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 101 章
101
沈玉衡愣了一下,没想到萧烬会这么说。
崔逾长得像萧槐吗?
崔逾……在官场上算是年轻,但也三十有余,的确是成熟男人的气质,和萧槐有几分相似。
沈玉衡脸上的了然令萧烬蹙眉更深。
萧槐与沈玉衡曾经亲密相贴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当年他亲眼见到,几乎恨得发疯。
即便后来有岳枫插足,萧烬也依旧没放在眼里。
但崔逾不一样,他比沈玉衡年长……
就像萧槐一样。
但他想到的人的确不是萧槐,所以摇头告诉萧烬:“不是。”
少年追问:“那是谁?”
与此同时。
“啪”的一声,装着酒的玉杯砸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萧烬周围的官员们吓了一跳,宫女太监们赶紧跪到萧烬身前,收拾起来。
官员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对面。
只见萧烬的视野尽头——他的父皇,萧槐,正远远坐在龙椅上。
身前,与他同坐一起的,竟是萧烬的母妃沈玉衡。
他们,什么时候又……窗外的某人离开后,萧烬的唇角露出一抹短促的,病态的笑容。
他拿手轻拍了拍沈玉衡的脸。
脸颊上白皙的肤色瞬间泛起了一片红,昏睡中的沈玉衡却只是闭着眼哼唧了一声,半张着唇。
看见他渐渐适应感受的表情,萧烬越来越过分。
沈玉衡丝毫没有醒来,只是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加剧烈,下意识后退,想要逃离痛处的源头。
若是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落入他人眼中,以沈玉衡的性格来说,恐怕会羞愤的想死吧。
萧烬抽出手,指尖一点晶莹的黏腻。
冰冷的月色静静洒落,他微微分开二指,仿佛是润了水的蛛丝。
喘成这样,还以为有多痛。
明明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他还清楚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沈玉衡在睡梦里的挣扎非常剧烈,险些把血沾到床单上。
那日以后,萧烬稍稍收敛了一些。
他的确想看见沈玉衡痛苦不堪的样子,但是,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萧烬为他的痛苦系上无限绵延的蛛丝,他隐瞒的越深,真相越是高悬,摇摇欲坠。
他要沈玉衡在他手里粉身碎骨。
萧烬用沾着银丝的手,死死捏住沈玉衡的下颌。
“什么母妃……”谁都可以拥抱,算什么他的母妃?
萧烬嗤笑,当时,他离他那样近。
一墙之隔,沈玉衡却浑然没有察觉,一心只有怀里的孩子。
他像个真正的“母妃”似的,抱着那孩子,温声细语,顺从地接受她送来的亲吻。
萧烬的指腹用力按在沈玉衡的唇上,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
越是恨,不愿回忆,越是着了魔地注意这个地方。
他看见,他们的头挨在一起,轻而快地触碰,又抽离。
接着,女孩仰起头,笑得天真浪漫。沈玉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小声提醒她不要再这样做。
萧烬按着他唇的力道瞬间加重,擦拭般地摩擦这里。
可怜的唇肉瞬间泛起一片血红的颜色,粗暴的蹂躏下,萧烬的指尖滑入了他的口中。
挂着银丝的手指混入唾液,萧烬嫌恶地皱起眉头,抽出手时,却剐蹭到脆弱的上颚内壁。
沈玉衡眼角有生理性的泪水,本能性地做出吞咽动作,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萧烬以为自己最想看到沈玉衡这副表情,可是当真的看见时,他心里却只有一片燎原的怒火。
他凭什么痛苦?
萧烬捏住他的脸颊,几乎是撕咬般地将他的呜咽声堵了回去,毫无章法地勾出对方瑟缩无辜的唇肉,再残忍地将他咬破,出血。
沈玉衡自入宫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属于自己,注定将作为一个不配拥有自我的附属,困于这座金雕的囚笼。
可他居然敢妄想自由。
萧烬知道,只有在这座窒息到喘不过气的皇宫里,他们之间这段扭曲荒谬的关系,才勉强显得正常。
他对沈玉衡的恨意深深扎根于此,仿佛是丛生的荆棘,在阴暗的角落里肆意生长,蔓延。
沈玉衡若是离宫,这段关系被置于阳光之下,注定会被撕裂所有本就脆弱的伪装。
所以他不能走。
萧烬捏着他下颌的力道越来越用力。
亲吻已经变成一场没有止境的酷刑。
沈玉衡被捏着下颌,渐渐汲取不到空气两只手费力地挥着,却还是无济于事。
屋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有时而响起的挣扎声和唇齿间的水声。
沈玉衡窒息到脸色发红,挣扎的力道渐渐消失了,萧烬才终于绕过他。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动,短瞬间又冷却了,变回了彻骨的寒意。
他不可能会让他逃的。
到死,也不可能。翌日傍晚,沈玉衡终于退了烧。
病过一场,他疲惫到指尖都抬不起来,累的说不出话。
好在身上还算干燥,似乎有人为他换了衣服,并没有那种汗水黏糊的感觉。
只不过他毕竟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趟,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
第一个发现他醒来的周源,赶紧叫来许太医查看情况。
确认沈玉衡没有烧出什么问题后,许太医开了几副方子给他,嘱咐:“沈妃这几日一定要静养身子,切勿再受惊扰。”
沈玉衡表面答应,心里却是无奈。
受不受惊,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啊。
“主子。”周源轻声喊他:“要不要让九殿下进来看看?”
沈玉衡愣住。
“他回来了?”
“昨日主子被送回来后,一直是九殿下在主子身边照顾,连贴身的衣物都是他帮您换的。”
一个从来对沈玉衡冷言冷语的人,突然长了良心,开始照顾起他,本就让人惊讶。
考虑到沈玉衡和萧烬的那层“特殊”的关系,周源更是不吝美言。
系统越听越激动:【萧烬居然会照顾人了,这是救赎成功的前兆啊!之前从来没出现过的!】
救赎成功?深夜,屋外。
芸豆茭白急急忙忙跑来,询问周源。
“沈妃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沈妃不是去了养心殿吗,怎么会出事?”
小宫女们一个比一个焦急。
自开春以来,宫里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说,天子身体衰败,天下即将易主。
更有甚者,说……
若是天子驾崩,他会带上自己最宠爱的几个嫔妃,一起葬入皇陵。
沈玉衡就是其中一个。
周源安抚她们:“沈妃无事,只是在养心殿摔着,磕碰了身子。”
小宫女们还是担心,来来回回询问了好几遍,听说沈玉衡已经在寝殿里睡下了,这才安心。
周源目送她们离开,心里却在打鼓。
他从养心殿接回沈玉衡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偌大的殿中,死寂一片。
灯影摇曳间,龙椅上的萧槐形单影只,威严褪去,只剩寂寥的颓然。
他怀里,是被随意拥住的沈玉衡。
一把寒光凛然的短刀在两人之间晃动,刀尖偶尔掠过沈玉衡的颈侧,激起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珠随着刀锋滚落,滴进萧槐掌心。
“陛下!”周源跪在了门口,连大气也不敢出。
察觉到他的存在,萧槐缓缓抬眸,动作懒散,眼中却有看不透的情绪涌动。
昔日万人之上的他,只是淡淡看着周源,嗓音干涩:“你是来接他走的。”
周源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点头。
萧槐垂下目光,像是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他将短刀掷在地上,声音在殿内回荡得空荡又寒冷。
萧槐推开了沈玉衡,那动作轻得仿佛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带他走吧。”
周源连忙上前搀住沈玉衡,急匆匆扶着人往外走。他能感觉到沈玉衡的身体滚烫,异常的高热。
他担心他,却不敢回头。
身后,养心殿的大门缓缓关上,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门板上,晕染出一片悲凉的金红。
太阳下山了。
宫殿被这片余晖吞没。
周源背着沈玉衡一直跑,不敢停,直到遇见了萧烬。
他将沈玉衡带走,默默走入了寝殿,大门紧锁。
整夜都没有出门。
“别别别,千万别立flag了……”
沈玉衡慢条斯理地眨了眨眼。
脑海里,关于昨日的记忆渐渐浮现。
明明不曾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彻骨的凉意,却慢慢攀上了他的身体。
萧烬与他们之间的位置,身材曼妙的舞女们水袖轻舞。
朦朦胧胧的香雾间,沈玉衡与萧槐相依的身影,犹如一场无尽循环的噩梦。
官员们并不知道萧烬此刻压抑着何种情绪,他们笑成一片,很是欢乐的样子。
“看到圣上与沈妃和好如初,微臣也就放心了。”
“沈妃获宠,九殿下也破了星象之祸,老朽深感欣慰啊。”
官员们当然乐得看见这副光景,在他们看来,沈玉衡虽是男人,但既然陛下说了,他是萧烬的母妃——那他便是萧烬的母妃了。
沈妃的恩宠与九皇子的地位牢牢捆绑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如今二皇子受惩,沈妃重获恩宠,更加证明了,圣上有意扶持九皇子。
当初朝中许多二皇子的手足,在二皇子萧棋下狱后,反应激烈。
可他们前一天还在为萧棋满世界伸冤,后一天就突然倒戈,转而开始支持九皇子萧烬。
老臣们迫于压力,别无办法,只能冒险追随萧烬,赌上一把。
他们那时还不肯确定,自己是否跟错了人。
看来现在,终于有答案了。
众人笑的快活。
在萧烬身后,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
苏澄静静坐在那里。
自从沈玉衡被皇帝召了过去,他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他的座位在角落,反倒没有舞女挡着视线,足以直接看见他们。
明明萧槐才是沈玉衡名义上的丈夫,可是他们两人亲昵的画面,却让苏澄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几乎快要折断。
他的心情有点奇怪。
和他发现沈玉衡与萧烬的事不同……
这一次,苏澄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掐住。
仿佛看见自己那碰都不舍得的妻子,被迫在他人身下承欢一样。
他无数次想象自己推开萧槐,把沈玉衡抢回来的场景,想象太过逼真,连指尖都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的视线轻轻移向一旁,突然顿住。
……不知何时,
萧烬消失了。
“怎么了?”萧烬也看出他似乎要说什么事,严肃起来。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们说好的。”
沈玉衡有些心虚地抽出手,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掌心微微冒汗。
“要过年了,我……要回家了。”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102
他话音落下,面前却迟迟没有回音。
火光摇曳,少年眼底的光晦暗不明,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暗了几分。
金丝楠木的椅子被他坐着,都仿佛成了龙椅似的,屋里尽是一片压抑的气息,沈玉衡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可制造这片压抑的人却仰起头,一双弃犬般潮湿泛红的眼睛,唇线抿成一条细线:“母妃又要走了。”
“……是。”
沈玉衡微微侧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说好的,你伤势恢复,我就出宫。”
萧烬深吸了一口气。
当晚,沈玉衡留宿在苏澄这儿。
嫔妃之间互相留宿过夜,平日里当然是不允许的。
但今日是正月初一,又有沈玉衡受伤的原因,自然没有人会多说些什么。
这还是沈玉衡穿书以来,第一次在清濯殿和养心殿以外的地方过夜。
苏澄的寝殿虽然小了一些,不过到了夜晚,把炭盆往屋里一放,再煮一个热乎乎的锅子,也是特别的惬意。
热腾腾的锅子,汤底是用牛骨混合十几种香料一起熬出来的,本身已经香气扑鼻,放入各类蔬菜和鲜切的肉片,更是一绝。
冰雪覆盖的屋檐下,冒出腾腾的白雾,泛黄的烛光,让屋里显得更加温暖。
沈玉衡一边吃一边和苏澄聊天,特别像在同学家留宿。
虽然苏澄只是一直浅笑着点头,偶尔出声回应,但是和他在一起,沈玉衡的心理压力轻多了。
至少苏澄是一个正常人。
沈玉衡和系统小声吐槽:“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正常人,我平时遇到的却全都是……”
【宿主,猜您想说:变态】
沈玉衡:“……”时间已近六月。
天气渐热,日头也逐渐晒了起来。驻扎在妄云寺山脚下的士兵们,越来越燥热不安。
萧棋迟迟没有抓到,前朝风云瞬息万变,他们却只能在这荒郊野岭干守着。
黄沙地上,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快马加鞭地赶来,扬起阵阵风沙。
军营外的看守立刻举起长枪,厉声要求他下马接受盘问。
“我找我大哥。”
那人抬起一截斗笠,露出不耐烦却精致贵气的一双眼,一看就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哥。
看守们依旧不放人:“你大哥?谁手下的?”
“沈云璟。”
看守们一愣,还没等他们反应,就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沈二公子?”
岳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上前谢罪:“属下不知沈二公子驾到。”
两个看守已经慌忙退后,低下了头。
沈听澜言简意赅:“我找我哥。”
“属下送二公子过去。”
军营里等级分明,岳临在京城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侯爷,放到这,却只能算是沈云璟帐下一员副将,以“属下”自称。
……他可真不理解。
沈听澜心底冷哼一声,跟着岳临前往将军帐的方向。
……
沈云璟彼时正在帐中与几位心腹商议要事,听说沈听澜来了,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支退旁人后,他压低声音,表情严肃地问沈听澜:“家里出事了?”
“出事?能出什么事?我只是奉人之托。”
说着,沈听澜把一封信拍在沈云璟的桌案上。
“喏,你家小玉的信。”
沈云璟顿了一顿,将信展开,却见第一行写着一个小小的“嘘”字。
第二行则是几个更小的字——
有人在听,勿声张,勿讨论。
沈云璟心一沉,继续往下看。
信中内容不多,简单直白地告诉他们:无论是前朝还是军营,萧烬的死士在盯着每个人的一言一行,祸从口出,千万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这件事,沈云璟也有些察觉。
听说如今掌权的那位九殿下,相当多疑残忍,他手下有一批死士,专为他刺探各个官员的行踪。
家中几口人,做过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他们知道所有的秘密,将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转达给自己的主子。
虽然目前为止,不曾听说过谁被这些死士伤害,但他深知这些死士的危险。
他接着往下看,视线却忽然愣住。
“小心岳临。”
这四个字,落在眼中,如同针刺般让沈云璟眉头猛地蹙起。
他从未怀疑过岳临——那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副将,那个可以把后背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他的兄弟,怎么可能成为需要提防的存在?
沈玉衡提笔写下这句话时,也深知此举无异于悬崖试探。
信笺若半途遭劫,便是板上钉钉的灭顶之灾。
但他别无选择。
事态已逼至如此凶险,他唯有尽快提醒沈云璟,让他知晓这件事背后暗藏的杀机。
京城中,萧烬的死士如幽影潜伏,分布在各处隐秘的角落。他们是萧烬多年悉心培养的心腹,手段狠辣,效忠于他一人,唯命是从。
原书中,岳临投靠叛军,四处叛乱蜂起之时,沈云璟作为他曾经的上级,也曾险些命丧其手。
沈玉衡深知,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力挽救天下黎民。然而,他想,若救不了苍生,也至少该保住自己的至亲朋友。
至于岳临岳枫……
沈玉衡并不知道岳临叛逃的真实理由,但如果他这一次仍然选择叛军,大哥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你真是猜的太对了!!
晚上,两人各自泡完澡后,苏澄让人在屋门口简单铺上被褥,打算在那块儿睡觉。
沈玉衡怪不好意思的,赶紧提出和他交换:“这里是你的地方,我睡外面就可以。”
他刚想要起身,却被苏澄立刻按了回去。
“沈妃伤了腰,待在这里就好。”
沈玉衡还打算说些什么,然而苏澄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压住沈玉衡的手,微笑着。
“沈妃就在这儿睡……好吗?”
他眨了眨眼,似是委屈。“殿下,外围的看守已经解决了,是先救人,还是先找到萧棋的位置?”
一男一女两个死士骑马归来,向萧烬汇报情况。
叛军的本营位于妄云山西面远处的一个矮坡下,地势偏僻隐蔽,即便是经过此地,也不一定能注意到矮坡下方居然有那么大一片空间。
他们万万没想到,寻找了那么久的叛军本营,居然会在这种地方。
不过……更加没想到的是,萧烬竟然会知道叛军本营的位置。
既然知道,之前为何要拖延时间,而不是一举击破?
死士们虽然心中有疑问,但谁也没宣之于口。
他们的主子从来都有自己的判断,旁人过问不了。
枝丫低矮幽暗的树林里,萧烬盯着叛军本营里升起的团团篝火,冷眼道:“别打草惊蛇,你们引开里面的人,把他带出来。”
闻言,两个死士面面相觑,有点犹豫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我们试过。”一人道:“但沈妃身边聚集了不少士兵,我们想引开,也只能引开几人……”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把屋里的情况告诉萧烬。
萧烬对这个沈妃的态度,向来难以捉摸。
他说是不介意沈妃是死是活,可万一屋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以萧烬的脾气,他们是扛不住的。
另一人道:“殿下,沈妃那儿情况有些复杂……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萧烬冰冷的声音:“我不介意他缺手少腿。”
等他把沈玉衡抓回来之后,他同样是要吃这些苦的。
大概只有折断沈玉衡的腿,他才不会再想着逃跑。
死士犹豫开口:“不……他们似乎是想欺辱沈妃……”
顶着他恐怖至极的眼神,另一人缩了缩脖子,幽幽道:“沈妃在男子里,确实算是貌美……”
沈玉衡却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他似乎在苏澄的眼神里隐隐感到一股诡异的狂热,和他平时的性格完全不同。
就好像人皮面具突然被掀开一角,诡异的令人不安。
在哪睡不都一样吗?为什么一定要他睡在这里?
沈玉衡看着苏澄温柔却又莫名渗着寒意的眼睛,到底没能问出口。
熄灯时,已是深夜。
沈玉衡虽然对苏澄多了一丝提防,但是忙碌了一整天,更困得厉害。
他睡着后,须臾之后,苏澄从床上坐了起来。
男子映在窗纸上的黑影,微微转头,看向了沈玉衡的方向。
寂静的夜色里,有鞭炮与爆竹的声音,远远从宫里某处传来。
等到鞭炮声结束,万籁俱寂,他终于听见沈玉衡均匀的呼吸声,从自己床榻那头传来。
苏澄心跳如擂鼓,剧烈的几乎快要冲破心脏。
他迈出颤抖步伐,幻想沈玉衡与萧烬逾矩的时候,是否也曾走过这一段静悄悄的夜路。
苏澄已经走至床前,看着床上静静睡着的人,宛如随着大地呼吸而起伏的山峦。
“沈妃……”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山峦诱人的嵴线。
一道白光突然穿破窗纸,尖锐的刺痛感贴着指尖飞过,鲜血瞬间渗出细小的伤口。
下一秒,一支弓箭深深插//入墙面。
苏澄惊愕看向窗外,被弓箭捅破的窗纸洞眼外,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高高立在屋檐之上。
那个黑影弯弓搭箭,细长的弓被他拉弯弧度,再次对准相同的方向——
他笑得不怀好意,又有几分服软的意思:“朕小时候也是个没人哄的,母妃与其哄外人,不如先哄哄朕。”
萧烬说话的工夫,沈玉衡明显感觉到了少年身体的变化。
体温更热了,呼吸也更急促了。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他隔着衣料搭在萧烬胸前的指尖。
沈玉衡目光下意识向下,又仿佛被烫伤般地移开。
他脸颊发热:“……你就是这么让我哄你的?”
他起身想走,却被萧烬拦住:“母妃分明说过……年前都会一直陪在朕的身边,莫非是随口胡诌的?”
“我是陪你!但不是陪你做这种——”
话说到一半,沈玉衡突然被萧烬摁回椅子里,少年的脸一下子近到连呼吸的热量都感受得到。
少年轻笑时,呼吸轻轻带起他耳鬓边一缕碎发:“朕又没让母妃帮。”空气里随即传来衣料松散垂落的摩擦声。
“朕自己来。”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103
萧烬,自己,来?
……什么意思?
沈玉衡没想明白,却因为萧烬的眼神和动作彻底反应过来了。
他慌张看着萧烬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
屋里点着烛光却仍然昏暗,隔着重重心事,他刚才一直没怎么仔细看过萧烬的脸。
现在却一下子把他的另一处看的清清楚楚……
沈玉衡的心情像是在路边默默发呆的时候,突然被记者举着话筒采访,怪惊吓的。
而且这支话筒还长得有些……狰狞。
头,正打算出门,却忽然被拉住了手。
宫宴第二日。
京城闹市里,沈听澜摇摇晃晃地走出酒楼。
街头,所有人都热热闹闹讨论着一件事。
“听说了没有?二殿下似乎是强抢民女,被陛下剥夺身份了!”
“二殿下?我怎么听说,二殿下是因为抢了他那个皇帝老子的女人,才遭遇横祸的!”
“你又是哪里听来的消息?二殿下怎可能愚蠢至此?啧啧啧……不可信……”
沈听澜装醉倚在人群旁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
宫中的事情一旦在百姓间流传开来,便会半真半假,添油加醋,最后演变成各类奇闻。
他笑着摇了摇头,想去下一家酒馆喝酒,却突然想起什么。
大哥一直想知道沈玉衡那小子的消息。
啧啧啧。
沈听澜掉了个头,往沈家的方向走去。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沈听澜归家时,沈云璟正站在门边守着他,像是整夜未睡的样子。
见他回来,沈云璟问:“玉衡怎么样了。”
“好得很。”沈听澜绕过他,去取自己的水烟壶。
看见沈云璟还没走,沈听澜姿态懒散地吸了口烟:“那小子过得可滋润了,你就放心吧。有圣上宠爱他,还能真的让人欺负了不成?”
说到这儿,沈听澜忽然一笑。
“我进宫的时候,还看见他这儿,有个印子呢。”
他点了点自己锁骨处的位置,坏笑着弯起嘴角。
见沈云璟皱着眉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沈听澜啧一声:“大哥这个岁数没有成家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些事都不懂?”
“我知道那是什么。”沈云璟淡淡地说:“只是我下了药,陛下不曾碰过玉衡。”
沈听澜呆住。刚刚官复原职的苏家老爷——苏宇常站在首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朝堂之上,群臣分列,鸦雀无声。
他原本只是个芝麻小官,还辞了官,打算支持萧棋一党。
这本该杀头的罪过,现在却因为儿子“飞黄腾达”,不仅免了罪名,还一跃成为了一品大官。
听闻萧九十分满意他的儿子,起初苏宇常还不敢信,现在却是非常确定。
苏宇常神气到了顶点。
他扫了一眼满朝文武,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立于角落的沈崇身上。
萧烬刚得势时,所有人都以为沈崇位高权重,又有一个做了萧烬“母妃”的儿子。必然位置稳固,
苏宇常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畅快的笑。
他趾高气昂:“沈大人,听闻近日边境军情又有动荡,却迟迟未见有明确对策,不知大人是未曾思虑周全,还是忙于其他事务?”苏宇常眯起眼,语气里透着几分轻蔑。
沈崇皱了皱眉,抬头道:“边境军情已有折子呈上,陛下病体未愈,尚未批复,臣不敢擅专。”
他语气不卑不亢,无意辩解太多,却让周围群臣心里发凉。
沈崇这话分明是在点龙椅上的萧烬——萧槐尚还健在,他一个皇子怎敢如此逾越?
苏宇常望着沈崇冷笑一声,一边说话,一边朝萧烬的方向走了走。
“臣子的职责,不仅是为陛下分忧解难,也要顾及皇家。九殿下康健,沈将军何必一味等待圣裁?”
“如此推诿,恐有失臣职啊。”
满朝大臣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为沈大将军说话。
苏宇常如今大权在握,且坊间传闻,九殿下十分疼爱陛下的男妃苏澄。
苏家如今气盛,谁都不愿轻易触霉头。
沈崇眼中闪过一丝暗色,并未低头,而是平静答道:“臣所奏之策,皆为陛下定夺。若有不妥之处,臣愿改之。苏大人若有良策,亦可尽言。”
他正气凛然的样子,更激起了苏宇常的不满:“沈大人真是自谦得很啊。不过,沈大人年迈,日日上朝实在有些劳累您了,还是早些让贤吧!”
此言一出,朝堂陷入短暂的沉默,心中暗暗惊叹苏宇常的狂妄。
最后,苏宇常大袖一挥,朗声道:“澄儿多得圣上照拂,微臣一定尽心尽职,不令陛下失望。”
“若有人敢懈怠职守,辱没圣恩,微臣也绝不会姑息!”
沈崇闭了闭眼,神色隐忍,却无话可说。
然而,苏宇常的讨好并未换来萧烬的任何反应。
一身漆黑长袍,金线暗纹勾勒出繁复的纹路,他如一道阴影,毫无顾忌地坐在他父皇的龙椅上。
萧烬抬眸的瞬间,周遭似乎都冷了几分,连苏宇常都吓得不敢吭声。
殿内一片死寂。清濯殿的偏殿内,敲门的宫人给苏澄送了几封他父亲寄来的信。
他皱着眉头,粗略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无非又是在催促他,要他抓紧机会接近萧烬。
他把那些信放到烛火上,任由火苗吞噬墨迹。
火越烧越旺,信纸的残片逐渐没了重量,成了飞灰。
他静静望着半空的灰烬出神。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嘶哑的吼声:“有人吗?!有人吗!!”
苏澄回过神,他刚一走出去,就看见周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眼睛都是血红的。
苏澄赶紧扶起他:“怎么了?”
芸豆和茭白也跑了过来。
周源一下子哭出来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他一向是最稳重的,这一哭把小宫女们吓得不轻。
他咬着牙:“圣上驾崩!沈妃——沈妃他——”
听到“圣上驾崩”四个字,苏澄的瞳孔剧烈一震。
他赶紧扶起周源:“你好好说话,沈妃他怎么了?”
周源抹干净眼泪,把话说完,所有人的脸色都苍白了。
天子驾崩,胸口还插着沈妃的金莲簪,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沈玉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只要沈玉衡获罪,他们这些服侍过沈玉衡的奴才,一个也跑不了。
苏澄浑身冷汗。
不久前沈玉衡还在清濯殿,此时却已经被扔到冷宫,等待降罪。
他也想帮沈玉衡,可光凭他的力量,实在太无力了……
他面前,周源跪了下来,额头猛地砸在地上,磕出了一行血:“苏才人,求您求求九殿下,求他帮帮沈妃吧。”
沈玉衡待萧烬的好与坏,他们都看在眼里,从前的错处无法挽回,但现在的沈玉衡从未亏待过九殿下啊!
可他们谁也不敢确定,萧烬是否会帮沈玉衡。
苏澄扶起周源,目光有点深沉:“我……试试吧。”
出了这种大事,宫门一定会立刻落锁,免得在京中生出什么流言蜚语。
待到继位之事都稳妥后,才会下诏书,昭告天下。
但萧烬已经不在寝殿内。
屋里只剩萧烬留下的一地狼藉,宛若硝烟过后的废墟,沈玉衡喜欢的那盏茶壶,碎的不知所踪。
苏澄眼神哀怨地垂了垂。
萧烬不该这么对沈玉衡的,至少换做是他,他一定不会……
苏澄沉吟间,芸豆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萧烬刚刚很早就离开了,好像也往莲阁的方向去了。
“好。”
苏澄思来想去很久,最终还是去找到了萧烬身边的死士,请求他们放自己出宫,去探望父母。
因为宫中的变故,死士们也十分忙碌,见是苏澄,他们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放行。
萧烬待苏澄的确是特别的,只要是苏澄想做的,他们顺着帮忙,就不可能出错。
苏澄出了宫,立刻让轿辇赶往沈家。
御前太监方青轻手轻脚地走来,双手捧着战报,语气恭敬却不掩敬畏:“殿下,信报到了。西北边境,箬凉果然进犯大周领土,夺下了一座城池。”
众臣微微动容,箬凉这些年对大周边境骚扰不断,虽然算不上大敌,但也极为棘手,竟然如此轻易得手?
方青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接着说道:“几位将军已依照殿下所授密令,从后方绕行,彻底屠了箬凉的国都。箬凉全族上下……尽灭。”
将帅兵马,老幼妇孺,一个不留。
这句话落下,朝堂上刹那间死寂。每个人的心中都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陛下健在,兵权却被萧烬揽到了手里!
沈崇心中震撼,不可置信地望着萧烬,不明白他是怎样做到的。
不仅如此,箬凉骚扰大周国多年,虽不算威胁性极大的强敌,但因为行踪诡秘,攻势突如其来,历代皇帝都拿他们无计可施,只能被迫防守牵制。
如今,竟在萧烬的指挥下,被一举覆灭!
群臣本以为少年皇子不过是一个靠着对权臣的高压手段,表面强势的纸老虎;
却没料到,他不仅雷霆手段,而且极为狠辣,果断。
无一丝怜悯,直接屠了满城蛮夷,以绝后患。
群臣之中,不乏敬佩者,恐惧者更是不计其数
萧烬不以为意,只将战报随手抛到案几上,语气淡漠,仿佛谈论的不过是件寻常琐事:“后续战事,按计划继续。”
他说完,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案,目光扫过群臣。哪怕没有显山露水的动作,那种压迫感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低头拱手应声,人人自危,唯恐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片刻后,他手里的水烟壶忽然坠地。
沈听澜几乎暴跳如雷,他知道自己大哥不可能拿这种事撒谎。
他关紧大门,质问了沈云璟好几遍,得到的答案却依然是同一个。
“沈云璟,你是不是疯了?”
竟然为了三弟,在供奉给圣上的补品里下药?
“爹、你、还有我——我们有几条病,够你这么玩?”
他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地上的水烟壶,抓着沈云璟骂道:“就你还敢说三弟不懂事?要是圣上查出是你下的药,你想过咱们三个的后果吗?!”
沈听澜默默看着他。
“不对,玉衡也不老实。”沈听澜气得松开他,喃喃自语:“既然圣上没碰过他,那……那个痕迹是……”
“萧九。”沈云璟幽幽出声,沉下一口恶气。
沈听澜闭了闭眼。
他的脸上,浮出淡淡的死意:“……”
好嘛,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一个偷偷给皇帝下药,让他睡不了自己弟弟,一个嫁给皇帝又背着皇帝睡他儿子。
聪明啊。
一个二个,都是一等一的大、聪、明。
沈听澜在心里绝望鼓掌。
谁能想到,他这个天天喝酒不学无术的人,居然是这个家里最最老实的一个?
难道就只有他真的害怕掉脑袋吗??
……就离谱!!
一回头,萧烬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
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暧昧的气息又靠了过来,把沈玉衡吓了一大跳。
“你——”
沈玉衡惊恐的话语还没说出口,萧烬突然小声“嘘”了一声,嘴唇几乎快要碰到他的。
沈玉衡慌忙想要躲开,腰却突然被他伸手抱住。
少年整个身体靠了过来,情不自禁地圈住他的腰,闷着声音抵在他肩上:“母妃要走了。”
“……嗯。”他假装没有听见少年话里的其他意思。
萧烬抓着他腰间的玉带,曲起手指,拽的更近:“都要走了,最后再让朕亲你一下……好不好?”