人此刻胃疼得要命,临时找医生开了胃药吃了两片才缓过来。

    他潦草地捂着胃。

    那布偶是他三年前搁家门口捡的,从小脾气就差,日常炸毛,脾性懒到不把粮送到少爷肉眼可见的地方,连找吃的都不愿意找。

    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的,殷恪秀长的眉毛狠狠皱起来,嘴唇发起抖来。

    猫丢了不知道多久,此时再着急也无济于事。他渐渐平静下来,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

    “百惠姐,你先忙吧,我让小陈送我回家。”殷恪道,语气正常还带着点轻松,“我的猫丢了,我得去找物业调个监控。”

    “咕叽丢了?”许百惠愣了一下,殷恪一直很疼那只猫,他嘴上不说,周围的人也都有目共睹。

    殷恪混得最差的一个月,挣了847块钱,他花了三百块给咕叽买了猫粮和猫砂。

    许百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殷恪摁亮手机打算给物业打电话。

    小陈很小声地提醒他:“小殷老师,你手机拿反了。”

    殷恪:“……”

    他神色如常地放下手机站起来,朝着小陈笑了一下。

    其实笑得挺勉强的。

    小陈日常被他蛊,不过几天已经差不多免疫了,她撇撇嘴,扬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我去开车。”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小陈知道殷恪着急,回去的路上把车开得飞快,雨刮器上下疯狂地运作着。

    也算是运气好,一路绿灯,很快就回到了殷恪的住处。

    监控显示上午九点多,一团雪白的毛球从次卧的窗户翻了下去,三两下就溜没影了。殷恪弯下腰想要放大监控,那团毛球却迟迟找不见身影。

    乖儿子。

    殷恪的牙痒了痒,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生气了。

    他出门不过一个多小时,咕叽就溜了。

    次卧咕叽从来不进去,殷恪偶尔会开窗通通风,谁知道今天这祖宗心情好,居然愿意临幸毫无人气的次卧!

    殷恪甚至想不通它怎么打开的门。

    他没再在监控上浪费时间,大雨冲刷过后,猫流窜的痕迹早就被雨水抹去,现在外面大雨滂沱,找猫自然是不现实的。

    小区的植被郁郁葱葱,雨打枝桠,压弯了几枝新芽。

    “小殷老师,您别着急,我到时候去印几份寻猫启事,在周围贴一贴。下大雨了,猫跑不远的,说不定谁就看到了。”

    殷恪一阵沉默,站在房间内往外看,声音微微发哑:“好,谢谢。”

    雨势渐歇,桃花残损地缀在枝头,洋洋洒洒落了一地花瓣。

    下午剧组还有拍摄,殷恪不能自己去找猫,小陈自告奋勇地去帮他找,殷恪没抱多大希望,不想拂了小助理的意,让她没找到就赶快回剧组。

    过了今天上午难度最大的那一场,其他的戏份都很简单,空余时间,殷恪点开了手机上的共享监控。

    咕叽是只懒猫,最不喜动弹,家里的宠物监控一般没什么用,殷恪很少去看,如今猫丢了,心里头不太是滋味,反而打开了监控。

    不看不知道,一看这阵“不是滋味”就不知道跑到那个角落生闷气去了。

    画面中的猫娴熟地跃起,两只前爪挂在门把手上,后爪因为悬空没有着力点,在空中意思一样地动弹了几下。

    一次不行,猫咪“嗷呜”一声后仰,爪子瞬间松开了来,即将坠地的瞬间,它灵活地做了一个优雅的后空翻,四脚朝地,稳住了身形。

    这猫平时看着懒,在不让人省心这件事上可谓一点都不懒,来来回回努力了足足有十五遍,终于打开了次卧的门。

    这是一只三岁的猫能干出来的混蛋事?

    殷恪默默想,如果让他找回这懒东西,他一定给所有窗户都上一套防盗窗。

    能找到它就好了。

    猫丢了三天。防盗窗都安好了,猫还没找到。

    *

    谢云初差点给这“熊”猫逼疯了。

    这猫不知道是在新环境下太激动,还是单纯闹腾,晚上让它睡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谢云初有次试图在白天把这猫薅醒,正正它的作息,却差点惨遭祖宗一爪子。还好他和猫打交道打得多,反应极快,不然肯定要见血。

    而且这猫智商不是一般的高,它能知道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

    就比如说,刘妈的房间和刘妈常出没的地方,这猫绝不会多待一下——也因此,谢二爷的房间成了太子猫的专属领地,日日巡查上窜下跳,活泼得把谢云初的精气吸食了干净。

    谢云初那日正萎靡地瘫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闹累了的猫,谢行之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更让他萎靡的消息。

    “我记得你大学是学编导的,给你在《华妆》找了份活干,明天《华妆》试镜,你记得去。”

    啊,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